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宁拆十桩婚 作者:凉风无边 晋江非V高積分2017-3-16完结 总书评数:45 当前被收藏数:127 文章积分:9,307,996 文案(重修版): 自打她穿越来这个世界,倒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,当间谍当到了古代。 一座山庄的大火,被灭门的舞家,丢失的舞家小妹…… 若不是仙姿甘当小三,夺了闺蜜的未婚夫,她姐姐舞清风也不会因此命丧谢晋阳之手。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右眼角下有颗黑痣的少年。 说起来,此仇不共戴天。 都说宁拆十座庙,不拆一桩婚,她偏要拆了这些渣男渣女的婚! (原谅作者第一次写书掌控力不足,写到后来有些歪了,赶紧改了个更符合的文案,赶紧刹车拐回来!) 日更一章,每晚更新。 不断更有保证! 内容标签:阴差阳错 穿越时空 女强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无忧,梦千年 ┃ 配角:荆斩情,谢晋阳,常溪亭,仙姿,云瑶 ┃ 其它:穿越、言情 第1章 楔子 黑暗的天空被照的通明。 躺在床上的她听到一阵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,揉着迷糊的眼睛坐了起来,窗外很亮,一股焦糊的味道从永远闭不紧的窗户缝隙中渗了进来。 “天亮了吗?”她喃喃自语。 突然,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,浓烈的味道呛得她眼泪直流,喉咙发痒,忍不住咳嗽了起来。 黑衣人注意到了窗下柴堆边的小人,三两步便走了过来。 她一惊,愣愣的抬起头,一句“你是谁”还没有说出口,咳嗽便卡在了喉咙里,呆了。 对面的人整个脸都隐藏在黑色的斗篷下,窗外的火光将他的侧脸照的棱角分明,那双眼睛就像天空中的星辰般闪亮,幽黑的瞳仁反而折射出一种晶亮的光,成为她记忆中再难忘的景象。 两人就这样直直的对视,直到窗外有脚步声至近。 下一秒,那人的手掌便利落的扫了过来,狠狠打在她的脖颈后,她瞬间瘫倒在地。 “里边还有人吗?”外边一个男人声音粗狂的叫道。 那人起身整了整斗篷,缓缓踏步出去。 “没有。” 整个山庄都已经被大火烧的支离破碎,只剩后边这间小小的柴房还没有被殃及。 “走吧,回去复命,这一票可不好干,那老头差点逃了,要不是我看到了他,还不知道这山庄竟然有那么错综复杂的密道。” “江湖百晓生的住处,这是自然的。”他冷冷的回答。 “什么江湖百晓生,啊呸,不就是一个卖情报的!”那人粗鄙的回头,看了看大火弥漫的山庄,“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,你看他们,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了。唉,你说朝廷怎么不派军队来围剿,偏偏要派我们来伪造成天灾……” “你的话太多了!”他不悦的瞥了那人一眼。 那人迅速噤声。 两人渐行渐远,留下身后的大火,和被照的通红的天空。 时至今日,无忧的梦中还依旧会出现那双眼睛,他右眼角下的那颗黑痣已深深印在了脑海中。 --- 第一卷:旧事 第2章 第1章 好戏上演 无忧是个拥有双重身份的女间谍。 自打她穿越来这个世界,倒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,当间谍当到了古代。 更没有想过,这年代人人都唯身份是问。 特别是自从自己跟随这次目标——荆二公子荆斩情,回到京城后,便有无数仰慕他的少女对自己争锋相对。 这荆二公子也不是什么良人,面对三番五次对自己女人的挑衅,他竟然全不当回事,这让无忧十分不解,那些少女到底仰慕他什么?长得帅?不就是右眼角下生了颗桃花痣吗?这放现代,分分钟来个激光嗞啦一烧,灰飞烟灭。 正想着,她的头顶传来一句威严的话语。 “放肆!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竟敢冲撞柳大小姐!你当我这王府是什么地方?” 晋阳王府内园中,身着紫衣的王妃一派端方的坐在众人上方,满面怒容望向园中一跪在软塌上的布衣女子。 听闻此言,无忧不甘抬头,对上王妃那双充满怒气的双眼。只见王妃额前一颗明珠垂下,将她正在生气的脸映衬的褶褶生辉,一瞬间整个园里的花都黯然失色。 “原来她就是仙姿,长得这般美,难怪能当王妃!”无忧一时间看的痴了,竟暗自嘀咕起来。 “你说什么?”王妃不耐烦的皱了下眉。 无忧忙回神,对着上方一揖,道:“这不能怪我,你问问在场的人,是柳大小姐刚才先冲撞我的!” 众人一愣,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位布衣女子。 “冲撞?你是什么身份,够得上让一个堂堂尚书家的小姐来冲撞你?” 糟了,无忧忙捂上了嘴,自己不适应这种说话还要斟酌的场合,一不小心说错话了。 王妃继续道:“那我倒要听听,她是如何‘冲撞’的你。” “那……王妃既然问了,我、在下……小女子就如实相告。”无忧正襟危坐,表情严肃道,“刚才她嘲笑小女子的衣着,还说荆二公子没把小女子放在心上。我一怒之下回了她句,不管公子放没放我在心上,反正他一定没把你放心上……如此,她就哭了,小女子冤枉啊!” 说罢,她十分心大的拿起桌上的雕花瓷杯,大口灌了一口水,还拿袖子抹了下嘴角水迹。“妈呀,这古代人说句话真费口舌!嗓子都冒烟了!”无忧心中吐槽。 “嘻嘻……”园中女眷掩嘴嗤嗤笑。 那柳大小姐闻言,立时抬起她那宽大的水云袖子,掩面哭啼起来。 王妃也觉此事有些棘手,毕竟荆二公子还在府上与王爷相谈甚欢,一时也不好处置面前这个身份低微的小姑娘。 她对身边一年纪稍长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道:“无忧姑娘,你这一身确实有些不妥,不怪柳大小姐说你,这样吧,我让我这婢子带你去内室换件衣裳。” “这可不妥!”无忧忙摆手,“小女子怎敢劳烦王妃……” 王妃精明一笑,打断了她的话:“如此说来,你向柳大小姐道个歉,此事就算过去,如何?”说罢,她的视线转向右侧下方的柳大小姐那儿,似是征求柳大小姐的意见。 这是被阴了?无忧看着满脸奸相还故作沉稳的王妃,心中大为不满,想让我道歉,没门! “哼!”她头一撇,装作赏花,堪堪避开王妃和柳大小姐的目光。 王妃自觉异常尴尬,从小到大还未曾受到任何人的无视,于是怒的拍案而起。 “王妃这是怎么了?”一道温柔的声音破空而出,堪堪打破了园中冷若冰霜的气氛。 一位华衣公子优雅踏步而来,长长凤眼低垂,引得众女惊呼。他身后跟着一玄衣公子,一双桃花眼微眯,右眼角下赫然躺着一颗小小黑痣。 来人正是谢晋阳,如今皇上唯一还存活人世的弟弟,以及荆将军的次子,大众情人荆斩情。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,这当然只有无忧眼红了,她瞧着谢晋阳,把这貌美小哥的容貌深深刻在脑海中。 谢晋阳和仙姿,在她心中可谓是狗男女一对。 本着拆散两人的私心,她立马甘当导*火索,不顾众人眼光起身“噗通”跪在了谢晋阳脚下。 “王爷,我们刚才正讨论王妃前几天买的几幅画呢,此画甚是怪异,众人正争论不休。”她笑呵呵的低头说道。 “哦?”谢晋阳起了兴致,“什么画,快拿来给本王一赏。” 仙姿大惊,看着地上那个跪着的身影,怒扫婢女一圈,分明是在问,是谁出卖了本宫。 那些婢女们慌张摇头,满含泪水,此景更是勾起了谢晋阳的好奇心,他快步上前:“画呢?” “这……此画画技不堪入目,毫无观赏性可言,王爷还是不要看得好。”仙姿忙推脱。 “不成!”谢晋阳板起了脸,“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画,竟让王妃如此紧张。” 唉!无忧暗叹,王爷呀王爷,你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!想着,依旧趴在地上的她嘴角露出一抹笑。 荆斩情上前扶她起来,耳朵竖起,饶有兴致的看起了热闹。 只见王妃初时满脸灰败,随即精神振奋起来,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,挥手吩咐婢女到她屋内拿画。 “王爷想看画?”她讽刺道,“那王爷不妨先说说,前几日你又和哪家女子牵扯上了?” 谢晋阳那双凤眼一挑,刚才的气势全无,竟局促不安起来,心虚道:“娘子又从哪儿听来的浑话,我能和谁牵扯上,我对你一心一意,你又不是不知。” 见他心虚,仙姿心下了然,看来这事是跑不了了,顿时悲从中来:“是啊,你对我一心一意,可对别人还有三心二意!” “娘子,这海内存知己,我只不过是知己多了点,你也不至于如此不饶人吧!”谢晋阳可怜巴巴的辩驳。 荆斩情忙拿起榻几上的茶盏,喝了一口来掩饰嘴角的笑,谁知仙姿接下来的一句话,让他口中的茶再也忍不住,喷薄而出。 “海内存知己?”她气呼呼的接了一句,“鬼才相信你!” 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那茶水一口喷在地上,荆斩情剧烈的咳嗽起来,右眼角那颗凸起的黑痣也跟着一颤一颤,样子狼狈不堪。无忧赶忙接过茶盏。 “咳咳……”他调整好姿态,调侃道,“没想到王妃才貌俱佳,这诗句竟如此……押韵!” 谢晋阳欲哭无泪,对他暗投求救之波:“你快别取笑我了!” 荆斩情终于摆出调解人样子:“你近来又招惹哪个女人了?惹得嫂夫人如此动怒?” “我哪有啊……” “嫂夫人。”荆斩情朝仙姿眨眨眼,“依我看,晋阳兄也不是那样的人,也就和街边正值青春的陌生姑娘说几句话而已,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,饶了他这次吧!” 仙姿一副嘲讽姿态:“哼,陌生姑娘?他明明是旧情难忘!” 大家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舞家大小姐舞清风。 “不会是舞清风吧?和谢王爷有过婚约的那一位?” “不可能吧,她全家被灭,人也下落不明,应该不会和她有关吧?” “真是个可怜人,他们两个人没解除婚约的时候,我就听说谢王爷已经和仙家小姐好上了!” “我记得舞家和仙家那时候关系很好,舞清风和谢王妃不是也算闺中好友吗?” “啧啧!” 听着众人的议论,仙姿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,初夏的风热热吹过,她却像掉入冰窟一样。这段往事她恨不得拿刀子在她的人生经历中刮下来,现在这么多人又提起,看来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了。 她怒目扫视,那眼神把众人直逼退了三分,随即深吸了口气望向谢晋阳:“本来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拂你的面子,既然如此,我问你,云瑶是怎么回事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本人直男,不善感情描写,此书走的剧情流,自知第一次写文缺点十足,掌控不好情节和文风,写的时好时坏,谢谢小天使们对我的宽容,我一定多加修炼,保持日更!争取以后让大家看到更多精彩的文! --- 第3章 第2章 奇怪的画 原来是她!众人哗然,谢晋阳汗如雨下。 “她——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,那都是以前的事情……” “你还嘴硬是不是?” 仙姿一怒,小侍女立刻捧着盒子走了过来,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盒子。 里边静静的躺着……好像是几幅画。 “这就是你说的画?”谢晋阳好奇道。 “你自己看!”仙姿给小侍女使了个眼色,小侍女立刻把画送到谢晋阳眼皮子底下。 有些大胆的人已经好奇的凑上前去看了。 荆斩情正要作势驱散上前的人群,可一见到那几幅画,他也被彻底吸引了目光。 只见薄薄的宣纸上画着一对男女,两人站在溪亭旁,男人的手从背后搂住了女人。 谢晋阳一看到这熟悉的场景,拿着画纸的手一个不稳,差点把画扔了出去。 众人这才了然,敢情这画上画的是谢晋阳啊! 不过,大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,反而窃窃私语:“就因为这个生气?王爷三妻四妾不也正常吗。” 闻言谢晋阳仿佛找到了依靠,立马挺直腰杆:“娘子,自从我们成婚以来,我连纳妾我都没想纳,只是上次在外见到旧识……此事不足挂齿!” “你还不承认?好!”仙姿抓起剩下的几幅画,甩到了他的脸上。 这几幅画画的异常奇怪,上边的人除了身材和脸型像正常人以外,眼睛都是大的离谱的圆眼,鼻子只打了个勾形,只能通过服饰和特点来认出是谁。 画上的人头顶还有一个圆圈,圆圈里写的都是字。 大家好奇的观赏起来。 夕阳下。 亭边站着一个身材姣好的美女,她身上的玉佩清晰的刻着一个“瑶”字,不远处的身后,一个男人正在驻足观看她的背影,衣袍领口处绣着一颗菊花。 皇室一族族纹就是菊花,这一看就是谢晋阳。 “这画师是谁?把本王画的挺俊美的!”他毫无悔意的想,一定要找到这位画师给自己作画。 翻开下一页,他顿时想杀了这个画师。 画中谢晋阳的头顶出现一行字:瑶儿!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你!你……过的好吗? 云瑶转过身,一副吃惊表情:阳哥哥,你怎么这儿?我的夫君……等会儿就要来接我了。我过的很好。 再翻开下一幅,谢晋阳更走近云瑶一步,两人含情脉脉:可我听说,他前段时间又纳了一个妾。 云瑶: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我。你知道吗?我还带着你专门为我打造的这块玉佩。 谢晋阳心头一动,默默上前抱住了她。 看到此,众人算是明白了,原来谢晋阳不光爱招惹小姑娘,还喜欢已婚少妇!云瑶,云家三小姐,因云家曾出过一位皇后,云瑶与谢晋阳也算表亲,所以两人从小相识,算得上是青梅竹马。云家大小姐自打谢晋阳和仙姿定亲后,就迅速嫁人了,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么一段情。 “你派人跟踪我?”他满面怒气,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妻子。 仙姿摇摇头,立时心如死灰,她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谴责她跟踪自己! “那你这是哪儿来的?”谢晋阳面色稍霁。 “买来的!”她没好气的瞪了在场人一眼,转身便走,留下一群人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。 如此一闹,王妃回了娘家,誓要与晋阳王和离。 这结果显然不能使无忧满意。且不说两人到底会不会和离,皇室婚姻岂是说散就散的,她仙姿又不是公主,这时代一个女人的话通常做不得数。 谢晋阳相当苦恼,此事闹得满城皆知,人人都把他这位王爷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。“唉,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。”他头昏脑涨,躲在王府当起了缩头乌龟。 无忧总觉得还需加点猛料,毕竟若不是仙姿甘当小三,夺了闺蜜的未婚夫,她姐姐舞清风也不会因此命丧谢晋阳之手。 说起来,此仇不共戴天。 事情还要从她刚穿越来时说起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前二十章修改了,原来的文起承转合有些别扭,这次流畅多了。第一次写,我一个直男混言情不容易啊!如果小天使们有什么建议请提出来~谢了! --- 第4章 第3章 穿越往事一 “无忧!醒醒!” 无忧从噩梦中惊醒,入眼的是顶上陌生的雕花木头,一个小孩的声音忽然传入耳畔,吓得她赶紧又闭上眼。 “二姐姐醒了!”那稚嫩的童声伴随着鼻息靠近无忧的脸颊。 “醒了?醒了就睁开眼吧!”另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。 无忧只好睁开眼,扭头看去,一身红衣的女孩明眸皓齿,正瞪着她瞧,而自己身边的小女孩扎着两个辫角,好奇的张大双眼,呆呆的看着自己。 “你是……”无忧迷茫道。 “哟,我都不认识了?怎么说离家的时候你也五岁了吧,才过去十年,你都忘了?”她尖酸的讽刺。 离家?十年?无忧如同大梦初醒一般,呆愣在那里,脑子里闪过一个最可笑的念头,穿越。 还没等自己细想,对方一记拳头砸在了自己的头上。 “你干嘛!”无忧被那拳头砸的瞬间清醒了不少,顿时怒气冲天。 “嗤!”那女孩翻了个白眼,指着自己说道,“你真不记得了?我是舞清风啊!”说罢,她把那小女孩往前一推,继续说道:“这不,这是咱妹子晓月,比你小个七八岁,她之后娘一直没再有所出。” “二姐姐!”舞晓月甜甜的叫了声。 无忧迷茫的点点头,又仔细环顾着四周,想想穿越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,这一定是在做梦。漫画杂志社的编辑这几天一直催稿催的她头都大了,她已经连续两天没闭眼,一定是画得太累睡着了。不过她刚才好像刚做了个火烧山庄的梦,难不成这是梦中梦? 想到这儿,她又抬头看了看周围,身下躺着的是一张雕花梨木床,四周都是古香古色的摆设,连眼前的舞清风都散发出古代美人的气息。摊开手掌细细看着满手熟悉的掌纹,确定这的确是自己的手后,又赶紧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物,是古代人常穿的白色里衣。 “我以前的衣服呢?” “什么以前的衣服,爹找到你时正是半夜,你连外衣都没有穿,回来就被塞到床上了,我们可没动什么你以前的衣服!”她鄙夷的回答,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无忧好脸色看。 无忧心想,这一定是做梦,明明自己画画穿的是睡袍,要穿越也不可能连古代衣服都换好了啊!除非这是魂穿了! “去,把阿娘叫来!”舞清风吩咐道。 舞晓月粉嘟嘟的小脸颠了一下,随后转身跑开。 无忧眼珠转了一转,小心翼翼的问她:“这里是哪里?” “哪里?”舞清风诧异的盯着她,“这是你家啊!你都忘了?不能吧,我都能清楚记得五岁之前发生的事……” 家?无忧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,这舞清风和舞晓月大概是她的姐妹,不过看舞清风对她的态度,搞不好两人不是一个妈生的。 “哦!”她装出突然清醒的模样,“刚才睡迷糊了,忘了。” “哼,也不指望你记住什么!”舞清风脸一扭,撇到了一边,“不过我得提醒你,无忧,自打你五岁离开舞家,就不再是舞家的人了!在人前千万不能暴露出你以前的名字,不然我们舞家就完了!” 什么嘛,真没新意,做梦也连名字都不给换一个!无忧无语的望了望不远处顶上粗大的木梁,顿觉无聊的点了下头,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。 舞清风不依不饶的在一边碎碎念:“要不是看你这次遭逢大难差点死了,爹也不会把你带回来,你休养好了就赶紧滚出这里,别给家里添麻烦,懂吗?” “为什么!”无忧听了这话猛地睁开眼睛,就算是梦里也不能让她这么憋屈吧,“既然是我家,我干嘛不能在这里,干嘛不能添麻烦!就算五岁时离开家又怎样,家就是家,我身上淌着和你同样的血液,凭什么你能在这里你能添麻烦,我就不能?” “无忧!”舞清风的脸攸然转红,眼眶瞪的眼珠子都往外突,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!你就忍心连累我们家人吗!” “既然是家人,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!”无忧也怒目反问道。 这俨然是一出宅斗啊!不是同一母所出的姐姐欺负妹妹啊!她兴奋起来,心想,我一定不能当包子女!既然穿越了,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反击!反击!再反击! 还没等她过瘾,外边一阵脚步声传来,伴随着一记温柔的中年女声:“清风,你妹妹醒了?” 门外阳光穿透处,一个美的妖艳的女子被一群人拥着急匆匆踏步而来。 “你不记得我了,总认得阿娘吧!”叫清风的红衣女孩指指身后那个妖艳妇人。 妇人来到床边,满身珠翠一动就响,无忧诧异的打量着她,心道,保养的这么好,估计就只有三十来岁吧……如此妖艳美丽,很可能是某个嚣张跋扈的小妾! 那妇人的眼睛和舞清风的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真是亲生母女,那……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她们是不是亲生母女姐妹? “我的孩儿,你没事吧,听你父亲说,他找到你时你满脸都是烟熏的黑炭,一个人晕倒在柴房里,你在山庄过的不好吗,他们是不是让你睡柴房?我苦命的女儿……”说着她掉下晶莹的泪来。 无忧想起刚才做的噩梦,柴房、烟熏,她越发觉得不对劲,要说是梦中梦这也太奇了,她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穿越了! “娘,别哭了,她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么!”舞清风看看还呆愣着的无忧,立刻叱喝道,“你不认识我就算了,别告诉我你连阿娘都不记得了!” 无忧被她这一声喝的从魂游状态回神,赶忙点点头:“娘,别哭了,没事了!” 妇人拿过身后侍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,嘴角勾起了笑容,指着身边的舞清风说:“这是你大姐,你们俩小时候关系可不好,天天吵架,在你被送走之前还和她吵了一架呢!”说起以往的事,她的神色柔和了不少。 “哼,反正她也不姓舞!”舞清风在一边嘟囔道。 “住嘴!”妇人不满的瞥了她一眼,“晓月呢?让她来!” 舞清风瘪瘪嘴,转身离去。 “晓月是你的幺妹,唉,都怪你母亲不争气,多年来也没给你添个弟弟。”她遗憾的说。 无忧安慰道:“没关系,女儿多好,生女儿的可都是有福之人。” 听了这话,那妇人的神色渐渐喜了起来,和无忧话起了家常,无忧也趁机弄清了自己在这里的状况。 原来舞家当年生二女儿时,当时的太卜令仙云赫正在宫中观看天象,看到东南方有一道流星滑落,遂断定舞家这个女儿是个不好的,往小了说会给舞家带来灾祸,往大了说整个帝国都会受到威胁,所以他向皇帝提议应立刻把她处理了。而当时无忧的父亲舞将军手握兵权,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才保住了无忧的一条命,从此后无忧便不能姓舞,后来更是被迫送往远在千里之外的灵峰山庄,改名为无忧。 这次要不是山庄出事,恐怕她要在那儿待上一辈子了。 灵峰山庄表面上是江湖百晓生的庄子,实则是一个庞大的地下情报组织,前段时间不知得罪了谁,被屠了满门,舞将军得到消息后立刻前往山庄寻找他的二女儿,把无忧给救了回来。 无忧想到那火烧山庄的梦,警惕的问:“我回来这事有外人知道吗?” 妇人迟疑的摇了摇头:“应该没有,你且放心住,这儿是你的家,没人敢来造次。” 话音刚落,舞清风就一阵风似的窜了进来,上气不接下气的说:“娘,有人来了!” “谁?” “好像是禁军!” 大家神色皆是一凛。 “忧儿,你在这儿别出去。”舞夫人站起身整了整衣领,吩咐侍女给无忧梳洗打扮,“慌什么,走,去看看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通过这次修文,作者很忧虑,怕自己Get不到小天使的点,最后灰溜溜去男频......动辄几百万的小说太折磨人了,好想留在晋江。赶紧许个愿,希望自己早日摸索成长,写出大家喜欢的人物情节。 --- 第5章 第4章 穿越往事二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去后,房间里顿时空荡荡的,舞夫人留下的侍女利落的把无忧给扶了起来,拿过梳子开始给她梳头。 “喂,侍女姐姐。” 那侍女紧闭着嘴,一声不吭认真做着手头的事,无忧心想,看来这舞家的教养还挺严。她想出去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,可这侍女不放她怎么办?头发很快便挽好了,侍女拿过铜镜放在她面前,示意她瞧瞧。 无忧赶忙接过铜镜,上下仔细看了起来,脸还是自己的脸,容貌一点都没变,可那双眼睛好像陌生又熟悉。是了,舞夫人和舞清风的眼睛!难道自己是亲生的! “侍女姐姐,我娘在府里排行第几?是我爹的第几个姨娘?”她小心翼翼的学着古人说话,文绉绉的问。 那侍女愣了一下,立即沉下脸道:“二小姐!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哪些奸人教的?您断不可全听了去,受了人的挑拨!” “啊?哦……”无忧装作乖巧的点头,“那你告诉我,我娘处境如何?你不告诉我,我怎知道那些奸人说的是真是假?” “唉!”侍女一声叹息,跟她仔细说道,“将军府里只有一位夫人,将军不曾纳妾。” 哦!无忧恍然大悟,看来自己是舞夫人亲生的,和舞清风还是亲姐妹。那舞清风干嘛对自己态度如此恶劣?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她? 她偷偷瞄了侍女一眼,实在想出去瞧瞧,毕竟不管是梦还是穿越,来一趟古代也不容易。眼珠一转,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叫了起来:“侍女姐姐,我、我肚子疼,厕……不,茅房在哪里?” “婢子唤作春晓,是夫人的贴身丫头,二小姐可直呼此名。”侍女走过去搀扶起她,给她披上外衣,出门引着往茅房去了。 到了茅房外,无忧指指来时的方向:“哎呀,春晓,我有一封重要的信忘在屋里了,就在枕头下,你快去取来,万一那些禁军一会儿搜起来,搜到了可就完了!” 春晓疑惑的瞧了瞧她:“将军府岂是那些外人想搜就搜的?” 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你快去,我要上厕所、茅房了,你快去拿!”无忧捂着肚子焦急万分的说。 春晓点头:“好,那你快进去吧!”说罢她迈着小碎步快速往屋子那儿走去。 无忧钻进茅房,偷偷露出半截头看着她,等她走远了才赶紧从里边跳了出来,在府内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,终于在前院发现了舞夫人她们。 她躲在墙角花盆下,小心翼翼的透过花朵间隙瞧着院里情景。一排军队整齐站立在院子正中央,前方一个带头的对舞夫人抱手一鞠,神色冷然道:“夫人,在下办案,请您配合。” “办案?办什么案?” “在下奉命捉拿一个犯人,有人亲眼看到那人被将军带回了府。为证将军清白,请夫人配合!”那领头的将士声音中气十足,把舞夫人身后的一杆仆从吓得直往后退。 舞夫人皱皱眉头,忽然笑道:“将军不在家,我一妇人也无法做主,不如请各位到厅堂喝杯茶,等将军回来再查也不迟!” “那怎行!”那将领皱着眉头刚要问责,话还没说完,一边的舞清风甩起鞭子便往他身边的空地上甩了一甩,“啪”的清脆一响,将士们的脸已变了色。 “清风!不得造次!”舞夫人赶紧喝退了她,对将领抱歉道,“女儿家不懂事,唐突了大人请您不要介意,来,屋里请!” 那将领瞅了眼舞清风,只见她怒目圆睁,丝毫没有一般女儿害怕的姿态,心里琢磨着硬碰硬也不好,为了公事得罪私人还是不好的,况且谁知道以后这将军的女儿会嫁给哪个贵人,还是算了。于是一挥手,命兄弟们进了厅堂。 无忧赶紧趴在地上往拐角处躲了,只瞥见舞夫人好像往这边瞪了一眼,于是赶紧屏住气息,等听到人的脚步声都进屋了,才又露出眼睛往厅门前瞧,见人都被舞夫人控制住了,她便大摇大摆的在府里闲逛了起来。 将军府好像也不大,她七拐八拐的不知怎地,又拐回到她的屋子前,看到春晓正四处张望着在找自己,她慌忙跳进屋子把门关上。毕竟自己骗人在先,要是让春晓逮住她,那多尴尬。看自己的外衣还没穿好,她来到铜镜前,摆弄起了自己的衣服。 正绑着衣服上的绳子,一阵脚步声飞速往这边传来,门被敲得“咣咣”响,伴随着舞清风那焦急万分的嗓门:“无忧!快开门!” “二姐姐快出来!”舞晓月也学着她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叫着。 那敲门声急速又杂乱无规律,无忧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,她深吸一口气,缓缓走过去开门。刚把门开一条缝,舞清风就大力把门推开,门边撞在两侧墙上“哐”的一下发出巨大的撞击声,吓得无忧往后猛地一跳。 这一跳,却顺势被舞清风抓住了胳膊,她急切的拽着无忧:“快走!娘让我带你和晓月先走!” “去、去哪儿?”无忧被这一状况弄的晕头转向。 “出城往南回舞家老宅!”说着她一手拽无忧一手拉着舞晓月,绕过房子往后边窜去。 身后一小婢女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,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:“大小姐!这是银钱,换洗衣物什么的没时间整理,夫人交代你拿好这钱!千万不要外露让有心人看到!” 舞清风伸手接过那袋子,把它扔给无忧:“拿好!” 无忧刚接过来抓紧,就被舞清风一阵风带跑了,三人慌慌张张的奔向后院的一扇漆黑小木门,拉开门跳过门槛,来到后街。 后街冷冷清清的,三人的脚步声落在青石板上异常明显。舞清风扭头往两边看了下,低身抱起舞晓月往西走。 “跟好我!”她低声吩咐。 “那些人来做什么?我们这是要逃命吗?”无忧好奇的问,她现在正晕头转向,觉得生活如此刺激,刚来这里还没搞一场宅斗呢,怎么好像要先跑路了! “你没看出来?他们是冲着你来的!先出城再说!” “哦!” 三人很快来到城门口,舞清风的判断很正确,西城门明显离舞家府宅近,而且大路两边是集市,人来人往非常热闹,进出城的商人络绎不绝,根本没有士兵阻拦盘查。 正当她们走近城门时,前方远处一位白衣公子带着微微笑意向着三人迎了过来,无忧明显感到她身边的舞清风身体僵硬了。 “快到一边躲一躲!”舞清风低声对无忧说。 “为什么要躲?” “别问那么多!” 看她紧张的模样,无忧忍不住促狭的调侃道:“你认识他?老相好?” 舞清风也没空跟她贫嘴,只顾高高的抱着晓月,用她的身体来挡自己的脸:“旧识,快,千万别让他看到你!” 唉,好吧,就听你的,我倒要听听你们两个会说些什么。无忧心里想着,身体转身到身边离得最近的摊位上看去,竖起耳朵仔细听身后动静。 “这不是舞家大小姐吗?带妹妹来逛集市?”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,像冰面上忽然划过的春风,温暖和煦。 “是啊,王爷也在呢!”舞清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。 “呵呵,怎么不见家中侍从跟着?这太危险了吧,我送你们回去?” “不、不用,丁儿去帮我俩买东西了,马上就来。”舞清风结结巴巴的扯谎。 “那好吧,刚接到宫里来召,小王还有事,就先不打扰了。”晋阳王礼貌的告别。 舞清风现在巴不得他马上消失在眼前,立刻点头:“嗯,王爷慢走!” 等脚步声远了些,无忧才回过身来,看到舞清风正愣愣的瞅着那王爷欣长的背影,不由得心里一疑,回过味儿来。 “原来你喜欢他啊?”她嘻嘻一笑,凑近舞清风耳边。 “都什么时候了!快走!”舞清风毫不留情的回瞪了她一眼,立刻转身,不再留恋那一抹背影,坚定的往城门口走去。 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谢晋阳回头看了看她们,疑惑了一下,问身边的书童:“你看舞大小姐身边的那个人,刚才她好像就在咱们边上,不会是和舞大小姐一起的吧……” 那书童摇了摇头:“可能只是同路的吧,要不刚才怎么没和咱们打照面?” “奇怪,舞大小姐这是要出城吗?” “王爷,别管她们了,宫里等着您呢!” 谢王爷回过头:“也罢,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,舞清风鞭子在手,她怕过谁啊!” …… 这边无忧她们顺利出了城,在城外马厩处停住了脚步。 “你……会不会骑马?”舞清风问道。 “骑马?”无忧愣愣的看着那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大马,有心想试试,可又怕耽误了事,只好摇了摇头。 “唉!”舞清风来到卖马人面前,“老板,买一辆马车!给我配两匹最好最快的马!” “好嘞!”老板利落的从马厩里拉出两匹皮毛油光发亮的大马,牵到马厩后,这里正停着两三辆马车,他把马拴在马车上,拍拍脏兮兮的手对舞清风说,“姑娘,一共10两银钱。” “10两?我们家一个下人每月有2两月钱在京城里已经算是待遇高的了,若是他们来买你这马车,岂不是得不吃不喝存5个月的月钱?”舞清风吃惊道。 --- 第6章 第5章 穿越往事三 看来古代买车也不便宜啊!无忧想。 老板带着笑容的脸立刻板了下来:“就这价钱,爱买不买!” 舞清风回头看了一眼城门,只好点头:“好好好!无忧,给钱!” “啊?”无忧手里还紧紧攒着装钱的袋子,还好这袋子长得粗糙,不像钱袋,要不拿这么大一袋钱在手里早被人抢了。 舞清风放下晓月,把她拽到一边,背对着老板慌忙从里掏出几块银子,把袋子绑好塞进自己的袖筒里。那袖子的袖口由窄到宽,东西放进里边正好不会掉出来,无忧好奇的盯着那袖子瞧了半天。 “这么多够了吧?”舞清风把手里的银子放在老板掌心,老板立刻又换上了笑脸,把马车的缰绳递到她手里。“够了够了!有钱早说嘛!” 检查了一下马儿和车轮,确定了马车没问题,舞清风才满意的点头:“嗯,不错。无忧,带晓月上车!” “草料车里有备好的!客官您慢走!”老板笑眯眯的喊着,仿佛达成了一桩不得了的买卖,心情大好。 无忧带着晓月上了马车,才发现里边空荡荡,四壁上围着让人坐的搁板,坐上去硬邦邦。 “驾!”舞清风在外边大声一喊,鞭子拍在马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,马儿吃痛迈开蹄子,缓缓往前小跑。这一跑车子颠的差点把无忧的屁股颠散,她以为坐马车总比骑马舒服,当年在内蒙草原上她也是试着骑过马的人,谁知道马车坐着也如此难受,不光颠簸,还四处晃荡,她紧紧抓住身下搁板才能控制住身体不往对面扑。 舞晓月倒是看起来从容的多,坐在无忧对面拍了拍手,咿咿呀呀的唱起歌来:“马儿马儿快快跑,阿爹阿娘在想我,天黑之前赶回家,阿爹阿娘把我抱……” 无忧坐稳,掀开马车的小窗帘,想看一看离的越来越远的城门,可马车跑起来荡起的灰尘扑面而来,那城门也隐隐显得不真实起来。她再一次摊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掌纹,心想这到底是梦还是真的。 三人在颠簸中度过了两日,终于在第三日清晨到达了一个小镇上。清晨的雾气中,街道边卖馒头的大妈把蒸笼屉盖子揭开,浓白的水蒸气伴随着香喷喷的馒头味飘在了晨雾中的街道。两天没有吃好饭的舞清风驾着马车在一处小客栈门口停了下来,掀开门帘叫醒了里边的无忧和晓月。 “下来吧,咱们吃的东西休息一下再上路。”她把晓月抱了起来,跳下马车。 晓月揉着惺忪的睡眼问:“我们到了吗?” “还没有,快了,阿爹和阿娘在老宅等着我们呢,你乖乖的马儿就跑的快。”她柔声哄着晓月,在无忧面前不经意的展露出温柔的一面。 无忧跟着下了马车,来到客栈大堂,店小二正一脸睡意的摆放桌椅,一见到有人进来立马打起精神,笑呵呵的问:“客官是住店还是用食?” 舞清风把晓月放在靠角落的椅子上,给她抚平衣角:“你们这儿有什么吃的?” 店小二指指挂在墙上的木牌子:“都在那上边呢,您瞧一眼,看看想吃什么。” 无忧抬眼望去,那上边用繁体字写着一些菜名,不用想,她看看菜名也不知道什么好吃,于是学着电视里的那一套对小二说道:“把你们这儿最好吃的全端上来!” “好嘞!”店小二一声大吼,把旁边的舞清风吓了一跳,她剜了一眼无忧,迅速制止道:“好什么好!一份汤饼一份馒头!” 店小二咂咂嘴,挠了挠头不明所以的看向无忧:“不是,你们谁做主?” “听我的!”舞清风抢声道。 无忧憋屈的伸手指了指她:“听她的。”钱在人家手里,不得不低头,她在心里默默补上这一句。 店小二对着无忧翻了个白眼,立刻又笑呵呵的大喊:“好嘞!一份汤饼一份馒头!”说罢往厨房报菜去了。 待三人坐定,舞清风看无忧脸色不大好,默默解释了一句:“路还远,银子要省着花。” “哦。”无忧撇撇嘴,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间客栈。破旧的木头桌子和板凳,怎么拿毛巾擦都显不出光鲜亮丽,大堂里还竖着几根木柱子,往上瞧去头顶的梁清晰可见。店老板正拿着算盘和账本在柜台处算账,往里边去是木制的楼梯,通往二楼客房。 客栈里夜宿的客人们渐渐下了楼,外边一些用食的人也都涌上门来,不一会儿这客栈热闹了起来。邻桌的客人点了醋泡花生米正吃得香,看的无忧直咽口水。馒头端了上来,冒着腾腾的热气,可那一坨黄黄的面皮看得她顿时食欲大减。 舞清风叫住小二,瞧了无忧一眼,小声吩咐道:“来份米饭,再来盘芙蓉鸡片。” 无忧盯着她想,不让我们吃,自己却点些好的,芙蓉鸡片,一听就是鸡肉嘛!待会儿上来了我也要吃! “姐姐,我想吃馄饨。”晓月在一旁怯怯插嘴。 “明天,明天让你吃馄饨,好不好?”她哄着晓月,又瞪了小二一眼,示意他赶紧走。 小二笑笑,明白她的意思,于是利索的转身:“好嘞!一份米饭,一盘芙蓉鸡片!” 等了半天,盼的无忧望眼欲穿的时候,菜终于来了,她兴奋的拿起筷子想要抢占地盘,却见舞清风把那碗带着粟壳的米饭推到自己面前。 “喏,你的。”说完她若无其事的低下头拿起饼子放入汤内,把汤放在晓月面前递上勺子,自己又拿起一边的馒头塞进了嘴里。无忧的心里顿时惭愧不已,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,不禁心头一热,赶紧把芙蓉鸡片推在桌子中央:“嘿嘿,大家一起吃,一起吃。” 这时,旁边的一桌人聊起了天,而这聊天内容却让舞清风拿起来咬了一口的馒头再也没能吃下去。 “京城那边出事了,前两日晚上舞将军家被抄了。” “我早听说了,这算什么大新闻,现在时局动荡不安,那舞将军手中握着兵权,被抄那是迟早的事!” “不对不对,舞家那是因为窝藏嫌犯被抄的,和兵权有什么关系。” “窝藏什么嫌犯?” “这倒不清楚,好像是一手握重要情报的江湖人。” “哼,那都是借口,谁不知道舞家牢握兵权几十年,上边早就想做掉他了!” “嘘!小声点,这话你也敢说!” “怕什么,舞家这次人都死尽了,唉,你说这权力有什么好的,稍有不慎全家不保,那些官爷们整日勾心斗角,哪有咱们这日子过的舒坦哇!” 无忧埋头扒饭,听到“人都死尽了”时,往那桌瞟了一眼,回眸看到舞清风一只手拿着馒头,嘴里刚咬得那一口还没有嚼,就这样呆在那里。晓月扯了扯她的衣袖,皱着眉头奶声奶气的问道:“姐姐,他们说的是阿爹吗?” 这一问把舞清风的魂给问了回来,手中的馒头立时掉在了桌上,她慌忙捂住晓月的嘴巴,厉声道:“什么阿爹,那是大户人家,岂是咱们能攀扯上的!”说罢眼角的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。她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,饭也不吃了,摸出几块碎银,扯着晓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。 旁边的几个桌子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,眼里充满好奇的目光。无忧赶忙往嘴里塞满了鸡肉,嘴也顾不得擦了,喊了声“小二结账”便跟着跑了出去。只见门口的马车里空空如也,路前方一个红色的背影沿着小镇的路疯狂往前跑去。 “等等我!”无忧看了眼马车,想到自己不会驾马,只好迈开步子跟着那背影往前跑。一路上行人纷纷回头望着这一前一后跑着的姑娘,一直望到那身影消失在小镇。 小镇出去入眼是一大片白茫茫的芦苇荡,无忧一直追到芦苇荡前,才跟上了正蹲在地上背对着她的舞清风,她怀里的晓月正满脸惊恐,无忧气喘吁吁的埋怨:“马、马车不要了吗!看把晓月吓的!” 她正欲扳过舞清风的脸,舞清风却忽然扭过头来,眼中的雾气把那双明眸遮的灰蒙蒙暗沉沉,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往下掉。 “都是你!”她爆发出激烈的怒吼,疯狂看向无忧,眼里含着愤恨和哀伤,把晓月吓得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,跌坐在地上,“都是你!你回来做什么!害死了阿爹阿娘!害了我们全家!” 无忧愣住了。她想张口辩解,说这一切和她这个外来者没有任何关系,可看到那张哭的稀里哗啦的脸,这话语却突然堵在了喉咙,让她开不了口。晓月也仿佛明白了什么,哭的上气不接下气,嘴里断断续续的喊着“阿娘、阿娘”。她在马车上唱的那首歌突然飘荡在无忧的耳朵边。“马儿马儿快快跑,阿爹阿娘在想我,天黑之前赶回家,阿爹阿娘把我抱……” 无忧心想,可能以后,她再也见不到她的阿爹阿娘了。 芦苇荡上空,天灰蒙蒙的,日头也白花花的,被那灰色的天遮住了光芒。 --- 第7章 第6章 穿越往事四 要下雨了。天阴暗了起来,风夹杂着呼啸声扫向芦苇荡。舞清风拿袖子狠狠擦了两把泪水,拉起晓月,拍拍她身上的灰尘:“去牵马车来。” 无忧低着头,受了她的情绪感染有些难过,听到她忽然说话,又抬起头来,吃惊的望着她,不太确定的问:“你……你不怪我了?” 她垂眼低低的说道:“不管怎么说,你是我妹子,阿娘交代了,要我们好好相处。可能以后,舞家就剩我们三个人了。” 无忧恍惚,想愣神发呆,大脑却清醒的不得了,狂风吹散了她的想象,一瞬间她好像终于明白了,这不是梦境。 哄好了晓月,三人默默往镇子里走去。街边卖馒头的大妈已经不见了,小贩们忙着在风中收拾东西回家,大街上的路人早已散尽,镇子变得空旷起来。沿着路往前一直走,客栈前那辆熟悉的马车在风中摇摇晃晃,像要散架。马儿们不安的抬脚捶地,喷出烦躁的气息。 这种天气没法赶路,她们只好又回到了客栈,要了间客房住了进去。重新梳洗整理好后,外边已是电闪雷鸣,暴雨说来就来,一刻都不等人,哗啦啦倾盆而至。无忧的心里不安起来,想着如果舞将军和夫人都已经死了,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们姐妹不见了,于是问起舞清风:“这里有株连九族的罪名没?有没有流行一种说法叫‘斩草除根’?” 舞清风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,可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,只摇了摇头:“现在的情况还不明了,咱们小心一点总没错。” “……要不要回去看看?” “不,舞家的根在东海,我们一定要先回祖宅。”舞清风坚定的拒绝了她的提议。 东海?无忧的心痒痒,想弄张地图看看如今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,也不知道东海在哪儿,既然称东,一定在东边。 晓月逐渐安静了下来,趴在舞清风的怀里睡着了。无忧望望门外,担心起马车上套着的马儿,于是说道:“我出去看看马。” “店家都把马拉进马厩了,这么大的雨,别乱跑了。” “还是去看看吧,我心里有些烦,想出去转转。” 舞清风把晓月轻轻放在床上,不放心的说:“我和你一道。” 两人轻轻踏出房门,把门关上,往楼下走去。大堂里零零散散聚着些在雨天闲着无聊的客人,一桌一桌悠闲的唠起嗑来。电闪雷鸣之中,突然有一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男人跨进客栈,一身肃杀之气,把店小二惊的也怯怯不敢大声说话,只低眉顺眼的问:“客官,住店还是用食?” 那人把手里的佩刀往桌上狠狠一拍,解去蓑衣不耐烦道:“来盘牛肉,再添碗热汤!快点,老子还有犯人要追捕!” “是是是,马上来!”小二慌忙弯腰拱背往厨房跑去。 待那人坐定,整个客栈一片肃静,大家都望着那人不敢说话,只用余光悄悄瞟着。 “看什么看!”他一声大吼,随即摘下斗笠,露出一张凶巴巴的脸,闪电一闪,一道刀疤趴在那张脸上,如同阎罗降世一般。 众人齐齐撇过眼去,不敢再看,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起来,只有邻桌一披风裹身戴着兜帽遮脸的神秘人,手拿酒杯镇定的该吃吃该喝喝,丝毫不受影响,喝到尽兴处还对那人举杯邀酒:“兄台,请。” 那人见有人请他喝酒,也不推辞,大大咧咧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:“好酒!” “下这么大的雨,兄台急匆匆要赶往哪里?”那声音带着一丝冰冷。 “老子也不想,京里前日逃出几个犯人,我只是来探前路,真正的抓捕队伍还在后边!” “前日?那如今应该已到下个镇子了。” “可不是,要不我怎地下雨天赶路!真倒霉!” “真是辛苦,来,喝酒!” 两人一来一往,旁若无人的喝酒聊天,那边的舞清风却悲上眉梢,扯着无忧悄悄指了指楼上:“先上去。” 到了屋里,她紧张的把门合上,眉宇之间尽是紧张之色:“搞不好那人是来抓我们的。” “不能吧,听他的意思犯人还在前边呢,应该不是咱们。”无忧揣测着。 “刚才那人说了,前日……也许他们以为我们不会在这儿停留,已经赶往下个镇子了呢?” 无忧想了想,点点头: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你说过,小心点总没错。那现在怎么办?” 舞清风看了看正熟睡的晓月,又蹙紧眉头望了望窗外的大雨:“这样吧,等那人一走,咱们就走!如果那人在下个镇子没发现咱们的踪影,搞不好后边的追兵就要在这儿追捕我们,总之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了。” “可咱们也不能去下个镇子啊!那不就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了吗?两面夹击咱们能逃得了?” “……改道。”沉吟了一下,舞清风做出一个决定。 “不,我有更好的办法。”无忧压低声音,“咱们往回走,找不到咱们的踪迹,他们只会在附近几个镇子官道搜查,决不会想到咱们会回去!” “可……往回撞上追兵怎么办?” 两人又犯了愁。突然之间镇子外的那片芦苇荡跳入了无忧的脑海中,她眼前一亮:“进芦苇荡先躲一躲,等追兵过去咱们再走!” 舞清风低头想了想,点头同意:“好,就这么办。咱们回到通州城,可以由那里改道南下,等过了江再往东去,这样他们便找不到咱们的踪迹。” 如此决定后,无忧悄悄出了房门,到一楼楼梯拐角处找了个桌子,暗暗监视起那个抓犯人的大汉。只见他一只手抓起盘子里的牛肉大口撕咬,一只手从邻桌拿起酒瓶往自己嘴里倒,邻桌那神秘人不但不生气,还直夸他不拘小节,有大侠风范。 暴雨来的快,去的也快,大雨很快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,又缓缓停了下来。天已经黑了。那大汉吃饱喝足后一抹嘴,拿起那把大刀起身就要出去,店小二赶紧迎了上来:“客官,您还没结账呢!” “结什么账!老子你也敢拦!不想活了是不!” 邻桌那个神秘人忽然站了起来,欣长的身影足足比那大汉还有小二高出一个头:“账算我头上。”他轻描淡写的说。 店小二赶忙往后退了一步,笑嘻嘻的弯腰作揖:“客官您慢走!” 那大汉瞪了他一眼,也不跟人道谢,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客栈。瞬间,大堂里恢复了热闹的气氛,大家纷纷骂起刚才那人,叹息那神秘人请他吃饭不值。可那神秘人什么都没说,径直往楼梯走来,想是要回房休息。经过无忧身边,无忧正出奇的望着他,忽见他微一抬头,露出血红的双唇,嘴角对无忧勾起一丝笑。 无忧这才回神,想起舞清风还在房间里等着自己,连忙上楼。收拾好东西抱上晓月,三人连马车都没带,乘着月色离开了客栈。 刚下过雨的天空乌云散尽,一轮明月挂在空中,给她们照亮了路。顺着小镇的石板路来到芦苇荡,无忧却傻了眼,这芦苇荡积了雨水泥泞难走,刚踏进去脚上就沾上了厚厚的一层泥。 “怎么办,这路不好走啊!”舞清风抱着晓月,左右为难踏不下脚。她一大小姐,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就算是出门也多是坐马车,哪走过这种路,无忧谅解,只得劝道:“不往里边走,只要能躲过追兵的眼睛就成。” 正说着,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如雷奔渐渐逼近,舞清风一慌乱,把怀里的晓月塞给无忧:“你抱着她先走!” “你怎么办!”无忧急道。 怀里的晓月悠悠转醒,望着两人问了句:“咱们这是在哪儿?” “嘘!”舞清风抬起手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,悄悄安慰晓月,“你跟着你二姐,别出声!要不就回不了家见不着爹娘了!” 舞晓月赶忙点点头。追兵迅猛而来,月光下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,一位华衣公子踏月而来,无忧心下一惊,这不是在城西集市遇到的王爷么! 舞清风看到他,眼里瞬间像点燃了火焰,亮晶晶的双眸期冀的望着他:“是王爷!”说罢她竟然如飞蛾扑火般转身迎了上去! 晓月伸出双手,刚要喊“姐姐”,无忧赶忙捂住了她的嘴,往芦苇荡里退了一步:“别出声!” 晓月想起刚才舞清风的教导,也乖乖的点了下头。两人就这样躲在芦苇荡里,透过那一根根高高的芦苇,看着外边被分成几格的世界。 谢晋阳看到了路中间一身红衣的舞清风,迅速勒马,马儿在月光下嘶鸣一声,抬起的马蹄落地,直直停在了舞清风面前。 谢晋阳居高临下的望着她,疑惑道:“舞大小姐怎么一人在此?你那二妹和幺妹呢?” 舞清风激动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,她意识到既然谢晋阳已经知道了她的二妹也和她在一起,那么谢晋阳就不会放过她们了。可她还是有一丝期望:“王爷,我们定过婚约的,救我!” 谢晋阳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另外两个,于是翻身下马,眼里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,仿佛正左右为难:“你的妹子们呢?我可以帮你们。” 舞清风的脸突然变得惨白,她指指镇子那头:“她们驾着马车先走了,我不放心我爹我娘,所以想回去瞧瞧。他们……怎么样了?” --- 第8章 第7章 穿越往事五 谢晋阳愣了一下,随即满眼都是震惊之色:“你不知道吗?将军和夫人为证清白已经双双自尽了!” 虽然早想到是这个结果,舞清风还是没能忍住,抬手紧紧的捂着嘴不让哭声发出,好一会儿她才努力压下情绪让自己镇定下来:“既然、既如此……我和我妹子们、是……是不是可以回京了?” “回京?哈哈,舞大小姐未免也太天真了。”谢晋阳身边一个将领哈哈大笑起来,“虽然舞将军自杀了,可皇上可没说舞家是清白的。你当我们这些追兵追过来是为了请你们回去吗?” 舞清风大骇,一步一步往后退去,她突然后悔至极,为什么看到谢晋阳在,竟没有一头钻进芦苇荡,反而天真的跑过来以为自己会得救。她的余光瞟向那片茫茫的芦苇,没看到无忧和晓月的身影,心里轻松了些。 谢晋阳对身后的士兵们招招手:“你们快赶去抓捕另外两个,这里有我!” “这……不妥吧王爷。” “难道我还能违抗皇命不成?”他阴沉着脸,对后方低低吼道,那声音在众人听来是威胁,带头的将领立即领命,带着一队队士兵经过舞清风身边。 舞清风疑惑的看着谢晋阳,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,难道他要救我? “舞大小姐。”待众人走后,谢晋阳的嘴边挂上了优雅的笑容,向她逼近,“皇命不可违。可……你是我的未婚妻,我不得不违抗了……” 舞清风满脸惊喜的张大嘴巴,一双眸子瞬间变得亮晶晶,充满了感动的泪水:“真的?王爷的恩清风无以回报,愿……” “唰”的一声长剑出鞘,下一秒便狠狠插*进她的身体,堵住了她的话语。谢晋阳的眸中全是狠厉之色,他阴仄仄的说道:“不用你报,你死了,就是对我最大的恩惠!” “为什么……”舞清风那灿烂的双眸迅速暗了下去,身体也直直往后倒,光亮的剑刃缓缓从她身体里抽出,带着鲜血一滴、一滴,滴落在还湿润的土地上,跟泥和草混在一起。 “为什么……”谢晋阳眼望前方,又恢复了一片祥和,他低声喃喃道:“为什么,因为你阻碍了我和仙姿。皇命……是抓你回去,不是……把你杀掉……”那声音带着一丝迷惑,一丝哀伤,断断续续的传入芦苇荡。 芦苇荡里,无忧紧紧抱着晓月,把她塞进自己的怀中,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外边的一切,无声的泪水冲刷着她的脸颊,那嘴巴一张一合的汇成一句无声的话:“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会这样……” 泪眼朦胧中,芦苇荡外边的世界,华衣公子优雅的擦掉剑上的血迹,那剑在月光下又恢复了亮泽。剑声回鞘,他抚抚自己的衣袍,翻身上马,毫不留情的驾马离去,马蹄带起的泥土溅到地上躺着的姑娘身上,从此尘归尘,土归土。 古代的夜里静悄悄,黑漆漆的路上再也没有人经过,晓月挣脱了已经木然的无忧的怀抱,往她姐姐身前跑去。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只见到姐姐一直躺在地上,以为她睡着了。无忧回神,想要抓住她,伸出双手却抓了个空,她的双脚早已麻木,深陷在泥中一往前,便跌出芦苇荡。 “姐姐,你醒醒!”晓月晃着那身体。 无忧赶忙跌跌撞撞的跑向她身边,舞清风脸色煞白,身下是和泥土混为一块的血,她的眼睛微微眯着,像是醒着,又像是在看天上的月。 “明月……”她忽然张嘴。 无忧慌忙抓住了她的手,惊喜道:“你、你还活着!” 可这惊喜没有持续很久,她虚弱的说:“明月……带晓月……快跑……” 明月,原来我叫明月。无忧的眼窝酸涩的再也盛不住一滴泪水,像已经干涸的湖水,呆呆的望着已经不会说不会笑不会动的姑娘,嘴里缓缓吐出一句:“姐姐……” 宛如清风明月。 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后,唯一熟悉的人了。虽然她有时候对自己很严厉,总是怨自己给她们家带来不幸,可她对自己很好。宁愿吃馒头,把米让给自己,就是这样一个人,如今死了。 “二姐姐,大姐怎么不起来?”晓月扯了扯无忧的衣角,把她从巨大的茫然无措中拉扯出来,一下子回到了现实。 无忧慌忙抱起晓月,四处瞧了一瞧,乘着月色往回走去,她还记得舞清风的叮嘱,从通州改道南下,只剩下晓月了,她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晓月平安带回老家。 “大姐在这儿有事要办,让咱们先走,她会追上我们的。”她拿话安慰着晓月。 可晓月好像也明白什么,她紧紧搂着无忧的脖子,身体微微颤抖,双眼一直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,直到走远看不见。两人就这样一路奔波,风餐露宿,通州她们进不去,便不停歇的往南奔走,靠着两条腿走了大半个月,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。 各大城镇已经贴满了海补文书,幸好无忧的容貌没什么人见过,他们也画不出画像,只在文书上写让大家注意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姑娘,饶是如此,无忧也只敢在小镇停留,不敢进城。 这个镇子坐落在平原上,往四周望去一马平川,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,比以往她们到过的镇子都热闹。十字路口处,一堆小孩缠着一个卖风筝的老人吵吵闹闹,那鲜艳的风筝看得晓月也直了眼。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空了,无忧一脸风尘仆仆,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,却擦出一道灰来。 “我们到前边吃点东西,你不是想吃馄饨吗,那家店有。”她指指前方一个写着“馄饨”的摊子,低头看晓月,却发现她一直在盯着风筝。自那天起,晓月再未提过要吃馄饨。 “我要吃包子。”她说道。馄饨摊子的边上是一家包子铺,香喷喷的包子冒着热腾腾的气飘了好远。 “好,咱们去吃包子。”无忧拉着她往包子铺走,可她却停在卖风筝的老头那里不肯走,倔强的看着那风筝,却也不肯开口要。 无忧只好把她放在卖风筝的老头那里:“那你在这儿挑风筝,我去买包子,等买好了包子,你看上哪只风筝,我给你买,好吗?” 晓月大喜,几十天来终于露出了笑容,她乖巧的点点头:“好!” 包子铺就在前方,离风筝这儿只有几步路,无忧兴致冲冲的跑到包子铺冲老板娘喊道:“来四个包子!”边说边回头去瞧晓月。 那一堆孩子已经得了个风筝,一窝蜂的大笑着往前跑,街道瞬间混乱不堪。无忧仔细寻找着晓月的身影,心头大惊。 “客官,你的包子!”老板娘冲她喊道。 她也不接包子,急匆匆的冲向卖风筝的老头那里,抓住他的衣袖问:“我妹妹呢!” “啥?”那老头抬眼瞧她,整个脑袋往前倾,似是耳朵不好。 无忧焦急的比划道:“刚才你身边的小女孩,这么高,在挑你的风筝!她人呢?” 那老头摇摇头,指指前方:“我没见到,兴许是跟着前边那一群跑了?” 无忧丢开他往前冲去,可那群孩子跑的快,到了下一个路口,早已不见了踪影。 “晓月!晓月!”她像发疯了般,四处跑着叫着,大声喊着妹妹的名字,大街上的人纷纷避让,以为哪来的疯子。这镇子也不大,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的找,都没有再找到晓月的身影。 昏昏沉沉的从镇上寻到镇外,从镇外寻到下一个镇子,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把舞晓月弄丢了。几天下来,她变成了个披头散发,衣衫不整的疯子,默默坐在石阶上,嘴里不停的念叨。 太阳又一次升上了当空,这个路口没有孩子,也没有卖风筝的老头。大街上人烟稀少,甚至连卖吃食的小摊都没有。无忧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。虚弱的她靠在石阶上,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,心想,也许我就这样在这个世界死去了,然后回到现实来,像做了一场难过的梦,让一切都过去。 头顶的太阳被阴影挡住。一个身裹披风的人站到她面前来,被光线那么一晃,兜帽下的脸也变得黑沉沉看不清楚。是那个客栈里的神秘人,无忧清晰的记起来。她恍然惊醒,从石阶上站了起来抓住他,激动的问:“你知道我妹妹在哪儿?” 那披风上的兜帽被这样一晃,掉落下去,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头发,在太阳下泛着光泽。无忧惊呆了,以至于连他的脸都没注意,只盯着那头银发。 那人伸手,缓缓带上兜帽:“你的妹妹丢了?” 无忧被这么一问,回过神来,抓着对方衣服的手也渐渐松开,无力垂落下来。干涸的泪水在一瞬间又充盈了眼眶,她忽然制止不住扑到那人怀里嚎啕大哭起来。 从那以后,她跟着此人,成了一个间谍,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,伺机找寻机会重回京城。 舞家的事在她心中没那么重要,可那个女孩就这样惨死在谢晋阳剑下,让她耿耿于怀。 --- 第9章 第8章 真相 这不,今日也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,让无忧出门就撞到一出好戏。 她故地重游,走在西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忽听前方人道:“那不是谢王爷吗?” 抬头一瞧,前方一家布行外,谢晋阳正带人堵着门口,把布行里外堵得水泄不通。 “今天你我在此说清楚!”他气急败坏道。 无忧往近处凑去,原来是仙姿正在布行里挑选,正巧被谢晋阳碰上了。她摇摇头,这可怜的男人,还在穷追不舍啊!活该!心思一动,她往那边凑去,准备也看看热闹。 “王爷,我们家小姐说了,您再不让开,她就要让您丢面了。”仙姿身边的小丫头劝道。 谢晋阳吩咐身边的小厮拦住了门,在外喊道:“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本王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?” 一边围观的人也起哄:“王爷真是能屈能伸啊,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,你看看!放现在哪个男人能做到?王妃就原谅他吧!” “哼!”里边的仙姿气极反笑,“一群闲着没事做的人,也不知道我这关他们什么事!” “这么说可就是你的不对了!”人群中有人喊道,显然仙姿的话激怒了他们,大家都往谢王爷这边站起队来。 谢晋阳忙上前苦口婆心的劝解:“姿儿,大家也都是好心,你就别闹了,快跟我回府吧!” 看到他在众人面前如此装好人,仙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,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,迎上了谢晋阳那一脸不甘的神情:“谢王爷,别人不知道你什么样,我会不知道吗?别再一副好人的样儿了,你再如此纠缠不休,休怪我无情!” 谢晋阳愣了一下,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自己的妻子,心里一阵琢磨,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到仙姿手里。 于是他厚着脸皮站在那儿,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:“姿儿,我对你不好吗?为什么你总是如此误会我?” “夫妻没有隔夜仇!赶快和好回家吧!看看满京城有哪个妇人如此善妒,要不是谢王爷不计较,唉,这要是放到别的人家早被休了!”有人叫嚣道。 仙姿气的差点吐血,她一跺脚咬咬牙,带着侍女要往外冲。 “谁挡了路!”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声不满的叫喊。人们往声音来源处看去,一辆马车的门帘正被人掀开,里边坐着的正是已嫁为人妇的云瑶。 今日她接到城外香火正旺的玉佛庙主持来信,说是满客已久的莲花台终于有了空室,遂急忙前往,谁知却被堵在了去往玉佛庙唯一的出城路上。 完了,众人心里默念。 云瑶见是晋阳王和王妃,不得不下车行礼,施施然来到两人跟前:“我当是谁呢,王妃姐姐,晋阳王如此低声下气的跟您道歉,您就……不计前嫌,跟他回府吧!” 一见到云瑶,仙姿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压碎了。 “少假惺惺了!”她纵然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女人,见云瑶和谢晋阳一个唱白脸一个□□脸,一时间怒气冲上心头,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,“啪叽”一下扔在谢晋阳的脸上,“你来得正好!今日我就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!” 那信来得突然,谢晋阳没来及伸手去接,草黄的信纸在空中晃荡了一下,跌落在地。 仙姿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道:“对我好?是,王爷,你对我真好!真好!都让外人给你生了私生子,还谋划着要爬到我头上!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好!我真后悔,后悔嫁给了你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东西,害死了舞清风!” 热闹的街道一瞬间鸦雀无声,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,所有人都愣在原地,仙姿的话像一阵惊雷一样吓呆了所有人。 如果真的是这样,他们的王爷还真是个表里不一的……畜生。 谢晋阳低头,看到那封信上熟悉的字迹,正是他写给云瑶的信。事情像忽然扯开了一道大口子,真相一下子晒在了阳光下,砸在了众人眼前。 谁都不敢去拾那封信,皇家的事情普通人是不敢乱参与的。就连谢晋阳身边的小厮,也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的问:“王爷,信……信要不要捡起来……” 无忧好奇的盯着那封信,记忆中她可没有给仙姿这种东西,难道是仙姿自己调查出来的?不可能吧,她一个妇人,哪来的这种能力。 云瑶突然弯腰捡信,一个贵妇竟然亲自屈尊,着实让周围的人吓了一跳。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。仙姿抢先捡起那封信,从里边拉扯出泛黄的信封,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她抛却了所有理智,大声念了起来:“瑶儿,自上次离别,吾思虑甚多,得知吾儿养在外,心悲戚戚。” “仙姿!”谢晋阳厉声而出,眼神冷下来,手摸上了腰间刀柄。 仙姿讽刺的看了他一眼,声音反而又大了几分:“吾妃亦多年未有所出,如若不弃,吾愿听从你愿,和家团聚,共享天伦之乐。” 那声音铿锵有力的传到了云瑶耳朵里,她迅速转身离去,对跟着的下人道:“回去!回去!” 说罢也再顾不得什么贵妇形象,挤过人群一头钻进了马车。马车迅速被人转了个圈,想往回奔走,却被后边又围上来的人群挡住了去路。 仙姿读完了信,看向谢晋阳问道:“王爷,妾身倒想问问,那个贱蹄子跟你出了什么主意,是要诬陷我,还是要像杀舞清风那样摆脱我!” 谢晋阳拿住刀柄的手终是没有动作,他脸色铁青,默默放下手,对一直堵着门的小厮使了个眼色。那小厮立刻跳到了一边,让出了门和路。 仙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,挺直身板,抬起碎步,径直往云瑶的马车处去,一路上人群都默默让出了一条道,大家用同情又佩服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女子,心中渗出一股悲壮之感。 “遇人不淑啊!”人群中不知谁叹息了一句。 云瑶的马车走不掉,她躲在马车中不敢出来,生怕仙姿把她扯出来撕碎了,于是紧张的抓住马车窗棱,连呼吸都轻了许多。 “你们家李大人呢?”仙姿问赶车的下人。 那下人低着头也不敢看仙姿的眼睛,回答说:“我们家大人正值当差……” “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,就说他养了两年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,事关皇室血脉,此事可大意不得。” “皇室……”那下人诧异的抬头,在看到仙姿的神色时又吓得低头噤声,直连连点头。 “仙姿!”谢晋阳再次上前厉声喝道,“你不要太过分!事情是怎样还不好说,你这样当众诬陷一个已嫁人的妇人,还牵扯到皇家,别忘了仙府不止有你一条命!” “哼,这时候了还不忘护她?事情到底是怎样你心知肚明,我们仙府是不止我这一条命,不过可比舞家满门的命多得多了!你想赶尽杀绝可没那么容易!就连舞家那几口人,当年还逃出去了两个呢!” “你!”谢晋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当街拔出了腰间挂着的剑,“唰”的一声往仙姿的脖颈上划去。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“杀人啦”,人们便四散奔逃,现场乱成一锅粥。 无忧在人群中被推搡的晕头转向,正手足无措时,袖子突然被人一把抓住,整个人瞬间被带到了小巷子拐角处,避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。 抬头一瞧,原来是师兄。 她有七个师兄,一个师姐,来者正是大师兄,一天。 “师兄,你怎么来了?” 一天擦擦额头上的汗,往街上瞟了一眼:“我要是不来,谁知道你看热闹看的入了迷!” 无忧的眼光也往街上瞟去:“那三个人,是你透的信儿吗?” “不是。”一天摇了摇头,“难道不是你吗?” 无忧摊摊手:“也不是我。” “管他呢,反正他们越乱越好。” 不远处的城门在混乱中缓缓的关上,一天一瞧连忙拽着无忧往城门处走,刚踏出了一步,集市街中心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,落在谢晋阳身边,“铛”的一下挑开了他的剑。 “斩情剑!” “荆斩情!” 一天和无忧同时惊呼,踏出去的一步赶紧又退回来。 “早不来晚不来,这时候来了!”一天眼睁睁的看着缓缓关上的城门,不爽的说。 无忧往巷子里缩了缩,更不敢往街上看了:“可千万别让他发现我,事情还没成呢,如果暴露了,师父会宰了我的!” “得了吧,师父会舍得宰你?现在怎么办,他老人家还在溪镇等着我们呢!” “他也来了?”无忧惊讶道。 一天点点头:“前两日就已经到了,一直在溪镇等着呢,相府的人也来了几次,谢王爷他们这一次,恐怕不行了。” 无忧的师父,正是当日带走她的人,原名九天,后不知怎地被人冠上“魔尊”称号。 --- 第10章 第9章 梦千年 随着荆斩情的到来,城里的护城军也都出动了,很快制住了场面,人群逃的逃散的散,都走的差不多了,现场就只有那几个主角和寥寥几个没走掉的人。 谢晋阳被荆斩情制住,他无力的垂下拿剑的手,恢复了常态,搀扶着双腿发软的云瑶上了马车,最后看了一眼他曾经的妻子,眼帘下垂道:“罢了,这次是我对不起你,我同意和离。和离书我会送到府上。” 仙姿不屑的翻了个白眼,带着侍女转身上了仙府马车。 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,云家、仙家以及云瑶的夫家李氏的关系正式碎裂了。 云瑶眼含泪光的瞧着谢晋阳,欲言又止。谢晋阳吩咐身边的小厮:“先带李夫人回王府。” “这……这……王爷,李大人如果找来……”小厮喏喏的问。 谢晋阳烦躁的瞪了他一眼:“怕什么!还有,去李大人府上把、把世子也带回来!” “是!” 李府的下人和车夫早吓得屁滚尿流跑去给李大人报信去了,谢晋阳的小厮只得赶起了马车,往李大人府上奔去。 荆斩情头疼的挥散了护城军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他也没想到谢晋阳竟然做下了这种事,难怪仙姿态度那么坚决,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离开他。 几个人各怀心思,这京城的天马上就要变了。 而此时的荆斩情,冷静之余还不忘拦下了仙府马车。 马车还未走远,一眼望去,马车前走着的正是跟着仙姿的小丫鬟。 他对着马车作了一揖,问那小丫头:“你家主人在里边吗?我要问她一句话。” 马车布帘被掀开一条缝,仙姿冷冰冰的声音传来:“不用替他求情了!” “王妃误会了,我只想问一句,你那些画是从哪来的?” 仙姿瞥了他一眼,烦躁的想,哼,果然没一个人真正关心她!于是她随意道:“城西小树林,想知道自己去找!” 他闻言退到路边,不带一丝情绪的跟对方道歉:“实在抱歉,在下也是好奇的紧,既然您心意已决,我也不会阻拦。后会有期!” 帘子放了下来,赶马车的家奴和仙姿的小丫鬟双双瞥了荆斩情一眼,马儿缓缓起步,整个街道只回荡着“哒哒”的马蹄声,周边安静的可怕,荆斩情回头一看,整个巷子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。 城西小树林。 荆斩情循着小路往前走,不多时便见到了一个茶铺子孤零零的立在小路一边,房顶用杂草胡乱堆着,下边四个木柱子撑着摇摇欲坠的房顶,看上去极不牢靠。他站在茶铺前,不敢往里跨一步,只觉得人一进去这铺子就要塌似的。 茶铺后边离的有几尺距离伫立着一泥草糊的小破屋,看上去像久不住人的样子。门口柱子上用毛笔写着两个大字“茶馆”。 “……原来是名字叫茶馆,我还以为这儿真有个茶馆呢!不就是个破烂摊子!”荆斩情四处瞅了瞅,心下嘀咕,怎么一个人都没有?转眼一瞧,茶铺左边不远处立了个木牌子,往近一瞧,只见上边写着一行字:子时来客。 子时?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,离子时还有好长时间,不禁心里烦躁,转头准备回城,眼角余光忽然闪过一个黑影。 “谁!” 那黑影在茶铺后的墙角晃了晃,停住了脚步。 “客官莫不是来买八卦的?”黑影从墙角小心翼翼的出来,原来是个穿着粗布衫的壮汉,他嘿嘿一笑好心跟荆斩情说,“我跟你说啊,这老板半夜才会在,你把你的姓名写在纸上,从这窗户缝里塞进去,相当于排个号,然后第二天来窗户这儿取纸条,就知道你排在哪天晚上了。” 荆斩情往侧面看去,原来这破屋子侧面有一扇窗,窗台上堆着几张草纸条,上边隐约有着一些字。他上前凑近看了看,纸条上无一例外写着不同的名字,哪日子时。 “看到了吧,你来了就找纸条上你的名字,排到哪天你哪天半夜来一趟就行了。”那人好心跟他解释着。 荆斩情抓住窗台上剩下的几张草纸捏在手心,一用力,那些纸瞬间变成粉末随风飘散。 那人惊讶的指着他:“你、你……” “你的呢?拿来!” 那人慌忙想把纸条往身后藏,动作做到一半,忽然瞥见荆斩情那双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睛,登时吓了一跳,又战战兢兢的递出了纸条。 荆斩情接过纸条,看都没再看他一眼,飞身回城。 子时终于到了。吩咐了下人侍候无忧睡下,待时候差不多,他穿好夜行衣,轻车熟路的来到城西小树林。 一片漆黑的小树林里,散落着一点零星的光。跟着那光走过去,他才看清是茶铺后的那间茅草屋里点上了灯。侧面窗子已经支了起来,屋里窗台下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,一个人影正坐在桌前。 荆斩情走了过去,递上今天从那壮汉手里抢过的纸条。里边的人往灯光下凑近看纸条,身形暴露无遗。 是个女人。 荆斩情讶异,头往窗里伸了伸,才发现对方戴了副黑漆漆的面具,头发挽了个马尾高高束在脑后,可看那身子骨,绝对是女人错不了。 对方抬头,面具正对着他的脸,那面具上除了两个洞露出黑眼珠子外,别的什么都没有,干干净净,又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。 “我这儿没有你要的消息。”她开口,嗓音低沉的像个男人。 “哦?”荆斩情眯了眯眼睛,问道,“你知道我想打听什么?” 对方点头:“确切的说,你不是纸条上写的这个人。我知道你是谁,不过对不起,我这儿没有关于你的八卦。” 荆斩情一下来了兴趣,嘴角勾起一抹笑:“我问你,晋阳王的画,你给王妃的?” “是。”对方毫不遮掩的承认了。 “多少钱?” “你想打听这个,就得给钱。” 荆斩情摸了摸自己的钱袋,里边沉甸甸的一袋钱。自从无忧管了他的帐后,他就没缺过钱花,包里时时刻刻都是满满的。他从钱袋里摸出一块碎银:“够不够?” 对方指指他的钱袋:“全给我。” 他无奈的扯下自己的钱袋,扔给对方。 “3两银子。” “3两?我那包里少说也有10两银子呢,你还我!几幅画你卖3两,我才问几个问题你就要我10两?”荆斩情慌忙伸手去拿他的钱袋。 对方赶忙把钱袋塞进自己的裙下:“我做买卖,全凭心情,收了你的钱,你问什么我答什么。” “你!无赖!”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钱袋落入贼手,可对方是个女人,他也不能伸到人家裙下去拿,一口气堵在胸口,只得憋着。 “好了,你问吧!”对方大大咧咧的说。 “你叫什么?” “梦千年。” “梦千年?”荆斩情盯着她的面具看了一会儿,摇摇头,“师从何人啊?” “无师自通。” “切,谁信!你的那些八卦都从哪儿来,为什么要做这种买卖。” “我的消息都是自己每日辛苦奔波得来的,在你们躺在家里喝茶享受的时候,我可是顶着大太阳四处跑。至于我为什么做这种买卖,只因为我穷,没钱,想赚点钱罢了。” 荆斩情不屑的翻了个白眼:“那你有没有相府的情报卖给我?” “没有。我只卖和当事人有关的,不卖你的敌人的。” 他警惕的看着她,迟疑了一下,又问道:“你怎知此事……?你到底是谁!” 说罢他便要伸手去揭对方脸上的面具。 突然一阵风起,窗台上的灯“忽”的灭了,周围一片漆黑,屋里的人迅速往后退去,只听“吱吖”一声,门开了,对方逃了出去。 荆斩情立即起身跟上,对方也一身黑衣黑裙,在小树林里只能靠着微弱的月光跟紧对方的身影。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窜在树林中,惹得林中一群正在休息的鸟儿纷纷扑棱翅膀飞了出去。 眼看着马上就要出了树林,梦千年一个急刹停住了脚步,扭转身体正对荆斩情。眼看他停不住飞了过来,旁边突然闪过一束银光,说时迟那时快,荆斩情抽出背后的斩情剑,“叮”的一声和那双刺撞在一起,这力量迫使他往后退了一步。 一个和梦千年同样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眼前。 “斩情剑?” 荆斩情一出剑,对方就明白了他是谁。 梦千年点点头:“师兄,快走!” “哼,还说你无师自通,师兄都有了,说!你们师父是哪门子歪门邪道?”荆斩情厉声喝道。他游历江湖几载,也见过用双刺的人,不过拿这种小巧武器的多是女人,男人若是用了这种武器,只能是练了偷袭功夫的杀手一类的人。 --- 第11章 第10章 荆府 梦千年不悦道:“我们就是歪门邪道,你管得着吗!师兄,我们走,他再追上来,别客气,杀了他!” “好不容易遇上了斩情剑,师妹你先走吧!”那男人一双眼睛透过面具露出凶光。 梦千年见她师兄有意比试,便不再多管,一个飞身回转跃过城墙,乘着月色往城中飞去。那身影瘦瘦弱弱的,竟然让荆斩情想起了无忧那小姑娘,第一次见到她时,她也是瘦瘦弱弱的,胳膊架在空荡荡的胸前,锁骨往外凸起,脸瘦的只显那双空洞的大眼睛了。 冷不丁的,对面那人使了阴招,几颗暗器从他耳边“嗖嗖”飞过,他险险的避开,差点没站稳倒在地上。 “你是杀手吧?”熟悉杀手那一套的荆斩情开口问道。 “看来是同道中人啊!”对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笑意。 “曾经当过一段时间,从你的手法来看,你是九天魔尊的徒弟?” “哈哈,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!你和我师父交过手?” 荆斩情摇摇头:“虽然我没和他交过手,不过对付你这种小人物,我的剑还是绰绰有余的!” 他心下有一丝的惊慌,既然九天魔尊的徒弟在这儿,恐怕敌方要有所行动了。相府和九天魔尊私底下一直有往来,他不能再在这里拖下去,必须立刻去找谢晋阳商量。 想到这儿,斩情剑出手,月光下闪着寒冷的光如同游龙直击对方面门,快到眼前时却猛地转向收回剑锋,这收放自如的架势让人看了不禁赞叹。 “开弓没有回头箭,你怎么还收回去了?”对方不解的问,话音刚落,脸上的面具“咔咔”响了起来,不一会儿便裂成两半。 趁人还在目瞪口呆中,无心恋战的荆斩情转身往树林里跑去。 这下对方傻了眼,刚想去追呢却发现林里已经瞧不见他的影了,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,捧着那碎裂的面具喃喃道:“别告诉老子荆斩情是一懦夫……怎么还没打就先跑了……窜的跟兔子一样快,一下就没影了……” 躲在暗处的梦千年忍不住笑了起来,荆斩情,大家都以为他是个多厉害的英雄呢,其实也不过是个哪儿有好处往哪儿钻,自私自利、见风使舵的小人罢了,更别提他那段当过杀手的黑历史了。 想起那个梦,她忍不住叹了口气。右眼角下的那颗黑痣时时刻刻浮现在眼前,提醒她那不是梦,而是一个残忍的事实。 从暗处走了出来,梦千年伸手在师兄眼前晃了晃:“走了一天师兄!”她那低沉的声音像忽然被劈开了一样,变得响亮清脆起来,如同黄鹂婉转唱歌,和之前判若两人。 九天魔尊的徒弟都是以“一天、二天”来命名,他只收孤苦无亲的孤儿,临到梦千年这儿,徒弟已经从一天排到八天了,九天是他自己,所以他只好把这最小的女徒弟取名“千年”。 一天还没回过神,呆呆的望着黑漆漆的树林问:“我没看错吧?那是斩情剑没错吧?” 梦千年点点头:“你没看错,荆斩情就是这样的人。不过人家的剑气都把你面具给割成两半了,也算是武功比你强,你还比试什么呀!” “他那就是虚晃一剑赶紧跑!真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赢谁呢!”一天不满的说。 “我先回去了,要不万一露陷就不好玩了,你记得快去收集情报!” “知道了,你放心走吧!” 两人话别,梦千年悄悄回到城南宅院,潜伏进屋子,脱下那身黑衣裙乖乖躺下,此时万籁俱静,夜深了。她侧耳倾听,一直没听到隔壁荆斩情回来,不知不觉一觉睡到天亮。 夏日天越来越热,只有清晨才会吹起一丝沁人心脾的凉风。 无忧收拾妥当刚走出小院,便见荆斩情匆匆走来,披了件黑色厚缎大氅,袖口绣着红色流云边,整个人看上去整整齐齐的,完全不似往日散漫风头。 “你这是……”无忧看得眼都直了,瞅了一眼天上的太阳,“如此厚的衣裳,你要出门?” 他径直往院外走去,那里早备好了马车:“我要回荆府一趟,你也一起吧!” 看着无忧不解的表情,他解释道:“我大嫂邀你去赏花。” 怎么又是赏花?无忧皱皱眉头,转身上了马车,不禁默默想道,是不是古人有什么事情相谈时,都要用赏花作为由头?反正这么久了她还没去过荆府,这次就当去逛逛园子吧! 这一路上车轮轧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嘈杂了许多,马车飞快的奔驰在路上,掀起一人高的灰尘,惹得两边路人怨声载道的。 荆府比荆斩情那座小宅院气派的多,朱红色的大门随着一行人的到来,沉重的打开,两边站着一排护院军,吓得路人都不敢从荆府门前过。 无忧跳下马车,只见管事带着人从里边迎了出来,却不见主人出来。正犹豫着,荆斩情向她挥了挥手,招呼她过去,随后看也不看管家一眼,径直走入了荆府。 进了门才发现,原来人都在里边等着。一个挽着随云髻,身着青色衫襦,外套一件白色对襟半臂的清爽女子站在那里,面上素妆,正微微笑着看向他们两人。 “都在里边说事呢,你快去吧!”她一开口,声音细软夹杂着风微微飘来,听得人骨头都酥了。 荆斩情跟无忧介绍道:“这是我嫂嫂荆常氏,你且跟她去后院赏花,我们有要事相商,来到这里就当是自己家,不必拘束。” 荆家大嫂忙挽上无忧的手臂,亲切的说:“走,妹妹,后院好多女眷在赏花,我带你去认识一下。”说着,便把无忧拉走了。 前院没有种花,只有几颗绿松伫立在路两边,给荆府平添了一份肃气。穿过侧面小路进入后院,突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,无忧定睛一看,后院竟然是大片荷花池,此时荷花还没有开,只几朵莲叶飘在水面上,上边架着几座桥幽幽通向一片林子。 原来香味是从后边林里传出的。 隔了老远就有人喊道:“溪亭,这么美的景色你不瞧,跑哪儿去啦?也不带上我们!” 身边的荆家大嫂嬉笑着回答:“接个人给你们认识一下!” 原来荆家大嫂叫常溪亭,无忧默默记下了她的名字。 穿过荷花池上的几座小桥,众人早等在那里了,大家好奇的围了上来,叽叽喳喳的问:“这是哪家小娘子啊,生的如此俊俏!” “你瞧那双大眼,英姿飒爽的,怎么让我想起舞家大姐了。” 无忧赶忙笑笑:“怎么好多人这样说,我真和她长得像吗?若是真的,让我见一面也好。” 常溪亭立刻瞪了说这话的人一眼:“说什么呢!这是我们家老二从外头带回来的女侠,可不能跟那些小姐比较。” “嘻嘻……”众人有些尴尬道,“我说呢,就这打扮,完全和我们那些小姐不一样,原来是江湖女子啊!你……家住何方,父母姓甚名谁?” 大家堪比现代七大姑八大姨的功力让无忧微微汗颜,赶紧报上自家姓名:“我叫无忧,无忧无虑的无忧,是个孤儿。” 众人露出同情的目光,常溪亭也拉上了她的手,带她往榻下坐去。榻几的两边是一排排桃花,一些花瓣随风落下,落在软软的榻上、清水般的酒里,有些人趁着花瓣喝下了酒,直称这酒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。 常溪亭让无忧坐在自己身边,给她介绍了周围坐着的几位夫人。可无忧一听这些夫人的名讳头都大了,一个也记不住,索性脸上带着傻笑不住的点头。 “小无忧,你跟大家讲讲你和荆二公子是怎么相识的呗!”一个黄衣女子伶牙俐齿的调侃道。 “是啊,我从小就爱看一些江湖奇闻的书,你们走江湖的是不是有很多有趣的故事?给咱们几位夫人讲讲,让大家长长见识!” 提起这个头,众人便非要缠着让她讲。这哪有什么传奇的故事啊,无忧愁道,要把她和荆斩情的相识讲出来,不吓死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人才怪! 她硬着头皮回答:“我和荆二公子的事没什么好讲的,他就是看我可怜,一个姑娘孤苦伶仃的,所以便带在身边了。” 常溪亭慌忙拿手肘碰了她一下,随即说道:“什么带不带在身边的,老二说了,你是个好姑娘,要娶你为妻呢,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自己是被他带在身边这些话了,那是对丫鬟下人才做的事!” 无忧恍然大悟,才想起古人*妻妾那一套是很严格的,于是红着脸点头应下。 “唉,说来也可怜,我们这些人只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哪能跟你一样,和二公子相识相知啊!这种事我们想都不敢想,你就讲讲吧!”那黄衣女子又提起这茬来。 得到常溪亭的首肯后,无忧只好把她和荆斩情是怎么认识的给大家讲了一遍。 “那天夜里,我赶夜路往另一个镇子里去,路过一片林子,那林子里有一潭湖水,月光洒下来波光粼粼的。我正沿着湖边走着呢,忽然看到前边有一匹马被人栓在树上,可我左右四处瞧了瞧,没见到什么人,而且湖面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。走的又累又渴的我就想偷马……结果被荆斩情抓了个正着……” “原来是这样啊!”众人一片议论。 还来不及问什么,远处忽然一片吵嚷声,管家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赶来过来。 “少夫人!有人闯府!” --- 第12章 第11章 迦和 “什么人,荆府是能乱闯的地方吗!你们怎么不拦着!”常溪亭一改刚才的柔弱,厉声问起来。 “您快去看看吧,来人是一女子,我们几个粗爷们儿,唉,拦不住啊!二公子他们房门紧闭,下人们不好去通报,只得报到您这儿,那女子说是循着二公子来的!” 众人一听痴痴笑道:“你们家这老二可不是省油的灯,还有姑娘追上门来!无忧,快随你大嫂去瞧瞧!” 无忧好奇,荆斩情一直忙着做他的大事呢,从不爱和女子有什么牵扯,怎么这时跑来个?于是跟着常溪亭一起来到前院。 一个风尘仆仆的姑娘站在院子中央,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,周围一群家丁护院围着她,也阻挡不了她那饶有兴趣的目光。 “就是她!”管家指着那女子激动的对常溪亭说。 无忧和常溪亭走过去,才发现那女子虽然一身布衣满是灰尘,脸却是白净的,淡淡的眉眼长在那瘦长的瓜子脸上,一看之下非常普通,可细细观来却有别样的脱俗气质和韵味。 不得不承认,她长得倒是比自己漂亮许多。无忧心想。 “你是谁,为何硬闯荆府?”常溪亭开口问道。 那女子回过神来,一双有神的杏眼看向常溪亭:“小女子名叫迦和,从岭南来,刚才在街口看到我的夫君骑着马过来,就跟着他一起来了。” 夫君?无忧皱皱眉头,不会又是谢晋阳在外招惹的女子吧…… “岭南?这么远的地方你是怎么过来的,你夫君又是谁?” “我夫君姓荆,我看外边那门匾上写着荆府,他应该在这里吧。” 无忧愣住,难道是荆斩情? 周围人都是一脸吃惊,瞧瞧无忧又看看这女子。 “还不快去叫二公子!”常溪亭反应过来,吩咐管家。 管家有些为难:“这……公子吩咐了,不让去打扰啊!” 无忧不知哪来的气,对那女子招招手:“你跟我来,我带你去找他!” 那女子对她作了一揖,感激道:“谢谢姐姐!”随即跟着无忧来到正厅。 正厅大门紧闭,里边不时传来争吵声,无忧鼓起勇气敲了敲门,里边的声音一瞬间全都消失了。过了一分钟,才传出荆斩情的声音:“谁?” 周围的管家下人们都不敢接话,无忧正准备硬着头皮回答,身边一直跟着的女子却激动的开口了:“是我啊夫君!我是迦和!” 里边有一瞬的愣神,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过来把门打开。 来人正是荆斩情,他在看到迦和的一刹那有些晃神,紧接着迅速把门从外边关上,轻声道:“有话那边说。” 一行人又跟着他移驾到了后院左侧的一个小院落。后院里都是那些赏花的女眷,看到荆斩情他们往那边去,也都不约而同的跟着过去,一群群假装赏花,站在小院子外边驻足不走了。 “夫君。”迦和喜滋滋的站到荆斩情面前叫了一声。 荆斩情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:“咳咳,是迦和啊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常溪亭看不下去了,问了一句。 “是这样的……” “他是我夫君啊,我们在岭南成过亲的!”迦和抢先道,“你们是我夫君的家人吗?” “家人?算不上。”无忧把头撇向一边,盯着荆斩情向他宣示自己的不满。 “迦和,这名字,你是外族人吧?”常溪亭问道。 迦和笑了笑,脸上的五官忽然生动起来,她亲切的凑近常溪亭:“你是夫君的姐姐么?长得真美,在我们岭南,我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人儿!” 她一句话避开了这难堪的问题,逗的常溪亭喜笑颜开:“我是二公子的大嫂……” “你还没回答问题呢,你是外族人?”无忧不悦的插嘴。 “我是从小被师父从中原带过去的,谁说我是外族人?” “据我所知,中原可没有姓迦的人家。” “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。”迦和目光转向荆斩情,乖巧的问道,“夫君,这位姐姐是谁?” 荆斩情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,只好解释道:“之前我去岭南办事遇上的,当时我被毒蛇所伤,她师父梅老太婆为了救我而去世,临走之前把她托付给我了。” 创立梅花三式的梅若,无忧听说过,此人早年隐退江湖之后听说在苗疆安了家,没想到她还有徒弟。如此说来,这个迦和不是个好惹的主。 常溪亭摇头叹息:“你怎么这么糊涂!既然答应了老人家的临终托付,怎么又、又带回来一个!” 迦和瞧了瞧无忧,突然明白了些什么,嘴一撅便抽泣起来:“原来你是为了她才离开了我,是不是?” 她这一哭把荆斩情弄的心烦意乱,他尴尬的看了看无忧,又向常溪亭使起了眼色,示意她把无忧先支走。 “她怎么办?”常溪亭瞪着荆斩情,指着迦和问。 荆斩情吩咐管家:“西厢房还空着吗?空着的话先安排住下。” 常溪亭见事情已然如此,挽上无忧的胳膊笑道:“妹妹,咱们接着去赏花,这些事让下人去办,你我无需操心。” 无忧听出她话里有话,只得跟着她出了院落。小院周围一群群的女人围了上来,精明的对无忧笑笑,却不和她搭话,此时大家心里都一致认为,无忧以后就是荆二公子的小妾了,和小妾交往可不是她们这些正室夫人们愿意做的。 她也明白别人心里怎么想,于是干脆和常溪亭告辞:“荆夫人,今日叨扰了,既然家里这么忙碌我就不在此添乱了。”说罢离了常溪亭就要走。 常溪亭也不好阻止,叹了口气说道:“好吧,我让管家送送你。” 无论哪一个人都没把自己放在心上,无忧算是明白了,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东西,一看自己的正室位置要被别的女人挤走,连表面样子都懒得做了。回去的路上她唉声叹气的想,人生处处皆意外啊,这个女人来者不善,干脆先让师兄去调查一下。 而此时的迦和正坐在西厢房里,对着荆斩情默默流泪。 “你别哭了。”荆斩情想安慰她一下,可没想到这安慰的话一出,迦和“哇”的一声哭的更痛了。 他焦虑的在原地转来转去,一筹莫展,迦和是个吸引人的女子,当初在岭南遇上她时,他也被她的活泼可爱感动过,可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的哭闹,那总是得让男人压抑着性子,倾尽感情来讨好。 当初他接到任务要去岭南接近梅老太婆,拿到一枚她常戴在身上的戒指,为此他不惜以身试险,在迦和面前让毒蛇咬伤自己,如此便理所成章的被迦和带回梅老太婆的住处,日日悉心照料。 伤好以后,他就起了抢夺戒指之心,却在一次准备下手时被迦和发现。而迦和非但没有怪罪他,反而要陪他一起把戒指拿到手。他问她为什么,她回答说,比起身外之物,她更愿意归顺自己的心。 那是一枚古朴的戒指,到现在荆斩情也记得那戒指的样子,它像石头一样被人磨的异常光滑,虽然没有一丝金属和玉器的光芒,拿在手心却能感受到阵阵暖意。 抢到戒指的结果,是梅老太婆的命没了。那枚戒指一直被她拿绳穿了戴在自己的脖子上,迦和去偷戒指时,被她发现,荆斩情只得从背后一刀划过她满是皱纹的脖颈,她惊讶的瞪大眼睛,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迦和,狠狠的抖动了两下便咽了气。 第二日,迦和默默把她师父埋了,把那枚戒指放在荆斩情的手心,让他回去复命,自己则要留在岭南。荆斩情感动万分,当即在梅老太婆坟前发誓娶她为妻,成亲那晚雷雨大作,不知怎地梅老太婆那几间茅草屋被雷劈到着了火,至此迦和只好跟随他北上。 路上两人偶然发现了戒指的秘密起了争执,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,荆斩情要狠心带着戒指走,迦和再三挽留,最终还是被他抛在半路的一个小镇上,说是复命后再回来接她。而这一走,他再也没有回来。 “夫君……”迦和的眼泪在眼里打转,她可怜巴巴的说,“我追着你的脚步好不容易到了这里,所幸找了这么久,终于让我在街上撞见了……” 荆斩情听了这话,心软了起来,不由语气转好:“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。这么远的路,你是怎么来的,一路上没钱了吃饭怎么办?住店怎么办?”他想起无忧当时饿的瘦弱的身体,和提到钱就发亮的双眼。 迦和终于止住了哭泣,从包里拿出一叠银票:“师父她老人家在钱庄留有财物,本来就是留给我的……”说罢一脸难过和愧疚。 “好了,那件事不能怪你,毕竟是我失手杀了她。”荆斩情一听她提梅老太婆,心里就升起一丝不爽,“以后你就在这儿住着,有什么事直接找我。” “可那个女子……” 荆斩情知道迦和说的是无忧,对于这件事他从刚才就一直在想,该怎么面对无忧。“你不用管那么多。” 迦和聪明的点了点头,不再提这件事。 一连几天荆斩情都没有再回他的城南私宅,城里风言风语已经全偏向了迦和那边。她人长得比无忧好,又活泼可爱,把那些个夫人小姐逗得一个比一个开心,直夸她聪明伶俐,而无忧这边,大家都统一选择遗忘。 --- 第13章 第12章 逃 不来就不来!无忧伸着指头算日子,荆斩情仿佛把她忘了一样,好几天也不出现。 听人说他沉浸在新欢的怀抱中,连私宅里的下人都得了消息,一日比一日怠慢无忧。 正巧师父在溪镇,无忧想,不如趁此机会出一趟不算远的“远门”。跟师兄通了消息,日头西沉之时,一天在附近找了个已经荒废的破落院子,带着无忧藏了进来。 “最近城门查得紧,想出城得等晚上了。” 无忧望着满是灰尘和杂物的院落,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一样能让人坐下的东西,于是只得弯腰凑近台阶,用袖子在台阶上胡乱拂了下灰尘,一闭眼坐了下去。 一天师兄笑呵呵的瞧着她:“师妹,你饿不饿,我去外边买点包子吃?” “你上次在荆斩情面前暴露了容貌,还敢出门?万一把他们给引来了怎么办。” 一天从身后背着的布兜里摸出一副新面具:“你瞧,这是我这几日新做的,待会儿出去带上,谁能认得出我?” “噗!”无忧没忍住笑了出来,“你戴个面具走在大街上不更惹眼?” 她正笑着,一天的肚子却传来了“咕咕”的叫声。一天尴尬的挠了挠头:“我实在饿得慌,怎么办……” 无忧指了指天边的夕阳:“再忍一忍,你瞧,太阳马上要落山了,等街上都安静下来,咱们就出城,到时候天上飞的、河里游的、地上跑的,哪一样你都随便抓来煮了烤了吃!” 随着她的描述,一天的口水就流了下来,他吞了吞口水,往无忧头上敲了一记:“你哄我呐!鸟儿和鱼那些飞禽走兽晚上都不睡觉啊!这么黑漆漆的,让我上哪儿捉去!” …… 两人贫着嘴,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。饿的发慌的一天实在受不了了,正要出门找点吃的,天上忽然一黑咕隆咚的物件“嘭”的一下摔在院子里,把俩人吓了一跳。围近一瞧,竟然是一只野兔,一天上前踢了两脚那被五花大绑的兔子,发现它已然没了气,躺地上丝毫不动,便伸手抓了起来。 “师兄小心!” 无忧这一吼,把他刚提起兔子的手吓得一哆嗦,又给扔回了地上。“怎么了怎么了!” 两人往后退去,缩成一团退到房檐下的阴影中。 过了一会儿,这院里一点动静都没有,两人望望围墙,也没发现半个人,仿佛那兔子生来就躺在这院子里,和这院子是一体的一样。 一天不满的问:“你刚才瞎叫什么?吓我一跳!” 无忧瞧瞧师兄,小声说道:“突然天降兔子,我怕这是陷阱!” “都半天了,也没见着半个人影啊?设个陷阱不就是为了捉咱们吗,没见着捉咱们的人出现,你说这是怎么回事?”一天揣测,“难不成那兔子有毒,有人想毒死咱们?” “这……”她歪着头想了想,“有可能,说不定就是这写纸条给我的人!我看咱们还是先躲这儿看看。” 两人正商量着,东边墙头忽然现出一个影子。无忧紧张的抓住自己师兄的袖子:“快看那边!来了来了!” 一阵阴风吹来,西边墙头又出现一个影子,还来不及细看,那影子就已经翻墙入院。 无忧狠狠往师兄身后缩了缩,可那房檐阴影根本挡不住两人的身形。 “都出来!”随着脚步声落地,那影子站定,对着房檐里缩着的两人叫了一声。 原来是师父!两人悬着的心一下落地放了心,一天第一时间冲了出来,“噗通”一下跪在了地上,无忧也狗腿的扑了上去。 “师父!” “师父,徒儿无能,没能按时带师妹出城,还望师父责罚!”一天真挚万分的仰头瞧着九天魔尊。 无忧见他这副模样,直摇头不屑,这个师兄,平时坏事没少做,怎地一见到师父就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正人君子模样。 “先起来,出城再说!”九天魔尊垂下眼帘,一动不动听着周围的动静,他的发丝在微弱的月光下闪出一道白色的光泽,无忧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,发现墙东头空空如也。 压下心中的疑惑,她指指院子里的野兔尸体:“师父,这是你扔进来的?” 他沉吟了一下,眉头微皱:“不是。” 一天迅速站了起来,转身往院子东墙做出防御姿态,压低声音道:“我们可能被发现了。” 九天魔尊从怀里摸出面具,仔仔细细给无忧戴好,轻描淡写的说:“怕什么,有为师在,几个喽啰还能把你们吃了?” 切!无忧撇嘴,古人的那一套武功她也算是领教过了,当初在越人谷被九天魔尊逼着习武,历经了种种非人的折磨后,她得出结论:武功,靠的就是拼蛮力,想要武功高,就得从小健身,一天8个小时的健身,把健身当学习、当工作、当成生活的一部分,至于轻功嘛,那就是在健身的基础上练长跑,练到最后健步如飞,当然谁都追不上你啦!由于她懒,对待练功更是能偷懒便偷懒,所以在师门里就属她武功最差,只好被师父安排来当个情报员了……至于自己的师父九天魔尊,在她看来就是从小比一般人刻苦一点,努力一点,可能天生蛮力更大一点而已。 三人站在院里等了半天,也没见有人再露面。 “人呢?”一天奇怪道。 九天魔尊往身后瞟了一眼:“人走了。” “呼!”无忧和一天同时松了一口气。 九天魔尊随即又说:“一定是回去报信了。此地不宜久留。” 无忧和一天对视一眼,异口同声的说:“那还不赶紧跑!” 只见一天从背包里拿出古代爬墙必用工具——飞虎爪,往无忧手里塞了一支,炫耀道:“这暗器经我改良,用来爬城墙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!” 九天魔尊的脸部肌肉抽了一下,没有伸手去接,双手背后有些尴尬的说道:“为师不需要这种东西!” “嘿嘿,师父武功高强,这东西我也没多少个,就俩,师妹轻功不好,我和她一人一个!” 九天魔尊的脸部肌肉又抽搐了一下。 话不多说,三人迅速往城西北角赶去,那里的城墙目测最低,而且不像城门处看守森严,着实是爬墙的最好去处。 这城墙建的……还真是攀岩的好地方……无忧看着自己师父轻轻松松、手脚并用扒上凹凸不平的城墙,震惊的想,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啊!这放现代那就是不用任何安全工具的攀岩牛人! “师妹,别看了,赶紧的!”一天拎着飞虎爪在空中绕了个圈,借着爪子的力量往城墙上方使劲一抛,再把绳子往后拉紧,爬墙工具成了!他把绳子递给无忧,示意让她先拉着上。 无忧拽着绳子狠狠扯了两下,觉得还抓的挺牢靠,于是就学着电视里看来的样儿,双手拉着绳子、腿蹬上了墙,可刚蹬了两步,就掉下来了。 “……师妹,你连这个都不会?师父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啊!”一天吃惊的叹道,“上次见你的时候不是看你没用这工具都能跃过城墙吗?” “你哪只眼见到我徒手飞跃城墙了,那是骗荆斩情的,我其实没走,一直蹲在墙角偷看你们俩比试呢!” “……”一天无语。 九天魔尊往下瞅了一眼,身后不远处的脚步声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,无奈之下他抓住了旁边的飞虎爪绳,又溜了下来:“快上来!人追来了!” “啊?”无忧愣愣的,突然一阵翻天覆地,便被他扛到了肩上。 九天魔尊扛着她,借助飞虎爪三下五除二翻过了城墙,等到一天也顺利翻过城墙时,那些追兵一部分已经骑马从城门出来直奔这里了。 “师父,他们有马!咱们不好逃啊!”一天紧张的问。 “你带着你师妹先走。”他吩咐。 无忧拽着九天魔尊的袖子:“不行,要走一块儿走!” “师妹,都这节骨眼上了你就别闹小孩子脾气了,这点人师父根本不放在眼里!”一天一把扯过她往小路上奔逃,都跑远了还听到她气喘吁吁喊“师父”的声音。 九天魔尊抬手看了看被她扯皱的袖子,嘀咕道:“这丫头什么时候劲儿这么大了,差点扯烂了。”马蹄声轰隆隆由远而近砸向耳蜗,待他抬头一瞧,呵,荆斩情竟然带了这么多人,都能组成军队了! 人马迅速包围了他,可看清月光下他的模样,却都不敢上前了。也不知这九天魔尊练的是什么邪功,那双唇像喝血了般的红,在月光下阴森一笑,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,再加上那双一潭死水的眼睛和满头花白的头发,这情景,绝对能把九岁小儿吓晕死过去。 --- 第14章 第13章 悬崖 身下的马儿发出“嘶嘶”的气息声,齐齐往后退去,可被主人们一抽,又都硬着头皮往前走。 “去,带一队人马追那两个人。”荆斩情吩咐身边跟着的人。 那人接到命令后对身后的一队人马挥挥手,那些人马立即站队往一边小路上撒开蹄子。荆斩情的脸色得意起来,正准备带着剩下的人专心对付眼前这位大魔头,忽然一阵风袭来,刚才还在原地的九天魔尊不见了,紧接着一道道金光闪过,那边小路上还没有跑开的马儿一个个被开膛破肚,一队人马瞬间人仰马翻倾倒在地。 这速度快的令人咋舌!见到同伴一个个倒地而死的马儿们也镇定不下来了,嘶鸣着退着蹄子夹着尾巴,要不是背上还骑着主人,早撒开丫子逃命去了。 荆斩情一挥手,令所有人下马,迅速把九天魔尊围了个圈包围起来。 镀了一层金的武器上还在滴着血,九天魔尊回头,拿起他那奇怪的武器,伸出殷红的舌头面无表情的舔了一下,把荆斩情看的心惊肉跳,只见那武器跟普通的剑一样长短,前头却是细细的尖头刺,再往上一点两边又慢慢露出了利刃一般的边,又能刺穿身体、又能随意砍割,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谋财害命必备之佳品啊! “都给我上!”荆斩情一声令下,率先抽出他那把斩情剑,右手手腕翻转到九天魔尊面前,猛然划上一个圈,剑带起的风割破地上的枯叶向对方袭去。 九天魔尊迅速退后,同时左手撑起他那奇特的武器按在地上,身体轻轻往后一翻,便躲了过去,之后手臂往后轻轻一划,身后偷袭的人“扑通扑通”挨个跪地,人人脖子上都有一道殷红的口子,往外汩汩冒血。 众人见他杀人如麻,眼里竟不起一丝波澜,有些不敢上前,都停在了原地。荆斩情拿起脖子上挂着的一串链子,只见那链子下垂着一根竹子削成的哨子,他来不及多想使劲一吹,那哨子声悠远响亮,城门口的脚步声又轰隆隆袭来,震得大地都在颤动。 九天魔尊的耳廓动了动,知道任凭自己武功再高体力再好,面对千军万马也撑不过多少时候,便起了撤退之心。回想起身边这条小路一直往上走,路会越来越窄,周围都是悬崖峭壁,能有效限制对方的人数,他拽来一匹马迅速骑上,边跑边砍,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把经过的所有马匹喉咙全数割断,头也不回的奔向漆黑的小路尽头。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,等荆斩情招呼人上马时,只剩几匹吓得腿发软的马儿了。 “公子,追吗?” “追!” “公子三思!他骑马我们跑路,什么时候能追上?” “追不上也给我追!”荆斩情气的拉过一匹马,对旁边人大喊,“都给我追!” 一群人稀稀拉拉往小路上跑去,吃了好几口荆斩情的马儿踏出来的灰。 一天正艰难的扯着无忧在路上狂奔,忽听身后有马蹄声,吓得跑的更溜了:“师妹,快、快,追、追上来了!” “师兄,我、我实在、跑、跑不动了!”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,两脚像绑在了一块儿,迈都迈不开,就这样被一天死命拽着拖拉在地,“要、要不我们束、束手就擒,师、师父肯定被、被抓了!” “谁说我被抓了?”身后马儿“嘶——”的一声叫,被人勒停在两人面前。 一天惊喜的停下脚步,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:“师父、师父哪能那么容易被抓!” 九天魔尊低身提起无衣的领口,把她扔到了马背上,对一天说:“接着跑,后边有追兵!驾!”一甩鞭子,马儿又嘶鸣一声撒开蹄子跑了。 “啊?”一天瞅瞅身后,果然听到又有马蹄声传来,赶紧牟足了劲不要命的往前奔去,“师父等等我!” 路两边果然越来越窄,到最后只能一人通行,九天魔尊盘算着前边应该有个路口可以拐下去,结果马儿跑的太欢,加上林子又黑看不清楚,一个往前冲便冲过了路口。后有追兵,现在掉头只有被抓的份,他眸子一沉继续往前,决定赌一把。 然而跑了没一会儿,马儿便来了个急刹车,停在了悬崖边。这是一条断路,前方正是深不见底的山崖。后边的一天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,看到马儿停了,高兴的扑了过来:“师父、你、你是不是看徒儿跑不动了,要载、载我一程啊!” 无忧被马颠的七荤八素,摇摇晃晃的从马背上掉下来:“我是不坐马了……” 此时被山脉遮挡的月亮终于升上了高空,露出了玉盘一样大的脸,两人才看清,那马儿前方一步距离正是一道巨大的鸿沟断崖。想起刚才马儿停下脚步的那一颠,无忧后怕的想,要是冲了过去,她现在恐怕早已是山崖下的一具尸体了…… “怎么办?”一天哭丧着脸。 “快把你师妹扶起来!”九天魔尊吩咐道,翻身下马返身往林里去。 后边一直追着的马蹄声消失了,这情况有些异常,他往回走想一探究竟,突然从林里窜出一个黑影,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,他左手袖子里迅速滑出那把金色武器横在身前,两把武器交错发出震耳欲聋的“咣当”声,堪堪挡住了袭击。 “斩情剑,果然是把好剑。”九天魔尊那波澜不惊的眼里终于闪现出一抹贪婪的目光,“这把剑,我要了!” 荆斩情恨恨的看着他:“想要剑?杀了我剑就是你的!”话音还没落下,他的左手就在下边使出了一掌,掌风飒飒扑向九天魔尊的胸口。 无忧在一边看的真切,慌忙大喊:“小心下边!” 九天魔尊在一刹那间迅速伸出没拿武器的右掌,对上荆斩情的左掌,那威力巨大的掌风交错在一起,只听“轰”的一下,两人被一股力量不受控制的弹开。 “咔嚓”一声,荆斩情的左手手臂断了,弹开时被一棵树狠狠挡了下,身体受到重击一口鲜血喷出跌到了地上。而九天魔尊向悬崖边迅速退去,他的武器扎在地上划过深深的一道印,可还是没能令他停住后退的步伐,眼看着一脚踏空,离崖边最近的无忧反应过来,迅速扑向九天魔尊,在最后一刻竟堪堪抓住了他的手。 “快放手!”九天魔尊皱着眉头,抬头看着他的小徒弟艰难的拉着他。 一边的一天刚反应过来想上前帮忙,一些跑的快的追兵却赶了上来,一部分扶起已经昏迷的荆斩情,一部分拔出武器就往这边冲来,他着急的看了一眼崖边,只好应战。 无忧的力量有限,她感觉到九天魔尊的身体正在往下沉,手也快抓不住了,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练功,最起码在这种时候能有力气把师父给拉上来。 “快放手!”九天魔尊又一次命令道。 “不行……你不想……活了吗?”她拼命着,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那只手,可自己的身体也在往前滑。 “为师哪那么容易死!你忘了,为师会轻功,这种山崖就算跳下去我也死不了!” 一边正在打斗的一天也急急道:“师父死不了,快放手吧师妹!” “你不听话小心我把你逐出师门,永远回不了谷!”九天魔尊第一次露出着急的表情,他感觉到无忧的手心渗出汗水,这一刻竟然在心里祈祷快让自己滑脱她的手。 什么死不了!什么会轻功!那都是骗人的!都是小说里的!这么高的悬崖不管是谁掉下去,不摔个粉身碎骨也活不了啊!无忧心底大声呐喊着,眼泪从眼里汹涌而出,可她戴着面具,又不能伸手去擦,只能任由泪水往外流啊流。 “一天!你师妹根骨不佳,又不会轻功,你快带她逃!”九天魔尊忽然使出全力对上空叫道,“回越人谷!等我回去!” 话音落罢,那手终于从无忧的手心脱出,狠狠坠向深不见底的深渊。 “师父!”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空,把昏迷的荆斩情也震醒了过来,他呆呆的望着崖边那个身影,觉得那声音好似异常熟悉,又好似从未耳闻。 一天已经杀红了眼,所幸追上来的人不多,已经让他解决了七七八八了,他边挡刀剑边往崖边退去,拉起无忧冲出包围圈,见靠近小路边的崖处草丛茂密,心一横抱着无忧滚了下去。 众将士没了头领,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,齐齐往荆斩情这边看,只见他虚弱的摆了摆手,知道这肯定追不成了,赶紧过去把他们的头领扶上马。 有不识相的小兵问道:“还追吗?” “追什么追,现在救治公子才是最重要的!这么高的地方,滚下去不死也残了,先撤退!”一行人扶着受伤的弟兄们,留下满地尸体,缓缓往山下走去。 无忧和一天算是逃过了一劫,两人从那山坡滚下去,被树枝和荆棘挂的满身是刺,两人的衣服也都破烂不堪。 --- 第15章 第14章 魔尊的由来 “师兄、醒醒!”无忧不停的晃着身边的师兄,她的头发此时乱糟糟的全部散开了,身上也都是灰尘,脸上的面具早不知道掉在了哪里,只留下一道一道的泪印。 一天揉揉被磕碰的快要坏死的椎骨,睁开双眼,瞧见四周都是森天大树,把阳光遮挡的严严实实,他迷茫的问:“这是哪儿?” “山下边。”无忧指指斜上方,两人从山上一路滚下来的印记还清晰可见。 “大难不死啊!哈哈哈哈!”一天从迷茫中清醒过来,高兴的伸伸胳膊伸伸腿,发现四肢完好无损,没有一点伤痕,“唉,命大,老天爷都不愿收我,这么高的山,咱们就这样滚下来了,奇迹!真乃奇迹!”说罢,他活蹦乱跳四处搜寻起来。 无忧也扶着树干站了起来,急急的指着一边说:“你在找什么?师父应该在那个方向。” “我找找有没有什么武功秘笈。”一天在几棵树下转来转去,“师父说了,让咱们回越人谷等他。” 无忧一气,转身往山崖那边走去。 “喂,师妹,你去哪儿?”一天赶紧追了上来。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,不满的说:“你自己回越人谷吧!我要去找师父!” 一天拽着她的衣袖,嘿嘿一笑:“师妹我错了,刚才我开玩笑呢,这儿离师父掉下去的地方不远,咱沿着山崖走,肯定能找到!这次我把你安全救了出来,也算是不辱师命,师父肯定会奖励我一番……” 前边走着的无忧眼泪又簌簌往下掉:“你还要什么奖励,搞不好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了!” “为什么?”一天疑惑的问,忽然又恍然大悟,“哦!我明白了!你的意思是说,万一师父掉下去时脸朝地……那不可是见不着他的面了!” “你还有心情开玩笑!”想起师父的“临终遗言”,无忧越想越悲伤,觉得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,搞不好现在已经没气了…… 一天瞧她脸色难看,连忙安慰:“你放心吧,师父他老人家肯定没事,就他那个称号九天魔尊……对了师妹,你知道他这称号是怎么来的吗?” 这问题成功吸引了无忧,她止住了眼泪,抽噎的问:“怎、怎么来的?” “在你还没成为我师妹的时候,越人谷是个美丽的世外桃源,师父那时候也是个普通人,你看咱师兄弟妹们,哪一个不是孤儿啊?那都是被师父捡回来的!”一天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凑近无忧,“这坏就坏在这点了,小师弟你知道吧,他身上可是背负着血海深仇!你可别告诉别人,这是咱师门的秘闻!” 无忧赶紧点点头。 “小师弟被师父捡回来后,没过多久仇家就找上门了,带着人马在越人谷门口叫嚣,要师父交出小师弟。你别看师父平时一副吓人的模样,不说话也不不理人,其实我觉得他是个挺好的人。” 这一点无忧倒是赞同。平时他对待徒弟们是冷漠的点,可他从不随意打骂徒弟,当初就算是自己天天偷懒不爱练功,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 “本来我不知道师父武功那么厉害,不过我去镇上时听一些人吓唬小孩子的时候说,咱们越人谷有个专门吃人的鬼,长得……就是师父那样……”一天挠挠头,接着说,“就那一次,小师弟的仇家找上门那次,我才真正见识到了师父的厉害之处,特邪门,那天我和你五师姐下山买东西,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,谷口的地上到处都是血和尸体,那尸体被开膛剖肚,头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!” “是师父杀的?” “嗯,肯定啊!之后你师姐就去曹老儿那儿送东西,我跟着去了,趁着他们在屋里说话的时候,我偷偷溜进了曹老儿的地窖,你猜,我看到了啥?” 无忧瞪大眼睛:“啥?” “人头!一个挨着一个泡在血水里,除了外边那些死人的,还有镇上一些人的,比如说镇东头那个采花大盗、镇西头那个天天打八十老母的不孝儿、镇……” “等等!”无忧无奈道,“那不都是坏人吗!曹老儿还挺仗义的,为民除害呢!” “重点不是这个!正在我惊讶的时候,黑暗中忽然有人点上了蜡烛,我一瞧,师父满嘴鲜血的转过身,吓得我连滚带爬跑出了地窖,一晚上没睡着啊!”一天抚了抚胸口,惊魂未定的说。 “你的意思是,这些人头不是曹老儿的,是师父的?” “那还用说,我早听说师父练了邪功,那些来收尸的人看到那一地惨状,再也不敢来找越人谷的麻烦了,从此师父声名大噪,人送称号‘九天魔尊’!” 无忧撇撇嘴,显然不信:“你净拿些这种胡话吓我!” “真的!”一天举手指天发誓,“这都是我亲眼看到、亲身经历的!不信,不信你问你师姐!” 无忧缓缓的点了下头,神情也有些兴奋:“嘿嘿,那你说咱们拜在他名下,岂不是很厉害喽?” 一天擦擦额头上的汗,瞥了她一眼:“那有什么用,瞧你,不是该不会还不会吗?连个轻功都没学好!总之,师父肯定没事,天天喝血吃人头,那功力,肯定比一般人强的不止一点!” 屁!无忧心里嘟囔道,科学研究表明,就算天天喝血吃人肉,也什么用都没有!古人真是封建迷信的厉害!想到这儿,她心里一紧,脚步快了几分,说不定去的晚了师父就真咽气了! 两人穿过崖底茂密的草,身上被不知名的虫子咬的又肿又痒,终于在一颗大树下看到了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九天魔尊,他头顶的树枝上还有一片袖子挂在那儿飘飘荡荡。 “那儿!”无忧指指地上的身体,慌忙跑了过去,凑近一瞧,九天魔尊的脸色惨白,嘴角处有一抹血迹,整个人眼睛紧紧的闭着,没有丝毫生气。 “师父不会是死了吧……” 她刚要哭,一天的手指往九天魔尊的鼻子下一探,松了口气:“还有气息。我就说嘛,师父哪会死!” 无忧轻轻晃了晃他的身体,没动静。又晃了晃,还是没动静。 “起开!就你那么轻的动作,人睡着了都晃不醒。”说完一天飞起一脚,踹在了九天魔尊的背上。 “咳咳咳……”剧烈的咳嗽带着鲜血直往外冒,九天魔尊艰难的睁开双眼,看到眼前的人是两位徒弟,微弱的说道,“怎么不听话……” 无忧赶紧蹲下把他扶了起来,拿袖子把嘴边的血擦掉,埋怨道:“我们要是走了,你是不是就在这儿等死!” “死……不了!”九天魔尊任凭两人把他摆布着,他发现自己全身疼的厉害,除了手哪儿都动不了了。 一天瞧了瞧挂着半拉袖子的树枝:“看来是这树救了师父一命。” “你还说,这就叫会轻功跳下来没事?”无忧眼含怒气的看着一天,“要不是咱们回来找,师父就死在这荒郊野岭了!” 一天有些尴尬的挠挠头:“我也不知道啊,我以为师父有神功相助,肯定没事……” 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无忧看着动弹不得的九天魔尊,没好气的说,“咱们在这儿时间久了,那些人万一下山搜寻怎么办?” “还能怎么办,咱们带着师父一起回越人谷!曹老儿医术高超,别说是活人,就是半死不活的他也能给人治活喽!” “又在说屁话!”无忧翻了个白眼,“等走回谷中也两三个月后了,师父能好?到时候落下点什么毛病,成了瘸子、半身不遂什么的,那怎么办!” “咳咳咳……”九天魔尊听到这话又咳了起来,不知是不是被气的,他艰难的平息了气息,用微弱的声音说道:“去溪镇……我的马在……” “对对,溪镇有咱们的据点!吃的喝的用的全在那儿!”一天激动的拍起手来,“师妹,你在这儿看着师父,我现在就去溪镇,买辆马车带点东西过来接上你们,这样快的话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回去!” 无忧看了看四周,这里到处都是花草树木,没有一丝人烟,不禁有些担心:“得多长时间,万一他们下来搜山……” “咱们是从山上直接滚下来的,他们想过来得从山下绕个大圈子才能到,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咱们。这样吧。”一天往两人来时的方向瞧了瞧,“咱们先把师父搀扶到前边去,找个能躲避的地方,溪镇来回此地也不过几个时辰,你俩在这儿等着。” 没办法,现在只能这样,无忧小心翼翼的把九天魔尊扶到一天师兄的背上,由他背着,两人原路返回。 虽然崖底没路,还好植被比较低矮,不算难走。走了将近半晌,终于看到前方有条只有一人宽的小路,应该是被采药人踩出来的,离路不远的地方,还有一条小溪流。 三人走了过去,把九天魔尊放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下,无忧又蒿了些杂草和树枝,把人遮挡在了这些树枝底下。 “这样有用吗?”一天怀疑的问道。 --- 第16章 第15章 年方二八 无忧看看天空,走了半晌,现在也是下午了:“晚上肯定看不到,你看这儿的树枝叶宽大茂盛,晚上月光是照不到这里了,摸着黑你能看清树底下的一堆?” “那白天不行啊!” “你不是说一来一回几个时辰吗?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!” 一天也望了望天,点点头:“那好,我快去快回,师妹你注意听着点动静,万一有人来了,先躲起来!”说罢他转身离开,又一次牟足了劲往前跑去,不一会儿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。 无忧来到溪水边,看到水里倒影出现一个满脸只剩下光亮眸子的姑娘,一瞬间被自己吓了一跳,那双眼睛还真是和舞清风长得一模一样,亏得见过舞清风的人都这样说。赶紧洗了把脸,露出那白净的皮肤和五官,这才冲淡了眼睛带来了视觉冲击,再这样瞧一瞧,除了眼睛,哪儿都和舞清风长得不一样,倒是鼻子和嘴唇,让她想起了那个肉牙牙的小姑娘。晓月,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。她沮丧的想。 回到师父身边,她挨着他坐了下来,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:“师父。” 九天魔尊没有动静。 “师父?”她急了,慌忙去看九天魔尊,想起人快要死时要多跟他说话才能让他保持清醒,赶忙又叫了两声,“师父!你醒醒!” 九天魔尊的眉头紧皱,双眼紧闭,看上去像是在承担极大的痛苦,从口中冒出微弱的□□声。无忧凑上前,抚抚他的眉头:“师父,你不要嫌我啰嗦,如果你死了,我的声音你可就再也听不到了。” “嗯。”这次他不知是没有力气再发怒,还是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,竟然不带一丝戾气吐出一个“嗯”字。 无忧受到了巨大的鼓励,张口就问:“师父,你的本命叫什么?” 九天魔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,头也微撇到一边,好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,迟了一下才艰难出声:“九天。” “九天?我可没听说过有人姓九,你一定是在骗我。”她想起古代一般以“九”来代表大,“九天”可是不得了的称呼,不是谁都敢用的,于是她问,“为什么叫九天?这是你娘给你起的名字吗?” “因为……出生第九天……她死了……” 这次她听懂了,应该是师父的娘难产,在生下他的第九天去世了。不小心话题拐到了师父的伤心事,她半晌没敢再说话,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又一个圆。 周围安静的可怕,白天的小溪流不知为什么,水流减小了,那哗啦啦的流水声叶缓缓慢了下来。太阳一下沉,万物竟同时安静下来,连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、小虫子的叫声全都消失了。 她瞧瞧师父,悄悄拿手指往他鼻下探去,九天魔尊突然睁开了眼,吓得她赶忙把手指缩回去。还好,人还没死。 “天……黑了?” “嗯。” 九天魔尊又缓缓闭上了眼,像是在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,脸色比刚才平静了许多。 无忧赶紧又没话找起话来:“师父,嗯……你今年多大?” 听到这话,他的嘴角竟然缓缓向上勾起:“年方……二……八……” “二八?那不是十六吗?”无忧吓得仔仔细细把他的脸看了一遍,这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,可怎么看都不像十六! “二……十八……”他吐出一口气。 “哦,才二十八呀!”无忧想,在现代二十八岁有的人还没讨到老婆呢,正是青春大好时光呢,“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师娘啊?” 话音一落,九天魔尊的脖子一歪,瞬间昏死过去。 “完了,我把师父气死了……”无忧绝望的看着陷入昏死状态的师父,往他身边缩了缩。这林里会不会有野兽出没?万一来一群狼啊狮子啊老虎啊,没等到师兄来救我们,恐怕我们就已经死在野兽肚子里了…… 夜晚的凉风习习吹来,她心惊胆战的听着林里的动静,抱着九天魔尊那已经不会动弹的胳膊,眼睛瞪着漆黑的前方,不知过了多久,眼皮倦的再也撑不住,合在了一起。 露水沾染在叶子上,小溪也恢复了哗啦啦的水流,林中鸟儿不时传来一阵叽喳的叫声,天已经亮了。 无忧只觉得鼻尖的一阵瘙痒,突然警惕的想起自己是在野外,竟然睡着了,于是一睁开眼睛就迅速往后滚去,待到看清面前的师兄,才平复了心中的惊惧。 “师兄!你可算来了!”她连滚带爬的回到师父身边,发现他还是没有动静,只不过手上带来的温度让她知道,师父还没有死。 “让你在这儿看着,你怎么睡着了!幸好昨晚那群追兵都去追我了!要不他们赶来山崖下,肯定一抓一个准!”一天怒道。 无忧看看他的脸色,大大的黑眼圈长在黑沉沉的脸上,一看就是疲于奔命一夜没睡,这才意识到师兄真的生气了,赶忙换上一副可怜样子,狗腿的说:“我不小心睡着了……师兄,马车呢,我赶车,你在车里睡一会儿!” “师父怎么样了?”一天蹲下来,把挡在九天魔尊身前的杂草和枝叶都挪开。 “应该是昏过去了。”无忧伸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看,“师父昨晚一直握着我的手,你瞧,现在还是温的,我感觉到了。” 一天剜了她一眼,背上九天魔尊:“赶紧走吧,我已经在溪镇发出了信号,师弟师妹们如果有谁离咱们近点,这几天一定会找到咱们的。” 沿着小溪走了不一会儿,穿过一条出谷的路,前方霎时变得平坦宽阔起来,一辆马车正拴在路边树干上,无忧赶忙跑了过去把车帘掀开,帮师兄把师父扶上了马车。 “算你还有点眼色!”一天消了怒气,瞥了她一眼,“进去!” “没关系,我来驾车。”无忧见一天不再生气,笑嘻嘻的说。 “你驾车谁来照顾师父?让你进去你就快进去!”一天指指里边角落里的一个包裹,“里边有几块饼子,你先吃点,别的我走的慌张,都没带出来。” 听到有吃的,又饿又渴的无忧放弃了内心的抵抗迅速钻了进去。 一天叹了一口气,从包里拿出两条假胡子贴在了嘴唇上方。他的容貌已经暴露了,只得乔装改扮,看看能不能混过去。官道也不敢走,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可官道设了重重关卡,走了就是死路一条。 马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,无忧胡乱塞了几口饼子,噎的直咳嗽。掀开帘子看看窗外,发现马车一直在没有路的地方走,周围都是树林,心道,难怪这么颠簸。一天一改往日笑眯眯的神情,也越发严肃起来,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。 好不容易穿过林子,他们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条路,可此时他们连自己现在身处何处都不甚清楚,只知道往东南方向走,一定能走回越人谷。 车子在一个分岔路口停了下来。 一天钻进车里,从包裹中拿出一块大饼狠狠的啃了一口,含糊不清的问道:“师妹,你找找师父身上有地图没?” “哦。”无忧往九天魔尊身上摸去,手探到他的胸前,从怀里摸出一本书。两人一喜,赶紧拿了出来,只见上边写了三个大字:春宫图。 一天吃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:“春宫图?” 无忧倒是毫不吃惊,平静的说:“这个啊!这是我出越人谷前送他的礼物。” “啥?”一天又大惊失色的瞧了瞧她,忽然摆出一副大师兄的威严姿态问道,“你这从哪儿来的?” “曹老儿那儿偷的。”无忧砸吧砸吧嘴道。 “那老头子怎么如此为老不尊!你也太胆大了,竟敢送师父这种东西!” 无忧挠挠头,心想,送这个有什么,我以前玩的游戏就流行送师父春宫图!你们这些古人,不懂幽默!下次我再送个真丝肚兜! 只见一天把那书往自己胸口一揣:“这书我没收了!去,再翻翻看有什么东西!” 九天魔尊在车里忽然咳嗽了起来。 无忧赶紧爬上车,替他拍拍胸口,激动的问:“师父,你可算醒了!师兄……” “师父!”一天赶紧打断了她,“我们迷路了,正在找地图。” “我袖子里……”他动了动左手手指。 无忧扒着他左边的袖子,往外扒拉出他的武器,拿起欣赏了起来。这镀金的武器在阴暗的车里也闪闪发光,她又露出了想据为己有的目光。 九天魔尊哼唧了一下。 无忧赶紧把那武器放在一边,讪讪一笑,没话找话:“师父的东西怎么总在左边袖子里,连武器也是,不过这武器正好一臂之长,藏袖子里刚好!” “哼,跟了这么久都不知道,师父是左撇子!”一天解释道。 无忧愣了一下,嘿嘿笑道:“我知道,只是忘了……” 不一会儿,一颗磁石被她扒拉出来。 “它指的方向……就是越……人谷……” 无忧拿在手里端详,难道这是古代的“指南针”? --- 第17章 第16章 命不该绝 只见一天夺过那磁石,把它稳稳放在手心里,又望了望天空,对着太阳的方向一动不动。无忧盯着他的手掌瞅了半天,那磁石也稳稳的一动也没动。 “师兄,你在做什么?”她好奇道。 “净说废话,这明摆着是在找方向啊!” ……无忧干瞪着眼心想,指南针不是得放在罗盘上吗?放人手心里能有什么磁性啊!于是她提醒道:“师兄,你到底会不会玩这玩意,没有罗盘你确定它能指对方向?” 一天不高兴的收起磁石,揣在了自己的兜里:“你懂什么!快上车去,走了!” “啊?你确定方向了?”无忧怀疑的看着他。 “那你就别瞎操心了!赶快上去!”一天的眼珠往左上方转了转,惦着脸不敢看小师妹,直到她带着怀疑的目光放下了车门帘子,才松了口气。他宝贝般的摸了摸那块磁石,心情转好驾车去,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马儿屁股一敲,两只马儿吃痛,往左边的小路飞奔起来。管它东西南北,让老天爷决定吧!他眼一闭,刚才不会用磁石的尴尬随风而去。 前方的路越来越宽,才走了不到半天一座大城就出现在眼前,离得老远就瞧见城门上写着两个大字:庆城。庆城在京城南边,一天松了口气,虽然离越人谷的方向有点偏,不过没走到相反方向已是万幸。往城门口望了望,城门外排队进城的队伍排了老长,还有一群人围在城墙下指指点点。 一天跳下马车,警觉的跑到城墙下人群围观处看,果然,自己和师父的画像正贴在城墙上。他赶紧摸摸自己的唇上的胡子,还好,还在。 “这谁啊?犯了什么事?”不识几个大字的民众们指着画像议论纷纷。 “听说是京城的采花大盗!” “采花大盗?长得这么丑,那些被抓的姑娘不得吓死?” “咦,这边这个长得好像还挺帅!” 无忧偷偷摸摸的下了车,跟在一天后边来到画像处,看到一天那惊慌失措摸胡子的模样,心里笑道,这画像如此简陋,真怀疑到底能看得出谁是谁吗?如果我一露笔,说不定这些官府衙门都得请我去当画师! 一天正郁闷的摸着自己的脸,沮丧的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丑,一扭脸就看到笑的一脸得意的无忧,赶快把她拽了过去:“你不好好在车上,出来做什么!万一有人接近马车发现师父就完了!” “谁没事去看马车啊,排这么长的队伍,也不知道几时能进城……”她不满的嘟囔着来抗议师兄对她的埋怨。 一天一边拽着她往马车那儿走,一边笑话她:“你还想进城?哦对,那晚师父给你戴了面具,这画像上倒是没有你,你可以随意进城,我们,哼!” “你们怎么就进不得了?”无忧指指他的胡子,“你这一贴胡子就跟咱越人谷外边庄子里收粮那个瘸腿二麻子一样,又老又土的,谁能想到你是邪教组织的大魔头的头号弟子?” “你说啥!小兔崽子不想活了不是!”他拎着无忧像拎小鸡一样把她塞进了马车里,车板明显晃了两晃,躺在车里的九天魔尊的身体也随着车板晃了两晃,随即鼻子里流出两道血来。 “啊!”无忧吓得大叫一声。 一天赶忙掀开门帘问:“怎么了怎么了?” “师父!师父又流血了!” 两人惊慌失措的一通折腾,九天魔尊也没什么气息了。 前方忽然一阵嘈杂声,一天掀开帘子一瞧,一队士兵拿着几幅画在排队的人中一一对照,看来是在找他们。他赶紧下了马车,牵着两匹马往回走,所幸那一队人马忙着盘查,没注意到离的还远的他们,让他们钻了空子逃离了现场。 马车又一次停在了林子里,车里半天没了动静,一天掀开门帘:“师妹?” 只见无忧趴着身子,压在九天魔尊的身上,一手撑地一手捏住他的嘴,自己的双唇紧紧贴着他的唇上。 一天如同看到了鬼一样,呆呆的站在那儿,手里的帘子随之滑落,把车门遮的严严实实。 无忧正努力的在往师父嘴里吹气,外边突然爆发出“哇——”的一声,一天哭天抢地的“噗通”跪在马车边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喊:“师父!你看看你教出的这个不孝的逆徒,连您的遗骸也不放过……呜呜……” 林中的鸟儿顿时惊起,呼呼啦啦飞起了一大堆。无忧头疼的放开师父,出了马车冲外边吼道:“师兄你做什么!我这是在救人!” “救、救人?”一天抹了一把鼻涕,一脸泪痕深痛恶觉的说,“谁不知道你整天不学无术,你师姐虽不好好练功,还赖好跟着曹老儿学了点医术,你说你救人,你跟谁学的救人!师父尸骨未寒,你这是在亵渎!师门不幸啊!啊啊呜呜……”说罢他又哭了起来。 “谁说师父死了!”无忧压低声音看看周围,还好没有人,“我刚才给师父渡了两口气,你快上来瞧瞧,我看着还有气儿!要不现在赶紧进城找个郎中,或许还能救下一命!” 一天听到这话,拿袖子狠狠擦了擦眼泪,踉跄着脚步爬上了马车。他是看不出到底有没有气儿,不过既然师妹说了,也给了他点希望。于是他赶紧整理好自己的假胡子,对无忧吩咐道:“我现在就去,你、你在这儿好好等着,不准再乱跑!” “嗯,快去吧!” 一天跌跌撞撞的跑向城门口。 无忧坐在马车里,看着九天魔尊的身体,双手凑在下巴下,苦恼的想办法。一般从高空中坠落如果头部没受到重创,那就只能是骨头摔折了,加上师父运气好被树枝挡着缓冲了降落,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摔死,除非内脏出血。想起他刚才鼻子出血的症状,无忧心里一沉,搞不好是真的内脏出血。自己又不是学医的,不会治啊! 正当她烦躁之时,外边响起了脚步声。 她偷偷掀开窗户一角,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往马车这边移动。她迅速放下窗帘,往车外爬去。真是祸不单行!来人也不知是敌是友!她下了马车,悄悄在车轮边蹲了下去。 透过车轮,一双白色珍珠绣鞋出现在眼前。那人静静的站在马车边,轻轻开口问道:“车里有人吗?”是个女子!无忧心头一紧,捂住嘴巴,生怕那气息被对面的人察觉到。不过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,她皱着眉头想。那女子的脚往车头移动,无忧也赶紧悄悄往车尾爬行,见那女子上了马车,她才敢站起来。刚站起来,只听里边一声巨吼:“师父!” 啥?无忧赶紧掏掏耳朵,以为自己幻听了,直到马车里又传来急切又熟悉的声音,巨大的惊喜将她差点砸昏!这声音不是五师姐么! 她赶紧绕到车头激动的掀开门帘,眼泪差点夺眶而出:“师姐!” 随着门帘被掀开,光线一下子冲进了车里,师姐那熟悉的音容笑貌呈现在她眼前,那细细的柳叶眉,小巧圆润的鼻头和厚厚的樱桃小口,就算是扮了男装也遮掩不住那一抹娴静弱柳。 五天见到小师妹也大吃一惊:“这是怎么回事,师父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?你怎么也在这儿?不是到京城去了吗?” “哈哈!”无忧的担心紧张被一扫而光,脱口毫无遮拦,“看来师父命不该绝啊!” 五天脸一沉,板起脸来教训起她:“你又说什么混账话!赶紧上来帮忙!” “哦哦!”无忧沾了把激动的泪水,爬上车去,“大师兄去城里找郎中了,师父从悬崖上掉下去,眼看着就、就快……” 只见五天一手顺着九天魔尊的胳膊往下摸去,一手按住他的肩膀,突然发力“咔嚓”一下,骨头发出脆裂的声响,被接上了。可九天魔尊却没有丝毫反应,这让无忧揪起心来,指着那胳膊问:“师姐,师父不会已经……” “你别瞎说!”五天顾不得再教训她,拉过另一个胳膊接好,又查看了腿骨和背部,掰开眼皮和嘴巴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,呼出一口气,“虽然重伤,还有救!” 无忧一听大喜,高兴的一把抱住了师姐,刚才的紧张化成一串泪珠掉了下来:“我就知道……师父哪那么容易死……呜呜,师姐,你不知道,我当时明明拉住师父了,可他非要放手,要是他死了,你不知道我心里该多愧疚,还不如当时和他一起掉下去算了……” “又说什么胡话!”五天掰过她的小脸给她擦了擦泪,“也算你们运气好,在这种地方竟然能遇到我!” “对、对了。”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师姐近况,连忙放开师姐,抓起躺着的九天魔尊的衣袖擦了擦鼻涕眼泪,“师姐怎么会在这儿?” 五天叹道:“一个月前,我在南边见到了小师弟,看他和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干嘛,我便一路跟踪他到此,进了庆城后他却眼睁睁的消失在我眼前。我在庆城找了几日,一个大活人就像凭空消失了般竟然到处没有踪迹,今天想着来城外找找,没想到遇上了你们。” --- 第18章 第17章 回城 “小师兄?”无忧心下一沉。 小师兄八天原名顾瑾瑜,是原丞相顾淮远唯一的嫡子,不过对于多年前那场势力之争她不太清楚,不明白小师兄是如何落入今天这步田地的,想起三年前舞家那场浩劫,她一直对小师兄抱有同病相怜之心。 “先不管他,大师兄进城了吗?”五天问道。 无忧点点头,嘀咕着:“是啊,这都这么大一会儿了,他怎么还没回来?” 五天沉吟了一下,不大放心:“从昨天开始,城内大街小巷贴满了他和师父的缉捕文书,他能不能过得了城门还是一回事。” “我、我现在去找他!那画像上没有我,我能进城!”无忧抚抚皱巴巴的衣角,又不放心的叮嘱,“师姐,你在这儿看好师父,等着我们回来!” “我功夫比你好,又懂医术,总归比你强,你放心去吧。” 无忧点点头,跳下马车,往庆城走去,城门口的队伍还在排,已经有人准备在城外安营扎寨,看这情形今天很有可能进不了城了。她在长长的队伍中搜寻着一天的身影,从最后一个人找到最前方,一天根本不在队伍里。又到附近扎堆的人群中四处找了找,还是没有,她不禁无助的想,师兄不会已经被抓走了吧! 正当沮丧不安时,身边忽然有几人聊天:“今天怎么盘查这么严?” “谁知道,恐怕咱们排在后边的几个,都得等明天入城喽!” “那些人也真是,拿着画像对照半天不一个人也没抓到吗,赶紧让咱们进城得了!” “你懂什么,现在的犯人多厉害,特别是那行走江湖之人,有的还会易容术!” “哦?易容术?讲讲……” 看来这些官兵没有抓到师兄,无忧松了一口气,心想,师兄贴了假胡子,也算易容了。他那人鬼心眼多,什么都能搞出点花样来。飞虎爪!她眼前一亮,想起一天的改造暗器飞虎爪来,说不定师兄要找个不易察觉的角落翻城墙!于是她往城墙拐角处走去,决定绕城墙一周找找。 果然不出她所料,还没等她拐过城墙西角,上空就传来号角声,士兵们纷纷吆喝:“有人硬闯城墙!有人硬闯城墙!” 看到墙头上的士兵们纷纷往东边跑去,她也迅速跟上,很快便看到一天正挂在墙的半腰上。庆城的城墙高好几丈,如果此时师兄掉下来也一定不能再跑了。墙头的士兵对着下边喝到:“什么人!” 无忧赶紧扑到城墙边,大力撒泼起来:“呜哇,你个没良心的汉子!为了躲我去见你那相好,你想出这种损招!你给我下来!下来!呜呜呜……” 一群士兵见到墙下这情景,一时都傻了眼。一天往下瞧,一看是无忧,气不打一处来,刚要骂她怎么不听话跟了过来,忽见她边哭边对自己眨眼,心中知道有意外情况,只好顺着绳索滑了下来。 “快跑!”脚刚一落地,无忧拉着他就开始狂奔起来。 “我的飞虎爪!” “不要了快跑!” 士兵们这才惊觉上当,忙对随后而来的一对骑兵喊:“人在那边,快追!” 庆城的西边是一条大河,河上还有来往货运的船,每天热闹非凡。不熟悉地形的无忧拉着一天一路狂奔跑到河边,顿时也傻了眼。 “来不及了,跳水!”两人对视一眼,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“噗通”一下双双跳入水中。那水浑浊不堪,里边黄石泥沙翻滚,从小在泳池里游惯了的无忧一扎进去就晕头转向,不适应流动的活水,眼看着就要被大水冲走了,一天赶忙拽住了她的衣领子,推着她顺流而下往南飘去,这才躲过了士兵的追捕。 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,两人全身湿漉漉的上了岸。 “你怎么跟来了!师父呢?”一上岸,一天劈头盖脸的问道。 “咳咳、咳咳……”无忧狠狠的咳嗽了两下,终于把那浑水全部吐了出来,“你、你急什么,我遇到了师姐,她还在马车那儿等着呢!” “小五来了?”一天疑惑的瞧着无忧,似是不信他们有那么好的运气,能在那荒山野岭遇到同门师兄弟。 无忧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讲了一遍,他才渐渐放下心来:“这真得亏老天爷相助,小五和小八竟然都在庆城。” “你在城门口可见到小师哥的影子么?” 一天摇摇头:“我着急着要进城找郎中呢,谁在意别的人啊,不过这下好了,有小五在,师父暂时没什么大碍。” 无忧往上游瞧去,见上游一片风平浪静,也不见有追兵来,心里隐隐有些担心:“师兄,你说他们会不会搜查庆城周边,到时候别没找到我们俩,把师父和师姐抓了怎么办?” 一听这话,一天一拍大腿,惊呼:“我都忘了这茬!咱们得赶紧回去!” 说罢两人也顾不上全身湿漉漉的,一起沿着河边往上游跑去,刚跑了没两步,一天停下脚步:“师妹,这样不妥。如果我们回去,万一半路上遇到追兵怎么办。” 看得出他另有打算,无忧问道:“你准备做什么。” 一天指指河的对岸:“咱们游过去,从那边走,过了庆城再游过去。那些士兵有可能会顺着河往下游找,根本想不到咱们在河对岸往回走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无忧瞧瞧那暗流汹涌的河水,刚才自己猛一下子扎进去喝了不少水,差点淹死,正心有余悸,再让她进去恐怕自己没什么把握能游过去,于是说,“我水性不佳……” 一天把衣服外套脱下,系在她的腰上,另一头缠在自己的手腕上:“你别怕,有我拉着你。” 两人就这样再次扑入河水中,往对岸游去。有了这次的心理准备,无忧很快调整好状态,跟着一天顺利浮游了过去。过了河一直走了有半日,才瞧见庆城的城墙。那城墙边的防卫状态更严了,太阳还没落山城门就已经紧闭,好多没有进城的人已经在埋锅造饭,河对岸一片炊烟升起,引得两人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。 “再走一段路咱们就过河。”一天拽着已经走不动的无忧鼓励道。 无忧拖着沉重的步伐,身上的衣服早就干了,她脚步一深一浅的走着:“咱们来时怎么没发现这条河,早知道不要马车,弄一艘船多省事。” “船?你知道一艘船多少银子吗?整天没钱还装豪!真是到哪儿都不忘你那大家小姐作风!”一天撇嘴。 无忧委屈道:“你见哪家小姐像我这样?哼,不买就不买,咱们师门又不穷!” “那些银子都是师兄弟们拼了命挣来的,你就省省吧!” “早知道杀人能赚那么多钱,我也好好学学去,省得整天花钱还得伸手问你们要!” “现在后悔了?晚了!”一天把那衣服重新系到小师妹的腰间,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,语气又软了些,“等咱们回越人谷,师兄给你烧鹅吃!”他的这些师兄弟们虽说都是些孤儿,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,更别提父母是谁家住何地了,可他们和小师弟小师妹两人的凄惨身世一比,顿时觉得自己幸运许多,毕竟有些时候,不知道也是一种快乐。 两人再一次游过河,凭着感觉往马车停的方向走去,不一会儿就看到五天在马车前焦急的张望。 一天看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师妹,窜的像兔子似的一溜烟便把无忧甩在了身后老远,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咧开嘴问:“师妹!可算见到你了!” “你们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?弄成这副模样,郎中呢?”五天惊奇的问。 “唉!”一天摆摆手,“别提了!” “他差点被抓,要不是我及时出现救了他!”无忧也来到五天面前。 五天忙拿自己的外衣给全身湿透的无忧搭上,瞪着一天道:“你自己冒险就算了,让师妹跟着你吃苦头算什么好汉!” 一天有苦难言,摆摆手问:“师父情况怎么样,咱们得赶紧走,我怕那些人追踪到。” 五天指指车里:“师父醒了,你们去看看吧。” 两人大喜,忙钻进车里。车厢里已经被五天整理的干干净净,拿稻草铺了垫在九天魔尊的身下。九天魔尊微眯着双眼,神情已然清醒,看着两人进来,轻哼了一声。 “嘿嘿,师父,您醒了。”无忧笑嘻嘻的凑上前去。 “去买条船。”九天魔尊吩咐道。 一天还没来及开口说话便傻愣在原地,无忧得意的笑道:“我早说了让买船,你还不让,看吧,师父都这样打算!” 还没得意多久,九天魔尊的手臂缓缓抬了起来,指着无忧道:“回荆府去!” 众人皆是一愣。 无忧瞧瞧师父,发现他脸色认真,不似开半分玩笑,小心翼翼的问:“师父你说什么?” “回荆府去!”九天魔尊又一次肯定的命令。 一天赶忙替无忧说话:“师父,小师妹刚跟着我长途跋涉,到现在都饿的滴水未进,她想回谷,就让她回去吧!” 九天魔尊闭上眼睛,缓缓摇了摇头。 “我、我不回去!”无忧往地上一坐,赌气的说,“我偏要和你们一起回谷!” 五天抚了抚无忧的发丝,从腰带上解下钱袋,塞给无忧:“师妹,这马儿留给你,我们坐船走,师父的伤受不得你这样闹,先回荆府去,我们这一走路途遥远,凶险万分,你跟着我们不妥。” 无忧看着面前的钱袋,又望望师父,见他紧闭双眼,最终只得妥协。 --- 第19章 第18章 番外 无忧回想起那个夜晚,她给那些贵女们讲的和实际发生的差不多,却又差很多。 她并不是赶夜路,而是被师父叫到林子里练武,可林子里却有一匹马,师父眼都不眨一下就把马杀了,鲜血在月光下溅了老高,马儿发出痛苦的嘶鸣声,湖中也起了动静。 这时师父才促狭的告诉她,湖里有人,搞不好就是这马儿的主人,让她等在这里替自己赎罪,交待完就先走了。 等荆斩情浑身湿漉漉的从湖里出来,右眼角下那颗黑痣暴露在月光下,她才明白师父的用意。 等了这么久,机会终于到了。 当时荆斩情正在湖里洗澡,听到马儿的叫声心知不好,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便从湖里窜出来,正遇见一脸灰败的无忧,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个营养不良发育也不良的少女,可那双眼睛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,忽然迸发出一种光芒,让他瞬间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绪。 “是你杀了我的马?”他盯着她,也不顾自己毫无遮掩,冷冷的问。 无忧点了点头,小声道:“对不起,我饿了……所以……” 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,就这样满怀真诚的看着他。 “你不害怕?”荆斩情往前一步。 无忧摇摇头:“这马儿多少钱,我赔给你。” 荆斩情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新鲜,他指了指不远处散落在石头上的衣服,对无忧说:“我有的是钱,你如果真心想赔,喏,那儿的衣服拿来给我穿上。” “你很有钱?”她眼里的光芒又亮了几分,在月光下像狼崽子一样露出贪婪的目光。 看到这种目光,荆斩情忽然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,自己过去拿了衣服穿上,对面前的少女嗤之以鼻:“又是一个这样的!”他讨厌那些只要听说男人有钱就恨不得贴上去的女人,这种女人,他从北走到南,见到的多了,特别是在青楼。看了看地上已经不再动弹的马儿,他不悦的说:“这马就当赏你了!”说罢便沿着湖边往林里走了。 过了一会儿,他听到身后有动静,回头一看,正是刚才那少女。就这样,一连好几日,那少女一直跟着自己,从林中小湖一直跟到了南郡。 在南郡和朋友一起喝了酒后的荆斩情,见到酒馆门口怯怯站着的小姑娘,心头一动上前开了个玩笑:“小妹妹,你一直跟着我,是不是看上我了?” 原以为她会被自己吓跑,谁知无忧没羞没躁的回答:“是啊。” “咱们才认识了几天,而且说过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。”荆斩情决定弄清楚她要做什么,“你说吧,你跟着我什么目的?” “没什么目的,我只想问问,你娶妻了吗?”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,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,于是问:“你看我像娶妻了吗?” 无忧摇摇头:“没有,不然你不会一直在外边瞎逛,早回家抱老婆生孩子去了。” 荆斩情点点头,心想,算你还有点眼力。谁知无忧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栽倒在地。 “我也没有嫁人,你娶了我可好?” 走南闯北几年,他也见过很多男女情爱之事,有的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有的人是真的相知相爱,可这种听说人家有钱就一直跟着的,他从心底瞧不起。 于是他摇头,飞身而起,留给无忧一个潇洒的背影。 荆斩情本以为自己使出了轻功,对方再也追不上了,着实轻松了两天。 到了下个镇子,有一户卖马的人家,每天都会牵一匹大黑马栓在门口,荆斩情三番五次从那儿经过,心想再买匹马赶路也不错,这几天除了走路就是租马车,弄的他全身不舒服。 和卖马的老板谈好价格后太阳已经下山,他心情大好的牵着那匹黑马回到客栈,发现只有他一个旅客的客栈新来了个年轻人。 那人看上去岁数和他差不多大,苍白的脸隐藏在黑色的披风帽子下,那披风把人裹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双骨节分明,白的可怕的手。他就静静的坐在刚进门的位置,从荆斩情进来就一直看着,目光丝毫没有转移。 被盯得发毛的荆斩情拿起斩情剑,上前问道:“兄台是在看我吗?” 对方没有说话,只默默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嘬了一口。 “不知在下有什么值得兄台不放眼的?” “呵。”对方站起身来,一双幽深的眼睛露了出来,黑漆漆的瞳仁中没有一丝波澜,不知怎地竟让荆斩情想起了死人。 他指指门外那匹马:“我要那匹马。” “不好意思,那马儿是在下刚买来的,兄台若想要,前面右转第二个路口就是马贩子家。” “哦?”对方放下酒杯,饶有兴致的走出客栈,来到马儿跟前,“我就要这匹马。” “你!”荆斩情不悦的想,怎么刚摆脱掉一个拜金少女,就来个神志不清的智障! “怎么,你给不给?” “想要?没门!”他抽出斩情剑,想用这招来吓唬对方。 金光一闪,那人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不知什么利刃,还没待荆斩情看清,那马脖子被一道光抹过,瞬间血溅三尺。 他这才发觉,对方是个高手,于是忙拿剑上前,剑刃却被人两指紧紧夹住,动弹不得。 “这就是斩情剑?果然名不虚传,我的手指竟然夹不断。” 听到这话,荆斩情大骇,江湖上武功高的人没几个,都是能叫上名号的,可这人如此神秘,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用两指夹断剑的功夫。 可还没待他来得及细想,对方又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他身后,“噗”的一声,他只觉得凉凉的东西□□了自己身体,又一下子抽了出去,绞的他背后疼的厉害,接下来就失去了知觉。 一直躲在墙角的无忧这时窜了出来,踢踢地上躺着的人,抱怨道:“师父,你怎么把他也伤了!” “这样多好,一刀杀了他给你报仇。省得那么多麻烦。”那人把披风褪下,在黑暗中露出一头白发,血红的嘴唇咧开,衬的牙齿惨白,在黑夜里平添了一份可怕。 如果刚才荆斩情看到了那一头华发,肯定认出他来,此人正是九天魔尊。他的脸是多年不见太阳似的苍白,可相貌却是一位俊俏的青年,光洁的额头下高耸的鼻梁,笑起来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,看上去和蔼可亲却又透着一分冷酷,这笑容常常让无忧觉得他是在生气。 “我的事不用你管!”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荆斩情,她鼓足勇气对师父撇嘴,“这下怎么办!我还没引诱成功呢他先死了!” “徒儿别气,为师有一好办法。”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,外边冷风吹过耳畔,连同无忧的背后都觉得冷嗖嗖的。 “什么办法?”她气馁的问。 “我帮你把他给治好,然后你就说是你救了他,这不就成了,这办法可比你跟着他死缠烂打强多了!” 无忧恍然大悟,一脸感激的看向九天魔尊,时刻不忘拍马屁道:“还是您老人家有办法!” 九天魔尊抬起手指,指了指地上躺着的身体,无忧立刻得令把荆斩情扶了起来,脚一深一浅的费力跟着师父进了屋子,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早吓得无影无踪了,九天魔尊从袖子里拿出白玉瓷瓶,把里边的药粉末往荆斩情的背上倒了一些,很快便止住了伤口的血。 “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给他用?怎么不说给我留点呢!”无忧眼光晶亮的看着那瓶药,就差上去抢了。她心里盘算着,有这种神药如果拿来卖,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。 九天魔尊把瓶子收了起来,同时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,严肃道:“这叫舍得,有舍才有得。把他治好了,你跟着他好好给我收集情报!人死之前要懂得先利用一番,这样也算死的有价值。” 无忧不住的点头。 她不时的扒开荆斩情的上衣,看看那被短小利刃刺到的伤口,这伤口并没有伤及要害,只是让他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而已,她心道,师父一定是故意的,这只老狐狸早把事情考虑周全了! “你,过来。”九天魔尊冷冷的叫她。 她赶忙放下荆斩情的上衣,狗腿的跑到九天魔尊面前:“怎么了师父,您是渴了还是饿了?” “我是不是忘了教你,一个姑娘不能随便乱动男人的衣服?”他那冷冷的目光戳来,无忧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戳了个洞。 “我不动了,嘻嘻。”她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。 九天魔尊又盯着她看了半晌,收回目光:“接下来就交给你了,知道怎么办吗?” “您放心,我一定不负所托!” 窗子突然被掀了起来,下一秒九天魔尊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,无忧羡慕的看着,心想什么时候自己的轻功也能如此厉害。 荆斩情昏睡了两天,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眨巴着大眼瞧着他的无忧。 “你……你怎么在这儿?”他虚弱的问。 “你不记得了吗?你被人打成重伤,我把你救了啊!”她无辜的睁着大眼睛回答。 荆斩情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,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女,心里虽有疑惑,可看她瘦弱又单纯的样子,怎么也不像和伤他之人有关系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他终于开口问道。 “无忧。”对方回答,“我爹爹大概是希望我无忧无虑吧,所以给我起名叫无忧。” “你怎么一个人?你的家人呢?” “死了。”无忧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,“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,所以……拿了你的钱,买了点吃的,还有,给你买了药。”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,荆斩情看到桌上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药,本来听到她拿自己的钱正要生气,看到那碗药后火气又消了下去。 “没关系,我有的是钱。”摸摸背后的伤口,已经不那么疼了,于是他起身叹息道,“看你挺可怜,就先跟着我吧!” “真的吗?” 无忧的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,阳光从纸糊的窗户中透进来,让荆斩情心里也觉得温暖起来。她的笑很纯真,他默默的想。 在随后的相处中,他渐渐了解了无忧只是个流浪少女,可怜的孤儿,又几经试探,发现她几乎没有内力,这才放心下来。无忧也尽心尽力的跟在他身边,帮他打点着一切,俨然成了他的小婢女。 直到他们回了京城,荆斩情才向众人声明他会娶无忧。 后来谢晋阳也问过他,你不是最讨厌喜欢钱的女人吗,为什么还将无忧带在了身边。荆斩情看着湖中倒映出的影子,自嘲地笑道,也许是自己还没见过哪个女人如此□□裸的展现出她对钱的重视,总比那些假惺惺不屑一身铜臭味,到头来却还是为了几个银子的女人好得多。 --- 第20章 第19章 仙姿番外一 仙姿曾以为自己的婚事是全城女子都羡慕至极的,没想到大家却都在等着看笑话。 她想起一个梦,那是在和谢晋阳成亲的那晚,两人洞房花烛之后,她迷迷糊糊中被此梦惊醒,暗自心惊。 恍惚间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明媚女子,轻轻的附在她耳边,话语喃呢:“即使不是你,也会有别人,你以为他能爱你多久?” 那天的洞房花烛夜,红色蜡烛燃烧殆尽时滴下来的蜡,就像一滴眼泪阂在心中。仙姿望望窗外,天已蒙蒙亮,身边的谢晋阳睡的正沉。 回想起刚做的梦,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。 梦中,她站在和谢晋阳相识的地方,发现自己寻遍全身都找不到他送给自己的那把折扇,她还清晰的记得那把扇子的檀香骨发出幽幽沉香,上边的画都是用金丝线绣的,打开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 那是老王妃的遗物啊—— 谢晋阳把它当做定情信物送给自己,可现在却找不到了。心慌感蔓延周身,她恐惧的回头,却看到谢晋阳骑着一匹白马过来了。 他把她抱上了马,策马奔驰在茫茫天涯。 “姿儿,我现在暂时给不了你名份,你介意吗?” 身边的风夹杂着他温柔的声音,从身后传来。 她忽然想起,他和她中间还隔着一个人——舞清风。那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,两人有着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。而自己,此刻只是一个他身边见不得光的女人,嫁给他,只能做妾,这正是家族不允许的。 仙家女子,世代不为妾。 她只好温柔的靠在他胸前,摇了摇头:“不,我只愿天天能见到你就够了,至于别的,我不愿多想。舞姐姐那么泼辣,我不愿意你为了我受骂。” 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,一身红衣的舞清风追了上来,手里的马鞭高高扬起落下,“啪”!鞭子打在马儿身上的声音,惊的谢晋阳勒停了马,惊的仙姿离开了他的怀抱。 阳光下的舞清风明眸皓齿,大方一笑露出那排整齐的白牙:“原来你们在这儿!” 仙姿只觉得她手里的鞭子就要鞭笞在自己身上,于是直往谢晋阳的身后躲。 “我的好妹妹。”她骄傲的扬起脸,“你别得意,我不是输给了你。即使不是你,也会有别人,你以为他能爱你多久?” 画面一转,红罗纱帐边,舞清风褪去全身骄傲,表情淡淡的看着躺在新床上的仙姿,随即俯身附到她耳边:“即使不是你,也会有别人,你以为他能爱你多久?” 仙姿惊醒,眼前的人却不复存在。刚才的画面太过于真实,耳边的气息仿佛还未散去,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,却摸到了一身的汗。 望着床边空荡荡的地方,她不禁喃喃自语:“是你回来了吗?” 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恐惧。 其实,舞清风从没有亲眼见到过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场景,即使后来听说了些什么,也并没有明确表示怪罪两人。 最初的舞清风,是在宫里的中秋宴席上见到的谢晋阳,那时两家就已定下了婚约,只是见到未婚夫,这还是第一次。 按照惯例,正式宴席散去后,这些未婚的小姐公子以及皇室子弟,都要在皇后的带领下前往后花园中再次摆宴,为的就是给那些公主王爷们挑选适合的伴侣。 当时已经身为王爷的谢晋阳在皇后的安排下,正坐在舞清风的对面,举手投足之间颇有风采,下榻时还对着舞清风和煦一笑。 或许是那天的月亮太圆太美,夜色太过朦胧,舞清风被那笑容一下击中心房,和旁边的明玉小公主窃窃私语:“对面的是哪家公子,你可曾识得?” 明玉小公主嗤笑道:“那是我的王叔,晋阳王爷,你的未婚夫!哎呀呀,自己的未婚夫都不认得!” 舞清风目瞪口呆,她原本并不满意这桩婚事,平日里口口声声喊着要自己挑选未来的夫婿,甚至在得知自己被父母订下婚约后还绝食三天以此明志,没想到到头来却对自己的夫君一见钟情。 那天晚上,她痴痴呆呆的坐在那里,眼里心里满是对面的男人,连身边的人说了什么,自己有没有吃月饼都记不大清楚了。 按照惯例,对月作诗是宴会的节目,临到谢晋阳时,他抛却下人呈上来的笔墨,抬首望着皎洁的明月,手执竹筷敲打着清脆的瓷器,一击一字对月颂诗,出口成章,月光照在他那张动人心魄的玉面上,俊美高华,令舞清风倾佩不已。 直到临到她时,自己还沉浸在刚才那幅美好的画面上,大脑一片空白,不知从何下笔。大家都起哄要她喝酒,对面的谢晋阳却站了起来,从容不迫的走到她的榻前,拿起酒杯入口喝下琼浆。 明玉小公主嘻嘻笑道:“王叔对自己的未婚妻真好!” 舞清风羞红了脸,低下头不敢再看谢晋阳。 至此,她才明白自己的心之所向,情之所属。 可她不知道的是,这次宴会结束时,谢晋阳救了仙姿。 明明是中秋节,天空中却下起了蒙蒙细雨,这在所有人看来不是个好兆头,舞家派人来接舞清风回府,众位小姐府上也纷纷加派人手过来接。 仙家接到皇帝的诏令,要立即进宫观星象卜天命,仙姿作为嫡女便跟随家父前往宫中观星台帮忙。 雨夜的大街上湿漉漉的,热闹的人群早已不见踪影,只剩几个小贩在收拾着自己的摊位,感叹天公不作美。一路路马车从空荡荡的大街上经过,车轮碾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异常响亮。 隔的不远的另一条街,仙家进宫的马车却遭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。 仙姿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,那些刀剑在月光下反射出的光不时透过门帘缝隙照在她眼睛上,虽然有宫中侍卫前来接应,可寡不敌众,她听到外边自己的父亲和家中仆人的惨叫声,绝望的闭上了眼睛。 舞家的马车停了一下。 舞清风听到临街的嘈杂声,掀开马车门帘问:“那边怎么了?” 家中小仆回答:“大小姐,那边好像有人私斗!” 她刚要跳下马车去看,就被老管家拦了下来:“小姐,老爷还在家中等你有事商量,那些江湖恩怨,咱们还是不要管的好。” 想想也是,舞清风放下门帘:“回府。” 谢晋阳在这些车队后边,他本是好心护送出宫的女眷们回家,所以只骑了马,一听到临街的声响便毫不犹豫的驾马而去。 仙姿被人一把拽了出来,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,那明晃晃的剑身吓得她浑身颤抖,紧闭着双眼只等死。 没曾想耳边呼啸而过一声“咣当”,脖子上的剑便掉落在地,她人也没站稳摔在了地上。 身边的打斗声逐渐小了,仙姿悄悄睁开双眼,看到周围倒得横七竖八的尸体,边上还有一个青年在和几个残兵败将打斗,心下稍安,摸索着站起来去找自己的父亲。 仙家老父正被管家的尸体压在身下,痛苦的□□着,仙姿慌忙走近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老管家的尸身拖到了一边,才看到父亲的胸口大半都是暗红色的血,一时伤心趴在他身上哭了起来。 谢晋阳解决完那几个人,来到仙姿身边,看了看仙父的伤口安慰她道:“别怕,太卜的伤没伤及到要害,这还要感谢他身边这位老人替他挡了刀。” --- 第21章 第20章 仙姿番外二(修文) 仙姿瞥见老管家已经咽气的尸身,哭的更痛了。 谢晋阳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哭的这么厉害,一时左右为难,不知道该怎么办,他只好随她一起蹲了下来,伸过胳膊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沾眼泪。 看到伸过来的袖子,仙姿一愣,心中的暖意蔓延开来,她这才渐渐止住了眼泪,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位救了她的青年。 泪眼朦胧中,对方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,斜飞入鬓的剑眉下一双桃花眼闪烁着清澈的光芒,一瞬不瞬的望着她。 “你是?”她赶紧擦擦眼泪,想把眼前的人看的更清楚些,后又忽觉不妥,遂又改口:“请问恩人尊姓大名,来日必登门拜谢!” “我还是帮你把太卜送回府吧!”他眨了眨眼,把仙父小心的扶到马车里,回头看看呆愣在原地的仙姿,笑道,“你也上来。” “可……”仙姿犹豫,“宫里还等着我爹去占卜,怎么办?” 谢晋阳摆了摆手:“等我把你们送回府后就去禀报王上,你且放心!” 仙姿好奇的瞧了他一眼,对他的身份更在意了,可又不能冒失开口相问,只得先上了马车。 直到回府后,宫里派人来看太卜,她才知道救她的人正是晋阳王。 世间的事大抵总是如此巧合,没过多久皇帝便命谢晋阳负责宫中大小占卜事宜,自那以后凡是仙姿出现的场合,都少不了谢晋阳的身影。 虽然谢晋阳不承认他对仙姿有情,可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逃不过宫人的眼睛,事情很快传到了皇后耳朵里,这对皇家来说可是大事,谢晋阳如果要娶仙姿,必须得退了和舞清风的婚事,仙家地位高于舞家,他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为妾。 皇后借除夕大傩之事召请谢晋阳前来问话。 “你参与太卜署事物这半年来,与仙家女子接触甚多,传的流言纷纷。你且老实告诉本宫,你是不是看上仙家女子了?” 谢晋阳先是吃了一惊,后又摇头道:“我已有婚约,不会逾越的。” 皇后不信,于是诈了他:“如果你有意,本宫可以替你做主。” 他思虑了一下,依然没改口:“不,虽然我们常常见面,可最多我只把她当妹妹而已。皇嫂不必多心。” 在谢晋阳的再三保证下,皇后放下了心。 这句话传到了仙姿耳朵里,她默默窝在屋里哭了一夜后,第二天依旧面不改色,只是再有谢晋阳出现的场合,她便能避则避,不再相见。 而谢晋阳却不习惯了她的不在,人群中总是有意无意的搜寻她的身影。 几次之后,他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借口来到仙家拜访。 冬日的阳光总是有些慵懒,不像夏天那么热烈,也不像春天那么和煦。仙姿眯着眼睛坐在窗前,忽然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。 她的丫鬟来报,谢晋阳前来拜访太卜令。 “哦?那又怎么样?”她懒懒的回答。 “小姐,你、你难道不想见他?”丫鬟对她们家小姐的反应吃了一惊。 仙姿不悦的说:“他是有婚约的人,此事以后不要再提!” “可是……”丫鬟犹犹豫豫,最后还是一咬唇说了出来,“晋阳王说他完事之后要到花园散步……问小姐有没有空……” “胡闹!”仙姿拍案而起,“是你私自和他见的面?我父亲知道吗?” 丫鬟吓得“噗通”跪在了地上:“小姐,如果没有老爷的授意,奴婢万万不敢啊!” 仙姿心下了然,看来自己的父亲也有意促成此事。仙家已经不满足于只掌管一个小小的太卜署了,现在正需要一个强硬的后台。 她挥挥手吩咐丫鬟:“我知道了,你且在外待命,待会儿见机行事,懂吗?” “是。”丫鬟含泪而起,退了出去。 仙姿坐在铜镜前,给自己的脸扑上一层□□,让自己看起来更苍白清淡了些,配上一身白色锦衣,往冬日的阳光下一站,盈盈纤弱,惹人怜惜。 带上丫鬟,两人来到花园假装散步。 花园里早已是一片枯黄,萧萧瑟瑟,没有一点生机。 谢晋阳看到远处的佳人,几天来积郁在心头的相思之情终于忍不住倾泻而出,脚步加快来到仙姿身边。 一抬眼,看到她脸色苍白,似大病一场,他不禁呆呆的问:“妹妹,几天不见你这是怎么了?” 仙姿摇头,欲语还休。 丫鬟见状立马说道:“还不都是因为你,自从听你说把我家小姐当妹妹之后,她就窝在屋里哭了一整夜!之后一病不起,所以最近都没陪我们家大人前往宫中!” “叫你多嘴!平时都怎么教你的!”仙姿生气的瞪了她一眼。 丫鬟立刻还嘴:“小姐,本来就是!我们老爷还因此事软禁了小姐,不给吃不给喝的!奴婢也是看不过去了才……” “啪!” 仙姿一巴掌落在丫鬟的左脸上,她的杏眼含着怒气泛上一层泪光:“给我下去!” 丫鬟委屈的瞪了谢晋阳一眼,退了下去。 谢晋阳这才知道,仙姿为了他受了如此多的苦,一时心里感动万分。 “妹妹……不,姿儿,我以前不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,现在我知道了,我们……我不会再让你受这么多苦了!”他信誓旦旦的保证。 仙姿假装惊讶的抬头,一脸不可思议: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 “我说,我的心在你那儿!”谢晋阳一本正经的回答。 仙姿的脸上一时间神采各异,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紧皱眉头,看得谢晋阳不知所谓,一颗心提在胸口半天下不去。 “姿儿,难道你……你不愿?” 仙姿摇摇头,又点点头:“晋阳王,你我终是今生无缘,我知道你有婚约,是小女子逾越了。” 说罢,她退后一步,对谢晋阳作了一揖。 谢晋阳一看慌了,立马上前一步:“姿儿,你误解我了,我本来是不抱希望的,可既然知道了你的心思,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成为我的王妃!” 听到这句话,仙姿知道,她成功了。 不管是为了家族,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,她都成功收服了这个男人。 就算对方是舞清风,从小和自己一起玩到大的闺中密友,关乎到自己的人生,她依旧会毫不留情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,在仙父的暗自授意下,谢晋阳多次来往于仙府,与仙姿相见。 城里的风言风语都传遍了,可这时舞清风早年离家的二妹妹回府了,家中事务繁多,让她根本再没空去仔细追究这件事。 一直到那天的逃亡路上。谢晋阳的毫不留情让她心如死灰,她这才恍然大悟,谢晋阳看上了她的闺中密友,两人暗度陈仓半年多,全城人都知道的差不多了,自己还在幻想这种事不可能发生。 可那又如何,事情已成定局。 回想起这些往事,仙姿才渐渐体会到,欠别人的可能终究要还。 谢晋阳能为了她弃守婚约,也一定能为别的女人放弃和自己的这段婚事。她不禁想,如果当初谢晋阳再爱她也不愿背信弃义的杀了舞清风,是不是那样的男人才值得一个女人托付。 毕竟感情能深,也能随着时间淡去,唯有一个男人的原则和底线,才是他会不会抛弃爱人的唯一标准。 --- 第22章 第21章 终于回来了(改俩字) 京城依然是一派祥和的景象,只是城门口盘查严了些,无忧一个人倒并未引起士兵们的注意,轻松的进了城回到荆斩情的私宅。 宅里的下人们因为荆二公子受伤,大部分都被迁回了荆府,只留下几人看家,他们见到无忧后纷纷惊呼:“小姐,您怎么从荆府回来了?” 原来大家以为,无忧去荆府照顾受伤的荆斩情了。这一回来,几人暗中揣测,都怀疑府中那位真正的女主人把无忧赶了出来,于是都对她露出一些鄙夷之色。 无忧也不生气,笑了笑解释说:“公子让我回来拿些东西。” 荆斩情受伤,估计还没察觉她失踪了几日,如果再拖着不去荆府看他的话,难免他不会起疑心。回房间拿了些换洗衣物,她离开了私宅,来到荆府。 “什么人!敢在将军府前乱晃!”荆府门前的护院毫不留情的想要轰走无忧,就像以前没有见过她一样。 她想解释,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,却不知如何开口,只好搬出常溪亭:“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,我要见荆少夫人。” 那护卫冷冷一笑,厉声喝道:“荆少夫人也是你能见的?” 无忧惊讶的探头往荆府里瞧,不明白走的这几日荆府发生了什么,这个护卫明明在那日见过她,怎么此刻翻脸不认人了! 正欲垂头丧气的走开,荆府的大门开了,一位女子嬉笑着回头跟后边人说道:“好了好了,下次再来拜访时,一定给你带!”说着,常溪亭和迦和跟在那女子后边出来。原来两人是在送客。 无忧眼巴巴的瞅了她们一眼,迦和看到了她,眼睛一翻撇向一边,常溪亭见状忙把那女子送上马车:“快些回吧,别让你夫君等急了!”那女子羞涩一笑,低头钻进了马车。无忧在一边静静的瞧着,等着那马车走了,才上前去。 “溪亭姐姐!”她猫腰躲过护卫,一下跳到常溪亭面前,带着苦涩的笑容说道,“我一直在别院,今天才听说公子受伤了,于是就赶来想见见他!可是这护卫却不让我进……” 常溪亭展露出笑容,刚要说什么,迦和脸一沉“哼”了一声道:“不让你进那是自然,你是什么人,我堂堂荆二夫人在此,岂能容你这等不怀好心的女人进了我家的门!” 无忧了然,自己才走了几日,这女人就名正言顺的当起夫人来了!想了想,自己岂能如此憋屈,于是反驳道:“你是什么夫人,他八抬大轿把你抬进来了吗?他和你摆了酒吗?不就是婚前身子就给了人家,一个破鞋而已,装什么夫人!” “你!”迦和满脸通红,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如此骂,不知道如何还嘴。 无忧一瞧,原来是个纸糊的老虎,心里不禁轻松了许多。 旁边的常溪亭忙和稀泥,拉着无忧的手,对迦和说:“人家来看我们二公子,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她进去,这才是待客之道。至于到底要不要她走,那得看二公子的意思才行。” 迦和赶忙点点头,生怕常溪亭对她这个“不懂待客之道”的外族女子看不起,于是哼哼唧唧的答应:“好吧,这次就放你进去,不过夫君可不一定想见你!” 切,无忧鄙视的看了她一眼,心道,你这么有阿Q精神喜欢自欺欺人,我倒要看看,荆斩情会不会赶我走。于是她跟着常溪亭大摇大摆的进了荆府,来到荆斩情的住处。 荆二公子在府里有一处单独的院子,可能因为是二公子,所以这院子也比较僻静,离主院有一段距离,却是个养伤的好地方。无忧咬咬牙,想想师父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全把自己留在此地,她决定豁出去也要把事情办好。 站在房门前,她狠狠拧了自己胳膊一下,顿时疼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,接着也不管常溪亭和迦和正在自己身边,低头一阵风似的冲向屋内,直扑向荆斩情床前,悲戚的叫道:“公子!你受伤了也不告诉我,害我在别院思虑成疾!差点、差点就见不到你了!” 这一叫把正在床上躺着的荆斩情吓了一跳,抬眼一瞧无忧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自己床前,着实受到了惊吓。奈何他和无忧相处时日长了,深知对方的秉性,于是他不悦的瞥了无忧一眼:“好了别哭了,什么思虑成疾,我看你是没钱花了才想着来找我,这都几天了!” 无忧破涕为笑,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:“嘿嘿,还是公子你了解我!伤哪儿了?我瞧瞧?”她心里一阵紧张,看来装可怜扮深情这一招对荆斩情不管用啊!这可怎么办! 迦和紧跟着走了进来,见无忧趴在床前,立即生气道:“夫君!她、她怎么能如此不识大体!快起开!”说着,走了过来把无忧拽到一旁。 无忧又想拿话呛她,可转念一想,擒贼先擒王,要抓住主要矛盾,于是瞄准了荆斩情,往他身上使起劲来,可怜巴巴的眨着双眼:“公子,你不要我了吗?” 看她如此喜爱自己,荆斩情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连忙安慰她:“我怎会不要你。” 无忧狡黠的冲迦和扮了个鬼脸,仿佛在说,瞧,他没说不要我。迦和顿时火冒三丈,刚要发脾气,却被常溪亭拉住。这一拉,她回过神来,语气在荆斩情面前弱了下来:“夫君,是迦和哪里做的不好吗?如果我哪里照顾不周,你一定要告诉我,她这么瘦弱的小姑娘,怎能好好侍候你?” 一看两个女子僵持不下,荆斩情也烦躁起来,只好摆手作罢:“算了算了,无忧你先回别院住着,这里有迦和照顾,你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。”他对迦和有一种惭愧之情,再者迦和也是梅老太婆的徒弟,医术比那些普通郎中好很多,有她在这儿照顾自己很舒心。 无忧只好点点头,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。对于男人她了解的虽不多,可自小从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的也大多如此,男人讨厌整日哭哭啼啼的女人,她只有多表现出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地方,才能重新获得他的青睐。 假装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荆斩情身边,常溪亭却在出院门后叫住了她:“无忧。”她有些尴尬,往身后瞧了瞧,见迦和没跟来,才拉起了无忧的手:“刚才对不住了,迦和的性子有些泼辣,我怕她起冲突伤了你,才出手帮她。” 无忧微微愣了下,看着常溪亭那诚恳的目光,这才回过味来,原来常溪亭表面上是在帮迦和,实则是在帮自己。“为什么?”她问。 “啊?”常溪亭对她突然冒出来的问话不解。 她这才解释道:“你为什么要帮我。” 常溪亭一笑:“因为你很像我。” 正欲深究,管家却急匆匆的跑来,递过一封红色的折子:“少夫人,过几日便是兰花祭了,宫里送来帖子,请您和二公子过去。” 兰花祭,无忧想起这是初夏时节最盛大的节日了,如果自己也能陪荆斩情去,机会是不是大一点?常溪亭看出了她心中所想,于是接过请帖:“你不妨回去准备一下,不管老二到时候带谁,你可以随我去。” “随你去?”无忧愣了下。 “做我的贴身丫头,你介意吗?”常溪亭露出友善的微笑。 无忧赶忙点头:“溪亭姐,谢谢你。” 离开了荆府,她又快马加鞭赶往城西小树林。几天没回来,窗台上堆了一叠厚厚的纸,都是城里人想要打听的八卦。她在屋里待了半天,把那些名字都排好了号,默默等到了天黑。 除了师门会帮她搜集一些情报,她还有些别的办法,这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,从穿越来时她就发现自己身上带着一块木牌子,牌子的顶端被削尖成了一个哨子,只要轻轻一吹,过不了一会儿自己的面前就会出现一个黑衣人,像机器一样问她有什么需要。 第一次是在越人谷,她百般无聊拿起这个木牌子观赏起来,那牌子上刻着一行她非常喜欢的字:不问江湖事,不知灵峰阁。就因为这行字她才没把这破牌子扔了,看到上边的尖孔,便拿到嘴边吹了一下,刚开始还惊奇这还能吹响,谁知没一会儿黑衣人的出现,把她吓得差点把牌子抛向天空。 时间久了她才明白,这是灵峰山庄的情报组织,当初梦中所听闻“江湖百晓生”,再加上舞夫人透露给她的那一点消息,她猜测自己之前可能在灵峰山庄跟百晓生学习,所以身上才会有这块牌子。 利用这些,无忧才能不断的搜集种种详细的令人发指的情报,来完成她的一切计划。 黑暗中,一个鬼魅般的黑影灵巧一闪进了屋子,那门甚至都没发出“吱吖”的声音。“您有什么需要。”和平常一样,黑衣人像机器人吐字般一字一句清晰的问道。 “查查一个叫迦和的女人,哦对了,是梅若的弟子,常年居岭南的那位。” 话音刚落,那黑影一瞬间闪出门外,速度快的令人咂舌。无忧嘟囔道:“每次都这样,不会和人多聊聊再走?” --- 第23章 第22章 庆典事件一 迦和的消息还没有传来,常溪亭这边已经让人通知无忧准备了,初夏的祭典拉开帷幕,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上层阶级晚宴聚会。接到通知,无忧心里对荆斩情冷嘲热讽了一段,他果然选择了带着迦和前往宫中,可又转念一想,他只是个普通男人,自己何必对此不爽。 “哼,什么声名在外的侠客,他这种男人,连我师父……不,连我大师兄都不如!”随常溪亭站在宫门外,她看着不远处与谢晋阳他们聚在一起的荆斩情,心里暗讽。 宫里有轿撵专门来接这些夫人小姐,无忧当然没这种待遇,只能跟在常溪亭的轿撵后,快步低头走入高大庄严的宫门,踏进玉石板铺成的宫路。一路上大家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,平日里见面总要喧嚣热闹的说上几句的小姐,此刻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,个个端庄肃穆。 一直走了好长的一段路,不知拐了多少个弯,轿撵队伍终于来到了一个张灯结彩的地方,里边已经有人到达,欢声笑语打破了轿撵队伍的安静。见常溪亭要下轿,无忧赶忙上前扶着她。递过漆红的帖子给门口的公公,迅速有宫女前来带路,领着常溪亭一行人往右边走去。 无忧这才抬头好好打量眼前的光景,原来这地方中间是条长方形的池子,池水上还飘着花灯,池子右边一排长长的坐榻,前方挂着飘逸的白纱,想来是女眷们的座位。抬头望去,不出所料,对面的坐榻第一个就是谢晋阳,他的身后还坐着毫无廉耻的云瑶。无忧没有见过那位李大人,一时之间目光在对面搜索,想瞧瞧在场有没有哪位大人脸色铁青鼻子气歪,正看着,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她的小师兄顾瑾瑜。 显然顾瑾瑜也瞧见了她,眼里放出讶异的光芒。无忧赶紧低下头,专心随常溪亭入席。常溪亭坐在第三位,这是历任将军府女眷的位置,无忧不禁想,自己终于触上了曾经舞清风坐过的地方。 坐定之后,常溪亭低声给她介绍起了对面的情况,她这才知道,原来顾瑾瑜坐的位置正是宰相大人身后。 正说着,帝后驾到,现场安静了下来。待帝后坐定,还未开口,一阵丝竹乐声响起,一队穿着白衣仙女似的的人儿飘飘入场,在上座和水池中间的空地上跳起舞来。这舞舞姿奇怪,无忧仔细一瞧,领头的女子头戴帷帽,白纱覆面,风一吹露出那张清丽脱俗的脸来,正是仙姿。 她如今退去了王妃头衔,重入仙家女司,因是嫁过人的,所以只能以白纱遮面,不能真面目示人。 “也不知道谢王爷现在什么表情。”身边一女眷隔着池水远远往对面瞧,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。 “你少说两句!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!”有人出声教训她。 这边又安静了下来,专心看仙姿跳舞,临近尾声时,她跪在池前拿起一杯酒,向夜空举杯,之后喝了下去,这才终了。 “嗯哼!”上座皇帝一声咳嗽,令大家正襟危坐起来。正欲等他开口,谁知旁边的皇后抢先道:“陛下,您身体不适就不要勉强了。” 这话一出,皇帝憋得满脸通红,底下人的脸色神采各异。无忧嗅出一股阴谋的味道。谢晋阳赶忙起身,移步帝王面前俯首作揖:“皇兄,您要保重龙体啊!”说罢,他的目光瞟向皇帝身边的一位公公。 那公公眼中精光乍现,立刻上前扶着皇帝的胳膊道:“皇上,今夜风大,御医嘱咐了您不能吹风,还是起驾回宫吧!” 无忧瞧瞧天空,这哪来的风,连三级都没有,顶多二级小风! 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这让谢晋阳和皇后有了更好的理由,劝说皇上回宫。另一边,荆斩情和一些大臣也都起身要皇上保重龙体,皇上最终无奈,咳的满脸通红,摆手起驾回宫。 这一幕让无忧看不懂了,她心下琢磨,谢晋阳和皇后结党营私要逼皇帝下台,这她知道,可今天就表现的如此明显,这也太快了!难不成……她忽然目光一闪,灵光乍现,刚才皇帝那样子,搞不好已经病入膏肓,活不久了。 再仔细往那边看,相府一派的人马果然摩拳擦掌,快要坐不住了。 皇后一看局面有些乱,立即开口笑道:“众位,今日祭祀庆典,宫中自年后以来,这大宴是今年头一份,希望刚才没有打扰到众位雅兴。” 一些有眼力劲的大臣连忙摆手:“哪里哪里,皇后娘娘见外了。” 皇后的目光往荆家看来,对着常溪亭一笑,又转头瞧着荆斩情:“荆二公子,听说你外出游历带回个江湖女子,可带出来让本宫瞧瞧?大家可好奇的紧,这江湖女子到底生的怎样俊俏,竟把满京城的贵女都比了下去?” 这下可尴尬了,皇后明显指的是无忧,可今日荆斩情身边坐着的却是迦和。只见他尴尬道:“谢皇后娘娘关心,只是今日臣并未带她在身边。” 皇后拿袖子遮嘴笑道:“荆二公子怎净睁眼说瞎话,你以为本宫老眼昏花,没瞧见你身边的那位女子?” 荆斩情转头看看迦和,又不敢让她冒充无忧,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常溪亭见状忙起身出了帷帐,向皇后低头下跪:“此事断不敢欺瞒皇后娘娘,二公子身边的那位女子并不是他带回的那位。” “哦?”事情有了分岔,皇后倒对此很感兴趣,就连在座的各位也都兴致勃勃,有了这等八卦,当然要看。 常溪亭的余光忙向无忧使眼色,无忧只好快步出来,跟在常溪亭身后跪下。荆斩情和迦和都是一愣,才看清楚,原来无忧一直跟在常溪亭身边。 “这便是臣家小弟外出游历带回的女子,此次入宫若由他带在身边毕竟不妥,所以臣妾便自作主张,将她带在了臣妾身边,还望娘娘责罚!”常溪亭伏地诚恳的说。 皇后见状摆摆手道:“快起来吧,什么责罚不责罚,本宫也对这江湖女子好奇的很。快领上前来瞧瞧,若荆二公子有意,本宫也可于你二人赐婚。” 这话语刚落,立刻有好事之人指着荆斩情身边的迦和问道:“不知这位女子是哪家贵女?怎地好面生啊!”众人一瞧,是相府那一派的人,看来他们对谢王爷这一派早看不惯了,见荆府出岔子,连忙插上一脚。 “什么贵女,我是荆二公子的夫人!”迦和嘴快,听人问起她,连忙趁机表明自己的身份。 这话一出,满场哗然。大家纷纷议论道:“荆二公子娶妻,这么大事怎么都没人知道,也不上报朝廷,这不合礼数啊!” 荆斩情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,瞪着迦和:“你不会少说两句!” “夫君!咱们明明已经成婚,你怎么不告诉大家我的身份!”迦和委屈道。 现场乱糟糟的一时流言四起,有些女眷已然见过迦和,今日见荆斩情带她入宫,更是确定了她以后就是荆二少夫人的传言,可又闹出这一出,情况又不明朗了。 无忧冷笑,迦和真是自作聪明,以为这样逼荆斩情在众人面前表态,就能坐稳了荆二少夫人的位置? 皇后一脸不明所以,抬手示意大家安静,开口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荆府这么大的事,怎么也不听人来禀报?”说着一脸责怪的看向常溪亭。 荆夫人早已去世,荆将军也再无续弦,所以这荆府的女主人就落到少夫人常溪亭 身上。将军府若有喜事丧事,都应由她进宫向皇后禀报才是,这一问弄的常溪亭不得不弃了迦和:“回皇后娘娘,这位女子与臣妾家二公子并未有婚姻之实,只是二公子曾答应过要娶她。望皇后娘娘明鉴。” “哦?”皇后好奇道,“此女子什么来历?” 荆斩情正要起身回话,迦和却先了一步跪在皇后面前:“小女子名迦和,来自岭南。我们二公子当年对着我师父的墓起誓,要娶我为妻,决不食言!” 这性质就有点严重了……皇后心下默想,同时往两方互相打量。无忧知道,古人对起誓是比较看重的,特别是当着老人家的坟墓…… “那荆二公子,你属意谁?”皇后问道。 这一问把荆斩情逼到了绝路上,他的伤刚好,对于这些事还未来得及细想。 无忧见他左右为难,忽然想到了对付男人很有用的一招,以退为进。既然他对迦和有愧疚之心作祟,那自己也让他心里愧疚一把,看谁能斗得过谁。于是她硬着头皮开口道:“皇后娘娘,小女子有一言。” “讲。” 她不卑不亢的直起身子,抬手作揖:“小女子不愿心爱之人违背誓言,左右为难,所以……唯愿成人之美,巧断鸳鸯。”她努力装作满目诚恳的望向荆斩情,眼中顾盼流连,一片哀伤。 荆斩情仿佛受了极大的触动,一时之间呆在那里,作为男人,他有想过怀拥三妻四妾,可却不理解为什么无忧要退出,难道有了迦和,她就要离开自己?他实在不能接受,曾经一直跟着自己怎么都甩不掉的小姑娘,这次却要主动离开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谢谢小天使们的收藏~爱你们,一定会好好写回报大家的~ --- 第24章 第23章 庆典事件二 “真是女侠啊!如此有风骨、讲义气!” “瞧瞧瞧瞧,这和那些整日窝在后院勾心斗角的妒妇们,真不是能比的!” 一堆堆赞美之声向无忧涌来,当然,这些都是池水左边那些男人的赞美。皇后听了这话,倒是有些意外:“没想到你一平民女子,竟也能如此识大体,唉,此事也不必慌着做决定,还是要看荆二公子的意思。” 无忧明白,她的计策成功了一大半。 迦和见自己的风头被无忧盖了下去,不悦起来,站起身往前走去:“皇后娘娘!此女阴险狡诈,你们断不可轻信了她,被她骗了!” “放肆!”皇后旁边的女官立刻呵斥,“皇后娘娘让你起来了吗?” “哼,此等不懂事的女子,荆二公子,你也好带得出来?”有人讽刺道。 皇后摇头,满脸不悦:“岭南那地方穷山恶水,果然养不出些好的!荆府作为护国将军府,竟敢带一外族女子进入宫中,本宫原念你父亲有功,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不懂规矩!将军府要娶妻,怎可娶一外族女子!此事本宫做主……” 正当无忧以为自己就要成功时,迦和却“噗通”一声跪在了皇后面前,打断了皇后的话语,只见她泪水涟涟的从脖颈中拉扯出一条黑色的细绳子,那绳子末端是一颗温润的玉石:“皇后娘娘,迦和不是外族女子!迦和的师父是梅若!” “梅……若?”皇后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她,脸上的神色变幻可谓是精彩万分。 底下有知情的大人也都神色一变,私下纷纷议论:“梅若,是那位二十年前被赶出宫去的梅妃?” “那这么说,这位迦和姑娘有可能……” “嘘!什么都不一定!” 皇后忽然想到什么,急切的追问:“刚才你说你叫什么?” “小女子名迦和!” “迦和?这哪有姓迦的!”有人立刻反驳,“这名字,一定是外族人!” 皇后默默的念叨:“迦和……迦和……”她的身体渐渐颤抖,死死盯着迦和看。 无忧一想,梅若曾经是贵妃?那按照剧本,迦和岂不是和宫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?她这一琢磨,只得无语的看着面前那片灰灰的地,知道此事今日是不成了。谁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没背景没依靠呢?舞家早被灭门,如果迦和真的和宫里有关系,那“勾引荆斩情”这件事,得从长计议了…… 只见皇后神情激动,缓缓站了起来:“迦和,迦和公主……” 她这一念叨,把无忧吓了一大跳!迦和是公主?没想到背景这么大! 一边的宰相大人一听这话,立刻了然道:“是了,没人姓迦,可‘迦和’的确可用作公主名号。” 谢晋阳一听,猛然想起一件事来,二十年前,梅妃被赶出宫时,他才五六岁的年纪,而他的皇兄已经是十六七的少年新皇了,在梅妃走后的当天晚上,他在偏殿遇到皇兄,皇兄喝的宁酊大醉,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“迦和”。 他立刻走上前去:“皇嫂,此事事关皇室血脉,一定要调查清楚再做决断!” 皇后立刻清醒,又缓缓坐下,平息了情绪后问迦和:“梅若……已经去世了?” 迦和点头,一脸凄凉,还回望了荆斩情一眼:“是,她是为了救二公子而去世的。” 荆斩情心里一抖,想起梅若死前的那张脸,如果迦和在此告诉众人梅若是他亲手杀的,荆府逃不了一劫。想到此,他也感激的对迦和点了下头。 无忧心里直骂娘:“娘的!到头来竟给他俩做了嫁衣!” 不过皇后心里却轻松了起来,嘴角渐渐往上,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。梅若死了。这对她是件极好的事。众人不知道梅妃当年和皇后的过节,以为皇后是找到皇室血脉,高兴过头才露出这样的笑容。 “孩子,你先起来。”皇后让迦和起身,亲切起来,“本宫看着你,就想起当年梅妃。你放心,若到时查明你真的就是迦和公主,自然要恢复你的名声。” 迦和也有些愣,她只知道师父和宫里有关系,却没想到竟然牵出了自己的身世!想起自己的师父曾经对她的种种,若那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……自己联手和荆斩情害死了她…… 想到这儿,她俯身趴在地上向皇后献了一个大礼,以掩盖自己掉落的眼泪。 皇后笑道:“这孩子,快起来。你就暂且安心住在将军府,到时候本宫自会派人接你回宫。这样吧,我这老妇人就不打扰大家了,先去向皇上禀明这件喜事。” 一干众臣女眷立刻起身出榻跪在地上:“恭送皇后。” 女官道:“起驾。”皇后喜笑颜开的走了…… 跪了半天的无忧揉揉膝盖,把常溪亭扶了起来。两人入榻坐定,常溪亭遗憾道:“对不住了无忧,没想到迦和有这种来头。” 无忧摇摇头:“溪亭姐,你这样帮我,我谢还来不及呢!没关系,这样也好。” 常溪亭拉着她的手,叹了一口气:“你不懂这其中的牵扯,如果迦和真的是公主,那、那荆府绝不会娶她进门。” “啥?”无忧一时间转不过弯来,觉得老天真爱开玩笑,刚才她还苦恼呢,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柳暗花明又一村…… 常溪亭四处看了看,压低声音:“这里我也不方便说。你先不要想那么多,回私宅歇息两天。” 无忧点头,又细细思量一番,这种朝廷利益关系牵扯她也明白,难不成是将军府如果迎了公主,就和皇室有了姻亲,这对谢晋阳和皇后一派有什么不利? 那边人们纷纷恭喜荆斩情和迦和,两人站在一起春风得意。 觉得郁闷的无忧向常溪亭说明,要出去走走,常溪亭也未阻拦,告知了她只要不出这个院子就没问题。 离开了热闹的人群,被微风一吹,她的心才逐渐静下来。往小径上走去,身后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,她回头一看,是小师兄顾瑾瑜。 顾瑾瑜长着一张白净的面庞,眼睛又大又圆,以前在越人谷没发现,今天穿了件青色长衫,把他那书生气质显露无疑。无忧知道小师兄身上的血海深仇,对于他今天会混入权利中心毫不吃惊,她和他两人说白了都一样,身上都背负着家族的仇。 “小师哥!”她甜甜的叫了一声。 顾瑾瑜拉她到一边的墙下,悄声问道:“师妹,你怎么在这里?” 无忧撇撇嘴:“你刚才也看到了。” “师父的任务?”他紧皱眉头。 “嗯……差不多吧!”对于舞家的事,无忧不想透露,于是把这推给了九天魔尊,“师父派我做卧底,把荆斩情给拿下。” “哦!”顾瑾瑜松了口气,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 无忧挑眉:“什么好?” 他笑笑,刚才的紧张感散去:“我原以为,你去帮谢王爷那一派了,害的我刚才担忧许久,想着将来遇上你我下不了手怎么办。” “哼,你下不了手,我可下得去。”无忧瞥了他一眼,“怎么,你不是听从师父的命令,才去帮宰相大人的?” “嘿嘿,自从我出了越人谷,就再没回去过。和师门也一直没有联系过。”顾瑾瑜一笑,露出他那洁白的大门牙,十分傻气,“我入相府是为了继承家族遗愿。既然如此,以后咱俩就是一条线上的人,你有什么消息可得告诉我啊!” “报仇就报仇,为了家族遗愿?你哄小孩子呢!”无忧不悦道。她心中有气,不免对长久未见的小师兄态度不怎么好。 顾瑾瑜也不生气,一副笑眯眯的模样:“师妹也长大了,不是小孩子了!放心,就算荆家那小子想娶什么公主,相府也不会让他如愿!” 两人正交换着情报,忽听宴席处一片混乱。 “出什么事了?”无忧好奇的瞧着不远处,女眷们的幔帐纷纷掀开来,大家都往一处涌去。 顾瑾瑜皱皱眉头:“我得走了,师妹,你保重!有什么事到相府来找我!”说罢他快步走回了宴席处。 无忧想了想,怕常溪亭出什么事,于是也回到宴席中。 到了才知道,仙姿死了。 她躺在榻上,七窍流血,一看就是被毒死的。现场一片混乱,有人去叫御医,有人去通报皇上和皇后,谢晋阳不管不顾扑了上来,抱着她的尸体,不停喊着她的名字:“姿儿。”惹得身后的云瑶脸色难堪。 无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,心想不知谁下的毒,死的好!她恨恨的看着谢晋阳哭成泪人的模样,回头望望第三个坐榻,心里笑道,姐姐,你看到了吗,这就是他们的下场,这就是他们的报应。 宫门封锁,皇帝下令要彻查此事,今夜谁都不能出宫。能在宫里下毒,这已经超出了整个皇室的底线。 无忧也很好奇,她突然想起那日仙姿于西市,怎就恰好遇上了云瑶。是谁三番五次在帮自己? --- 第二卷:三人行 第25章 第24章 心狠 现场除了仙家的人和谢晋阳悲哀至极外,其余的人则开始互相猜忌起来。仙家的一些亲戚认为此事和云瑶脱不了干系,她曾经有过想要谋害仙姿的前科。而宰相大人那一派却认为晋阳王最有嫌疑,这极有可能是他对仙姿离自己而去怀恨在心。 一时间众说纷纭,两边互相指责谩骂,常溪亭找到无忧,紧紧抓住她身体发抖。荆斩情在混乱中也来到常溪亭身边,护着他大嫂,害怕此时再节外生枝。闹了大半夜,最终只查出了问题出在献祭舞的那杯酒。 天微明时,宫里终于遣散众人,各家各户都惶惶然出了宫。 无忧和常溪亭他们分别后,径直走向城西小树林,她想瞧瞧黑衣人有没有传来什么有用的讯息。 暗蓝色的天边泛着鱼肚白,有颗亮晶晶的星星还高高挂在那里,早起的商户已经开始准备早点,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过去了。小树林茶馆处的茅草屋黑漆漆的,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样,无忧四处瞧了瞧,没见有人跟踪,便悄悄掩门进了屋子。 一进去就看见正中间一个人影背对着自己坐在那儿,吓了她一跳:“谁!” 旁边的人抬头,一双晶亮的眸子眨了眨,语气不大高兴:“还能有谁!” 无忧借着黎明的光线一瞧,原来是师姐,顿时松了一口气,又疑惑道:“你们没回去?” 五天把轮椅转了圈推正,那上边坐着的正是九天魔尊。此时的他低垂着眼,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脸,处在阴影下无忧也能感觉到他的阴沉。 “这不,师父不放心你,又回来了!”五天翻了个白眼。 无忧咽了一口唾沫,小心的笑道:“伤势怎么样,怎么坐上了轮椅?” “这辈子都好不了了!成了个不会动的,连瘸子、跛子都不如!”五天没好气的说。 九天魔尊不悦的“哼”了一声,冷冷张口:“你,不够心狠。” 无忧一愣,眨巴眨巴眼,忽然正襟严肃道:“请、请师父教导!” “小五。你先出去。”他吩咐。 五天瞥了他一眼,临走对着那轮椅不高兴的踢了一脚:“别怪我没劝你,没有曹老头,我可治不好你。” 茅草屋的门第一次被大力关上,发出“嘭”的巨响,无忧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,生怕师姐这一砸把门给砸掉了。正胡思乱想着,九天魔尊缓缓开口了:“我问你,当时为什么不找机会,杀了谢晋阳。” “啊?杀、杀他们?”她张大嘴巴,如实回答,“我只想着把他们搞散,没想杀了他们啊……” 九天魔尊听了这话,盯着她瞧了半天,把她直瞧的背后发毛,才轻哼一声:“妇人之仁!他做了什么,你都忘了?” 无忧的头渐渐低了下来,一张脸也沉在了阴暗中。突然,她阴仄仄的笑了起来:“嘻嘻。师父,论起谁更狠,你可能不如我。我不要他们死,我要他们活受罪。” 屋里静了半晌。 “看来为师帮了倒忙。”九天魔尊抬起眼来,目光中满是阴冷,“那封云瑶写给谢晋阳的信,是我假借你手给了仙姿。还有昨晚的事,我安排的。” 无忧惊讶的抬起头,不敢置信的望着他:“你……知道我的过往?”如果没记错,自己只在最初说过把妹妹弄丢了,其他的一个字都没提过。她现在开始怀疑,也许师父最开始派她出谷接了这项任务,就是为了方便她报仇。 “嗯。”他轻声答道。 “那小师兄的事,也是你默许?” 九天魔尊皱了下眉头:“你见到他了?” “昨晚见到了,他和相府的人在一起。” “他的事暂且不提。”九天魔尊示意她看桌上的那封信,“这里边是有关迦和的东西,你拿去对付她。” 无忧大喜,嘿嘿一笑跑过去,抓起那封信迫不及待的拆开要看。 九天魔尊提醒道:“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办,这段时间我住在宰相大人的苍山别院,有什么事可来找我。” “嗯嗯,没问题!”无忧低头看信,敷衍着答道。 “小五。走了。”他朝门外叫道,五天立刻冲进门,推着轮椅离开。 待无忧看完了信,才发现两人已经走了。“唉,还没跟师父道谢呢,完了完了!”她嘟囔着,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。 迦和的公主身份确认无疑,不过她却还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,这过往足以让皇家脸面丢尽,只得为她草草寻一夫婿嫁了。不过无忧还是小心翼翼的把信收好,她还不想这么快就让迦和失落,毕竟春风得意之后的失落,才是真的失落。 接着她又收了黑衣人的讯息,得到了迦和更为详细的过往经过,才满意离开。 在荆斩情的私宅好好休息了几日,宫中便传来消息,安排迦和入宫。看来她的身份确认了,无忧躺在榻上,嘴角带笑,看着不远处飘落的花瓣。正悠闲时,被众人簇拥着的迦和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。 “你还赖在这里不走?”她看到如此闲散的无忧,更是怒气横生,吩咐身边婢子上前把人揪起来。 好汉不吃眼前亏,无忧一骨碌从榻上站起,轻松避开了来人的手:“哟,公主殿下不入宫,跑到这里来做什么?” 迦和居高临下的瞧着她,往前走几步,摸上了那木质的软塌:“这里是我夫君的私宅,你有什么资格住在这儿?” “你去问荆斩情啊!”无忧厚着脸皮,露出纯真的笑容,“是他亲口说让我住这儿的!” “那我今天以公主的身份,要求你离开!”迦和得意洋洋道。 “公主?那和荆府有什么关系?我国律法也没有规定公主就能随便在普通人家赶人啊!” 迦和气的牙痒痒:“什么侠女!伶牙俐齿就会狡辩!装的可真像!” 她旁边一位年龄大的婢女立即跟她说道:“公主别气,既然不能拿公主的名号,你还有荆二少夫人的位置啊!” “哈哈!”她高兴的瞬间得意忘形,又想起宫中嬷嬷的教导,于是缓缓摆起公主架子,心平气和的说,“那,我就以荆二公子的正室身份,让你离开!” 她一开口,她身边那一群丫头婢女都纷纷往无忧这儿凑来,一副要抓住她扔出去的架势。 “等等!等等!”无忧慌忙喊停,“我有话要说!” “哼,都到这份上了,有什么好说的!”小婢女不屑的嘲讽道。 “就是,我们公主让你赶紧滚!” 无忧一气,抬手就是一个巴掌,“啪”的打在了那婢女脸上:“你是什么身份,一个连身子都卖了的人,敢这样和我说话?” 那婢女捂着脸,哭哭啼啼的看向迦和。 迦和倒是一派公主架子,有样学样,缓缓开口道:“好啊,说啊,我倒要看看,你还能说些什么来。” “嘿嘿。”无忧商商量量的凑近迦和,“哎,说真的,女人何苦为难女人,就拿咱俩来说,荆斩情又不赶我走,又要留着你,你说他是不是想娶两房媳妇啊?” 迦和一听,满脸怒气:“哼,你想让他娶你?我告诉你,没门!就算你想做小的,也没门!” “唉!”无忧失望的摇摇头,看来古代的女人封建思想根深蒂固,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,于是明着提醒道,“我的意思是,他对你啊,有二心!” 迦和一愣,皱起眉头仔细思量了起来。 无忧赶忙添油加醋:“就算不是我,看他现在这态度,说不定娶了你之后,还想娶别的女人!如果他对你没二心,不早赶我走了吗,还用留到现在?” 她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,正当无忧窃喜时,迦和身边那个年龄较大的婢女却突然凑近她的耳朵说了句什么。迦和盯着无忧看了一眼,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态:“别以为我瞧不出来,你是在挑拨我和夫君的关系!” 哼,看来你还不笨!无忧心里暗道,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:“你不信我也没办法,这样吧,你去找他,让他亲自来赶我走,看他来不来。” 迦和皱皱眉头,看向她身边那个婢女。只见那婢女摇了摇头,警惕的瞧着无忧。 无忧大失所望的叹了口气,说道:“唉,你可知道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?” 迦和不明所以的摇摇头。 无忧暗暗提醒:“你瞧瞧他身边的谢王爷是个什么货色的男人,见一个爱一个,还和青梅竹马搞在一起要暗害自己的老婆!荆斩情跟这样的人交好,你就不怕他跟着学坏吗?” 一席话出,迦和的脸色有些阴沉,她想起了当初荆斩情杀自己师父,不,是自己亲生母亲的样子,又想起他把自己一个弱女子孤身弃在半路上。不过,最终的占有欲还是战胜了她的理性,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无忧,对她说道:“你等着,我现在就去找他来!” --- 第26章 第25章 迦和的追求者 迦和带着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出了宅院,无忧松了口气,凭她对荆斩情的了解,他一定不会出头来赶自己走。他只是个普通男人,迦和想指望他?无忧摇了摇头,心想,这位公主一定会失望……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男人都是普通男人,他们常常肖想自己拥有多的数不清的女人的爱,可如果哪个女人想让他们为了自己赶走另外一些崇拜他们的女人,他们只会唯唯诺诺的当缩头乌龟,无忧一直明白这个道理,所以自始至终她从未对荆斩情抱有任何希望。 果然不出所料,一直到晚霞披满天,私宅也不见再有人来打扰。算算时辰,无忧一笑,从软塌上爬起来,乘着夜色往荆府走去。到了门口,一辆马车正缓缓起步,马车外围一袭黄色缎子包裹,两边木栏上皆刻有“荆”字,这除了荆斩情还能有谁,她赶紧跟上。 马车一直到宫门外才停下,无忧正欲上前,只见那车帘一掀,里边踏出一双粉色鸳鸯绣鞋来,宫灯一照,鞋面上泛着粉色光泽。原来是迦和。 无忧失望的转身,正琢磨为何迦和会在夜晚入宫,突然身边一个黑影窜过,带起一阵劲风,吓得无忧忙往墙边躲。 “迦和公主!迦和公主!”一个青年人扯着粗嗓子喊道。 无忧赶紧回头,躲在墙角看了起来。只见那青年见到迦和如同饿虎见到食物,不顾宫门口重重侍卫的阻拦,扑了过去,迦和满脸惊色,直往人群后躲。 “公主,我是任安啊!”他满怀期待。 “放肆!公主的名号岂是你能叫的!”一个公公细声细气的呵斥。 那青年被侍卫挡在了人群外,一听有人如此瞧不起他,一甩袖子朗声道:“我乃晋阳王府中门客,师从当今礼法大家言墨卿,是王爷和皇后娘娘最倚重之人!你是哪个不长眼的,如此触犯朝廷人才,这可是重罪!” 那公公立即噤声,朝迦和望去。 迦和满脸厌烦:“任大人,父王还在宫中等我,有什么事以后再说!” “哎!别走啊公主!”任安在一众侍卫的阻拦下叫道,迦和带着宫人狼狈的往宫中窜去。 无忧看了半天,茫然道,这是演的哪一出?任安,谢晋阳的门客?任家可是大族,能师从礼法大家言墨卿的,只能是任家嫡子嫡孙。不过任家常年盘踞南方一带,从不入京,怎么这时节却来了一位? 回去后,她唤来黑衣人,命他调查任安此人。 第二日,无忧终于在荆府大门口等到了荆斩情出门,悄悄跟着他来到了得月楼。得月楼的大厅里跟往常一样热闹,满座无虚,以往荆斩情他们的活动范围都在二楼雅间,这次却被掌柜的神神秘秘的带往三楼。 三楼是一小间阁楼,被封成了一个房间,隔开了楼下的热闹,一下子安静下来。无忧不能上去,只得扔给小二一锭银子,在那阁楼的正下方包了个雅间。叫了几个菜,她细细听着上边传来的声音,可这木制的楼板隔音效果竟然不错,那声音不真切的传到她耳朵里,已经听不清说的什么了。 她沮丧的夹着菜,正欲大快朵颐消消气,雅间外传来的嘈杂声。 “公子,您不能上去!” 谁!谁要上去!无忧立即丢下筷子,悄悄把雅间的帘子中间拨开两根,看着外边的情况。 “我为什么不能上去!公主在上边等我!”这粗嗓门,是任安。他今日一袭白色襦衫,上边还绣着几枝竹叶,本来一件雅气十足的衣服,穿在他身上却因为他身子骨瘦小,顿时变得拖拉晃荡,毫无亭亭公子之风。他的手上还捧着一大捧荷花,看起来十分滑稽。 店小二阻拦不力,被他一脚踹开,他欣喜的往三楼窜去,边跑边喊:“迦和!你看我给你送来什么!” “吱吖”一声,三楼的门开了。 “迦和……” 只听“哐当”一声,“哎哟!”任安扭曲着脸从楼梯上滚了下来,那荷花也被他压的四瓣散开,不成形了。 荆斩情从楼上冲了下来,不屑的看着躺在地上疼的起不来的任安:“打扰公主雅兴,找死!” 迦和也紧张的从楼上下来,身边跟着几个侍卫,她一下楼就躲到荆斩情身后,脸色慌张。 任安也不是个好惹的,捂着尾椎骨站了起来:“迦和,我一路跟你到此,只为保你平安,你怎能如此待我?” 荆斩情疑惑的回头,看着迦和。 迦和咽了口唾沫,低头扯扯他的衣袖:“别听人瞎说!” “你、你就那么不待见我吗?”任安细长的眼睛一闭,流出一滴泪来。 无忧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流眼泪,顿时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,全身抖了三抖。任安那双细长的凤眼长得倒挺漂亮,可这男儿一落泪,毫无魅力…… 荆斩情还是决定追问到底:“怎么回事,你跟着她一路到此?” 任安抬起白色的缎子袖,轻轻沾了沾泪水,委屈的说:“我看她一个姑娘家可怜,听说她要进京,便包吃包住的随她过来,把她当我的娘子对待,不敢让她受一点委屈。谁知一入京,她便不见了,再过了个把月,她竟成了公主。” “呵。”荆斩情闭了闭眼,眼角下的黑痣颤抖了一下。随即,他什么都没说,拿开迦和的手转身离去,任凭迦和在后边怎么叫,都无动于衷。 任安讨好般的从地上捡起那朵已经压变形的荷花,献到了迦和面前。迦和满脸厌恶,对身后侍卫吩咐一句:“回宫!”侍卫们一拥而上,阻隔了任安的身体,迅速随迦和离开了得月楼。 不出几日,这事便在京城沸沸扬扬的传开了。同时,任安的追求攻势更加猛烈起来,每日天不亮就等在宫门口,想尽一切办法求着谢晋阳带他入宫,闹得谢晋阳头痛不已,众人也对他的厚脸皮程度颇有微词,觉得他丢尽了晋阳王一派的脸面。 正当无忧高兴这次不用自己出手时,迦和却悄悄找上了梦千年。看着那张印着迦和公主印章的纸条,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任安的来历她已经收到了,可要不要帮这位“情敌”却是她此时纠结之事。 入夜,月亮早已躲进了阴云里,小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,一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跑到茶馆,敲了敲窗子。 无忧打开窗子一看,不禁有些失望。迦和果然不敢只身独自前来。 那小宫女礼貌的问道:“仙姑,我家姑娘有请。” 一听她叫自己仙姑,无忧更不满了:“你家姑娘倒是好大的架子,有求于我,还不亲自前来!” 小宫女急道:“仙姑,我家姑娘身份特殊,这么晚了根本出不了城,求您跟我走一趟,不然、不然……” “那你是怎么出城的?” 小宫女拿出身上的一个令牌:“这令牌能让仙姑出入城门畅通无阻。” “我要不想去呢?”无忧懒懒的趴在桌子上,阖上眼睛闭目养神,她实在是懒得跑,一是怕自己身份暴露,二是怕如果不能让迦和满意,她会当场让侍卫抓了自己。伸手摸摸脸上的面具,她心中悄悄叹息,看来得去一趟宰相大人的别院,找师父请教易容术了。 那小宫女见她不愿前往,突然“噗通”一下跪在了窗前,给无忧磕了一个头:“仙姑,您行行好,就当是救我一命,来日我必报答您!” 无忧明了,迦和的脾气,若这小宫女带不回自己,恐怕要用她的命来偿。 “唉!”看来自己不得不冒一次险了,想到此,她对迦和没由来的一阵厌恶。 京城西大门进去的一条小巷子里,一座院子里还亮着暗暗的灯光,院子周围每隔一步就有一个侍卫,把这院子包围的水泄不通。无忧心中不停祈祷,这次可千万不要暴露身份。 迦和端坐在正厅里,双手十指交叉,不停的搓着,神情十分焦躁。一见到披着斗篷戴着面具的梦千年进来,她满脸期待的站起,被旁边的姑姑一瞪,又慌忙坐下。 无忧倒是大大方方的,不等主人开口,便找了离迦和最近的凳子坐下,想着万一被抓,也可以拿迦和当人质抵挡一下。 “请问姑娘如何称呼?”迦和收敛了焦躁,耐着性子问。 无忧压低嗓音:“梦千年。” “原来是梦姑娘。”迦和难为情的开口,“小女子有一事相求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我这儿正好有帮你的东西。” 迦和一听喜出望外:“太好了,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!” “一千两白银。”她直接出价。 这个价格还是让迦和目瞪口呆。无忧撇撇嘴,她本来就是打着“她的钱不坑白不坑”的打算来的。迦和身边的姑姑立刻翻着白眼道:“小姐,这人莫不是打着旗号骗钱来了,干脆让侍卫给抓去,看她还敢不敢收钱!” 无忧赶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:“值不值,你先看看再做决定。” --- 第27章 第26章 亏本买卖 看来此次她若不帮迦和,自己是跨不出这个小院了。无忧不禁暗自摇头,心里默默谴责起自己来,为了这么些银钱,脑子傻了才甘愿冒这个险。唉,这辈子,自己算是栽在钱身上了…… 迦和接过那纸,在微弱的灯光下细细一看,不禁喜上眉头。只见那是一副画像,作于一个月前,左下角有一行小字:任府公子安。还是出自江南有名的画手穆白,印章清晰可见。可这任安却和在京城的任安有些不大一样,画上的公子玉树临风,一袭白裳穿在身上,翩翩而立,根本不似京里的这位一般弱小。 迦和惊喜的问道:“此画像是真是假?梦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 “喏,上边有穆白印章,你自可拿去验明真假,至于这幅画,一直挂于任府书房,是我费了老大劲儿找人偷来的。”无忧坦然道。 那姑姑面色一沉,刚要发难,想命人将这胆大的小偷加骗子抓起来,迦和却激动的站了起来:“快,拿银票!” “公……小姐,您不能乱听信此人狂言!”那姑姑劝道。 迦和不悦的瞥了她一眼:“这里到底是我做主,还是你做主?” 姑姑低头默默退下,小宫女立即从内屋拿出一个箱子,放在无忧面前。 “这里是一千两银票。”迦和笑笑,“不知梦姑娘手里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。” 无忧掀开盒子瞧了瞧,见里边静静躺着一叠银票,暗暗松了一口气。不过为防节外生枝,她还是从里边拿了一张:“这就当定金,剩下的你明日午时找人送到茶馆,那里自会有你想要的一切。” 迦和不解的问:“为何不在此两清,还要如此麻烦?” “为了防止意外,我把那些都藏了。”无忧解释道,“万一来的半路被哪些心怀不轨的人截去,小姐岂能成事?” 听了这话,迦和毫不怀疑,连连点头:“还是梦姑娘想的周到。” “那……我就告辞了。” “是是是,快送送贵客。” 小宫女立即引路,无忧假装从容站起,跟着小宫女平安踏出院子,随即,她隐藏在黑暗中,绕着城墙走了一圈,见无人跟踪,才乘着夜色出了东大门,直奔宰相大人的苍山别院去了。 苍山别院一年四季都很少有人光顾,是宰相大人的一个秘密据点,常年只有一老仆居于此,看家护院。半夜三更之时,这里更是万籁俱静,连风吹过树枝的声音都清晰传入耳畔。好在别院不大,入了门正前方是个厅堂,从厅堂穿过去后边便是正房,正房两侧是东西厢房。 可……不知道师父师姐他们住在哪间?无忧艰难的爬上了房顶,发起愁来,坐在房顶上望着月亮,今晚的月亮黯淡无光,总钻进黑压压的云层里。正胡思乱想着,西边厢房有一间屋子亮起灯光来。她一激动,俯身趴在房顶观察,只见窗户上影影绰绰倒映出一个半人高的影子来,无忧确定目标,一定是师父。 她偷偷潜入房间后,郁闷的嘟囔道:“这次可算是坑了自己!” 烛光下九天魔尊虚弱的靠在轮椅上,眼睛也无力的耷上,露出一脸疲态,吓得无忧大惊失色,忙凑上前问:“师父,你这是怎么了?师姐还没治好伤口?” “没什么。练功走火入魔。”他轻描淡写的说,“又怎么了?” “哈,不是我师姐说你。”无忧四处瞧瞧没有椅子,只好身子一抬坐在了桌子上,“练功能治好伤?我可不信。” 九天的眼皮微动了动,接着压低语调,带着威胁的口吻说了一句:“我,是不是把你们都宠坏了。” 无忧一听,立马老老实实的从桌子上跳下来,拍拍身后灰尘,好好低头站在他面前:“弟子无忧,啊不,千年,来向师父汇报。”说完她觉得,两人的名字应该换一换,师父叫千年比较好,因为自己像在跟千年老妖汇报…… “什么事,说吧。”他缓缓吩咐。 “是这样的。”无忧想起今晚的事,有一些沮丧,“我今晚办了件错事。迦和来找我帮忙,我收了她一张银票当定金,答应帮她了。”她把任安追求迦和一事从此到尾讲了一遍,隐去了自己调查的任安的真相。 “你打算怎么帮?”他的眼珠终于转了转,面无表情的看向无忧。 无忧紧张的搓了搓手,扯谎道:“当然是想办法,让任安不再对她死缠烂打。” “既然你已有打算,还来找为师作甚。” “啊?那、那当然是……是想反悔,看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……”无忧嘻嘻一笑,仔细观察着九天的一举一动,生怕她这师父看穿了自己在撒谎,“你想啊,我若帮了迦和甩掉任安,那她不又和荆斩情好了吗?” “就为此事?”九天又闭上了眼睛,沉吟一下,仿佛是在思考该如何劝解这位小徒弟,“我问你。你是想借外力拆散他们,还是想让他们从内部分崩离析?” “当然是从内部更好了,这样的话他们俩不就再也没有和好的可能了……”嘀咕着的无忧突然灵光一闪,恍然大悟,“我、我懂了!” 九天抬眼看她一副了然于胸的姿态,不禁郁闷道,自己还没讲完,这小姑娘怎么就懂了?她什么时候对情爱之事如此精通了? 无忧讨好的上前,跪在师父面前,伸出小爪子握成拳头,给他锤起腿来:“嘿嘿,师父,徒儿还有一事相求……” 九天对她的厚脸皮拍马屁功夫无奈道:“什么事,说吧。” “你把你的易容术传给我吧!”她满脸期待的央求。 据无忧所知,易容术至今只传给了大师兄一天,剩下的师兄弟们还没有会的,五师姐对打打杀杀不敢兴趣,别说是易容术,就是师父的武功她也不稀罕,天天跟着曹老儿泡在医学的世界里。 九天犹豫了一下道:“此事你自可去找你大师兄。” “找他?”无忧撇嘴,“没有你的授意,他会教我?” “这几日你有空过来。” 她一喜,更卖力的锤着小拳头:“师父,你答应教我啦?” “你大师兄在,他自会教你。” 那小拳头渐渐放慢,无忧不满的答了一声:“哦。” 不过今晚已经很有收获了,她心中暗想,破坏荆斩情和迦和的关系的确有些吃力不讨好,不如想法子让他们内部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。所以对于帮了迦和一事,自己也不必太过在意了。 想到此,她又不正经的开起了玩笑:“师父,您怎么对感情的事这么清楚?” “咳咳咳咳……”一阵剧烈的咳嗽从九天的胸口升起,他紧蹙眉头,平静的脸色第一次起了巨大的波澜,看的无忧愣在那里,手也忘了锤下,悬在半空。 只听九天忽然冷声叱喝道:“出去!” 无忧一个激灵,窜的比兔子还快,大喘着气跑出厢房,躲在角落里,看到隔壁房间的大师兄和五师姐都听到动静起来了,才隐在黑夜里离开苍山别院。 她想起九天的神情,对他的往事起了兴趣。 第二日午时,一封信静静的躺在城西小树林茶铺的桌子上,无忧静静躲在不远处,不一会儿,便见到一队禁军迅速而上包围了茶馆。 “给我搜!”一声令下,一群人踹门砸窗,翻箱倒柜,把茶铺和后边的茅草屋翻了个底朝天。头领静静的站在桌子旁,拿起那封信,小心翼翼的交给旁边的副将道:“把这封信交给公主。” 有小兵来报:“统领,什么都没有!” 头领四处看了一下,只好下令:“撤!” “MD!”无忧不禁气的爆出粗口,“早知道我昨晚上拿她五百两也是好的!亏了!还派人把我老窝给端了!迦和,你等着!” 眼看着禁军离去,她也不敢再逗留,怕此处留有眼线,只得偷偷窜回了城南私宅,拿出那一百两银票,正要撕个稀烂,门外忽然一片喧哗。 原来是荆二少回来了。此刻荆斩情一脸严肃,吩咐管家和下人,速度把正厅打扫出来,今晚他要在这里宴请客人。 无忧出门笑迎:“公子,有什么吩咐?” “无忧。”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,不过很快恢复如初,从怀里拿出一张名单来,“今晚帮忙安排一下。” 无忧接过名单一看,心里顿时明白,他们要聚在一起开小会了,宴请的人除了谢晋阳,还有云家兄弟、户部及兵部尚书、都察院御史等人。她点点头:“放心吧,公子交代的这些事,我都做过多少回了。” 荆斩情满意的笑了,阳光晒在他的脸上,让他想起和无忧在一起的那段日子。无忧很会照顾人,最起码很多事交给无忧去办,他很省心。 “我还要去王府一趟,天黑之前务必办好。”像往常一样,他放心的嘱咐了一声,随即离开。 无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吐吐舌心里暗道,这时候想起我的好来了,怎么不让你那位正妻公主做去? 不过她此时怎么都没想到,今晚的聚会竟会被迦和临插一脚。 --- 第28章 第27章 身份之谜 夜幕降临后,各位大人们依次进入宅院中,有说有笑。无忧安排妥当一切后,躲在厅后光明正大的偷听,这些朝中人也并没有把她一个江湖女子放在心上,在他们眼里,女人的那点野心除了扎在后院争宠,其他的根本用不上。 “如今东宫无人,几个成年皇子都已顺利除掉,只等陛下一去,王爷,这天下可都是你的了!”说话的正是谢晋阳的门客,任安。 其余人听了这话,都默不作声,微笑着不表态,这种事情变数太大,哪位大人都不敢保证,只有晋阳王的门客才敢大放厥词。 谢晋阳笑笑,不可置否:“哪里哪里,本王才疏学浅,还得各位相互扶持,都是为了江山社稷,谁坐那个位置都一样。” “唉!”御史大夫秦大人摇头叹道,“可惜了李大人这般人才。” 大家心中知道,他说的是云瑶的前夫,年纪轻轻的翰林院学士李阖。自从云瑶带着孩子离开李府,受了奇耻大辱的李大人就带领全族投奔了相府,再也没和晋阳王有什么关系。提到这个话题,气氛又沉重了些。 “话不能这么说。”云家兄长听他暗指自己的妹子,于是满脸不屑的辩驳,“他们李家多年落魄,不过全仗着李阖当年考中了状元,他们李家全族才鸡犬升天。” 无忧鄙视的想,云家人如此势力,不过一个翰林院学士,哪能和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谢晋阳比,他们当然选择让自己的妹子弃李家而去,跟了谢晋阳。 众人和无忧想的一样,心里一阵冷笑。 此时荆斩情却想起了什么,眉头一皱问道:“那个人呢?” 谢晋阳一愣,喃喃道:“那人早消失于世间数十年,说不定早已尸骨无存,就算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,恐怕也无心再来夺位了。” 这还是无忧第一次听他们说起这位神秘人,不由得竖起耳朵正襟危坐起来。 “坊间有人传说,那人还活着。”一位坐在最尾端的大人说。 “可惜了,都察院在相府的控制之中,不然,那人的消息我们早得了。” “前几日老夫听都察院某位学生提到过,好像在东南地带发现了那人的踪迹。” “东南?离京城远得很,怕什么。” 一时间宴席上的人议论纷纷。无忧推测,能威胁到谢晋阳夺位的人,只能是他们谢家自己人了,说不定是谢晋阳哪个可怜的私生子兄弟。得到这个消息,让她极为满意,心想能拿这个去讨师父欢心了。 席间正议论的火热,门外护院下人却跑来通报:“公子,有、有贵客!” “贵客?”荆斩情半闭着的双眼露出一道精光,“哪位?” 还不等下人回答,一阵娇俏的笑声就传了进来:“是我呀,夫君,几日不见就搬来私宅了?”迦和踏步而入,带着空气中的一阵幽香。她进来后四处张望,不见无忧,满意的点了点头:“皇叔也在。” 谢晋阳不悦的看了她一眼:“胡闹!这种地方岂是你一个公主能来的?快回去!” 任安一脸喜悦的看着迦和,差点违背了礼治越过谢晋阳迎接她。不过此时她却一脸平静的看着任安,众人疑惑,怎么前几日还视任安为洪水猛兽,怎么今天却如此沉得住气? 只见迦和一副小女儿姿态的撅了撅嘴,委屈的凑近了谢晋阳:“皇叔,迦和有一事,趁着大家都在,前来向皇叔禀报。” “哦?”谢晋阳微抬眉眼,“什么事?” 迦和一抬手,身后的婢女呈上来一封信。 “这是什么?”众人微倾身子,想要看清楚信上写的什么。 只见那信封上写着:讣告。谢晋阳好奇的拆开信封,抽出那封信,越看眉头越紧,他身后的任安探头极力想看清写的什么,却被谢晋阳和迦和的身影挡的滴水不漏。 “此事当真?”谢晋阳问,声音里隐隐有一层怒气。 迦和点点头:“千真万确,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。” 谢晋阳把信递给荆斩情,他看了后瞄了任安一眼,又把信往下传递,众人一个接一个的看完,目光都聚在了谢晋阳身后。 任安此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,见众人都盯着他,手心微微出汗。 “迦和。”谢晋阳还是不敢确认,仔细盘问道,“这信你从哪儿弄来的?” “我……有人给我的。”她犹豫道。 谢晋阳的目光转向她身后的婢女:“说!你家公主的信哪来的?” 那婢女原是皇后身边的人,清楚晋阳王和皇后的关系,一听晋阳王发问,“噗通”一声立刻跪地:“是、是公主从人手里买的!” “我要验查这封信的真实性。”谢晋阳往后瞟了一眼,轻声安慰迦和,“这京里时常有假消息……” “皇叔!”迦和愤愤不平的起身,对着众人道,“大家也都看过了,这讣告如果是假,任家人不就犯了欺君大罪吗!” 谢晋阳身后的任安立即起身,往前走去:“任家?是我们江南任家吗?”谢晋阳把信扔给了他,他急忙趴在地上,去抓那信,哆哆嗦嗦的打开一瞧,不禁失笑:“我当家里谁出事了呢,这!这……唉,这叫我怎么说!我明明在此好好的坐着,谁如此胆大,竟敢编造讣告咒我死了!” 席间有人松了口气:“唉,任大人,吓死我了!我还以为坐在这儿陪我们夜间畅谈的人是鬼呢!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众人哄堂大笑。 迦和急了:“这封信是真的!皇叔,你尽可去查!” “公主!”任安眉眼低垂,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,“我就这么惹您厌烦,您竟巴不得我去死?” 谢晋阳也轻声呵斥道:“胡闹!迦和,这么晚了你出宫,你父王和母后都知道吗?” “这是真的!”迦和又满眼尤盼的转向荆斩情,希望他能相信自己。 荆斩情向谢晋阳提议:“此信是要查一查才放心。” 任安的脸色由悲愤彻底转为怒气,他起身愤愤不平的看向荆斩情:“荆公子!在下知道,迦和心系于你!可你也不能因为此事就污蔑在下!” 众人的笑声渐渐消了下去,迦和对荆斩情声声不离“夫君”,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,如果因为任安追求公主,荆二公子就因此站在公主那一边一起污蔑任安的话,那这就显得荆斩情小肚鸡肠了。 荆斩情明白此中道理,只好坐定闭上眼睛不再说话。 “你!你这是狡辩!”迦和怒道,“这关我夫君什么事!” “迦和!”谢晋阳呵斥,“你身为皇家公主,还未指婚就天天不离口的叫荆二公子‘夫君’,成何体统!速速回宫!” “就是,等陛下指婚定下这门亲事再喊也不迟啊!”有好事之人嬉笑道。 迦和气哄哄的指着任安手里的信:“你不承认是不?” “公主,在下冤枉啊!”任安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,“有人诅咒在下,还写了在下的讣告要在下马上死去,你说这、这放在谁头上不冤啊!” “好!”迦和迅速从袖中拿出一叠纸,“啪”的一下狠狠拍在谢晋阳的桌前。谢晋阳狐疑的拿起这叠纸,缓缓展开。这正是那幅“任府公子安”画像图。他一脸讶异的看着画像上的男子,伸出手摸上左下角的印章,转而满脸阴沉。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他冷冷问道,身子往后侧倾,显然是在问身后的任安。 任安惴惴不安的上前,一瞧那幅画心下大惊,可脸上立即做出疑惑的神情来:“这……这又是谁画的?” “任府公子安。穆白。”谢晋阳缓缓念出这几个字。 在场的同僚们再也坐不住了,纷纷涌上前来。 “这……这是穆白真迹啊!” “王大人快来瞧瞧,你府上不是也有一幅穆白的画吗,快看看这是真是假……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最后得出结论,那印章的确是穆白印章,做不得假。 任安一脸委屈,伏在地上辩解道:“这幅画是当年穆白大师受家父邀请,前来给在下的二弟画的画像,怎么谁把题冠上了我的名?” “哼。”迦和冷笑,“任安?你真能沉得住气。你以为我会就凭这幅画和一封讣告让人信服?此事我已上报父王,他正差人前往江南任家呢!” 任安的心在颤抖。虽然他表面上还是沉着冷静的样子,可背后的冷汗已经把长袍浸湿了。他跪地拽住谢晋阳的脚,激动的说:“王爷,任安跟在您身后也有一段日子了,任安绝不敢欺瞒王爷!为证清白,我……我……公主,你等着,在下的房中还有家书若干,对了,还有能证明我身份的任家族牌,我通通拿来,以证清白!” 说罢他抬脚便要往外走。 众人沉浸在震惊之中,谢晋阳此刻恨不得挖地三尺,被人骗了这么长时间,让他如何在群臣面前立威! 迦和见无人反应,立即对外使了个眼色,禁军从天而降,挡住了任安的去路。 --- 第29章 第28章 审判 此次聚会不欢而散,晋阳王大怒,“任安”被抓入狱,相府那边一派欣喜,低低的嘲笑声笼罩了京城上空好几日。唯一算得上好的,就是公主迦和与荆二公子在此次事件中欣然和好了。 当晚,“任安”被禁军抓住后,晋阳王满脸怒色拂袖而去,全然不顾“任安”的苦苦哀求,众位大人见势纷纷摇头向荆斩情告辞,待众人都散了,迦和终于露出了欢喜的表情:“夫君!” 荆斩情倒也不是傻子,只面露不悦之色:“公主请自重,在下尚未娶妻。” “怎么,人都抓了,你还是不信我?”迦和委屈道,眼神悠然一剜,那淡然的容颜立即生动起来,像个和夫君吵架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。 荆斩情懒懒开口,仿佛不经意提到一般:“公主难道忘了,就算那人不是真的任公子,可也护送你一路北上,甚是辛苦。” 这话让迦和急了,她跺脚指天赌誓发愿:“我跟你保证,这一路上我和他绝无半分关系!如果我有一句假话,就天打雷劈!北上的路对于一个姑娘家重重艰险,夫君,若我不找个人帮我护我,只怕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迦和,早已是一具尸骨!” 无忧躲在厅堂后面,听着这话心里也急了起来,“这可是在城南别院,你俩当我不存在嘛!”想到此,她一脸傻笑冲了出来,见面前的桌榻前都空空如也,大厅里只站了一男一女,假装愣住了:“公子……人呢?” 满脸急不可耐的迦和立即转头,拭去了眼角的泪水,换上一副僵硬的表情:“你怎么还没走!” “我……”无忧可怜巴巴的看向荆斩情,一脸深情,“公子……到哪里,我就在哪里。”说罢,她见荆斩情果然面露怜惜之色,立马理直气壮了起来,转头对迦和说道:“这是公子的宅邸!” 一经无忧提醒,荆斩情也对眼前哭哭啼啼又霸道的女人不耐烦起来:“这是在下的府邸,难道公主连在下的人要走要留,也要管吗?” 迦和一脸震惊,在她的印象里,自从自己成了公主后,荆斩情再也不敢对自己颐指气使,何况自己还抓有他的把柄,梅妃的死。想到此,她再度平静下来,软绵绵的求饶道歉:“夫君,是迦和错了,迦和只是、只是不想如此千辛万苦的来找夫君,为你我的缘分费力至今,却落得有缘无分,嫁娶不相干的结局!” 她说的真诚至极,声情并茂之中让人觉得凄然泪下,心中动容,荆斩情也有了一丝松动,微微叹了口气道:“你的那信,和画像都是哪里来的?” 迦和一喜,知道有了回转的余地,忙实话告知:“一个叫梦千年的姑娘那儿买的,我偶然在街边听到有人议论,没想到,她还真有本事!”说着,还不经意的往无忧这边瞅了一眼。 听到她这么夸自己,无忧一阵尴尬,不过看她眼光瞥向自己,倒有些不解。 “梦千年?又是她。”荆斩情皱起了眉头。 “呵呵,公子,天这么晚了,迦和公主也该回宫了,不然皇上和皇后娘娘会担心的。”无忧适时的提醒道。 “哼,不用你提醒!”迦和见事已至此,也明了了他心中的想法,便不再纠缠,准备回宫。越过无忧身边时,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。“无忧姑娘,听说……你很喜欢钱?” 无忧警惕的退后一步,摆出她常挂在脸上的纯真笑容:“钱能买吃的买喝的,谁不喜欢钱?” “你说得对。”迦和也展露了笑容,语气里却带着威胁的意味,“如果哪天离了我夫君,可怜的你,上哪儿弄你喜欢的钱?” 她意味不明的笑容让无忧心中一紧,不由暗道,那天……难道自己暴露了? 惴惴不安的送走了迦和,又听了荆斩情几句吩咐,无忧心想,近日恐怕要常去苍山别院,学习易容之术。万一哪天露出了马脚被人拆穿,这可不是好玩的。 第二日,假任安的身份被调查出来,原来他是任家族内一个不得志的庶子,原名任谦。他在族中受到打压,连乡试都没有名额,今年春上见任府公子安北上参加春闱,愤恨之下竟偷偷离家,于半路上假扮贼人杀了任安,顺手牵走了他的银粮。任府接到消息,以为自家公子是运气不好,路上遇到山贼被杀,不由哀鸣长叹老天不公,却也没起疑心。准备了后事之后,才于初夏往京中发了讣告。 而这位假任安心虚难安,本要四处逃亡,却路遇迦和,一番打探之下才决定和她一起来到京城。谁知进京后却与迦和失散,又见晋阳王府招门客,心中一动便想进王府挣个好前程。默默研究了几日,发现沿途乃至京城并没有任府公子安的死亡消息,他一阵激动,以为这是老天赐给他的机会,于是便递上任家族牌。王府的门客不收各族庶子,他只好冒充公子安进了王府。 假任安案交由京兆府衙门审判,由于牵连命案,审判当天任家族内派了族人前来,声势浩大,吸引了众多百姓前来围观。京兆尹是相府那边的人,姓袁名青天,这倒是和他的官职十分相配,这次的案件牵涉到晋阳王府,他心底早将晋阳王嘲笑的一无是处。 如此大的事无忧也去凑了个热闹。 京兆府衙门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严严实实,无忧站在人群外,跳来跳去却看不到里边一点情况,只能听到袁青天那浑厚的声音:“堂下犯人,你可知罪?” 任谦那粗嗓门突然嚎叫起来:“迦和公主在哪儿?我一路护送她北上,她早已是我的人,你们敢动本驸马一根毫毛试试!公主一定不会轻饶你们!” 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,任谦在京城疯狂追求迦和公主一事,大家早有耳闻,可谁都不知道公主的人跟了他这件事,听到如此疯狂的皇室秘闻,大家更是激动的往前涌去。 “啪”的一声,袁大人怒拍堂木:“大胆犯人!竟敢口出狂言!迦和公主乃我国堂堂公主,岂容你在此胡说!” 人群后边一阵骚乱,禁军呵斥着围观百姓让出一条道来。原来是迦和公主亲临现场了!众人又是一阵激动,这可是八卦女主!迦和今日身着紫衣,带着帷帽,帽子上长长的纱将她的容貌遮挡了起来,神秘高贵。无忧暗叹道,成了公主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了,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。 现场静了下来,都想看看这位八卦女主角有什么表现,无忧也趁此机会钻了个空挤到前排。 一看到迦和,任谦也安静了下来,小心翼翼的瞧着她:“迦和,你可算来救我了!” 无忧摇头,想必这任谦是破罐子破摔了,他明知迦和如此讨厌他,却还死死咬着这些词句不放,在众人看来好像真是公主前来救他了一样,真是面子害死人啊! 迦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,袁大人赶忙吩咐人看座。 “这人刚才说什么?”迦和不悦的往椅子上一座,怒道,“哼,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谁不知道,我夫君是堂堂将军府二公子,荆斩情!我也是为了寻我夫君,才进了京城,恢复了公主身份,这犯人竟然如此下贱,污蔑我的清白!” “是是是……”袁大人擦擦额头上的汗,呼出一口气,看来迦和公主也不会保他了,于是便放下了心,“犯人任谦!你可……” “等等!”任谦打断了袁大人,转向迦和,露出了猥琐的目光,正欲说些什么,迦和心下一惊,抬起胳膊“啪”的一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。 “袁大人,此犯人竟敢在堂上打断您的话,这是不是触犯了律法?” “是、是!”袁青天立即明白了公主的意思,一挥手,不待任谦反应,便用上了刑。这一用刑,把任谦打的口吐鲜血,四肢不动,差点没有反驳之力。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哈哈大笑:“堂堂公主!哈哈哈!你怎么证明你是清白之身!你就算把我的舌头割了,也禁不住百姓和那些达官贵人看你的目光!荆斩情还会要你?” 迦和大惊失色,拿眼神示意身边跟着的护卫,那护卫立即上前对着任谦的后脖颈狠狠一挥,任谦便昏倒在了血泊中。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发出“嗡嗡”的低声议论,迦和一片怒容的瞪向人群,透过那层薄纱,人们都能感觉到这位公主的怒气。 旁边一位年长的吊垂眼姑姑轻轻凑到她的耳边:“公主,稍安勿躁,回去求陛下发文告之天下此事有假,再搜捕对此事议论者,便没人敢再说三道四。” 离她近的无忧耳朵灵光的听到这一番话,心中暗笑,这种事,天下人在乎不在乎无所谓,荆二公子在乎不在乎才是真的有所谓,真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编辑找签约了,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,么么哒~这章不知怎么了,从八点多一直审核...... --- 第30章 第29章 “长命百岁” 迦和听了这话,也一阵思索。堂上袁大人暗自苦恼不堪,杀害任府公子安的命案还没来得及审呢,犯人先被公主的人打晕了,他只得挥挥手,让人把任谦先拖了下去,准备暂且休案,待找个日子低调审结,再拖下去谁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。 犯人都被拖下去了,众人明白这是不打算再审,也都悄悄散了。大家带着看戏看得心满意足的笑容,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,此次得了这么大一个八卦,足够人们津津有味的说叨好几天了。 无忧撇嘴,想起前几天惹了师父,这次去苍山别院少说不得带点东西,于是一个人来到了城东。城东是京城达官贵人们的府邸聚集地,相应地某些拐角也藏着几家卖珍品的店。拿出从迦和那儿弄来的一百两银票,无忧出现在一家店门前。 这店隐在国舅爷府邸的后门处,经过后门一直往小巷子里走,尽头就是一家小小的门店。这小巷子只有一个后门,属于国舅府的地盘,连那店铺子也是租国舅府的屋子,里边卖的,当然是国舅府出产的好东西了。 一进门,是一个小铺子,胖胖的掌柜在台前眯着眼睛打瞌睡。无忧凑近柜台前一瞧,上边放的全是金灿灿的一片,让她感觉像是在逛金店。掌柜的见有人来了,睁开惺忪的睡眼:“客官……若没钱……速速离去,这儿可不是普通人来的地方。” 无忧下巴一抬,从胸口抽出一张银票在对方眼前晃了晃,那掌柜立即双眼放光,精神起来:“原来是贵客!您请看,这都是咱们国舅府出品!” 不消说,国舅府仗着权势做的正是这偷卖金银首饰的生意。随着太后的去世,皇帝的病入膏肓,国舅的日子也不好过啊!无忧暗暗想着,双眼在那些金饰中穿梭,有些纠结不知该送师父什么好。 掌柜的讨好的拿出几样金饰介绍道:“客官您是自己带,还是送……送男送女啊?送小孩送大人啊?你看这金钗,最适合美人儿了,这不,这还有个长命锁,最适合送满月小儿……” 无忧眼前一亮,直勾勾的盯着那“长命百岁”金锁,这金锁分量沉甸甸的,做工十分精巧,她再联想到师父的伤……“就这个了!”无忧递出银票,拍板决定。 掌柜的面上一喜,立即拿出秤:“姑娘你可真有眼光,偷偷告诉您,这金锁啊,是从宫里流出来的,当年的太子还曾带过呢!” “啊?太子带过?这么不吉利!”无忧嘟嘴,想起太子那个短命鬼,被荆斩情的大哥陷害致死,一阵不爽。 掌柜心知自己说错话,后悔莫及,拿着秤砣懊恼道:“哎哟,你看我这个嘴,说错了说错了,不是太子,是……是当今皇上!” 越说越离谱!无忧露出一脸不想要的神色。掌柜拿秤给无忧瞧:“您瞧,这可是足足的一两黄金,不多不少,不过客官您也知道,这种金饰都是能工巧匠打造,所以不可能按一两黄金的价格卖给您,嘿嘿。” “多少,直说吧!”无忧豪气的摆摆手,没想到古代买金饰也得收手工费。 “您那银票……是一百两吧?”掌柜伸出一根食指,“一百两就够!” “啥?”她瞪大双眼,不敢置信的瞧着掌柜,“你这是坑我?一两黄金换十两白银,你问我要一百两?” 掌柜一瞧她舍不得,便一把夺过金锁揣进怀里:“不要赶紧走!别打扰我做生意!宫里的东西能比得上外边的?也不瞧瞧这是国舅府!” “二十两!”无忧咬咬牙,报出数。 掌柜摆摆手:“不成!二十两?我冒着这么大风险卖给你,还不够我死了收尸的!” “三十两!” “不成!” 黑着脸的无忧正欲转身离去,可想起那黄澄澄的金锁,上边刻着“长命百岁”,实在和师父目前的状况配,她只好一拍柜面:“五十两!不卖我立马就走!” 掌柜嘿嘿一笑,拿出怀里的金锁:“好嘞!客官,我这就给您包起来!跟您说啊,在咱这儿买,不亏!光这装黄金的首饰盒子,怎么着也得值个十两银子……”他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漆黑的木盒,打开盖子,一股悠悠的木头香味传了出来,质感古朴。 “盒子倒是个好的。”无忧赞道,不知不觉想起了“买椟还珠”这个典故,心里觉得挺好笑。 高兴的拿了东西,她飞快的赶往苍山别院。兰花祭一过,天气也越来越热了,赶到苍山别院时她已是满头大汗、气喘吁吁。 一进门,一片安静,无忧心里疑惑,怎么大白天的连个人影都没有?心里一急,她便往后院里窜。 后院的一棵桃花树下,九天魔尊正静静的坐在轮椅上,闻着枝头所剩无几的花香。听到身后的动静,那微闭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。 “师父!”无忧跑了过来,四处瞧瞧,不见师兄和师姐的人影,“咦,怎么连个侍候师父的下人也没有?” “嗯哼!”九天轻咳了一声,睁开一片清明的眼睛,“什么时候为师需要有人侍候了?” “嘿嘿,我是说师兄师姐!”无忧见他脸色好多了,人也精神起来,不似那天一般颓败,放下心来。 “小心他们回来听到,扒了你的皮!”九天心情很好的说了一句。 无忧想起在越人谷,自己调皮对师兄弟们使坏时,师父总拿这些话吓唬他,不禁咧嘴一笑,从身后拿出盒子,献宝似的捧到师父面前,神神秘秘的说:“师父,这是我送您的礼物。” 九天魔尊抬眼瞧了一下,伸过已经能动的胳膊:“来,我瞧瞧,这花榈木倒是不错。”他抬起手指轻轻抚在盒子上又道:“这漆……也是极好的。” 无忧一听他夸赞,顿时得意洋洋:“那是,你徒弟的眼光可是最好的。” 九天魔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,不知是不是因为夏日到来,阳光正好的原因,这笑容竟是不同于往日的阴冷,在阳光透过枝丫的斑驳光影中,显得徐徐温暖。 盒子在他欣长白皙的手中缓缓打开,那笑容也凝在了一瞬间:“长……命……百岁?” 无忧瞧着他凝在嘴角的笑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忙换上纯良无害的笑容解释道:“徒儿当然希望师父长命百岁了,呵呵呵呵……” “啪”的一下盒子被盖上,九天魔尊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冷漠,嘴里嘀咕道:“又乱花钱!” 无忧忙说:“不多不多,嘿嘿。” 九天魔尊闭了闭眼睛,无奈的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:“拿去。” “……师父,我不要,你也太小瞧你徒弟了,赚个几百两现在对我来说,那是轻轻松松……” “拿着!” “……”无忧只好默默接过银票,心里一阵狂喜,这可比赚迦和的钱容易多了! 正想着,一天满头大汗的回来了,一见树下这两人,便笑呵呵的问:“师妹,又来给师父送礼了?” 无忧撇撇嘴,反驳道:“什么送礼?我这是孝敬他!哪像你们……” “废话!我们一块银子掰成好几瓣花,谁像你?花钱堪比那些个千金大小姐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贵女!”一天教训道。 废话,我本来就是将军府的贵女!要不是我老爹死得早……无忧一句话堵在胸口,想起舞清风的死,舞晓月到现在还下落全无,顿时有些心灰意冷。 九天魔尊突然在一边冷冷的问了句:“你五师妹呢?” 一天愣头愣脑的,心想师父怎么瞧着不太高兴:“她啊,她还在采药呢,待会儿就回来!” “嗯。”他把无忧推到一天面前,“从今天开始,你把易容术教给你师妹。” “易容?”一天愣愣的瞧着两人,半天才反应过来,冷笑道,“送礼果然有用,呵呵……” 九天魔尊皱眉:“你不想教,我可以自己教。” 一天酸溜溜的说道:“哪敢劳烦师父,您这易容术当初骗过多少人,才救回您的命,把它发扬光大也是徒弟的责任……” “一天!”九天魔尊出声,打断了他。 无忧看着两人,越发对师父以前的事好奇了。 一天勾勾手指,恢复了平静:“师妹,你跟我来。” “哦。”无忧跟着师兄进入旁边的一间小屋。这小屋可能以前是厨房,屋里边空空荡荡落了一层灰,角落里的灶台上还留着黑乎乎的烧柴痕迹。 一天有些歉意的对无忧说:“师妹,刚才我……我心里不太好受,所以说话难听了点,你别介意,我现在就开始教你。” 无忧点点头,乖巧道:“没关系,我最了解大师兄了,大师兄是对我最好的人。” 一天嘿嘿一笑,伸手摸了摸她的头。 窗外的九天魔尊面上一愣,默默的扶着轮椅进了屋子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才发现有的章节审核好长时间,对不起啦小天使们,以后我一定提前早点发…… --- 第31章 第30章 易容之术 一天指指灶台上黑乎乎的灰,吩咐无忧往脸上抹:“其实很简单,最初级的方法就是遮掩你本来的面目,这遮掩物就在天地间,你要善于发现,仔细看看身边,除了那层灰,就连地上的、墙上的这些灰尘都能用得上。” 无忧伸手在黑灰上扫了一下,摊开手掌满手的黑。趁一天不注意,她伸出爪子往一天脸上抹了一把,一天顿时变得像从煤堆里拱出来一样,惹得无忧哈哈大笑:“这就是你说的,最初级的方法?” 一天赶忙用袖子擦擦脸:“你说你不尊师道!我正教你呢,欠揍不是!”说着就要去打无忧,两人窜出屋子,在院子里你追我赶,弄的是鸡飞狗跳,隔了老远就能听到两人的打闹。 “停停停!师兄!你别打我了,我懂了我懂了!”无忧嚷嚷着求饶。一天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问:“哼,哪儿懂了,说出来听听,如果再敢说些什么混话,我就让师父来教你!” 无忧立马站定,摇头晃脑的说道:“你所谓的正是大道至简,一切复杂化的东西本质就是简单,所谓人生三重境界,看山是山看水是水,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,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……” “停!你这把我绕晕了!”一天吹胡子瞪眼道,“除了前两句说的还有点道理,剩下的什么三重境界,你又跟谁学的!” “跟我学的。”九天魔尊掀开门前竹帘,缓缓道。 一天不懂,低头想了一下,紧皱眉头问:“……什么意思?” “嘿嘿。”她看向师父,见师父首肯,便解释道,“这三重境界,就拿易容来说吧,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,就是你此刻见着我手里的灰是真的灰,抹在你脸上也的确能遮掩;第二重呢,意思就是你觉得这灰就算抹满脸,也盖不住你的真面目,于是你追求更高级的易容术,比如在脸上开个刀什么的……第三重就是你又重新回归了本质,成了一个高手,随手拿这灰也能做出别人看不出的样子,这时候你看这灰就又是易容的好东西,所以变成了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。懂了吗?” 一天思索了片刻,恍然大悟起来,激动的拉起无忧的手:“师妹,没想到你别的一无是处,这酸腐文章之事却实在是高!我参悟武学一直参不透,原来这正是我处在第二重境界!心有杂念怎地能成为高手!正是需要这番点透啊!” 九天魔尊在一边欣赏的点了点头,又摇头叹息:“可惜了,悟性如此之高,却是个懒散小儿。” “唉,我现在有点明白了,师父为什么那么宠你。”一天喜不自禁的夸道,“人又聪明又会送礼拍马屁,谁不喜欢?” 无忧瞥眼一瞧,见师父脸上并无什么不悦的表情,撅嘴不满:“什么时候宠我了,我小心伺候还来不及呢,上次直接让我滚。” 正说着,五天采药回来了,听到她这一番话也开始教训她:“师妹,你真被师父宠坏了,前几日三更半夜过来,弄的师父吐血,折腾的我们一晚上都没睡好,还好意思抱怨!” “嘻嘻,师姐,你回来了……”她转头看向九天,又装出一副纯真的样子笑道,“这不,我今天来给师父道歉了,还给他送了长命百岁金锁,希望师父的伤快快好,长命百岁。怎么样?送礼也是门学问,你们应该跟我学学!”她得意的看向师兄师姐,觉得这礼送的实在太应景了。 九天魔尊的脸立时黑了下来。 一天和五天忍不住“噗嗤”一下笑出声来:“哈哈,你是嫌命长不是,竟然送这种东西给师父……快拿来看看!” “她是嫌我命长!”九天魔尊嘴角抽搐。 五天转眼,瞥见桃树下的一个黑盒子,表面微微泛着漆光,走过去拿了起来,打开一瞧,里边空空如也。“咦,里边的东西呢?” 无忧赶忙拉着她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:“师姐,你瞧这盒子,师父说是上好的花榈木做的,怎么样?” “是顶好的。”五天把盒子举起来,放在阳光下转了几圈,肯定道。 “这盒子师父不要,送你了!将来你嫁人了,就当这是我送你的嫁妆盒子,值十两呢!”她大手一挥,一股洒千金的豪气姿态。 五天的嘴角绽放了一丝害羞的笑容,拿手指宠溺的戳了戳她的眉间:“你呀!真是个鬼灵精!” 在苍山别院开心的待了一下午,跟师兄学了点易容初级术之后,她在暮霭沉沉之中赶回了城里。回到私宅,得知荆斩情今日没有过来,无忧在厨房拿了点黄面,心血来潮的试验起今天学的易容。 这时候很少有白面,大户人家吃的多数是玉米磨得黄面,这也给她的易容提供了便利,毕竟面色蜡黄比较不容易引人注意,而顶着一脸□□容易把人吓着。把少量黄面融入泥水中后,再慢慢捏出来点,细细抹在脸上,不一会儿一个肤色暗黄的农妇便出来了。再换上一身粗布衣裳,无忧满意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,简直是一个土到不能再土的农村妇女了。 把上扬的细眉拿炭轻轻描成粗黑的弯眉后,整个人终于变成了十足的丑妇,丢到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两眼,她借着夜色出了门,想试试效果。 逛到国舅府附近,无忧心中一动,又进入了之前买金锁的金店。店里还是没有伙计,只有掌柜一人在柜台前,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着毛笔,凑近灯光下微眯着眼在记账。听见有人进来,他头也不抬的说:“打烊了,客官明日再来!” “掌柜的,我有急事,快给我看看货!”她拿出师父给她的热乎乎的银票,拍到桌上。 那胖掌柜心中一喜,心道,今日吉利啊,遇上两个拿百两钞票来买东西的人,怎么着也得再坑一笔!他忙放下账本,抬眼看去,一瞧,竟然是个穿的土里土气的妇人,不由得感叹人不可貌相。 “客官您快看看我这货,都是好东西,你瞧这金镶玉戒指,可是宫里的能工巧匠所制……” “你这儿有没有金锁?”她问道,想提醒掌柜的,看他能不能认出自己。 那掌柜盯着她,一点都没多想,嘿嘿笑道:“您买金锁?那您可来对地方了,今日店里刚卖出一把金锁,对方出了一百两呢!您要买多少两的?是给家里小儿带,还是送妯娌啊?”说着,他把柜台下的抽屉打开,从里边拿出一个个样式各不相同的金锁,摆在无忧面前。 无忧心道,奸商,明明五十两还说一百两!她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,知道掌柜没认出她来,何况她还故意没有变声,这下对此次的易容满意万分,心情也大好起来。她随意挑了个小一点金锁,问道:“这个多少两?多少钱?” 掌柜精明的作揖:“恭喜啊夫人,您家里添了位千金吧,这小金锁正适合小姑娘戴,您看天这么晚了,我就给您打个折,收您五十两!” 本来无忧也没打算买,见他如此坑人,忍不住犯了以前逛商场的坏习惯——搞价。“太贵了,这个只值十两,你别看我是一妇道人家,告诉你,我家祖上什么样的金银没见过!” “嗳,客官有所不知。”那掌柜又开始拿出那一套,说这是宫里出来的,谁谁戴过之类的话,又拿出那榈木盒子给无忧瞧。 无忧挥挥手:“这盒子是上好的花榈木,说值十两怕是多了,不过也值个五六两,我不要盒子,只要那锁,十两,不卖我就走。” 掌柜的一瞧,这妇人竟然识货,一时之间信了她的话,以为她祖上真的是富商之类的家族,于是作罢,把金锁卖了她:“好好,该打烊了,我也不想多磨口舌,就、就卖给你了!”说着还表现出一副狠下心来又依依不舍的样子。 拿了锁出来,夜风习习一吹,顿时把无忧吹醒了。她买这金锁做什么!真是钱多的没处花了?“唉,女人这爱乱买东西的习性,还真难改!”走在夜路上,她唉声叹气。 假任安事件沸沸扬扬闹了好几日,最后竟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了,到结案时已经没什么人去看,那些关于迦和公主的流言蜚语也渐渐没了声音,只是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事情,变成了城西小树林那位仙姑,人们都说是她得来任安的情报,卖给了迦和公主,这事才被挖了出来。 只是那茶馆被人一锅端了,好多人想去寻求帮助,也找不到这位仙姑了。 “真是雷声大雨点小!”这是无忧对此事的评价。 另一方面,宫中已经发出告示,迦和公主已被验明正身,要在京中为她选一位驸马。无忧对此倒是不信,那宫中人还不是听命于皇室,公主就算不清白,他们也得说人清白啊! 过了几天清净日子的她,正苦苦钻研易容术之时,迦和公主与荆斩情携手上门了。 无忧瞧着两人亲密走在一起的样子,不由惊讶,什么时候这两人和好了? --- 第32章 第31章 诬陷 一脸惊讶之下,无忧疑惑的想,自己这几天是不是太懒了,他们什么时候和好的自己竟然不知道。眼前两人快步进来,脚步声风,来者不善啊! 还没等荆斩情说话,迦和就已经走到了无忧面前:“无忧姑娘,我记得我问过你,你很喜欢钱?” 无忧眨眨眼,心底害怕被迦和查出自己的真面目,毕竟民间情报哪有皇家力量厉害,想查谁当然能查出来,只不过看人家想查不想了。思量之下,她还是改了口:“先不说我喜不喜欢,我认为钱这种东西,取之有道才能用之不竭,为了用之不竭,我只求取之有道。” 迦和回头看了荆斩情一眼,示意他问话。可他并没有上前,只是抱剑靠在柱子边,眼里有着隐隐的失望之色:“无忧,我没想到,你让我如此失望。” 一句话如惊天霹雷般,把无忧震得呆若木鸡。她紧张之下张大嘴巴,一时也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,这在那两人看来,正是应了事实。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,捏捏已经出汗的手心,假装不解:“公子,你在说什么?” 问完这句话,她双脚微微发力,已经做好一会儿拔腿就跑的准备了,如果跑不掉……她望望苍天,心里默默祈祷,师父,你可要来救我啊! 迦和笑笑:“都此时了,你还不打算承认?” 荆斩情看着无忧一脸紧张的表情,也懒得再绕圈子了,对于女人,他总是不愿因事纠缠太多,于是便直接发问:“我问你,你前几日是不是买了金饰?” 完了!无忧的大脑一片空白,她磕磕巴巴的说:“金……金饰……贵成那样,我、我哪有那么多钱……” “呵。”荆斩情露出嘲讽的笑容,“要不要我提醒你,国舅府。” 看着无忧一脸惨白,迦和放声大笑:“哈哈,无忧姑娘,这下你可百口莫辩了吧?”她的目光往无忧的脚上看去,阴险十足的威胁:“你可别想跑,不说我身边的侍卫,就是我夫君,你也不是他的对手。” 无忧脚一软,知道迦和的身边除了侍卫,还有随时待命待在门外的禁军,她一咬牙,决定豁出去了!大不了自己死了,还有师父师兄师姐们给自己报仇,只可惜大仇还未报完,晓月还没找到,便宜了谢晋阳那个渣男!想到此,她镇定下来,一脸坦然豁出去的样子。 荆斩情满脸怒色的背过身去,想一气之下拂袖而去,却一口气憋在胸口,不立即发泄出来难以出气,他微微回头,奋力压制住自己的暴戾:“我把全部身家放心交由你打理,没想到,你却拿着来买什么金饰!你到底花了多少?以前又贪了多少?” 哈?无忧傻愣了。她只觉得一个天大的好运气砸了下来,砸在她头上,砸的她顿时耳清目明,连周围压抑的空气都被砸出一道缝,瞬间涌进来大量新鲜空气。背后的汗落了,整个身体一身轻松。 荆斩情和迦和说的竟然是这种事!哈哈哈哈,一阵狂喜之后,她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,装。装可怜、装好人,那双俊俏的大眼之中立即充满了泪光。 “公子,我也没想到,你竟然如此不信任我。”她缓缓从怀中摸到那把小金锁,一咬牙拿了出来,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!幸好那晚为了试验易容又去买了个小的! 荆斩情惊讶的扭过头来,似是没想到无忧会把东西拿出来,他紧紧盯着那金锁问:“这就是你买的?”说罢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迦和。 迦和冲上去,一把夺过那金锁:“没错!我问过掌柜了,她买的就是金锁,还花了一百两银子!夫君,一百两啊,这笔钱够请多少大人们在红袖居过一夜!拿来撮合关系巩固势力也是好的,她竟然如此奢侈,竟都拿来买这金锁了!” 无忧气的差点吐血,怎地五十两又变一百两,这一定是迦和的栽赃。荆斩情面色一凛,电光火花之间突然出手,牢牢扣住了无忧的脖颈,眼中怒气杀机并现。 两行清泪从无忧的眼中缓缓流下,荆斩情的手不禁松了松。 迦和在一边添油加火:“这时候知道后悔了?夫君可饶不了你!” 脖子被勒的喘不过气,无忧细弱的回答:“公子……那金锁是……我给你买的……生辰礼物……”借着脖子被勒,这一开口把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。 荆斩情一愣,手上的力道立时松了下来,大片空气往鼻子口腔里灌去,无忧伸手捂着脖子,剧烈咳嗽起来。 “别被她哄了夫君!”迦和忙道。 荆斩情眼中的怒气却消了下去,过段时间的确是自己的生辰,他和无忧一起这么些日子,无忧早把关于自己的一切记得一清二楚。愧疚之情涌上心头,他低低问着,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歉意:“这个月的账本还在吗?” 无忧慌忙点头:“咳咳……在屋里,我……我去拿!”说罢她转身窜进屋子,一连撞倒了两个凳子,把锁在盒子里的账本拿了出来,恭敬的交给荆斩情。 “这、这是这个月的银钱分配,还有……还有我自己的一份,都没花!”她把师父给她的银票摸出来一张,如数奉上,“公子,你也知道我嗜钱如命,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了,这是我存的一百两银票,说是我存的,其实还不都是你给我让我花的,我、我哪舍得花啊……” 荆斩情一脸愧疚之色,尴尬的合上账本,抬手轻轻摸了摸无忧脖子上被勒出的痕迹,满怀关心歉意:“疼吗?我错怪你了。” 迦和拉住他的手:“夫君,你信她?” 荆斩情眼睛一眯,眼含威胁道:“公主,请你以后不要再随意插手在下之事,无忧跟着我这么久,我的一切都被打理的很舒服,还请您不要多事!”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,竟然被迦和挑和的差点冤枉了自己的人,他很不开心。大哥的来信上也说将军府不需要一个公主指手画脚,现在的他不禁暗自思量,要不要娶迦和。 迦和一气,把手里那金锁狠狠摔在地下,金锁砸向地面一下又弹开,滚了好远才停下。她指着无忧骂道:“小贱蹄子,你等着!” 荆斩情在一边皱了皱眉头,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,对方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柔弱的迦和,而是一个骄傲的皇室公主。得罪她,并无什么益处。 她终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,无忧松了一口气,赶忙跑去把那金锁捡了起来,心疼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。这在荆斩情的眼中看来,变成了她因送自己的礼物摔坏了而心疼,这样一想,立即又对无忧愧疚了几分。 无忧看了看那金锁,虽然没掉块儿,有一角却摔的有点变形了。荆斩情走过去,慢慢把她扶起,安慰道:“没关系,这么一点小瑕疵不碍事的。” 她对他笑了笑,把那金锁又放进怀里:“公子莫怪,我再给你找更好的礼物,这个金锁,唉,就先留着吧!” 荆斩情点点头,和她进屋又说了一会儿话,安抚了她一会儿,随即离去。 他一走,无忧那满脸弱柳之色立即变得硬朗起来,从床下暗箱里拿出一封信揣上,悄悄易容出了门。 出了城来到一处隐秘偏僻的地方,她吹响了那块木牌。片刻黑衣人便出现在眼前。 无忧把信递给他:“把这封信送往江南叶家。” 黑衣人二话不说,接过信消失在茫茫大地上。 无忧摸了摸脖子,那勒痕还隐隐作痛,想了想,干脆往苍山别院走去。那儿有上好的伤药,她要去抹一抹。 别院里,还是九天魔尊一个人在,那两人天天忙着练功采药砍柴,到饭点才会回来。九天魔尊的身体看起来好多了,经过五天的调治,连往日白的可怖的脸色都逐渐有了一丝红润。天气逐渐炎热,他整日散在身后的银发也束了起来,露出那张偏偏佳公子的脸。此刻若是人远远观去,还以为是哪家贵公子。 无忧捂着脖子进来,九天魔尊立即收敛了他身边四处释放的低气压:“你捂着脖子做什么?” “师父,你上次治伤的那种药呢,快拿出来!”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,怒气满满的摩挲着勒痕埋怨道,“力气这么大,到现在还疼!” 九天魔尊看到她细白的脖颈上竟有一道发青的勒痕,眼睛瞬间眯起,周身的那股肃杀之气又肆意弥漫开来。他杀机四起的问道:“谁做的?” 无忧一看他生气了,声音立马小了很多,怯怯的说:“荆斩情……” “啪”的一声,九天魔尊手下握着的轮椅木扶手俱碎,吓得无忧赶紧从石凳上蹦起来,摆摆手紧张的不敢抬头看他,一连串话语脱口而出:“师父,我有辱师门!我没给您争气!我错了您原谅我吧!” --- 第33章 第32章 重建窝点 风中传来一丝血腥味。一阵慌乱紧张的无忧抬起头,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满眼震惊。眼前的人突然血色尽失,脸色像僵了的尸体一样,除了白还微微泛着青色的光,那血红的双唇紧紧闭上,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对方全身所有的血色急速往唇边涌去,尽管尽力闭嘴,仍是有血丝从唇间渗了出来。 她不由得想起大师兄提到过的,师父吃人头的事情,那张平时看起来带着病态美的容颜,此时却像是地狱里的魔鬼一样,吓得她瑟瑟发抖,不敢抬脚上前,满眼惊骇的呆在原地。 九天魔尊回过神来,明白自己失态,眼中的狠厉杀机立刻消散,他默默闭上眼睛,凝聚心神,把外露的凌厉全部收敛回来。 一大一小在院中站了好久,谁都没有动,天空万里不见一丝云飘过,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。 直到一天和五天说说笑笑的回来,看到院子里的气氛,皆是一愣。 “师……师妹!你的脖子怎么了?”一天放下手中的柴枝,慌张的跑了过来,“这勒痕,手劲不小啊!” 五天拿出她那些瓶瓶罐罐,也过来帮忙,要给无忧治伤。 九天魔尊慌忙转动轮椅,让自己背对众人,悄悄拭去嘴角渗出的血迹,手默默抚上了胸口。“看来,是该让那人出手了。”他暗暗想,不理会几人,推着轮椅的轮子进了屋内。 五天瞥见地上那碎木屑,悄声问:“你又惹师父生气了?” 无忧缓过神来,指指屋里懊恼的说:“应该是吧,得知有这样窝囊的徒弟,哪个师父会高兴!”她把刚才看到的一幕默默藏进了心里,不知怎么了,她不希望师兄和师姐知道师父那可怖的一面。 一天瞅着那发紫的伤痕,心疼的说:“他娘的,下手这么狠,早知道你这项勾引男人的工作如此危险,师父怎么忍心让你冒这险!” “嘘!”无忧赶紧让他噤声,眼不断往屋里瞟,“小心师父听见!”此刻的她,真的怕师父一怒之下把大师兄的皮给扒了。以前她不信这事,现在,她是深深的相信了。 她的师父,真的是个“魔”。 屋内的九天魔尊,已铺开信纸,手执毛笔,轻蘸墨迹下笔。等他的那位旧友收到这封信后,从大漠回到中原,也得几月光景,这相府和王府之间的纠葛,在他来了之后很快就能进入尾声了。 自从这次从苍山别院回来,无忧有快一个月的时间都没再往那里去过,一是她忙着重建自己的“情报”窝点,在城中到处逛铺子,二是她实在不想去,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父,甚至在内心深处她也怕师父哪天控制不住,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。 荆斩情被宫里那位皇后娘娘召见了几次,又与迦和和好了,在利益面前他很清楚自己应该站那边,这点无忧对他了解十足,只是他一边讨好着权势加身的公主,一边享受着无忧的照顾帮助,这让无忧十分不爽。 城西集市卖布的那家店铺,因上次被谢晋阳和仙姿闹了一通,再加上仙姿又死于非命,生意一下子落到谷底,上到六十老太下到十岁小姑娘,都不敢在那儿买布了,传说中在那儿买的布做成的衣裳,穿在身上后情路坎坷,这事又经过几对用了这家布的恋人的生离死别,更加得到了证实,不出两个月,老板赔了个精光,低价转让。 这当然是无忧的手笔。 她得了消息后第一时间出手,用百两银子买下了店铺,又设了一间茶馆。以前看小说中的人穿越后做各种各样的生意发大财,真让她接手了却发现,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,今天官府上门催税,明日街霸上门收保护费,卖布没人买,做酒楼地方太小,卖点工艺品还得经过层层部门的批准。这一趟玩下来,她那点银子哪够,只好大手一挥,又做起了茶馆。 在招牌上用简体毛笔字写上难看的“梦仙斋”后,便有人止不住好奇的上门了。进去一瞧才知道,原城西小树林茶馆那大名鼎鼎的仙姑,跑这儿来做生意了,于是在街坊中大肆宣传了一番,这消息渐渐传开,一天一天来的人越来越多,生意越来越火爆了。 在闹市区开店的好处就是,迦和再也不能带着那么多禁军,没有上头的搜捕令就可以随意砸铺子了。皇室向来在民间很注重形象,他们要和那些地主阶级大官僚勾心斗角的□□,当然和民众站在一起了。 夏日天气炎热,皇上的病也不见好,宫中先行一步去了京郊东北处的朱雀行宫避暑。朱雀行宫坐落在常年云雾环绕的山中,传说有形体似凤凰的鸟曾降临此山,被高人断为朱雀,故皇室便下令在此修建行宫,称朱雀行宫。 朱雀行宫下,是达官贵人们自己建的宅院,大家本来是想沾点皇室的光鲜气儿,可没过几年便发现,这山中因常年环绕云雾,竟比京里凉快了几分,所以每年夏季争相跟着陛下来此避暑。 说是这样说,可无忧知道,这是臣子们想借此亲近皇室所作的托辞。荆府在此自然也有宅院,荆斩情借此跟随谢晋阳来到这儿,无忧求了常溪亭,也跟着过来了。 刚到此没两天,行宫里传来旨意,邀各位大人们的家属入行宫游玩,常溪亭自然也带着无忧前往。 算算日子,叶家收到那封信,也快到了。 行宫中处处水溪漫壁,高低不一的小飞瀑直流,那些瀑布砸进水中,溅起了阵阵水花,站在行宫大门口就能听到里边的“轰隆”之声奔腾而来。 无忧好奇的跟着常溪亭进去一瞧,才明白这些“轰隆”之声是因为好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瀑布一起流下的结果,原来这行宫依山势而建,往高处去才是宫殿,所以山里的水就从上往下流到大门口,形成了天然瀑布园景观。 因为多水,所以路都是水上架桥,桥至宫殿,又分射出去好几支,往不同的地方延伸。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争吵。 迦和公主与荆斩情正从东边飞瀑亭出来,便看到门口处扎了一堆人,走近一瞧,原来是几位贵女因为谁应该先过桥吵了起来。 常溪亭带着无忧来到桥边,见众人争执不休,便开口劝解:“谁先过都一样的,大家先别吵,有话好好说。” 众人扭头,见是荆将军府的少夫人,有几个和她也相识,便不再多说。可刚才吵得最凶的黄衫少女却不认得她,不悦的嘟囔:“哪来的多嘴妇人,要你管!” 这句话把常溪亭噎的满脸通红,这群贵女们都是各家未出阁的小姐,要说管也的确轮不到常溪亭。可这少女的话语实在有些刺耳,常溪亭常年混迹交际圈,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,不由得眼圈有些红了。 “这里可是行宫,你们这吵下去惊动了陛下和娘娘,丢脸的可是你们自家大人!荆少夫人好心劝你们,你们还不领情!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!”无忧看不过去,上前替常溪亭说了两句。 那黄衫小姐打量了她一下,不满的问:“你是谁?” 还未等无忧开口,迦和与荆斩情便走了过来,刚才的话两人也听到了,于是荆斩情便冷冷的回道:“她是我将军府的人!” 有几位小姐常在闺阁里听人讲荆二公子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之事,早就把他幻想成了大英雄,此刻见到他如此有男子气概,不禁羞红了脸,害羞的低下头拿余光悄悄瞥向他。 听他说刚才出言的姑娘是将军府的人,便联想到荆斩情外出游历带回来的女子,于是偷偷把无忧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,见她一脸傻呵呵的,穿的又是普通缎布衫,扁矮的身材毫无女人味,不禁心里暗自高兴,荆斩情一定不会喜欢这种女人! “不好意思啊小妹妹,你看你头发也没好好梳理,只挽了个马尾,我们以为……以为你只是个小侍卫呢!”那黄衫女子大胆的出声嘲笑。 “嘻嘻……” 人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嬉笑声。 荆斩情倒不乐意了,仰着头不高兴的嗤鼻,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:“怎么,言小姐对我荆某人的眼光有疑虑? 原来是相府嫡女,难怪如此张狂大胆。无忧不禁担忧起相府那边的后代教育问题,想到小师哥也在那边,突然觉得这言小姐的脾性倒是和小师哥挺相配。 言小姐见荆斩情竟然这样对她,不禁局促起来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 “不是那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?既然你如此不待见我夫君的府上的人,那请回吧!”一直温柔站在荆斩情身后的迦和突然站了出来,冷着脸下了逐客令。 相府嫡女哪受过这种气,一跺脚,满身志气:“不去就不去!谁稀罕你这破行宫!”说罢竟甩甩袖子跑了,丝毫不给公主面子。 “还有谁不想来啊?”迦和问道。 大家一瞬间都默默低下了头,不敢说话。 --- 第34章 第33章 征服欲 只见迦和一身紫袍加身,额前一颗明珠垂下,将她的脸映衬的褶褶生辉,她信步而行,步伐威严端庄,脸上却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。 “大嫂。”迦和笑盈盈的上前,握住常溪亭的手,余光略带警示的往那群贵女那儿瞥了一眼,“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,我可不允许旁人欺负到咱们家头上来!” 常溪亭笑笑不作声。 迦和目光转向无忧,收起笑容,高傲的抬起下巴:“当然,我也不会让咱家下人们受欺负!打狗也要看主人,你们说,是不是?”她转而看向那群贵女,惹得大家堪堪点头不止。 无忧刚要发作,却被常溪亭拽在了身后,示意她不要说话。无忧只好硬憋着一口气忍了下来,她望望天边,由衷的希望叶家人快点到。 跟着迦和与荆斩情在行宫里逛了大半日,临走时荆斩情被常溪亭带了回来,一入府院大门便让他进了书房。关上房门,三人在暗影中安静下来,只瞧见荆斩情的一双眸子在暗室中发亮。 “今天的事,我当着无忧的面说了。”常溪亭默默坐下,语调严肃起来,“你大哥远在关外,也不忘叫我好好看住你,照顾好你。本来迦和若是一普通女子,我们将军府娶了便娶了,可现在不同往日情景。” 荆斩情明白她的意思,只点头道:“我和迦和公主只是利益来往而已。” “利益?”常溪亭笑讽,“你对她是利,她对你呢?若她执意要嫁你,陛下一搬旨,我们将军府能逃得掉?”说着,她从书桌旁的盒子里拿出一封信,扔给荆斩情:“这是你大哥前几日的来信,他已听说了你的事,让我管好你,不要再和公主有牵扯了!” 荆斩情一愣,接过信拆开看来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 常溪亭继续在一旁说道:“我瞧着无忧姑娘就挺好,身世清白,更重要的是没有什么家族牵绊,可以全心全意跟着你照顾你。” 听了这话,他眼光阴郁的望向无忧:“我说过,不要妄图掌控我。跟了我这么长时间,你还不明白吗?” 无忧忙摆手解释:“公子,这不是我的意思!” “这是我的意思。”常溪亭顿了一下,指了指他手里的信,“也是你大哥的意思。” 谁料常溪亭这举动竟是惹火了荆斩情,他把信狠狠一扔,摔在地下:“大嫂,我为什么逃离父亲的掌控,在外游历多年不归家,就是因为讨厌这些捆在我身上的枷锁!大哥可以妥协,接受一切,可你们别忘了,我已改名为斩情!再也不是荆将军的二公子!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用不着你们管!” 说罢,他竟是不给常溪亭一点面子,径直出了书房,经过无忧身边时带起一阵冷风,她不禁打了个寒颤。常溪亭这招起了反作用。 常溪亭尴尬的对无忧笑了笑:“唉,我虽是他大嫂,可毕竟无法代替他大哥管教他。只是让你们俩生了间隙,实在对不起了,无忧。” 无忧摇摇头,安慰道:“都说长嫂如母,您这样也是尽了自己的责任。只是对于人来说,越管教他反而他越往相反方向走,这是人之常情,溪亭姐不必自责。” 常溪亭眼睛一亮,问道:“这道理倒是新鲜,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?” “呵呵,这也是江湖中的一桩事,有个武林豪杰,年过四十膝下终得一子,到了婚嫁年纪,他高高兴兴的给这位公子选了位家世清白门当户对的姑娘,可这位公子却恋上了他家歌姬。” “之后呢?他和那歌姬在一起了吗?”一听到这种曲折的爱情故事,常溪亭好奇的问。 “那位武林豪杰当然不愿自己的儿子娶身份低贱的歌姬,所以盛怒之下把这歌姬卖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青楼,以为随着时间的淡去,儿子终究会接受自己的安排,谁知这位公子竟悄然离家数十载,走遍各大城池踏遍所有小镇,历经千险终于找到了这位歌姬。” “那太好了!”常溪亭拍手称赞,眼光中流露出羡慕之情,“那位公子可真是位痴情人儿。这歌姬也真是好运气。” 无忧摇摇头:“故事的结局让所有人都失望至极。” “怎么了?” “本来这武林豪杰见自己的儿子如此痴情,也就不再阻拦,只得任由他去,还出钱给这歌姬赎了身份,让儿子带她好好回家过日子。谁知不到一年,这公子就不再恋此歌姬,还将她送与好友寻欢作乐,不日这歌姬的身影又流落于红尘间。” “这是为什么?” 无忧笑笑,下了结论:“因为有人阻拦时,他便觉得心生向往,实在想得到此歌姬,可真历尽千难得到了,就会觉得不过是一歌姬罢了,天底下这样的歌姬多了去了。” 常溪亭皱眉想了一下,恍然大悟:“你是说,让我不要阻拦他和迦和,放任他们反而可能不成?” “嗯。”无忧笑道,“世间的男人都有征服欲,你越在中间放置屏障,他却反而觉得对面那女人更加诱人,更加想要去征服对方,若做成了这件事,他就会觉得自己非同一般的厉害,这叫成就感。” “我明白了,若他只是因为这种缘由去和女子纠缠,那如果他得手,反而不会珍惜,更有可能接着寻找下一个让他有征服欲的目标!” 无忧点头微笑,一副“孺子可教也”的神情。 常溪亭却陷入沉默,她不知道,自己是不是也曾是个目标。 晚上无忧趁大家都熟睡时,悄悄回了城中,来到“梦仙斋”。城西集市各个店铺铺门紧闭,黑乎乎的夜里,除了打更人的锣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叫,别的再无声音。 无忧悄无声息的拿开茶馆门上的一条门板,从里边忽然透出暖黄的灯光,她心下一惊,皱起了眉头,慌忙把那门板又给放上,偷偷窥着门缝里的场景。 角落里有人坐在那儿,手中拿着一卷纸,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。突然,油灯的灯芯晃了晃,光线暗了下来。那人起身,走近灯光前,拿细竹枝把那灯芯挑了一下,里边瞬间又亮了起来,映出他的脸。 原来是大师兄!无忧放松的呼出一口气,里边人警觉,目光立马往外瞥来:“谁!” 无忧拆下门板,闪身进了去:“是我,师兄,你怎么在这儿?” 一天见是她,把手里的卷纸扔在桌上:“等了你一天,你去哪儿了?” “我去避暑去了!”无忧嘿嘿笑道,“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地盘?” “你厉害,你这梦仙斋的名声都传到师父耳朵里去了。”他指指桌上的纸,“这不,师父给你写了幅字,让你裱好挂门上,当招牌!” 无忧好奇的伸开画卷,上面一行大字苍劲有力的展现在自己面前,正是那三个大字:梦仙斋。 “不错不错,这字写的真飘逸,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感觉。”她点头称赞,“比我自己写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好多了!” 一天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:“瞧你写的那俩大字,刚夸过你做酸腐文章之事厉害,你那字就狠狠打了我的脸。” “哈哈,谁让你乱夸的!”无忧欣赏着这三个赏心悦目的大字,不禁问道,“师父不生我气了?怎么好心给我送字来了?” “他什么时候真生过你的气,我看他是瞧见你被人欺负了,不高兴。” “师兄,你说……师父是不是心理变态啊?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,让人捉摸不透他的脾气……”无忧嘀咕道。 一天愣了一下:“心理变态是什么?” “啊……哈哈,没什么,就是……性子别扭、不正常的意思。”无忧忙找话题掩饰,“他吃人头的事,你是亲眼见到的?” “这我可不敢乱说。”一天陷入了回忆,“你以为师父为什么会称霸武林,还被人冠上了魔尊称号,他走的可不是什么正道!” 称霸武林?无忧的面部神经抽搐了两下,满脸不信:“我怎么没发现他厉害?上次和荆斩情对了一掌,还掉下悬崖,命都差点没了……” “哎师妹,你可不能这么想!”一天神神秘秘的凑近她,“你还没入谷之前,师父可是厉害人物!他历尽九死一生才练就的邪功,在小师弟被仇人堵在越人谷那天,他一人杀了那么多人,那场面,血流成河啊,唉呀妈呀,吓死我了!”他拍着胸口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。 无忧趁机问道:“师父怎么历尽九死一生啊?那天我好像听你提起,他易容骗过多少人才救回自己的命,怎么回事啊?” “嘿嘿……”一天自知多言了,尴尬的笑笑,“这我不能说,我说了他还不杀了我。” “哦……”无忧的眼珠一转,把字小心翼翼的收下,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不留你了!” “哎!你下逐客令啊你!”被推出梦仙斋的一天气急败坏道。 等他走远,无忧吹响木牌,叫出黑衣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昨晚做封面做到好晚,上了新晋榜首页好高兴,最近更新时间定在:中午2点一章,晚上9点一章~谢谢各位小天使捧场,希望收藏快快涨起来(*^__^*)…… --- 第35章 第34章 高阁邀约 交代了黑衣人去查九天魔尊的事情后,他第一次跪在地上没有走,低头在黑暗中轻轻摇了摇头。无忧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,却感受到对方心中的低沉,风从门板缝隙里透了进来,一晃神,吹的油灯暗了一下。 “为什么?”无忧不解的问。 黑衣人依旧机械的回答:“没有为什么。” “你认识他?”她试探道,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能感觉到黑衣人有感情。以往,她只当他是个机器人。 他沉默不语,像是默认了。 “告诉我,关于他的一切。”她命令。 黑衣人再一次摇摇头,从黑暗中退身而去。 本来只是好奇师父过去的事情而已,可现在,无忧却陷入了巨大的谜团中。 趁着天还没亮,她悄悄回到朱雀行宫下的荆宅,溜回房间。不远处,一个身影静静望着她进去的地方,须臾,转身走入了行宫大门。 今日她睡到日上三竿,把昨晚的觉都补齐了,才起了床。避暑的日子就像以前上学时放暑假,吃了睡睡了吃,她身边并没有配备什么丫鬟,以客居身份住在这里,更是无人打扰她。 正悠闲着,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,跟无忧讲道:“姑娘,我家夫人有请。”无忧一瞧,正是常溪亭身边的小丫头,于是起身跟她向外走去。 常溪亭已在宅院门口等着了,今日的太阳比昨日更烈一些,她热的只穿了件白玉兰散花纱裙,见无忧还穿着细麻布衣,扯着她问:“你不热吗?” 无忧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:“你看我这样子,当然热了。” “那走吧。”常溪亭手执一把绫罗团扇,上边画的正是一对凤凰,她在无忧面前摇了摇调皮的说道,“迦和公主又邀你我入行宫游玩。” 无忧指指那把扇子,嘻嘻笑着:“敢情你是思念你家那位了?”说罢她装模作样摇头晃脑的念到:“凤飞翱翔兮,四海求凰。何日见许兮,慰我彷徨。凤兮凤兮归故乡,遨游四海求其凰。” 常溪亭一羞,拿那把扇子往她身上砸去:“就知道贫嘴!” 两人嘻嘻哈哈一路进了行宫,在侍卫的带领下来到迦和公主的住处,澹泊高阁。这小宫殿坐落在行宫最上边的西北角落,离皇上的正殿只有几步路的路程,却比正殿高出许多,远远看去,就像束在高处的楼阁。 可惜迦和并不理解这澹泊二字的意思,天天换着法的邀请各种王公贵族、佳人女眷来这殿里与她寻欢作乐。想到此,无忧不禁露出厌恶之色。 入了宫殿,里边的欢声笑语不一会儿便消散殆尽,迦和满脸倦意的吩咐:“我累了,今日到此为止吧!” 大家知道她要接见这两人,都知趣的散了。空荡荡的殿中,终于安静了下来。 “大嫂快坐。”她拍拍自己身下的坐榻,立刻有宫女领着常溪亭和无忧,到她身边挨着右手的第一个坐榻前。 常溪亭也不客气的坐下,笑笑:“公主,您还未出阁,怎不合规矩称呼我,这可万万不能。” 迦和板起脸正色道:“我以后就是夫君的人了,早一时叫也没什么,在这宫中还没人能把我怎么样。” 她这一说,常溪亭立马意识到她是在暗指自己多管闲事了,便脸色不佳的闭了嘴。 迦和点到为止,又迎上笑脸,与她闲话了些家常后,目光忽然转到无忧身上来了。“无忧姑娘,这几天在这里可休息的好吗?” 无忧不明所以的点点头:“挺好。” “哦,这处地界,一到晚上便凉快下来,人也能睡个好觉。”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,“你说是吗,无忧姑娘。” “嗯,这地方不错,凉快。”无忧敷衍着。 “咦?”迦和疑惑的抬眼瞧着她,“我怎么见你神色困倦,眼下隐约有些乌青,是不是晚上没睡好?” 本来到嘴边的哈欠被无忧一下吞进了肚里,她心里顿时警铃大作,小心翼翼的回答:“可能是昨晚看书看的晚了。” “哦?看的什么书?跟我说说,也让我瞧瞧?”迦和对书从来都没有兴趣,无忧明白,她这是在试探自己。 “这个嘛……”无忧傻呵呵的笑了笑,“我瞧的书入不了公主的眼,都是些低俗文章罢了。” 她这么一说,常溪亭也感了兴趣,追问道:“什么书?是不是你昨日讲的那些江湖传奇?” 无忧尴尬的挠了挠头:“嗯……这我不能说……” “那本公主命令你说呢?”迦和板着脸道。 “唉……那您要答应我,我说了您不能怪罪于我,不,是降罪!降罪!” 迦和点头,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:“那是自然,只是一本书而已,我不会因此降罪于你的。” 无忧凑近两人,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:“《龙阳逸史》。” 常溪亭一听这名字,立刻拿团扇捂住了脸,她虽没听过这书名,可龙阳二字,她却知道是什么意思,只嗔怪道:“你一个姑娘家,怎么好的不学偏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!” 迦和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好奇问道:“《龙阳逸史》?那是什么书?好看吗?” 殿下有宫女嗤嗤的笑。 迦和身边的宫女眼睛怒往殿下瞟,凑近迦和耳边说了几句什么,迦和顿时满脸涨红,明白过来自己被无忧摆了一道,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浅薄,丢了个大脸!她又羞又气的呵斥:“你这是祸乱宫廷!来人呐……” 无忧慌忙摆手:“等等等等!你刚才说过的,不会降罪于我!” 常溪亭见状也忙替她辩解:“公主,这只是姑娘家不懂事的闲话,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吧……” “公主殿下。”无忧装作向她求饶,“这只是鄙人的一点点……小爱好,算不上祸乱宫廷这样的大罪吧……” 旁边的宫女点头提醒迦和,她想起刚才自己已经答应无忧不降罪于她了,只好咬牙吞下自己的话,怒目看向无忧:“这要让夫君知道……”说到这儿,她停住了嘴。无忧立即明白,她又要跟荆斩情告自己的状了。 迦和的怒气随着“告状”的想法平息了下来,她得意洋洋的想,自己又抓住了对方一个把柄,要不要等着放一起算账? 在行宫里坐了一整天,也不知迦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等晌午过后她才放两人回去。饿的饥肠辘辘的两人相视一笑,回到府里好好吃了一顿。无忧的心里隐隐担忧,她总觉得迦和一定察觉了什么,不然今日不会如此试探自己。 夜晚,凉风习习,无忧刚准备一如既往的出门前往梦仙斋,转念一想,又退回到屋内。在铜镜前细细整拾了一番,才又静悄悄的出了门。 一天教给她的初级易容术,已经被她琢磨的初现成果了,在此基础上她还加入了自己以前会的化妆术,把眼睛描上粗细不同的眼线,便稍稍改变了眼睛的大小形状。为了保险起见,她还半眯着眼睛,把遗传舞家那双顾盼生辉却黑白分明、清朗明贵的眸光遮盖起来,这样一瞧,没了半分原来的影子。 白天太阳光热烈,晚上月亮也褶褶生辉,挂在天边照亮了黑漆漆的路。无忧悄无声息的赶着夜路,强烈的直觉却让她感到身后的窸窸窣窣。入城之后,她七拐八拐的绕了好几个小巷子,身后的声音才渐渐消失。 不知是不是迦和的人。她皱眉想到,本来准备换个城门出城回行宫,却忽然心生一计,摸出面具戴在脸上,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通往城西集市的大路上,到了梦仙斋,把门板全部拆开来,踏步而入。 门就这样大开着,她把油灯点上,还没来得及看桌上热情的八卦群众来的纸条,一阵脚步声便轰隆而至。 “抓起来!”一队禁军拥入茶馆,无忧赶忙摆出武斗姿势。禁军想到她是江湖中人,以为她武功了得,不禁小心翼翼的停在原地,不敢上前。 那小队头领气愤的大掌往桌上一拍,冲手下人喊:“公主说了,谁抓住有赏!” 这样一喊,便有胆大的上前抓去。无忧只在上学的时候学过一些防狼招数,见有人上前,想着怎么也得抵抗一下再被抓,要不太假了,于是她抓住那人的左肩,背部往后用力一撅,借助全身的力量把那人整个扛起摔到了地上。 禁军们从未见过这种招数,皆是一愣,又不敢上前了。 “给我一起上!”小队头领下令,带头往前冲去,这下禁军才跟着一涌而上,轻松抓住了无忧。 “……原来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。”如此轻松的抓住了无忧后,大家才发现了这个事实。 小队头领顿时觉得丢人,招招手不给无忧一点好脸色,示意手下把无忧提起来。 一个大汉像拎小鸡仔似的把无忧拎了起来,扔进囚车里,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出城,往朱雀行宫走去。此时的朱雀行宫,一片寂静,只有澹泊高阁,在迦和公主的授意下,点燃了无数宫灯烛台。 --- 第36章 第35章 拆穿身份 无忧一路坐囚车摇摇晃晃的到了行宫,早被颠的七荤八素,又被那些禁军倒着扛进了殿里。对方一弯腰,把她扔在了地上。 “哎哟!”她捂着臀部龇牙咧嘴的叫了起来,“你们不会轻点!我可是弱女子!” 殿上响起“啪啪”的拍掌声,只见迦和得意笑道:“哼,还装呢,声音都不一样了!厉害!” 无忧揉揉屁股,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,才看清荆斩情站在迦和身边,眸子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元素,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。 “你们怎么不把她的面具摘下来?”迦和问禁军头领。 那头领忙跪下回话:“公主,属下以为,这面具还是您亲自摘的好,属下不便自作主张!” 迦和满意的点点头:“嗯,今晚你们都有功,待会儿我要大肆赏赐你们!” 众人面露喜色。 她稳稳坐下,开始学着官府审案问话:“殿下何人?” 无忧抱拳站好,自我介绍起来:“公主,您忘啦?小人是梦千年,前段时间帮您解决过任大人的事,难道这些您都不记得啦?” “放肆!”听她提起那段不光彩的事,迦和忙回头看了一眼荆斩情,见他并没什么反应,才缓缓放下心来,“你见到本公主竟然不下跪,来人,把她给我摁下去!” 旁边的宫女迅速走近无忧,抬起一脚想要对着她的腿窝踹一脚。无忧时刻防备着,等她一抬脚自己便轻松转了半身,抓起她的肩背上她,用刚才用过的那一招防狼术轻松撂倒对方。她也只会这一招了…… 殿中宫女们大骇,以为她会武功,吓得忙退向后去。荆斩情眯了眯眼,看着殿中的人,觉得她的身形的确和无忧有几分相像,可无忧从来不会这些。 迦和大怒:“无忧姑娘,来了我这殿,你今天就休想出去!” “什么无忧,公主,您认错人了吧!小人说过,小人名叫梦千年。”无忧不卑不亢的解释。 荆斩情显然也不太相信迦和,这梦千年他也是见过的,虽然对方一直没露真面目,可她的气质和无忧,完全像两个人。“别轻举妄动,对方是九天魔尊的徒弟,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。”他把迦和挡在身后,提醒在场的人。 “什么九天魔尊的徒弟!”迦和急道,“我手下的暗卫亲口来报,见她近几日半夜三更常出入那什么梦仙斋!” “公主,您这话奇怪,梦仙斋是我梦千年花大价钱盘下的铺子,我想什么时候去,就能什么时候去,这有什么奇怪的?”无忧不解道。 “我说的是无忧!无忧常去!你就别装了,有本事摘下面具让大家瞧瞧!看你还能装下去不!” “哦!”无忧辩解,“我的客人三更半夜来找我也是正常啊,以前你不也是三更半夜来找的我吗?” 迦和气急,三步两步走下台阶,想伸手摘掉那面具。她身后的荆斩情立即出手,拉住她的后领,一把把她拽了回来。“公主小心!” 无忧往后退了一步。 荆斩情盯着她的面具,跟被拽回来的迦和解释:“梦千年此人,善用各种不入流的小伎俩小手段,她的师门都是些走邪魔外道之人,一定要小心!” 迦和只好示意站在一边的侍卫:“你去!把她脸上的面具摘掉!” 那侍卫一听荆斩情那样说,也有些不敢上前。 荆斩情挥挥手,轻声说了句:“我来。” 他沉着的往前踏了一步,走到无忧面前,心里早已准备了抵挡各种暗器毒针的准备,抬手缓缓伸向那面具,眼里闪现着兴奋的光芒。他也想知道,这面具下的脸是怎样的,若不是无忧,那会是怎样一个女子?就像猜谜时谜底马上要揭开,他的手也兴奋的有些颤抖。 无忧并没有阻挡,反正她易容了,本来再戴上面具就是为了看迦和要做什么,原来是要在荆斩情面前揭穿她。可惜迦和白日里的试探有些打草惊蛇了,无忧心底暗中嘲笑这位公主,不然的话说不定今晚真被她拆穿了。 面具被缓缓卸下,没有想象中的暗器毒针,也没有想象中的倾国倾城,荆斩情有些失望的看着面前这一张脸。一个普通女子,脸色微微发黄,眼睛细长半耷拉着,显得没什么生气,眉毛也有些粗直,完全不似柳叶弯眉顾盼生辉的美人儿。 迦和愣在原地。殿中沉默至极。 无忧不满的嘟囔着,趁众人愣神,一把抢过自己的面具:“哼,说了你们不信,非要来摘面具,现在满意了吧?” 她一出声,迦和立即发疯了似的向她扑来,那架势像是要在她脸上挠下一层皮才甘心:“不对!不对!我明明已经调查清楚了!她就是,她就是!” 无忧疾速往后退去,被迦和追的在殿内四处乱窜,满殿的人早看呆了,竟然没人出手阻止。 荆斩情见情况变得一团乱,暴喝一声:“够了!” 迦和满眼通红,停下脚步。 “公主,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!”他脸色阴沉的看着迦和,“这么晚了,如果让陛下知道今夜发生在此的闹剧,你让做臣子的怎么办!” 迦和哭丧着脸:“夫君,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……那些暗卫!真不中用!”她恨恨的瞥向无忧,难以接受梦千年不是无忧这件事。 突然,一道灵光在她脑中闪过!她惊喜的转向荆斩情:“夫君!若想证明这事,我还有一个办法!快去荆宅瞧瞧,无忧到底在不在屋里!” 荆斩情难以置信的瞧着她,一脸散乱的头发,通红的眼白,活像一个疯子。他静默片刻,最终从唇间挤出一行字:“真是个疯子!” “你相信我!你再信我这一次!”她扑向荆斩情脚下,仰头望着他,满含期待,“最后一次!” 无忧静静的观察着荆斩情的表情,她背后也直冒冷汗。刚才只信心十足的想着不会被拆穿,却忘了还有这个方法能验证!如果荆斩情信了她,真到行宫之下的荆宅,那可就露陷了! 想了想,她还是决定要抓住自己主动的机会,不能被动,于是故作镇定的开口:“若你们口中的无忧是在下的客人,那么现在她一定在梦仙斋中等着在下,你们去荆宅搜,如何能搜出?” 荆斩情皱了皱眉头,问道:“无忧真是你的客人?” “那在下就不知道了,在下的客人多得很,好多名字……我都记不太清了,只不过,无忧……无忧……”她装作仔细回想的样子,抬头看着上方,“我好像对这个名字有印象。” “哼!”迦和怒极反笑,“不管在哪儿,我派出人去搜寻一番,若到处都找不到这位无忧姑娘……不知梦姑娘作何感想?” “天色已晚,您大肆在荆宅和城内搜寻,不怕搅人清梦、惹怒民众?”无忧不屑的说道,“宫中的那位陛下最重视民心,您这举动恐怕不光失了民心,还会伤了陛下的心。” 荆斩情略一沉吟,点头说道:“不错。梦姑娘此话有理。”他看着这位梦姑娘,觉得她虽相貌普通,可头脑不知比迦和聪明了多少倍。 迦和难以置信的看着荆斩情,继而失望的笑道:“呵呵,那我该怎么办?就此不再追究吗?夫君,迦和可是为你好,怕你被人算计,怕你被人耍骗,却没想到,到头来落到这步下场……” 荆斩情皱眉:“公主,你想怎样折腾,我不会阻拦。” 迦和一听这话,喜悦的抬头。 他话锋一转:“可梦姑娘说的很有道理,你要想好后果。” “是啊,公主!”跟随在她身边的宫女都纷纷下跪劝阻,殿中“噗通”声顿时一片。这些宫女都是皇上与皇后赐给迦和的,如果她出了什么事,或闹出什么事,首当其冲要罚的,就是这些宫女。不是赐死就是赶出宫流落风尘,这些人都是王公贵族的替罪羊。 迦和厉声厉色的吼道:“你们都疯了吗!连本公主都敢阻拦了?好,既然如此,我现在就把你们这些没用的人全杀了!” 站在离大殿门口不远处的禁军头领突然冲了进来,跪在地上:“公主稍安勿躁,末将愿带领宫中禁军赶往京城!请不要迁怒于这满殿的宫人!” 迦和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他一眼,终于满意的平息了怒火,露出一丝笑容:“好。很好。若你做的好,本公主的赏赐是必不可少的,这宫人嘛……都是跟在本公主身边的人,当然不会轻易杀了他们。” 大殿上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。 荆斩情见事已至此,也无法阻拦,只得向迦和告辞:“公主,在下的宅子在下自然会去探查,就不劳公主动手了!” 迦和点点头,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:“当然,夫君,你快回宅子里瞧瞧,京城那边我自然会派人去查看,可千万不要让某些心怀叵测的女人钻了空子!”说着,目光往无忧那儿转去。 --- 第37章 第36章 夫君是谁 夜色正浓,一辆马车疾速奔驰在通往行宫的路上,穿过浓雾,停在了行宫入口。车里是一位年轻公子,手执白玉酒杯,不时缓慢的喝着烈酒,那如玉的面上两点漆墨般的瞳仁,在黑暗中透着清亮。只是他眉头紧皱,日夜不停的赶路让那面容也有些许憔悴。 行宫门口值班的侍卫上前,见那马车锦缎披外,赶车的老头虽上了年纪却精神抖擞,手中有力的握着缰绳,便也不敢随意刁难,只恭敬问道:“请问来着何人?” 那老头张口,声音洪亮如铜钟:“西小庄叶氏前来拜访。” 那侍卫眼睛一转,心中暗暗想道,这西小庄叶氏是江湖人士,怎么大老远跑宫里来了。于是他不再恭敬,大手一挥:“行宫重地,闲散人等速速退去!” 老头半眯着眼,靠在车门旁边的车柱上,打起困旽来,看样子并不准备驾车离去。侍卫对这江湖人士也不敢轻举妄动,准备进去叫人帮忙时,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。 待离近了一瞧,原来是禁军。 “怎么回事?”禁军头领见行宫门口深夜竟然停着一辆马车,皱眉问道。 那侍卫悄悄凑近头领耳边:“说是西小庄的叶氏,不知来此做什么。” 禁军头领不在意的挥手:“快让他们走,公主的鸾舆马上就要到了!” “是!”侍卫俯身一揖,立刻往马车前去,边走边吆喝:“快走!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!” 那老头依旧不为所动,像睡着了一样,走近了还能听到轻微的呼噜声。 侍卫伸手就要去拉马车的缰绳,不小心惊了马儿,引得车身也一阵抖动。那老者蓦地睁开双眼,两道精光四射,手腕轻轻一抖,缰绳便如游虹般向侍卫冲去,一下子绕上了侍卫的手臂。粗粝的绳索捆在皮肤上一缩,手臂上的皮肉被绞的撕扯疼痛,侍卫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:“大侠饶命!大侠饶命!” “哼,让你扰人清梦!”老者一伸手便撤了缰绳,绳子一瞬间回到他手中。 禁军头领见此状况只得亲自前往,恭敬的对老者抱拳:“若阁下无事,请暂且退避三舍,有贵人从此经过,恐打扰您老人家休息。” 马车里边一阵窸窣,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中传来:“在下叶澜,前来会见旧友,见天色已晚,便准备在此等候天亮,不知将要经过的贵人是?” 竟然是叶澜!禁军头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,这位叶澜公子若刚才出手,自己恐怕现在已经成了一滩尸水了。叶家纵横江湖几十载,眼看着家族日渐衰落,叶氏到了这一代也成了一脉单传,谁知这叶澜公子竟是武学奇才,他十几岁便掌家,武学更是达到了叶家几十代的巅峰,那一手挫骨化尸掌更是让人闻风丧胆。 “是……”禁军头领擦了擦额上渗出的冷汗,只得如实回答,“迦和公主。” “哦?迦和公主乘此夜色出宫,真是好兴致啊!”那语气里带着微微讽刺,听得人心底又是一阵紧张。 “还请阁下承个情,稍稍避让。”他硬着头皮要求。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叶澜仰头高声大笑起来,“说来也巧了,我叶某要拜访的,正是这位迦和公主。” 话音刚落,迦和的鸾舆便到了宫前。无忧被五花大绑的跟在车后,还不时被人推搡着往前。荆斩情也跟在她身边,仿佛是对禁军这些大老爷们儿对待女子的粗鲁举动看不惯,所以才默默随在左右。 车驾一停,迦和便不耐道:“怎么回事!” 前方小兵来报:“公主,有辆马车挡住了去路!” “车上人是谁!竟敢如此大胆!不想活了!去去去,再不走杀了他们!” “哟,多时不见,公主的脾气变得好大呀!”车上厚厚的锦绣帘子从里边掀开,一位身着蓝色流云锦袍的公子从马车上轻盈跃下。 迦和听到这声音,愣了一愣,随即缓缓掀开鸾舆周围的纱幔。 叶澜微笑着站在月光下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嘴巴长长的翘往两边,像猫儿一样,甚是好看。 可迦和看着这样一副面容,抓着纱幔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。笑里藏刀绵里藏针。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的跳出这样一个词。 “怎么,公主贵人多忘事,不记得在下了吗?” 迦和颤抖着双唇,手中纱幔无力垂下:“不、不认识!走!”她忘了,这行宫的大门宽大,可前路却窄,那马车横在那里,公主乘坐的宽大鸾舆竟是过不去。 “公主,这马车挡路,过不去啊!”小兵咬牙回话。 禁军头领也跟了过来,还在劝说着叶澜:“阁下有什么事,能等着公主回宫时再说吗,我们奉命要出去办事,还请阁下不要为难我们。” “办什么事,我是你们公主的夫君,有什么事向我汇报也不算不合情理吧!”叶澜温和的对着一众将士微笑。 众人一惊,荆斩情默默走了出来,站在叶澜的正对面。 叶澜歪着头,打量着他身后的背的剑,很快便认了出来:“这不是……斩情剑?” “知道还不赶紧退下!” “我为什么要退?”他收起笑容,正色道,“要说这斩情剑,对上我这挫骨化尸掌,哈哈,说不定早断成一堆铁屑了!” “唰”的一声,长剑出鞘,斩情剑在月色中显出它的真面目来,剑身泛着冷冷的银光,锋利的刃把风不小心吹到刃上的一切东西都削断,不留一丝痕迹。“你这是要向我发起挑战?”荆斩情语带不满的问。 无忧一瞧,她匿名给叶澜写信可不是让对方来这儿打架的,赶忙挣脱出身:“等下!” 她这一喊,把众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了自己身上。“叶……叶公子是吧,我们真的急着出门办事,你瞧,这迦和公主把我五花大绑,非说我是她夫君的小妾假扮的,为了证明我的清白,麻烦你让一让,我……小女子感激不尽!感激不尽!” 叶澜一听,目光阴沉的看向座驾上隐藏着重重纱幔中的那位:“迦和,我可没有小妾,她说的夫君,是谁?” 荆斩情也疑惑的转头看着迦和。 在场的人都沉默的等着这位公主给答案,现场静的可怕,只有风吹起层层纱幔带起微小的沙沙声。 “你是谁?”终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的荆斩情,开口问了对面的男人。 叶澜盯着他,警惕的回答:“我是西小庄叶氏当家人,叶澜。” “我知道——”他解释,“挫骨化尸掌,我知道你是叶澜。我的意思是,你自称公主的夫君?” 那封给叶澜的匿名信上,清清楚楚的写了迦和到京城后发生的种种事迹,所以叶澜是知道荆斩情的,只是他不想这么快拆穿,此时见荆斩情发问,便不想再绕弯子了,直戳了当的回答:“没错,我叶澜是有妻室的,这……荆兄不会没听说过吧?” 荆斩情点点头:“叶氏当家人娶亲,江湖人人皆知,当时我因负命在外,没亲自前往恭贺,失礼了。” “哎。”叶澜摆摆手,表示不在意,“斩情剑威名在外,荆兄忙碌,这是情理之中的事,我并未因此埋怨于荆兄。只是当年西小庄迎娶迦和,这是武林众人都知道的事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荆斩情吃了一惊,难以置信的问,“叶兄没开玩笑吧?公主就是西小庄当时迎娶的那位?” 叶澜点头,伸出手指直直指向迦和:“千真万确,你可以去问她。” 荆斩情怀疑的看了叶澜一眼,见他表情坚定,便转身走到迦和身边:“他说的是真的?” 迦和慌忙摇头,不自然的笑道:“怎么可能,夫君,迦和身为堂堂公主,还未出阁呢,怎么会嫁人?这驸马,可不是谁想当就当的。” 叶澜听到这话,不屑的挑眉问道:“若公主说的是真的,为何不敢下来让在下瞧一眼?一直不露真相,可是心虚?” “谁、谁说的!”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却依旧故作镇定:“哪来的歹人,敢胡乱冒充驸马!你们这些侍卫都不管了吗!快把他抓起来!押入大牢!” 一些不知道厉害的侍卫立刻上前抓人,叶澜轻抬手臂,身体向后倾,带起掌风狂烈大作,呼呼的吹向人群,有人被迷了眼,依旧半闭着眼睛顶风抓人。“这些不长眼的!”叶澜轻声嘟囔,眼神看定向他冲来的一人,掌风突然改变方向,往那人的天灵盖狠狠劈去! “啪”的一声响,紧接着那人的头顶冒起了白烟,骨头“咔咔”声竟从上一直断到下!不出一会儿,那人在众目睽睽下化成一滩水,静静淌在地下。 无忧看得眼都直了,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的奇功,像小说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! 而现场,刚才急着冲上去抓人的那些侍卫都吓得双腿发软,倒在了地上。 迦和捂着嘴,满脸泪水横流,狼狈的从座驾上爬了下来,眼中尽是恐惧之色:“别!别打了!” --- 第38章 第37章 为谁爬床(不是更新,改了俩字) “这是怎么回事!”荆斩情暴怒,那双看向迦和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怒火,看着跌跌撞撞从座驾上爬下来的迦和,他不禁上前抓起她的衣领。 迦和摇头,泪水洒的到处都是:“我、我不知道,我找你的路上,遇上了他,他、他有钱有势,就、就……”她结结巴巴的说着,还想把这一切推到叶澜头上。 叶澜毫不惊讶的展露了笑容:“我有钱有势?哈哈,我当然有钱有势,不然,你一个流浪的女子怎会想法设法的爬了我的床!” 话一出口,众人都紧紧捂上自己的嘴巴。今日听到这番话,若日后皇上知道了,必要拿他们所有人的命!人们脸上渐渐出现悲戚之色。 无忧也没想到他们两人原来是迦和设计的,原以为是两情相悦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,她还疑惑迦和为什么要从西小庄叶家跑出来。 荆斩情一下把迦和推搡在地,怒火中烧:“今天不说清楚!都别走了!” 她颤巍巍的抓住荆斩情的衣角,哭的梨花带雨:“夫君,你要相信我,我全都是为了你!” “那你倒好好说,你怎么为了我,爬了他的床!”他恶狠狠的对着迦和耳边出气,随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再也不值得他可怜的女人。 夜深人静,只剩下女人的哭泣声,隐隐传入已经熟睡的人梦中。叶澜望着点点星空,回想起那时情景,深深的叹了一口气。 迦和是在荆斩情半路抛下她后,北上途中先遇到的叶澜,从叶家逃出来才遇上的任谦。 那时她还处在迷茫和彷徨中,荆斩情杀了她的师父,现在又把她一人孤零零的扔在路上,身上只剩下几块碎银,全身除了一块石头项链再也找不出值钱的首饰,她清楚的知道,这样下去别说是北上,再过个几日她就会饿死街头。 那日迦和走了半日,终于到了一山清水秀之地,湖中的水微微荡漾,倒映着不远处的青山,十分惬意。她走的渴了,见到湖水便高兴的上前,在湖边用手捧着湖水喝了几口,又抹了几把脸,这才抬头欣赏此地风景。 湖面上飘来一座画舫,里边传来欢声笑语和阵阵香气。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的她闻到那香气,再也忍受不了,便大叫着向船夫挥手。 那画舫正是叶澜的,里边自然坐着的也是他。听到外边有女子的叫声,他好奇心起,推开身边的暖香软玉们趴到窗边往岸上望去。不知是不是这里的风景太过清秀,叶澜只见青山绿水之间,一个淡然脱俗的女子亭亭玉立,双手轻轻举过头顶,笑吟吟的摇着小手。 下一刻,那画舫便停在了岸边。 迦和只看到画舫里边满桌的肉食,瞧也没正眼瞧一下叶澜,冲进去大快朵颐。叶澜翩翩佳公子,还没有女人见了他不驻足呆愣的,迦和的出现,让他对她大感兴趣。 迦和吃完东西,心满意足的擦了擦油光发亮的嘴,才看到眼前坐着一个被美女环绕的贵公子,正笑眯眯的看着她。她大窘,忙伏在地下:“小女子唐突了,望公子不要介意……” “你是谁,为何会在此?”叶澜好奇的问道。 迦和想起这几日路上的辛酸,不禁鼻头一酸掉下泪来,可看着眼前的公子好像很有钱、卖相也不错,下意识的她便把自己的遭遇改了个样:“小女子与家师居于岭南,可家师惨遭人暗算,家园被毁,她老人家也离我而去,我只好一路流浪至此……”说着眼角便渗出两滴晶莹的泪水。 叶澜哪听过这种悲惨故事,不禁对她十分同情,打听起她的身世来:“唉,你师从哪位高人?” “我师父是梅花三式梅若,公子可曾耳闻?” “原来是她!”叶澜惊讶,立即想起一件事,梅若手中那一枚藏着秘密的戒指,前段时间已到了自己手中,“你说你师父惨遭暗算,是不是有人要抢她身上的一枚石头戒指?” 迦和大吃一惊:“你、你怎么知道?” 叶澜沉默下来。当年他出高价找寻杀手组织,为的就是这枚戒指。期间历时三年,杀手组织折损了数人后,才在前段时间终于拿到了戒指。可那个组织非常严密,他并不知最后是哪个杀手拿到的戒指,所以这姑娘终究还是因为他才落到如此田地。他瞧着迦和,内心自责起来。 “你……准备去哪儿?” 迦和不明白这公子眼里怎么满是哀伤,以为他是同情自己,于是便想借此混点吃喝:“小女子无处可去……” 叶澜眼睛一亮,问道:“你可愿意跟我回西小庄?” “西小庄?”迦和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,她微皱眉头,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。 眼前的公子忽然站了起来。只见他俯首作揖对自己说:“在下西小庄叶氏当家,叶澜。” “原来……是叶公子。”师父常常无事时和她讲起江湖中的诸些事迹,对于西小庄叶氏,她略有耳闻。叶氏家大业大,虽然有些衰败,可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他也算是武林中比较富足的大户了。 由此,迦和便产生了跟着叶澜先回西小庄的想法,待她在那儿过上两天富足日子,便可随意卷走些值钱的金钗首饰,继续北上寻找荆斩情。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,自己竟然嫁给了叶澜,也没想到最后,自己竟然是分文没带逃出叶家的。 跟着叶澜,坐画舫随流而下,经过一道山谷,湖中的水就变成一条宽阔的大河,向谷中流去。出了谷,眼前的层层山屏被画舫甩在身后,天地间豁然开朗。而叶氏庄园,就在前方一大片水泽之后。 画舫停靠在木制的宽板码头前,迦和跟着叶澜下了船,这一路上她早已看呆,没想到叶氏竟然藏在这种地方,正是靠着这种易守难攻的地形,才存活了一代又一代。 起初,她对叶澜并没有兴趣,每次见到他都要虚与委蛇,跟他说尽好话,十分累人,直到那天她误入叶澜的书房,才看到那封有关戒指的书信,得知戒指现在正在叶氏山庄。 在这儿她一待就是一个月,偌大的庄子,她几乎把每寸土都翻遍了,也没找到戒指。无解,最后只好把心思放在了叶澜身上,对他嘘寒问暖、无微不至起来。 叶澜从未接触过这种女人,刚开始对他态度敷衍,说话客气,后来又对他充满关怀之情,这样一冷一热的,本来他只把她当个普通女子,可现在却对她念念不忘起来。 迦和是个从小跟着梅若这种孤寡女人长大的姑娘,对男人心思也单纯,做这些的时候从未想过什么手段,只是单纯的想要找到戒指而已,谁知这些举动却叫她误打误撞,撞入叶澜的心里,以致于最后当得知她从庄子里逃走时,叶澜勃然大怒,觉得当初的一切,从最开始的不正眼瞧他,到后来的忽冷忽热,都是她对付男人的手段。 经过多日的深入接触,迦和渐渐了解到戒指可能藏在叶氏宗祠里,她三番两次想要偷偷进去,可宗祠前有叶氏子弟日夜守护,想要进去难如登天。恰巧叶澜找她叙话,第一次跟迦和提到了婚事,她才知道新妇可入宗祠祭拜,于是半推半就顺理成章的,答应了叶澜的求婚。 于是,叶氏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便成了全江湖最大的笑话。 新婚前一个月,迦和异常勤勉,日日早入宗祠请安,晚入宗祠诵经,大家都觉得叶庄主娶了个孝顺懂事的娘子,叶澜起初心中警惕,不时查看戒指存放地方,见戒指每次都静静躺在那里,才放下心来,对迦和渐渐信任。而他这频繁的举动总会留下些许痕迹,一个月后,迦和终于找到了戒指存放的地点。 趁着某天傍晚乌云遮日,大风迅疾,眼看就要来场猛雨,迦和与平常一样诵经完毕之后,悄悄拿了戒指出了宗祠。叶澜有吃夜宵的习惯,往日都是庄子里的丫头来做,今日迦和却到了厨房,说要给自己的夫君亲自做一碗宵夜,把厨房里的众人都赶了出去。 一碗糯米莲子粥最是柔滑顺口,她拿出早已藏好的坠梦散,洒在粥中,与那糯米混在一起。莲子味甘微涩,正好遮住了坠梦散的味道,叶澜感动万分,把那粥吃的干干净净,之后便倒在书桌上长醉不醒。 迦和吹灭了书房的烛光,悄悄关上房门,乘着夜色悄无声息的来到庄园码头。因风雨欲来,码头前的船只全都被人牢牢绑在柱子上,她扯了半天也没扯掉。 忽然,远处亮起了火把,庄子里喧闹起来,她竖起耳朵,隐隐听人说叶澜被人迷晕在书房,而身为叶澜妻子的迦和却消失不见了,整个山庄要进行大搜索。眼看着火光离码头这边越来越近,她一咬牙“噗通”一声钻入水中。 那时还是初冬,水里冰冷刺骨,可后有追兵心中惶恐的迦和根本没感觉到冷,牟足了顺着水流往外划去,不知划了多久终于到了初来时的那片湖,等上了岸她才发觉自己早已知觉全无。 --- 第39章 第38章 被人盯上(不是更新,改俩字) 第二日,流言纷纷四起,城中大街小巷传遍了昨晚行宫之外发生的事,迦和公主的名声迅速臭了下来。不用猜,这消息来自梦仙斋,大家都说是因为梦千年昨晚被公主所抓,怀恨在心,便把她看到的事一字不漏、绘声绘色的讲了出来。 公主德行有损,嫁了人却隐瞒不报,还装作未出阁女子天天与荆斩情出双入对,这事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,宫里也头疼不堪。 自昨晚迦和亲口承认了这事之后,那禁军头领便差了个人迅速前往行宫寝殿,冒着触犯天子龙颜的危险通报了此事。陛下震怒,为防叶家那小子一气之下把公主给化成一滩尸水,他便立即着人把迦和送回京城宫中,软禁了起来。另一方面则好生安抚叶澜,给他在京中安排了一处大宅住下。 而当时的无忧则趁着众人抓捕公主回宫,场面大乱之时,偷偷溜了。她以为荆斩情之后一定会回府邸瞧瞧自己在不在,可竖着耳朵听了一晚上,也没见他回来。自此,她才放下心来。 夏天还没过完,行宫中一排长长的队伍便急匆匆回京了,跟着来的几位娘娘怨声载道,埋怨迦和公主搅得她们连避暑都不让避完。陛下这一走,大臣们也辛辛苦苦收拾东西跟着回京,京中瞬间热闹起来。 “你们说这公主以后会跟谁?” “那还用说,人家正牌相公都上门来要人来了,当然是跟着叶澜了!” “这不一定,公主不是喜欢荆家二公子吗,肯定是跟他!” “谁说的!不信敢不敢赌一把!” “我赌叶澜!” “我赌荆斩情!” 酒馆里,闹肆中,瞬时刮起了一股赌博风潮,人们纷纷押注叶澜和荆斩情,场面壮观,除了百姓,还有不少达官贵人们加入。躲在梦仙斋的无忧胳膊肘撑桌手凑脸道,“唉,我该押哪个呢?” 坐在她旁边的一天瞪大双眼:“连你都盯不准?你可是第一现场目击人!” “这个嘛……”无忧咂咂嘴,“我饿了,想吃包子。” 一天迅速起身,撅着屁股猛地冲向门外,很快便又一阵风的冲了进来,手里拿着热腾腾刚出锅的包子,扔在无忧面前,喘着粗气道:“还是肉的!” 无忧满意的点点头,抹着一层粉的暗黄脸上露出一抹笑:“还是师兄了解我!” “那你快说说,该押谁?”一天从怀中摸出一袋银子,讨好的往无忧面前推了推。 “谁也别押。”无忧慢条斯理的说道。 “为什么?”一天不解,十分不甘心的问。 “因为迦和谁也不会跟,她不喜欢叶澜那个阴险的小子,经过这事荆斩情又不会娶她,你说你押谁?” “可是……她是公主,她老爹可是当今皇上!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她老爹搞不定的吗?她想跟谁,还不是她爹的一句话?” 无忧大口咬了一口包子,嘴里含糊不清的解释:“就算她爹是天皇老子,也干不过舆论!” “啥?舆论?” “嗯。”她点头,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吞进嘴里,“舆论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,不说荆斩情他哥,就连常年驻守关外的荆将军,也不会让他儿子娶这么个品行不佳的公主!你想,本来将军府就不想供着这尊大佛,正好出了这种事,荆将军高兴还来不及呢!” 一天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,反驳道:“那荆将军也是皇上的臣子,要是皇上非把公主嫁到他们家,他们家还敢不从?” 这下轮到无忧瞪大眼睛了:“师兄!我没想到你竟然傻到这种地步!看来师父让你潜心习武,不涉足这朝堂纷争是对的!荆将军手握重兵,如果陛下敢把迦和嫁过去,你说这要放你身上,有人非要把妓の女嫁给你儿子,你丢脸不?你愿意不?” “废话!那不是跟老子有仇吗!”一天拍案而起。 “这皇上要敢如此不顾荆将军脸面,把迦和公主指给他儿子,你说他手底下那么多兵,就算不造反,那也得恨死皇帝了不是!” “哦!”一天恍然大悟后,又愁眉苦脸起来,盯着他眼前的那袋沉甸甸的钱袋发呆,“本想借此机会赚一笔横财,瞧我多年积蓄都拿出来,可惜!唉!” 无忧的嘴角绽放出笑容,对着师兄的头重重拍了一下:“你傻啊!既然这种押注,肯定有中立那方啊,就是这两人公主谁都不会嫁!这押中立的人一定很少,不过若是赢了,那可就发大财了!” 一天眼中露出欣喜之色,大叫道:“我怎么没想到!师妹!还是你聪明!”他抓起那钱袋,二话不说往外走去:“我去下注,你等着我啊,等我回来了咱一起回别院一趟,师父要见你!” 无忧点头,心里却有些不放心,于是偷偷溜回城南私宅。自从回京后,她依旧住在这里,没有跟常溪亭入住荆府,荆斩情这几日不知跑哪去了,也一直没个踪影。迦和的事……恐怕他还是耿耿于怀吧!无忧摇摇头,把这些想法甩在脑后,老老实实的在宅子里待了大半日,她怕荆斩情突然回来,没见到自己起了疑心。直到太阳快落山了,她才又偷偷溜出去。 一天在梦仙斋一直等到现在,见她回来便一把捞上她:“快走,只顾着下注,没见天都黑了,这次回去师父一定又得骂我!” 无忧撇撇嘴,跟着他往外走,却突然想起,自己回了私宅后洗掉了脸上的易容,出来时竟忘了再画上! “等等!”她叫停一天,还把面具戴上,“这天还没黑透,如果见到熟人就麻烦了!” 准备妥当后,两人才大摇大摆的出了梦仙斋。说来不巧,刚出门那厢荆斩情便找上来了。“梦姑娘是要出门?”他警惕的看着走在前边的一天。 一天迅速往后退,退到门里摆出防卫姿势:“你要做什么?” 他指指自己,笑道:“我要做什么?这九天魔尊的徒弟双双出现京中,我应该问,你们是要做什么?” 无忧下意识的摸了下脸上的面具,随后对荆斩情抱拳行了一礼:“荆大侠,我们兄妹二人只是要出城而已,断不会给京中造成什么威胁,请您行个方便,让一下。” “哼,行个方便?”荆斩情的手往身后背去,他高傲的扬起脸看着一天,“这位可是现在都还在逃的嫌犯。” 无忧立马挡在一天身前:“你想干嘛?” “我自然是不想做什么,可在下需要一些东西……” “什么东西?”她警惕道。 “梦姑娘,不如我们进去说?” 无忧瞅了一眼四周,见街道上一如往常,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,于是妥协道:“请。” 荆斩情心满意足的踏入梦仙斋。一天把门板合上,整个屋子瞬间隔绝了外边的声音,变得安静起来。 用袖子嫌弃的擦了擦条凳上的灰,荆斩情一副公子哥的模样,小心翼翼的坐下,像是生怕这尘世间的灰染到自己那质感一流的衣服上似的。 无忧和一天对这个动作不屑一顾,纷纷从鼻子中哼出声来。 “梦姑娘,坐下说。” 见他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,两人正襟危坐,警惕万分。 “什么事,说吧。” “那我就开门见山了。”荆斩情眯了眯眼睛,缓缓开口,“梦姑娘,你被我们盯上了。” 一天的眼中登时显出凌厉的寒气。无忧也冷冷问道:“被你们?王府,还是后宫那个野心太大的女人?” 荆斩情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:“野心太大的女人?也只有你敢这么说皇后。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。” 一天“噌”的一下站了起来,手如疾电般扣住了他的脖子:“阁下说话小心一点。我这师妹,可不是你能出手的。” 无忧心中暗暗吃惊,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。如果是真,那自己就……玩大了! 荆斩情释放出善意的眼神,示意一天稍安勿躁:“呵,梦姑娘,相信凭你的情报网也知道,晋阳王不是明主,后宫那位久居深宫的女人,手还暂时伸不了那么长。所以盯上你的,不是他们两个,而是我。确切的说,我们荆家,需要你的情报网。” 一天听着这些话,懵懂中觉得荆斩情好像是在求师妹帮他,于是手渐渐的松开了脖颈,重新回到座椅上。 “需要我的情报网?”无忧暗松一口气,只要他不是看上自己扮演的梦千年就成,她笑着说道,“不知荆公子哪来的自信,我凭什么要帮你?” “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帮我。”荆斩情看向一天,“你觉得,若你不答应我,你这师兄,还能出得了城吗?” 无忧心中暗暗啐了他一口,面上也不给好话:“真没想到,斩情剑的主人竟是个如此卑鄙狠毒的小人!” “哈哈!无毒不丈夫,梦姑娘难道没听说过吗?” 一天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,捶在自己腿上:“师妹,别听他的!大不了我就是一死!咱们师门,不能落到这种人手中!” 无忧那双眼透过面具上的两点小孔,死死盯着荆斩情,可他们兄妹两人此刻受制于人,她只好咬咬牙:“成。我答应你。” --- 第40章 第39章 谋事在人 见对方终于答应,荆斩情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落地,他起身对梦千年行了个大礼,高兴道:“那此事就这样先定下,你们二人有事要出城,我也不便阻拦。”说罢,他从腰中解下腰牌:“这是我们将军府的认证腰牌,有了它,你可以随意出入城门,毕竟一个姑娘家,整日爬高上低甚是不妥。” 无忧毫不客气的接过牌子:“那就先谢过荆二公子。” “这牌子就当是你我定下盟约的信物。”荆斩情满意的点头,伸出手便要去揭她脸上的面具。 一天大惊,迅速上前掐住对方手腕,不悦的说:“还请阁下自重。” 无忧更是惊了一场,背后瞬间冷汗直流。她摸着脸上面具,往一天身后靠了靠:“怎么,荆二公子想毁约吗?” 荆斩情好奇道:“既然咱们昨晚已经互相见过彼此的真面目,为何梦姑娘见到我不愿以真面目示人?” “请公子体谅。”无忧绞尽脑汁的想着借口,口中也乱扯了起来,“我长得丑,不愿以真面目示人!”这种扯淡理由,估计他不会信,无忧心里着急找不出好理由,额上也冒出了冷汗。 谁知荆斩情却了然点头,神神秘秘的说:“我明白,姑娘搞情报的,自然得警惕一点,保守一点,这样挺好,呵呵,挺好。” 见他竟然被自己瞎扯的话骗了过去,无忧才松了一口气,赶忙和他告辞,拉着师兄离开了梦仙斋。 出了城,两人开始在城外兜圈子,为的是甩掉荆斩情的那些跟班。 “师妹,你干嘛答应他?”一天皱眉道,“我又不怕他,就算被抓,师父也会把我救出去。” 无忧睨了他一眼,心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:“你没看出来?我那是假意答应他!” “啥?”一天有些傻眼,在他心里,人应该重承诺的,怎能如此赖皮,于是他摆出大师兄的模样教训起无忧,“你怎么能这样!这和街头那些流氓赖皮有什么区别!” “我要是不答应他,咱俩现在能在这里?”她没好气的说,“我就是耍赖皮怎么了,反正又没什么损失,还得了个通行证!”说着,她的手摩挲起腰上的牌子来。 一天皱着眉头望望天,自己琢磨了一番,觉得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,可又太乱来,只摇着头叹道:“唉,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。” “切,你懂什么,这是两权相害取其轻!”无忧耐心给他讲解分析,“给你两种结局,第一,拒绝他然后你我被抓走;第二,假意应了他然后咱们赶紧逃走。要你你选哪个?” 一天挠了挠头,嘿嘿一笑:“好吧,还是你聪明。” 两人说着笑着,便把后边偷偷跟着的人拐了个晕头晃脑,不知这两位祖宗到底要去哪儿,正疑惑着,前方的说笑声突然消失了。那跟班吃了一惊,忙跟过去看,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影。 此刻一天和无忧迅速往前奔了起来,他们边绕圈子边说笑,本意就是放松那人的警惕,麻痹那人的思想。当那人被弄的不知所以然之后,一个不注意他们迅速隐藏身形,在黑夜中像猎豹一样溜了。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苍山别院,还没进门,两人就累趴在地上,呼呼喘着粗气。互相看看对方狼狈的样子,哈哈大笑起来。 院里只听得门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,吓得五天差点把熬药的石罐给砸了。没好气的跑到门外,见是这两人,便撇嘴讽刺道:“做什么呢两个疯子!小师妹快起来!一个姑娘家,都被这臭汉子带坏了!” 听到师姐训话,她赶紧爬了起来,拍拍身上的灰,心情大好的往里边跳:“师姐,师父睡了吗?” “睡个屁!”五天爆出了一句粗口,“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等了一天,他都快担心死了,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,刚才还闹着非要让我推着轮椅跟他进城!” 不知怎地,无忧听着师姐说的这些话,感觉从她嘴里说出的师父总不恐怖,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萌。她古怪的看了师姐一眼,偷偷往院子瞅去。 天高月净,虽是夏季,就已经有乌鹊南飞了。院里静悄悄的,九天魔尊依旧坐在那棵桃树下,望着天空的眼睛异常平静,根本不像是五天口中会闹的人。 “回来了?”他收回望天的目光,直视前方,无忧的小脑袋正探头探脑的,在黑夜中默默观察着他。 听到师父叫自己,无忧也不好意思的走了出来:“师父,师兄说你有事找我?” “嗯。”九天魔尊缓缓点头,突然,他面色一变,厉声道,“你做的那些事为师都知道了!你怎能如此鲁莽、如此思虑不周!” 正说笑着进院子的一天和五天,听到他忽然发脾气,也吓了一跳。 无忧却不知他说的是哪件事,心想难道自己答应荆斩情的事,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了?这样一想,忙扯下腰间牌子,递了上去:“师父!这次是徒儿善做主张了!可我是为了这牌子假装答应他的,就是为了你们能拿着它一路畅通的回谷!” 九天魔尊的眼里起了一丝惊讶,他接过牌子瞧了瞧,又扔给无忧,随即臭着脸道:“我说的不是这件事!我问你,昨夜你怎么会让人抓进宫里!” “哦……你说的是这个啊……”她低头撇了撇嘴,这下惨了,这事比刚才那事还严重,“呃,我易容了!对方没认出我!” “哼,你就没想过,若对方真的四处搜寻你而不得,你那拙劣的易容还能保得住你的小命?” 一天见无忧又要开口辩驳,立刻上前碰了下她的胳膊,示意她不要再不服气:“要不是师父亲自让我去接的叶澜碰头,就凭他没来过京都的样子,估计到你真被揭穿了,他也还在寻路到不了!” 无忧一愣,取下面具,露出了那一张严肃万分的小脸。她紧锁眉头,声音轻颤:“师父……我给叶家写信……你知道?”若真是这样,那灵峰山庄和她背后传送情报的黑衣人…… 身边的一天忽然愣愣说道:“你说什么?不是师父给叶家亲自去的信吗?”他还记得,上次师父和无忧生了一场气后,窝在屋里了一天,再出来时手上就多了一封信,绑在信鸽腿上送信去了。 “哦?”无忧微微松了口气,看向师父,“师父,真的吗?” 九天魔尊的面色平静,他盯了一天一眼,没有拆穿他:“嗯。”他那封信是往关外送的,无忧的事他的确知道,但此刻时机不对,他不能明说。 这事就这样被糊弄了过去,无忧终于放心下来,含糊不清的解释:“哦,可能……我记错了,睡糊涂了,好像昨晚梦到有人往叶家寄信,醒来后以为是自己写的,才能让叶家赶来救我一命。原来是师父写的,嘿嘿,师父真是神机妙算!比我周全!”她吐吐舌头。 五天在旁边精明一笑:“就你知道拍马屁!” 九天魔尊指指那牌子,正色道:“说说,这个又是怎么回事?” “嘿嘿。”无忧把牌子重新系在腰间,“这是将军府的令牌,全天下的城镇随意进出,再也不会有人敢拦咱们、查咱们。我想着这牌子给你们,回谷的路上便不用管那些海补文书。” “嗯。”九天魔尊随意的挥了挥手,“这令牌你先拿着吧。我们暂且不会回谷。” “为什么?”无忧一脸不解的问。 “为师在这儿还有要事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,“待到今年初冬,那人估摸着就会到。” “谁?”三人齐齐问道。 “我的一个朋友。”他淡淡的说,并吩咐了下去,“你们在此潜伏,就当是休养生息,不必太高调。等那人一来,相府和将军府之争,就快要收尾了。” 大家面上一喜,终于高兴起来。收尾就意味着,不用再待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,可以放心回越人谷了。谷中可是世外桃源,不受世间纷扰,一天想着回去要闭关潜心练武,而五天则记挂着她的另一个师父——医术极佳的曹老儿。 无忧也想尽快结束这里的事情,自她发现黑衣人的存在后,交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舞晓月,可这么几年过去了,晓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。“等事情一完,我立刻上路亲自去找她!这次再也不耽搁了!”无忧暗暗想。 结束了这次会面,她又精神抖擞的回了城中。 迦和的事还未结束,她与荆斩情到底有没有结局还未可知。世上的事总是充满着变数,老天爷会开什么样的玩笑谁也说不准,如果顺其自然那必定不能如愿,无忧不相信自己有那样的好运气,她更相信的是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”。想到此,她便加快脚步,往城南私宅走去。 该好好谋划一下,接下来要怎么办,迦和,一定不能成为自己复仇路上的一个异数。 --- 第41章 第40章 公主拒婚 一大早,万里晴空,鸟语花香,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从宫中急匆匆的出来,到了城东一宅院门口停留片刻后,又急匆匆往宫中赶去。 这正是皇上派来接叶澜的。皇帝陛下被一群宫人小心翼翼的从病榻上搬到了殿前宝座上,又用白色的纱幔遮住了陛下那苍白可怕的脸,这一切都是为了接见那位与迦和公主有着夫妻之实的叶澜。 皇上看着眼前随风轻轻荡漾的白纱,觉得这白色如此不吉利,想发怒却想起了自己的病情,又看看周围退的远远的宫人们,知道自己就算命令他们扯下这不吉利的白布,他们也会极力劝阻。 看着殿下一直默默坐在左边垂泪的女儿,和殿中那站着的年轻人,他不禁想起迦和的母亲,那个豪爽的江湖女子梅若。当初他还不是太子时,于宫外游玩,见到正在替人打抱不平的梅若,便隐隐心生豪壮,和她攀谈起来。接下来顺理成章,两人惺惺相惜视为知己,梅若成了这位陛下最初爱的女子。这等事自然也传到宫中。当时的陛下震怒,便下旨不许他外出,断了两人相见的路。直到自己凶险万分的夺了皇位,才将梅若接进宫中。 那种女子怎能夹杂在这种阴暗臭沟中生存,不出一年,便被阴谋耍弄,淘汰出宫。可谁也没想到,当时的她刚有了孩子,还与陛下耳语私磨中给这孩子取好了名字,迦和。谁知还没等陛下召旨公布,她就被一脚踹出了宫廷,从此天高地远,独自飘零,而这孩子,也活了下来。 想到此,座上奄奄一息的皇上更加疼惜这女儿了,他努力压抑着喉间的咳嗽,尽量平稳的开口:“叶氏澜。” “在。”这位叶氏当家人在江湖随性惯了,从不在意他对面坐的是皇帝还是神仙,反正对他来说,谁都一样,所以他并未跪下回话,而是孑然而立,连回话都不带“下臣”或“小人”的。 皇后当然希望这殿中最好起点冲突,最好的是叶澜突然发怒,一掌拍了这老头,也省得她费劲和晋阳王联手了。 皇帝虽然病着,可大脑依旧清醒,所以他并未怪罪这年轻人,反而慈祥的说:“孤这公主曾嫁予你,你说的可是真的?” “千真万确。”叶澜坚定的回答,末了又补充一句,“当时江湖中人来贺,大多数是见过她的。” 白纱后的帝王缓缓点头,又看向自己的女儿:“迦和。你可愿意继续跟他永结秦晋之好?” 下边抽抽搭搭的声音传了上来:“父王……当初女儿是不想的,可……” “无论当初如何,迦和,你终是嫁给了我。”叶澜的脸上又泛起了笑容,看向迦和的眼神温柔起来。 众宫人心中都暗道这叶公子对公主是真的有感情,可只有迦和,看着那一抹温柔,害怕的身体微微颤抖。那笑容是索命刀!她悲切而又恐惧的想。 皇上沉默起来,似乎觉得事情有些棘手。想了一想,他道:“叶卿,若孤赐你世袭爵位,封地财宝,还有美人若干,你……愿不愿意离了孤这公主,放她一条生路?” 帝王低声下气的求饶,让宫人们都吓了一跳。这就是实力,叶澜的实力惊人,就是宫中禁军,也不是他的对手。 叶澜摇头:“不。我只要迦和。” 看到殿中这年轻人如此坚定,年迈的帝王心中起了一丝感动。若女儿能嫁这样的郎君,也是好的。 迦和看自己的父亲似乎有了一丝动摇,吓得抖如筛糠,趴在地上连连求自己的父王:“父王,我不要嫁!求父王成全!若真要我嫁,我宁愿去死!” 帝王露出不解之色,不知自己的女儿为何如此抗拒这门婚事。可他也没办法,想到自己命不久矣,留下这个可怜的女儿在人世间,他实在不忍心她每天过着不如意的生活,只好强硬了下来:“叶卿,既然孤的公主实在不愿,孤便赐你爵位封地,财宝美人。此事不再议!今日孤就拟旨!” 叶澜见事已至此,也不再辩驳,只是那脸色终究还是阴沉了下来,盯着迦和的目光中多了一些不善。他挥挥手道:“那些东西我还不稀罕!告辞!” 见他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去,并未多做纠缠,皇上和迦和都松了一口气。 可想到临走时叶澜的那一瞥,迦和还是心有余悸。 回到她的宫中,她取出藏在床头暗格中的戒指,细细擦拭了一番,准备放回去,却又不放心,把自己项上的那颗玉石取下,穿入戒指,重新戴在项上之后,小心藏在重重宫衣里。 这天傍晚,天空中的流云突然聚集,遮蔽了落日的夕阳,不一会儿狂风大作,瓢泼大雨从天而降,一扫前几日的闷热烦躁。 雨夜,荆府来了一位客人,叶澜。 一见到荆斩情,他便开门见山说道:“在下有一事相告,不知荆兄有没有兴趣。” 荆斩情见他如此直接,也舍去了那些虚的礼节,立即请他去了书房。 “什么事值得叶当家冒着大雨前来拜访?” 叶澜正色道:“我今天来,不是来跟你打架的。迦和当年逃出西小庄,你知道是为什么吗?” 荆斩情的面上起了讶异,迦和说过,是为了北上找他,可一见此刻叶澜严肃的表情,便心知这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。“不知道。她说是为了找我。” “哼。”叶澜不屑,“你被她骗了!” “请叶兄指教。” 叶澜盯着他半晌,问道:“你知道那石头戒指吗?” 荆斩情心下大惊,以为叶澜知道了当年是他夺戒指杀了梅若,可他面上却不显山露水,抑制着自己的心神回道:“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。只是那戒指听说自从梅若死后,便失去了踪迹。” “不瞒荆兄,戒指在我手里。不,是曾经在我手里。” 这下轮到荆斩情盯着叶澜了,他没想到当初在杀手组织里,奉命去抢戒指的背后,竟是这位人物。不过对方并没有提到自己,他才明白刚才只是虚惊了一场,那组织异常严密,怎么可能透露当时抢戒指的人是自己。 “为什么说是曾经……”他琢磨着,忽然不敢置信的看着叶澜,“难道……是迦和?” 叶澜点头:“没错,正是她,用各种手段引起我的注意,假借靠近我得知了戒指的存放地。” “可那也不至于嫁给你啊?”荆斩情不解道。 “哼。”叶澜又是一句不屑的轻哼,继而道,“戒指藏于我家一个秘密地点,那地点只有成为我族人,才能进出。” 说到这儿,荆斩情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,猜到了叶澜的来意:“那戒指现在还在她身上?” “嗯。我来……是想请你帮个忙。事成之后,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东西。” “一切?”他满眼不信,“叶兄未免太自大了些吧!” 叶澜莞尔一笑,问道:“荆兄想要什么,有什么愿望,可以现在说出来。我叶氏存活于武林一代又一代,到现在还未消亡,你以为靠的是什么?我手中有你想不到的王牌!” 荆斩情沉默起来。他不知叶澜为何如此想要那枚戒指,那戒指透着一丝古怪,就连江湖中的传说也只闻戒指本身,不知里头有什么弯弯绕绕。或许是机关?或许是秘籍?又或许,它能调动万千兵马?猜什么的都有,想抢过来解开谜底的人也有。 叶澜的表现,让荆斩情心中也有了动容,他对那戒指感起了兴趣,想看看当初经自己手拿过的戒指,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。于是,他起身作揖:“不瞒叶兄,习武之人最想要的,便是凌驾于人的武功。我想要你的挫骨化尸掌。” 叶澜一愣,随即哈哈笑道:“这无妨!我的挫骨化尸掌是从叶家劲风掌演变而来,我已编著了这门功夫的秘籍,明日便可先送来前半部,等事成之后,后半部也随手奉上!” 这神秘的雨夜,有两人在心底暗自嘲笑着对方。 荆斩情送走了叶澜,心中异常兴奋。凭着自己和迦和的关系,想取到她那戒指,是轻而易举。到时候他可得了戒指又得那秘籍的前半部,想到此,望着那已经看不清的背影,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笑容。 叶澜出了荆府,立刻有赶车的老者前来撑伞,等到了车上,那老者担忧的问:“少爷,真的要将秘籍送人吗?” “当然……不。”叶澜笑道,那嘴角向上高高弯起,又像猫儿的嘴一样,可爱万分。 “唉,少爷,您又调皮了。”老者叹道,掀开门帘坐于车前,头戴笠帽身披蓑衣,手腕劲道用力一转,“啪”的一下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,马儿吃痛立刻撒开蹄子。 同样是这雨夜,到了子时,梦仙斋的灯忽然亮起。 门外一人穿着夜行衣,拿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容,悄悄拍了拍梦仙斋的大门。 “没关,进来吧。” 那人踏步而入,拿下斗笠,露出满脸藏不住秘密的笑容。 无忧瞧瞧外头,雨还在淅淅沥沥,她不禁皱眉道:“荆二公子,何事至于您大半夜下着雨前来拜访?” --- 第42章 第41章 三人成虎 看着那满脸诡异的笑容,无忧心生警惕。 只见荆斩情神秘的凑近她耳边:“听我说,我这儿得了一个大消息,需要你帮我。” “哼,你荆府无人了?轮得到我这种小角色帮你?”她暗讽道。 荆斩情愣了下,随即收起笑容:“梦姑娘,咱们可是说好的,难不成你想反悔?” 无忧坐在油灯前,看着那灯芯一晃一晃的,心里想着还是不和对方起正面冲突,先稳住他再说:“什么消息?荆二公子请明说。” 他这才满意下来,把叶澜找他的事细细讲了一遍,并很直接的说明来意:“我的目标,在那枚戒指。” 无忧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:“你不怕叶澜杀了你?” “哈哈,我有了斩情剑,和那挫骨化尸掌的上半部,你以为我还会怕他?” 看着对方狂妄的模样,她不禁冷声提醒道:“你未免也太自大了些。叶澜敢把他那功夫传给你一部分,自是不怕你学了去。” 荆斩情不屑的挥挥手,说道:“不管怎样,我只要那戒指。” “为什么?那戒指有这么好?你不怕我也起了兴趣?” “呵。”他自嘲的笑笑,“说的也是,我竟然得了消息后一昏头就来找了你。想来还真是…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” 无忧不再与他废话,正色道:“说吧,你想让我怎么帮你。” 荆斩情抬头,满眼惊喜之色:“你愿意帮我?” “嗯。一个破戒指而已,还是石头做的。如果是金子做的我可能会更感兴趣。”她这话说的烟火气息极浓,顿时惹得对方哈哈大笑。 “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。” “谁?”无忧警惕道。 “江湖传言,我外出游历时遇上一女子,带在了身边……她也如你这般……视金钱如自己的命。”荆斩情的眼中精光乍现,一脸高深莫测的看向无忧。 无忧吓了一跳,心想莫不是他察觉到了,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先露了马脚,于是忙回答道:“这个我知道,你带回的那个女子,名叫无忧,是个孤儿。” “哦?”他一脸惊讶,一看就是装出来的,“没想到梦姑娘对在下的□□也如此重视?” “呵呵,那是自然。斩情剑威名在外,我们师门自然会格外关注一些。”无忧淡淡的说。 见对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,荆斩情心想,这两人从长相到性格再到气质如此不同,只是气息有些相近罢了,再想想那晚迦和闹出的事,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的确是多虑了。好久没去看无忧了,也不知道她在城南的宅院里过的好不好? 正想着,对面的女子拿出一账本来,郑重其事的说道:“荆二公子,我梦千年做事,为的也只是讨生活罢了。你也知道,我师父向来穷得很,带徒弟们出来为京城各个大人效力,也只是为了赚点生活费罢了。所以……” “你是师父没钱?”荆斩情像听了个极大的笑话般,忽然哈哈大笑起来,“谁不知道,你师父为相府做事,每年多少银钱流入他手中?宰相大人可是名声极为不好的奸臣、大贪官啊!” 还没等对方答话,他又将话锋一转,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正对面那戴着面具不露真相的女子:“你替我做事,难道你师父会饶你?” “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。”无忧冷静的答道,“我师父向来信奉,谁给的钱多就为谁办事。若你给的钱多,多到超过了那戒指本身的价值,相信不光是我,就是我们整个师门,都会在背后给你默默出一份力。” “原来你身上这铜臭味是源自师门啊!真是家学渊源!”荆斩情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,像是佩服之极又像是鄙视之极,“梦姑娘放心,我荆某人一向最不缺的就是钱。” 他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,毫无烟火气息的递给无忧。 无忧没想到他出手如此大方,不禁愣愣的瞪大了双眼。 “怎么,梦姑娘莫不是看钱多,不敢收了?”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。 无忧忙接过来,面具下的嘴早已咧开多高:“我们做这种生意的,哪嫌钱多啊!荆二公子,您放心,接下来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,您若想知道什么事,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。” 荆斩情十分满意梦千年的态度,交办给了她第一桩事:查清楚戒指被迦和藏于何处。 无忧暗自无奈,不禁皱眉:“凭荆二公子与迦和公主的关系,这戒指的藏身位置,您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察觉出来?” 他摇摇头,脸上愤恨之色犹现:“哼,迦和那女人,说是一路北上只为找我,我看她是想借我将军府隐藏戒指行踪,怕叶澜来找她,先给自己寻个靠山!只是人算不如天算,没想到一进京她的身世便水落石出了!戒指的事,她根本没告诉我!想来她对我也一直暗暗防备罢了!” 一想到此,他更是不爽起来,沉着一张脸不再说话。 “那怎么办,难道要我偷偷跟踪她?”无忧满脸愁容道,宫里到处都是侍卫,迦和身边还有不少躲在暗处的暗卫,让她去跟踪,那实在是太难了。 “我安排一下。”荆斩情的眼眸在油灯下忽亮忽暗,“过几天你乔装入宫,潜伏在她身边。” 交易达成,窗外的雨也早已停了。这湿润的夜晚,梦仙斋先后闪出两道身影,随即灯熄门关。 无忧出来的第一件事,便是迅速赶回城南私宅。万一荆斩情突然来了兴致,跑回私宅没见到她,那就不好玩了。明日,她要赶紧找个人假扮她。若自己进宫的日子,无忧这个人却在当口上消失,那就得不偿失了。可身边此刻并没有能假扮自己的人,她只好把主意打到黑衣人身上。 “去给我找个替身。” 那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半天没动,仿佛是愣住了,半晌才开口:“……属下只负责情报工作。” 无忧不满的摇了摇头:“这难道不是情报的一环?找个和我想象的人,窝在这宅院里十天半月,只要卧床称病,想不被人发现也没什么难的吧?毕竟我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亲戚,关系简单。” “……这,恕在下能力不够。” 这还是黑衣人第一次有办不成事的时候,无忧只好烦躁的挥挥手:“没你的事了,退下吧。” “是!”说罢那一道影子迅速不见了。 无忧郁闷的想,溜的这么快,看来是真不行。如此,她只好用最烂的办法了……对外宣称得了传染病,出京修养。 于是,第二日,私宅里的下人便匆忙前往将军府。 荆斩情正心情大好的用早餐,见人慌张过来,心里还在奇怪,怎么昨晚想到了无忧,今日便有私宅的人上门了。 “二公子!不、不好了!”那人见了荆斩情,气喘吁吁的一下跪在了地上。 “什么事不好了?”他表面镇定,心里却有些惊慌。 “无忧姑娘得了病,大夫今天一早来瞧,好像是……是会传染的那种!” 坐在一边的常溪亭手里正拿着汤匙,一听这话,吓得汤匙“咣当”一声掉入了细瓷碗中。 荆斩情回头看了她一眼,随即起身道:“快,我去瞧瞧。” “公子,您可不能去!”周围的下人们齐齐跪地,一片哀嚎。 那前来报信的下人一件这场面,也十分精明的扯着他的衣袍:“二公子,您可千万不能去!那会传染的!无忧姑娘已经说了,她准备今天就出城去,给她看病的那位郎中说,这种病是要报官通知宫里的,若在京城传开,可就大事不好了!所以无忧姑娘必须马上离京,前往郊外治疗!” 荆斩情心头一跳,眼中的急切缓缓平静了下来:“她病的如何?” “唉!”那人直摇起头来,“姑娘全身已经起了红疹子,如今蔓延到脸上,又痒又痛,一抓既溃烂流脓,现在还高烧不止,上吐下泻,那张脸,已经不能看了……” “啊?”常溪亭在一边吓得直拽着荆斩情的袖子,“你可不能去,若是你也被染上了,我怎么向你大哥、向荆家交代!” 她这一劝,荆斩情再也没了去瞧瞧的心思,直颓然坐到了椅子上,眼光晦暗,沉默了一会儿才对那人颓废的摆手:“唉,你且去,把荆府最好的那辆马车拉上,找几个可靠的人,把她送去城外京郊那处小院。” “那处院子……长期没人,恐怕脏乱的很,我先让家里仆人去打扫一下。”常溪亭好心道。 荆斩情点点头:“就这样安排吧!” 如此,到了中午,没等京官带人来抓,无忧就已经被荆家送出城外。 无忧的心里稍感安慰,荆斩情还不是那么没良心,她本来准备上街租辆马车就跑,若等到京官来抓人,那她的下场可是立刻葬身火海。京城对于传染病患者,从来都是这样做。 --- 第43章 第42章 入宫 入宫的日子到了。无忧没想到荆斩情能如此快就安排好此事,她只得连夜从那并无人照应的京郊小院子赶往自己的梦仙斋。 荆斩情等在门口,望着前方一座门房黑色的房檐发呆,一转眼,就瞧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姑娘,轻轻喘着气,站在了他的面前。“出城了?”他往她来时的方向瞥了一眼。 “嗯。出城办点事,怎么这么快?”无忧微喘着气问。 “进去说。”他指指梦仙斋的门,无忧这才看到,他手中还拎了个包裹。 进了门,荆斩情把包裹往桌上一扔,对她吩咐道:“我多方考虑,宫女我们将军府插不进人手去,且你的相貌迦和见过,所以……” 他说着,无忧已经打开了那包裹,见里边是一套黑色衣服,而且是男式的。 “这是做什么?侍卫?”她皱眉。 “不,暗卫。”荆斩情继续跟她解释,“侍卫和禁军里我插手安排个人倒不是什么大问题,只是男扮女装,又要和一群臭男人整日混在一起,不能单独行动不说,还容易被人发现。迦和的身边目前为止暗卫只有一个,所以你去冒充新派下来的。” 拿出那身黑色夜行衣,下边还有一块铜色的牌子。无忧拿起仔细瞧了瞧,只见上边只刻了个“密”字,便知这估计是暗卫们的身份认证了。 “除了这牌子,还有交接暗语。”荆斩情把这些都交付给她,“暗卫们只要对上暗语,就不会怀疑对方不是自己人。” 此次无忧终于对荆斩情刮目相看,不禁夸道:“没想到,你还挺有能耐,皇帝的暗卫们你都能这样插一手。” 他笑笑,不可置否:“这都是我大哥的功劳。” 荆斩情的大哥……也是位人物,无忧心想,凭谢晋阳这种蠢王爷和宫中那个野心女人,当初正是靠他大哥才敢于结成一党,现在这位人物被派出去立战功,这何尝不是一种镀金?等他哪日回京,恐怕才是真正的斗争开始之日。 想到此,她沉默起来。 荆斩情以为她是在害怕,怕被真正的暗卫发现,于是轻声安慰道:“到了宫中,我自有安排,你就躲在迦和的宫殿中,时刻注意她的动向。等我到了她那儿,你配合我就好。” 无忧点点头,想告诉他自己的武功十分烂,做暗卫可能不太合适,可一想如果此时在他面前暴露,以后和他斗自己还有什么底牌,只好把这话吞进肚子里。 而荆斩情那日只在行宫高阁中见过她使那一招“防狼过肩摔”,虽然这功夫怪异,却是十分凑效狠厉,于是他一直以为这功夫是九天魔尊那种怪胎自创的,对梦千年的功夫自是信心十足。 两人各怀鬼胎,待无忧进屋换好了衣服出来,便准备随荆斩情潜入宫中了。 “梦姑娘,你可以把面具取下,暗卫的衣服上有遮掩面容用的面罩。” 无忧面无表情的取下面具,整张脸呈现在荆斩情面前。他又是满眼失望,这姑娘依旧是那日他见到的模样,丝毫没有改变。扫兴的挥挥手,他示意梦千年快将面罩罩上。 无忧早做了易容准备,心底一阵冷笑。连下了几场暴雨后,燥热的天气终于有了一些凉意,街上的水迹还没有彻底干透,青石板的边缘隐隐能看到青苔附着于上。 宫门口的侍卫们见到荆斩情也是一脸笑意,在迦和公主的暗自命令和皇帝陛下的沉默授意下,这位荆二公子随时可以入宫,大家也早已把他看做是未来的驸马,特别是前段时间陛下宣了赏赐叶澜的圣旨后。 圣上赏赐了叶澜爵位、封地以及大量金银财宝后,宫中这些人精们都明白,叶澜不会再是驸马了。而这位叶大侠也是个爽快人,抗旨后便扔下大堆赏赐,带着人回西小庄去了。 眼看着迦和公主闹出来的事逐渐平息,荆斩情立刻成了宫中人们巴结的对象,所以一见他来,二话没说就打开宫门让他进去了。 有小兵嘀咕:“这么晚了,陛下会允许他和公主……” “闭嘴!”旁边有比他品阶高一级的士兵教训道,“荆公子想怎样就怎样,轮得到你在这儿嚼舌根?” “可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……会不会是刺客?” “那是将军府的暗卫!你个不长眼的!” 荆斩情满意的瞥了那小将领一眼,小将领心中一喜,给他的背影作了个揖。 待人走远了,几个侍卫才又聊了起来:“当人的面说那些,你不想活了?” “谢大人提醒!小的记住了,以后再也不敢了!” “不过……咱们这公主可真是……”旁边又一个士兵说道,“就算是以前就嫁过人,和这荆二公子半夜相会未免也太放浪形骸了……” “哈哈,反正她早就不是个雏了,这婚前厮混在一块儿有什么关系?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说到这儿,众人掩嘴偷偷笑了起来。这位迦和公主在他们心中已然成了一位品行不佳的……荡の妇。 不过这些话荆斩情是听不到了,他已经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迦和的宫殿。 迦和这小宫殿里,装扮的异常奢华,连房顶上的瓦片都是金黄颜色的,门口那两边立着的四根粗柱子上,漆着亮眼的红漆,趁的那金黄的瓦片更时辉煌。最妙的是,这院内有一颗参天大树,正好遮住了强烈的阳光,使得殿内夏天不会太热。而对此刻的无忧来说,这树更是藏身的好地方。 荆斩情压下声音对她说:“暗卫已经被也叶澜的人引走了,你准备一下,找个空子上去。”说罢指指房顶。 无忧立即明白,这是让自己偷窥里边呢! “叶澜没回他家?”传说叶澜豪气的舍了皇帝的赏赐,走了,没想到这都是骗众人眼睛的把戏。 “嗯。” 殿里的宫人们一见到荆斩情来,都笑呵呵的迎了出来,里边早有人通报给了迦和。荆斩情从兜里拿出一袋银子,往院中阴暗角落使劲一扔,对大家说道:“这是小爷的赏赐,谁抢到归谁!” 那些宫人们眉开眼笑,都知道荆二公子大方,里边的银子一定不少,于是全部一哄而上抢银子去了,趁此机会,无忧向着相反方向的树干跑了过去。爬墙她不行,爬树她还是没问题的。 荆斩情一抚衣袍,大大咧咧的进了殿中,迦和早已眼角带笑的迎了上来:“夫君,怎么这么晚了有空来我这里?” 他搂住迦和,亲昵的把她往里边带去,还伸手对着那细柳腰掐了一把。 “哎哎,别这么猴急啊!”迦和脸一红,挥散身边还跟着的两个宫女。那两个宫女一使眼色,立即退出大殿去,把门给轻轻带上了。 此时无忧已经沿着大树延伸的粗枝干跳到了房顶上,房顶的瓦片也随即“咔嗒”的响了一下。 正穿过屏风与荆斩情来到后室的迦和一惊醒,抬头瞟了一眼头上,担忧的说:“什么声?” 荆斩情一把搂过她,塞进自己的怀中:“管它什么声呢,说不定是风,又说不定……是你那暗卫在偷看你呢!”他的脸上露出了轻佻之色。 迦和一羞,低头娇昵的剜了他一眼:“没个正经!” …… 无忧趴稳了,确保这些瓦片不再发出声音后,悄悄把它们拉开一条缝。一股春光旖旎之色瞬间涌入眼帘。她的正下方,屏风后的梨花木大床上,荆斩情正搂着迦和春心荡漾。 荆斩情这个混蛋!这是让老娘来看你们俩龌龊吗!无忧恨恨的在心里骂娘,只想一口唾沫吐下去,吐到这俩不要脸的人身上。 “来来来,让为夫瞧瞧,这些天我的美人儿长胖了没有?” 这些调情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入无忧耳朵,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迷香,用打火石点着,从瓦片缝里塞了进去。 不一会儿,迦和便满脸潮红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。 荆斩情迅速起身,刚才那满脸轻浮已不见了踪影,他看看头上,轻声吩咐:“下来一起找!” 无忧只好轻轻把身下瓦片往四周移,移出一个大小正好的洞。她把绳索绑在粗壮的树枝上,沿着绳子慢慢滑了下来,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忍者,待双脚落地,才轻轻呼出一口气。 荆斩情已经在四处摸索了,首饰盒、画像后,甚至连床底下都不放过。二人翻箱倒柜的折腾了大半夜,最终也没找到那枚戒指。 失望的两人只好扫兴而归,无忧沿着绳索艰难的爬回屋顶,而荆斩情则和衣而睡躺倒在迦和身边。 天微微亮,她躲在那棵大树上,正想着一会儿怎么跟那位被叶澜引去的仁兄接上话,荆斩情就大摇大摆的出了殿。 他身后的迦和惺忪着睡眼,连外衣都没有披上,跟着披头散发的追了出来:“夫君,这么早,你急匆匆的要去哪儿?” “等过几日,我带你出宫。”荆斩情头也不回的说。 “出宫?去哪儿?”迦和心生警惕。 荆斩情停住脚步,在转身的一瞬间,满脸寒霜忽然尽数化开,带着笑意温柔的对迦和说道:“也是时间该见见我的人了。” 迦和一喜,以为荆斩情马上就要娶她了,连忙点头答应。 等他再一转过身,脸色又恢复如初,疾步走出宫去。 躲在树上的无忧看到这一幕,心里暗暗敬佩他变脸如此之快,同时又警惕他的演技。过几日……一定有问题。 --- 第44章 第43章 阴谋的味道 说来也怪,这位传说中的暗卫大人竟是一直没有出现。无忧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一直趴在树上,饿了啃一口手中的面饼,渴了……她渴了,可这地方没东西喝……早上嚼了带露水的树叶子,现在大中午,烈日迎头,她的嗓子快冒烟了…… 远处一个黑影窜来,脚尖点着树枝轻轻一跃,又往远方窜去。无忧真想开口叫住他,问问暗卫们平时都是怎么解决吃喝拉撒问题的,可那人窜的太快,一溜烟不见了。 憋到了晚上,她决定自己动手,去迦和的宫殿里偷点琼浆美酒来。揉揉自己蹲在树上大半日已经麻了的脚,她刚准备偷溜下去,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停在了树上。 “你是?”那人喘着粗气,一身黑衣,看着无忧的眼里已是杀机四射。 无忧忙对上暗语:“明月几时有!” 那人终于暗自松了口气,捂住肩头:“抬头自己瞅!”不过他听对方是个女声,又有些疑惑道:“夜来风雨声?” “宵夜吃的撑!” 这下他彻底放下了心,心里琢磨道,看来宫里已经知道自己受伤的消息了,所以才又派了一个暗卫来守护迦和公主。 无忧看着他捂着自己的肩头,空气中也飘了一丝血腥味,于是本着同事的关怀问:“你受伤了?” “上级没有交代过,不准废话吗?”对方似乎是一个不喜多语的人,他冷冷的训斥无忧。 “自然是交代过,呵呵。”她赶忙回话,随即又掏出面饼咬了口,“大哥,你回去养伤吧,这里有我。”哼,有他在这儿自己还怎么拯救这快冒烟的嗓子! 那人皱皱眉头,想出口再训几句,可一想到对方是个女子,关怀的还是自己,又不好意思训斥,只得回了句:“上级有命,受伤也不能离开。” “哦。”无忧暗自观察着他,心想着先忍一忍,看看他是如何解决吃喝拉撒的,自己再效仿,如此便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了。 谁知两人默默无言了一个晚上,那人依旧没有动静。看他聚精会神的盯着殿里动静,无忧开始琢磨如何让他破功。想了半天,她从怀中拿出一张新的饼,递给对方。这是荆斩情给准备的,只准备了三天的量,他说三天之内一定会解决这事。不过无忧是不信的,所以早准备夜半时分偷吃偷喝去。 那人看了她一眼,默默接过饼咬了一口。无忧心中大笑,看来你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啊,还是要吃要喝的。于是她压低声音问道:“大哥,你既然已经受伤了,若我不在,你准备怎么解决吃喝问题?” “还能怎么解决。”他面无表情的嚼着大饼,“白日里只要公主不出宫,这宫里自有护卫层层保护,抽点时间去那边解决一下不就是了。”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右后方。 想来那就是暗卫们吃饭的地方,无忧心中跃跃欲试,可那暗卫却怀疑起来:“你不知道?” “我知道!”她慌忙回答,“我当然知道。嘿嘿。” 那人看她的神色越来越怀疑:“你的牌子呢?” 无忧忙把怀中牌子亮出来。 “你的上司是谁?” 树上一阵静默。无忧傻了,荆斩情可没告诉她这么详细!她只好胡编乱造起来:“我的上司?说到底,咱们干这一行的,都是躲在暗处不能暴露身份的,要说起上司,那当然就是陛下。”她想着自己以前看电视小说,里边的宫廷暗卫一般都直属皇帝,所以便如此糊弄对方。 那人的眼光更激烈起来,这一激动,肩上的伤口就隐隐想裂开,他又捂上了肩头:“你不是我们的人。” 无忧的背后早渗出了冷汗,可还是得强装镇定:“哼,暗语我对上了,牌子我也有,我就是直属陛下的暗卫,你不信直接问他去!” 突然,远方传来一阵破空的剑啸声,那人一愣,回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。说时迟那时快,无忧抽出鞋筒里刀子,银光一闪,只听得刀入肉身“扑哧”闷响,那人满眼诧异的扶住树干,这才没掉下去。 “如果我没受伤,你根本伤不到我!”那人吃痛,咬牙说道。 而此时,荆二公子又一次出现在了殿门口。 “嘿嘿,对不住了,大侠!”无忧飞起一脚,把对方踹下树去。 本来正兴高采烈欢迎荆二公子的宫人们,见树上忽然掉下个黑衣人,登时都吓了一跳,满院呆愣,竟是一时忘了喊救命。 荆斩情立刻喝道:“大家不要慌!有我在此,都退入殿内保护公主!” 这一喊,彻底喊醒了这些胆小如鼠的宫人,大家叫嚷着纷纷冲入殿内。迦和已得知荆斩情来了,刚要出来迎接,却见宫女太监们都涌进屋子,并紧紧把门关上,不由得生气道:“这是做什么!” 那些人立刻跪地爬上前来,争抢着汇报:“公主、外、外边!” “什么外边,难不成外边有鬼?” “刺、刺客!”大家惊魂未定的说。 迦和眉头一皱,忽然想起荆斩情来了,忙问:“荆二公子呢?” “在外边和刺客搏斗!”那些得了荆斩情不少好处的宫人们,凭着自己的想象力将外边的情形描绘成了“荆二公子英勇战刺客”…… 而荆斩情此时正头疼的看着面前那受了伤的“刺客”,往树上问道:“你这是准备把什么都推给我吗?” 无忧把最后一个饼扔了下去,比划着脖子做了个“杀”的手势:“堵住他的嘴!” 荆斩情无奈,只得把那饼狠狠塞入那已经昏倒的人口中,随即把那短刀从他身上缓缓拔出。疼痛下那人很快转醒,想要大叫却发现自己口中堵着东西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荆斩情,眼里流露出恐惧之色。 荆斩情倒是毫不犹豫,对着那人的胸口心脏部位狠狠插了进去。那人闷哼一声,接着便不省人事。 做好了这一切后,他提起尸体,往上轻松一抛,便抛到了树上。那血汩汩往下冒,他皱皱眉头:“快把伤口堵上!” 无忧赶忙前去,把身上的夜行衣撕了一大块,翻过那人的身体,往伤口里塞了进去。“这迟早要被别的暗卫发现的,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?”她担忧的问。 “别急,等下你就跟我出宫。”说完他往殿内走去。 迦和公主已经在殿里大吵大闹着,非要开门出去,她自是担心荆斩情,可这些宫人们哪敢让她出去,死一个荆二公子还能有后路,如果死了公主,他们这一院子的人都别想活了。所以众人都堵在门口,紧紧贴着门不让迦和开。 直到外边响起了荆斩情的声音:“快开门!” 众人终于让出了只够一个人进出的道,迅速把门开了一条缝。荆斩情跳了进来,又吩咐众人把门赶紧关上。 见他胸前有血迹,大家以为他没打过刺客,受了伤,连忙把门关上。 迦和心疼的流了眼泪:“这是怎么了?怎么受伤了?” 荆斩情摇摇头:“没有,这是刺客的血。”他回头瞪了宫人们一眼,继续说:“禁军已经去追捕刺客了,想必还在宫中,你们都暂且不要出去。” 大家一听刺客还没死,吓得连连点头。 荆斩情扯住迦和往外走去:“公主随我出宫躲避,那刺客是冲你来的,想必是叶澜那家伙气不过,找人杀你来了。” 叶澜两字一出,殿内安静下来。 迦和哆嗦着双唇,颤抖的问:“真的是他?” “应该是。”他瞧瞧身上的血迹,又打量了一下迦和,吩咐,“快去给公主换套宫女的服饰!” 一些机灵的宫人立即拥着迦和往后室走去,不一会儿便换好了一身宫服。 准备妥当后,他警示的瞥了一眼众人:“在宫中有人来通知你们之前,千万不要出去。” “是!” 带着迦和出了门,殿内的人又立即把门关上,一副生怕刺客来此把他们杀光的样子。 荆斩情往树上瞅了一眼,带着迦和往宫外走去。 无忧接到眼神示意,立即从树上溜下来,默默跟在两人身后。 迦和听到身后动静,想往后看,被荆斩情制止:“是你的暗卫。”她这才放心下来。 宫里一片平静。通往宫门的路上,宫女们依旧扫着地,太监们依旧浇着花,一些不小心抬头看到迦和公主,穿着一身宫女服饰,本来流露出疑惑之情,后来一看她身边的荆二公子,又心照不宣的退到一边。 大家都以为公主在玩什么换装约会…… 荆斩情早已从腰间取下自己的佩扇,打开遮在胸前,挡住那一点血迹。 等顺利出了宫,迦和不解的看着满脸平常的宫门侍卫后,才狐疑起来:“刺客在哪儿,为何宫中一片宁静?” 荆斩情把她扶上宫门口早等在那儿的自家马车,轻声凑近她的耳边:“陛下不许声张,事关公主声誉。” “驾!”一声大吼把迦和惊起,马车迅速往城外奔去,沿路只留下呛人的灰尘。 --- 第45章 第44章 替换 郊外的一处茅草屋里,四处散落着杂草和灰尘,中间那张用土垒砌的床上,正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。这人便是穿着宫女衣服的迦和。 荆斩情的手渐渐抚上了她的脸,轻轻摩挲了一阵,又向那洁白的玉颈处滑去。当看到她脖子上的细黑绳后,他双眼微眯,陷入了回忆。这绳索,最初尽头戴着的是一枚戒指,后来换成了和那石头差不多材质的一块玉石。 他的神情越来越兴奋,像是一个变态般露出了一抹恐怖的笑容。随即,那黑绳便缓缓从层层衣服相叠着的白玉皮肤上划了出来。 无忧出了宫门后,没有跟荆斩情上马车,而是在一家成衣店买了身普通衣物换上后,往刚才那破空的剑啸声处跑去。离皇宫不远的西南方,一堵高高的院墙下有着明显的打斗痕迹,地上多处洒落着暗黑色的鲜血,护城军已经控制了那里。 旁边远远躲着几个住在此处的百姓,脸色苍白满脸惊恐,他们想回家却回不了,只得默默站在远处,看着眼前的这一切。 有几个好事之人走上前去打探:“这儿是怎么了?” “刚才有好多黑衣人在打一个高手。” 无忧忙凑上前去:“什么样的高手?” 那人讷讷的看了她一眼,伸出双手缩进袖子里,微微发抖:“那人很厉害,那么多黑衣人都打不过他。”说罢,他脸上露出惊恐之色。 “那现在呢?人被抓到了?” “没有。”他摇摇头,指着城外南方,难以置信的说,“人跑了,紧跟着那些黑衣人也都追去了。” 无忧皱眉。那些黑衣人显然是宫中暗卫,可这高手……希望是叶澜的人。荆斩情带着马车往北边走了,南方,似乎是有人把暗卫往那边引。 想到此,她沿着荆府马车踪迹,出了北城门,很快便找到了那辆马车,停在一处破烂茅草屋前,十分不应景。 “你要做什么?”看到床上躺着昏睡不醒的迦和,无忧问道。 “嘘!”荆斩情让她噤声,“别说话,我还不想叶澜这么快找到这里。” “哈,你逗谁呢?”无忧指指门外,“那么一辆显眼的马车停在这破屋子前,我看你是想快点让他找到这里吧!” 他脸色一暗,沉声道:“城内什么情况。” “你想要什么情况?是乱成一团?” “你比我想象的聪明的多。”荆斩情抬头,看着眼前的人。 无忧也学着他的样子,眯眼劝道:“你不要玩大了。宫中迟早会发现迦和不见,而你是最后他们见着的人。迦和殿中的那些宫女太监们,如果发现刺杀不在宫中,而是在宫外,一定会怀疑到你头上。” 荆斩情挥了挥手,毫不在乎的看着床上的迦和:“只要宫外制造混乱牵住那些暗卫,等事情办好我再把她送回去,不会有人怀疑什么。” “那你找到戒指了?” 他脸上的表情一滞,摇了摇头。 “哼。”无忧暗笑,“如今你准备怎么做?” “我自有安排。”荆斩情紧紧闭上了嘴,看着那抿成一条缝的薄唇,无忧忽然想到,以前在相术书上看过,薄唇的男人最薄情。 她低头同情的看了一眼迦和,末了,轻声叹了一口气:“算了,只要不动我这边的人,随你怎么做。” “你放心。”他承诺道,“你那大师兄神龙不见首尾的,我想让他出手引那些暗卫,也找不到他。” “那今天的……是叶澜的人?” 他点头,不可置否。 夜晚到了。想必宫中现在已经发现不对劲了,可叶澜到现在还没出现。荆斩情微皱眉头,似乎很不满意他的迟迟未到。 而无忧很无聊的站在门外,遥望这条小路的尽头,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,一辆马车才缓缓驶来过来。 马车停在无忧身前,里边冲出一股强烈的血腥味。叶澜受伤了——这是她的第一想法。可紧接着,门帘一掀,里边那位公子毫发无伤的下了车来,一身蓝衫,手里轻轻摇着把黑白山水画折扇,悠悠然往里边走去。 “怎么大家做坏事都喜欢大晚上做。”她嘀咕了一句,好奇的往马车里望了望,却什么也没瞧见,于是跟着叶澜走入了茅草屋。 迦和依旧睡得香甜,只是荆斩情却阴沉着脸问:“怎么这么久?” “呵呵,不好意思。”叶澜回答,面上却无一丝愧疚,指着床上的迦和问,“她怎么样了?” 荆斩情从床沿起身,让到一边:“人是你的了。” “很好。”那纸扇“唰”的一合,叶澜也露出了得意的笑,就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玩具。他走上前去,轻轻抱起正在熟睡的迦和,小心翼翼的转了个弯,抬起脚步往门外走去。 正当荆斩情想要说些什么,他却猛然回头,眸光里带着一丝警示: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,离我的马车远一点。”说罢,他信步走出大门。 待他走远了,荆斩情一声令下:“走。” “去哪儿?” “跟上我。” 无忧茫然的跟上他,顺便又把自己的面具戴上了。见荆斩情瞅她,连忙笑笑:“以防万一。” 没想到对方也伸出了手:“还有没有,给我一个。” 她摊了摊手:“没了。”瞧着他往叶澜走的方向看,无忧暗想,搞不好他要跟踪叶澜。 叶澜的马车停在了一处黑漆漆的林子里,而荆斩情和无忧只能隔着那马车五丈开外,爬到树上眺望。 “咱们这是做什么?你担心迦和?”无忧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。 荆斩情紧紧盯着马车,从怀里摸出一根细竹管,放入嘴中,无忧顿时明白,那细竹管中一定有带毒的暗器,如果吹入马车中扎到人,立即毙命。 “你到底想杀叶澜还是迦和?”她再一次问,只不过这次有些严肃。 荆斩情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。 马车内,浓浓的香薰味遮掩了血腥,迦和卧在软软的羊毛毯上,悠悠转醒,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个黑暗的小空间,几秒后惊喜的喊道:“夫君,你这是要……” 一抬头,脸上的喜悦全数化作呆滞。她的面前,坐着那位笑的像猫一样可爱的男子,叶澜。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,慌忙掀开手边马车的小窗帘,月光透过林中枝叶散了下来,照在那张玉面上。 “啊——”她大叫一声,像见鬼了一样全身颤抖,撑着双臂往后退去。 “娘子,又见面了。”叶澜依旧笑眯眯的问好。 退到了车厢最后的迦和,终于强做镇定了下来,她咽了口唾沫,小心问道:“你、你要做什么?” “做什么?”他的嘴角弧度又一次扩大,“你知道的。” 迦和慌忙摆手,连声音都比往日尖利了几分:“不要杀我!” 叶澜的嘴角渐渐放了下来,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拢,他抚抚衣角,正襟危坐道:“只要你把戒指还给我,我就放了你。” 迦和的手下意识的想往胸口处摸,可又怕在对方面前露陷,慌忙放下手来:“戒指、戒指在宫中。你放了我,随我去宫中拿,我一定给你。” “哦?”叶澜抬眼,满眼不信的盯着她的胸口,“真的?” “嗯嗯!绝对是真的!我以我的命发誓!”她心中祈盼着对方跟她走,只要到了宫中,那些禁军和暗卫们就算不是他的对手,也会拼死保护自己的! 可叶澜不是容易上当的人。他的面上渐渐不耐烦起来:“你以你的命发誓?可……我接到消息,说那戒指在你身上。” 迦和一愣,忙堆起笑容:“怎么会,我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?我实话告诉你,戒指就在我床板往右数三尺的暗格里。” 车厢里静了下来,叶澜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这个女人,随手抽出了他的剑。“我忘了,你是个聪明狡猾的女人。我就喜欢这种女人,不然,当初怎么会倾心于你?” 说着,那剑缓缓往迦和面门移动。 一瞬间她面如土色,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:“别杀我!别杀我!我给你戒指,给你戒指!” 不等她伸手去拽,那剑尖已移至她的领口,把她脖子上那根黑绳慢慢挑了起来。待那绳子末端还剩一点藏在领口,叶澜手腕一用力,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便从层层衣领中飞了出来,随着收回的剑尖落入他手中。 迦和早已吓傻了,她疯了一样的往前扑,去抢那个东西:“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,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非要它!” 可当叶澜伸开手掌时,两人却都愣了。 他的手掌心里静静的躺着一块温润的石头,这石头的材质和那戒指十分相像,正是迦和第一次入宫在众人面前拿出来的那个。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叶澜皱皱眉头,难道情报有误? 原来除了荆斩情派出“梦千年”潜伏在迦和身边外,叶澜也利用了一些手段,买通了迦和身边的大宫女,在无忧进宫短短两天内便摸清了那戒指的藏身之地。 正藏在迦和身上。 --- 第46章 第45章 被阴谋所杀 如果要让无忧知道了,一定会特别鄙视荆斩情。买通近身宫女这种事,比让自己去冒充什么暗卫监视对方,明显效率高的多。 而此时的马车里,叶澜与迦和面面相觑,脸上都流露出不同寻常的震惊。 “戒指呢?”先是叶澜,冒出了这句极其无头脑的话。 迦和望着那块玉石,眼眸中先是一亮,而后又渐渐黯淡下来:“前几日常戴在身上,后来觉得不安全,就放在宫里了。”她刚才忽然想到了,自己明明是白日里跟着荆斩情出来的,为什么现在却落到了叶澜手里。她不想相信,是荆斩情把自己拱手让人的,可白日到夜里这一段空白的记忆,却由不得她不接受现实。那戒指一定是他调换了! 叶澜阴仄仄的盯着她,一双幽魂般的手闪电般掐住了迦和的脖子:“你,没骗我?” 迦和的喉咙中发出一阵“咯咯”声,她努力睁大双眼,死命的摇头要说些什么,却发现脖子上的手又紧了,勒的她喘不过气来。 “回答前你可要想清楚了,骗我的下场是什么!” 她艰难的点了下头后,手终于松了。一大片空气迅速涌至嘴边,她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,刚才退尽的潮红又迅速占领了脸颊。 “你、你送我回去。”她呼吸稳定后,终于下定了决心,不把荆斩情给供出去,“随我去取戒指,我保证一定给你。” “那你如何保证,我拿到戒指后,能平安出宫?” 迦和指指自己:“我给你当人质。” 叶澜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后,低头作思索状,看来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。他心中默默打着算盘,就算顺利出宫,也一定会在宫外遭到追击,甚至是隐藏在一片山谷之中的叶氏庄园,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了千军万马。 “我需要时间安排一下。”他缓缓说着,拿起身边的粗绳给迦和捆了个结结实实后,比划了一个“嘘”的姿势,警告道,“你在这里等我,不要出声,这马车方圆十里之内都是我们叶氏的机关陷阱,若你敢私自出去,死路一条!” 无忧坐在粗壮的树枝上正无聊,忽然眼睛一亮,看到前方那辆马车的门帘缓缓掀开了。她激动的扯扯身边的荆斩情:“有人出来了!” 荆斩情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,眺望马车,见里边出来的人是叶澜,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,自言自语道:“难道他们发现是我调换了戒指?” 无忧吓了一跳,忙凑了凑脸上的面具:“你拿到戒指了?叶澜这是要找你夺戒指吗?” 他迟疑的点了点头:“不是没可能。” “那你还不跑?” “哼。”他轻哼了一声,有些得意,“叶澜受伤了,他虽然厉害,可毕竟抵不住那么多暗卫一起上。我本以为他根本逃不出来,没想到……不如我先解决了他。” 说罢,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那个身影。 “……你怎么不跑过去杀了他?”无忧翻了个白眼,“我看你是不敢吧?”她不露声色的挑拨着两人。 荆斩情却没空理她,只是像猎豹一样注视着猎物缓缓朝着这边走来。 三百米,一百米,五十米,待到叶澜离两人只有十米时,荆斩情手中的暗器迅速吹响,伴随着一阵尖利的呼啸声,疾速刺向叶澜。 叶澜好像察觉到了一样,身子硬生生往左侧撇了一下,那暗器擦着他的胳膊边过去,惊险万分。他低头看看那被擦了一道口子的衣服,皱了皱眉头,抬头往树上看来。 “荆兄,看来我猜的不错。” 荆斩情并未从树上跳下,而是和他默默对视着,这一刻,连无忧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危险。 “荆兄。”叶澜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,“你得了戒指却不告诉我,莫不是要给我一个惊喜?”说罢,他笑容一敛,眼中精光乍起,竟是纵身一跃伸出左掌往树上袭来。 无忧见此慌忙抱着树干往下溜,也不管那凹凸不平的树干把她裤裆磨烂,就这样伴随着衣服的撕裂声溜了下来。脚刚一落地,那树就忽地一震,往后倒去。 等她一个骨碌远离危险,抬头看到荆斩情已经稳稳站在地上了。 “把戒指给我,我就饶你一命!”叶澜怒气横生,脸上再也不复原来的笑容,凶神恶煞的向荆斩情袭去,抬掌带起阵阵阴风,旁边的飞沙走石往无忧脸上飞去,打的她的面具顿时裂了一条缝。 可荆斩情却不动手,自信十足的站在原地,连手也不准备去拔他身后那把斩情剑。 正当无忧疑惑时,却见叶澜的一掌竟扑了个空,被荆斩情轻松闪过去。叶澜大惊,颤抖着抬手望向自己的掌心,发现了异常。他的身体此时突然开始绵软无力,连手都使不上劲来。 “你……你做了什么?” 荆斩情指指他的胳膊。他慌忙低头去看那处烂了的衣服,只见里边露出的皮肤已经发紫。 “有毒!”叶澜一惊,心迅速沉了下去。他有信心躲过那暗器,却没想到暗器上的毒擦到了自己的皮肤!一种恐惧猛然占据了他的心神,他望望荆斩情那毫无表情的面容,像一尊恶魔一样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,仿佛要看着自己缓缓死去。 “你不是想要戒指吗?”荆斩情从他的脖子里拉出一根绳子,那绳子的尽头正坠着一枚戒指,“我告诉你吧,这戒指本来就是我的。你以为你从谁手里买到的?这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,从岭南那老婆子脖子上亲手扯下来的!哈哈哈哈!” 那突然爆发的笑声回荡在这片树林,传了很远很远。马车里的迦和浑身一震,听出了荆斩情的声音,挣扎着身子往马车外爬去。 叶澜面色发白,嘴唇也变成了紫色,他的眼中此刻只有怒气:“原来是你!我早该想到!能用暗器这种卑劣手段下手的,除了卑鄙无耻的杀手,还能有什么人!若不是我受伤……” 他忽然停了下来,满脸震惊的看着对方,嘴里呐呐道:“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……” “呵,现在才想明白?不会太晚了吗?”荆斩情那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阴险笑容,“别以为你叶家在宫中有人,你就能对宫中情况了如指掌。暗卫的职责虽然在夜里最重,可白天里却是人最多的时候。那时候你去引他们,只能把自己落到困兽之斗的境地。” 他话锋一转,阴下脸来:“我本以为你会死于他们之手,没想到,叶兄竟然逃了出来。所以不得已用了我的老本行,你可千万别怪我阴狠,实在是你的实力太强,在下只好出此下策……” “呸!”叶澜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,却发现吐出来都是血水,“荆将军威名一世,没想到他的儿子却做了小人!” “唰”的一声,斩情剑出鞘,刀锋一闪往叶澜脖子上砍去:“我最讨厌别人提起他!” 叶澜的身子如行尸走肉般晃了两下,重重扑到在荆斩情的脚下,荡起了一阵灰尘。 无忧早已脸色苍白,腿软的站不起来,幸好她脸上戴着面具,遮掩了她的惊恐。叶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武学天才,却被荆斩情的连番阴谋杀死,他在那世外桃源般的叶家庄生活的太久,又在江湖上直来直往的刀光剑影中厮杀,已经忘了一个事实。京中的阴谋,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,一次围攻受伤,再加一次中毒,就要了这位高手的命。 “唉,你真不该来京城。”无忧对着地上的尸体叹息,这重重躲在阴影中的争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?她想和师父一起回越人谷了。 “啊——”远处传来一阵尖叫。 “谁?”荆斩情和无忧立即警惕起来,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。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,心中立刻明白——刚才的是迦和的声音! 无忧强按着心中的恐惧不安,从地上爬起,二话不说便往林子里冲去,猛然脖子后边一紧,却被荆斩情扯住了后衣领。 “别过去!那边都是叶澜的陷阱!” “可是……迦和……” 荆斩情的眼中浮现出一丝阴郁和烦躁:“这个聒噪的女人已经没什么用了。” “什么?”无忧张大嘴巴,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,“你和她……” 背后一松,她脱离的桎梏。荆斩情微闭了下眼睛,还是动了。他跳上刚才那棵树,往马车那儿望了望。 无忧也跟着他爬了上去,只见离马车不远的地方,迦和坐在地上,好像腿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,挣脱不出。 “怎么办?”她对身边那个全身散发出冷漠气息的男人问道。 那人转头:“你想救便救。叶澜来京带的有人,等发现情况不对一定会来寻他。宫里此刻估计也发了令,等找到迦和……就可以确定,是叶澜怀恨在心,杀了她。” “他们不会怀疑你?”无忧不敢相信。 “当然。”荆斩情笑道,“我现在要回去,像陛下禀告,逆贼叶澜已被我诛杀,而迦和公主被囚于叶澜的陷阱之中,情况危急。” --- 第47章 第46章 迦和之死 荆斩情走了。抛下迦和,不顾“梦千年”,一个人回到城中。 林中的虫子在夏日夜晚不肯睡觉,一直发出细微的叫声,无忧仔细的低头寻找着地上的陷阱,身上的汗已经把领子和背后浸湿了一片,夏风一吹,又渐渐风干。她缓慢的迂回着,往前方走去。 迦和痛苦的呻嗯吟声越来越近了,荆斩情可以不救,可无忧还是没有狠下那颗心。“看在你被男人害的这么惨的份上,我还是救救你吧!”她抬手擦了一把汗,自言自语道。 就这么点路,她走了好久,才来到迦和身边。那些陷阱无非就是些夹子冷箭,只不过在这种漆黑的夜里,才容易不注意脚下踩到碰到。 此时前方那被五花大绑的身影已经躺在了地上,腰上中了一枝箭不说,腿上被一只大号的捕兽夹牢牢夹住,发黑的血淌了大半地,看来时间已经不短了。 听到身后有声音,迦和艰难的扭过头来,却满脸失望:“怎么……是你?” 无忧凑上前想把夹子扳开,可却力气不足,使了半天劲儿,那夹子纹丝不动。她抬头看看迦和,心里暗觉不妙。因失血过多,迦和的脸色异常苍白,有气无力的躺在那儿。她现在只希望荆斩情能快点带人来,说不定还有救。 “梦姑娘,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?”迦和绝望的看着她,语气间却带着一丝幻想。 “废话。”无忧把她身上的绳子先解开,“你夫君都不要你了,我费这么大劲,躲过那么多陷阱来杀你?那还不如让你在这儿等死了。反正我看你这伤,也活不了多久,就算活了,这条腿也瘸了。” 迦和一听这话,耳边“嗡”的一声呆了。她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,如果知道,也不会听到荆斩情的声音,就从马车里连滚带爬的出来了。原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,没想到竟抛下了自己。 “叶澜呢?”她不抱希望的开口。 “如你所想,死了。中了荆斩情的暗器,毒发,被他一剑砍了。”无忧还在想办法撬兽夹。 “真的……死了?”她不敢置信,那样一个阴狠的人物,就这样……死了? “唉。”无忧抬头,盯着迦和,“我实在想不明白,你怎么会喜欢荆斩情那种男人。你的眼光,实在不怎么地。” 远处林中传来一阵动静,两人皆是屏住呼吸,不敢发出太大动静。无忧指指不远处的灌木丛,悄悄凑近她耳朵:“我到那边躲一下。”随即便趴着身躯,像乌龟一样缓缓移动,到灌木丛处看清了里边没有陷阱,才钻了进去。 叶澜的陷阱,只安放在明处。他深知越是深的灌木丛,人们越是忌惮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。 由远至近的不是什么叶家人,而是荆斩情。无忧心中一喜,准备站起来,忽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。荆斩情一个人来的,身后并没有跟着军队。难道他良心发现,走到半道上决定回来救人? 无忧正疑惑着,迦和倒是眼睛亮了起来:“夫君!我就知道,你会来救我!” 荆斩情四处瞧了瞧,沉声问道:“梦千年呢?你没遇上她?” 迦和愣了一下,很不高兴自己的夫君一见到自己,先问起别的女人,于是随口说道:“不知道,大概死了吧!” “她没过来?” “过来了,不过威胁吓唬我了一番,就走了。”她委屈道,“那个女人说,要让我曝尸荒野,还朝我吐了两口唾沫,夫君,你要为我做主,呜呜……”这样说着,她还哭了起来,想以此让荆斩情对梦千年留下不好的印象。 无忧在心底暗暗骂道,白好心过来救你,以后再不做这种傻事了! 只是荆斩情并未在意这些,从靴子里拔出一把一掌长的匕首来。迦和以为他要撬兽夹,连忙支起胳膊,撑起上身,咬牙道:“来吧,我不怕疼!” 这话听到荆斩情的耳朵里,颇为意外,他的眼中甚至浮现了一些犹豫之色,可过不了几秒,又恢复了冷静,声音郁郁道:“迦和。对不起。” “噗”的一声,刀入胸口,迦和的前襟像开了一朵血红的花,缓缓绽放起来。她满脸震惊的看着拿刀戳进自己身体的人,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手颤抖着抚上了刀柄,讷讷问:“为什么?” “因为……”那冷漠的眼中现出一抹红晕,“我不能娶你。”他想起前几日大哥从边关发来的那封信,里边已经写明了利害。对于迦和,他心中那点愧疚之情早在她无理的吵闹中磨光了,想起这些,他的心彻底冷漠下来。 血涌上头,迦和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,眼中蒙上了一层哀伤,凄凄开口:“叶澜逼问我戒指在哪儿,我猜到是你拿走了,却也没有告诉他。可、可你……” “别说这些!”他冷冷道,“没告诉他,他如何下了马车便来寻我?若不是我早有准备,现在早死在他的掌下了!” “好,就算这事你不信我。”迦和咬牙道,“你杀了我母亲,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……荆斩情……你对得起我吗?” “你还不明白?”荆斩情不屑的看着她,眼中充满了嘲笑,“我以为你还没愚蠢到这种地步,看来是我高估你了。”说罢,他紧紧握上她那只轻抚在刀柄上的手,狠厉之色瞬间呈现,竟是一下子把那刀子抽了出来! 血顿时喷涌出来,溅了迦和满身,也溅到荆斩情那张冷漠的面容上。 迦和痛了一痛,昏死过去。 荆斩情挥手抹掉了脸上的血迹,低头看着迦和直愣愣的身体,傻站起来。正当无忧以为他是在做某种难过的告别仪式时,他忽然伸出右脚,对着那身体踹了一下!随即满脸不屑,学着叶澜的样子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。 “终于摆脱掉了!”他深吸一口气,转身警觉的瞧瞧四处没人,才放心的收回匕首,小心翼翼避着陷阱,缓慢的往林外走去。 不知怎么地,远处有乌鸦在月色下“嘎嘎”叫了两声,无忧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。她的腿已经麻了,眼前的两场杀戮让她不由得一阵恶心,蹲在灌木丛中“哇”的一下吐了出来。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,后半夜的虫子也消了声音。 无忧已经瘫坐在地上,仔细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,心中越来越震惊。以往她跟在荆斩情身边,接触到的那些触及核心的东西,让她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般,总是看不清楚。而这次以一个外人身份跳出来看才发现,荆家的这张网已经织就了,作为一个外臣,荆斩情竟能随意进出皇宫,连杀死一个公主都能够如此有恃无恐。宫中那位皇后,和宫外这位亲王,究竟暗地里帮了他多少?为什么一个将军府竟能够得到这两位皇室中人的支持?荆家绝对不容小觑。 地上的人发出一阵微弱的呻嗯吟声。无忧一愣,忙支起身子往前方爬去,她此刻还是希望迦和能活下来,并通过这次事件彻底觉悟,亲口告诉她那位皇帝爹,荆斩情要杀了自己。 可还是晚了,迦和那双望着天空的眼睛,光芒正在逐渐黯淡。她胸口的血也差不多流尽了,再也滴不出一滴血。她口中喃喃,满脸困惑道:“梦姑娘。为什么?” 这声音似无声的喃呢,随风飘过。无忧听不清楚,凑近她嘴边,才听到她口中一直在说着:“我那么爱他,为什么?” “因为……”无忧想了想,还是决定要告诉她真相,“因为你握有他最重要的把柄,他不想冒险,所以……杀你封口。” 只见那双大眼猛地瞳孔紧缩,随即便越来越涣散。 “你亲眼看到他杀了你的师父,你的亲生母亲,宫里的梅妃,皇帝当年最爱的女人,你说,他会不会怕你哪天反悔,拿此要挟他?男人最怕的,就是女人的要挟,你的存在本身对他来说就是要挟,时刻煎熬着他的内心。” “不!”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,满脸泪水的喊了出来,“一定是那个女人蛊惑他!那个叫无忧的!” 无忧叹息一声,取下了面具,却忽然想起自己易了容,忍不住嘲笑了一下自己。随后,她清了清嗓子,恢复了往日里那憨直可爱的声音:“我就是无忧。” 那双望着天空的眼睛突然转了方向,死死盯住眼前的这个人,那张蜡黄的脸、粗黑的眉眼,逐渐和一张时常一副纯真笑容的小圆脸缓缓合在一起,连边缝都一丝不差。迦和已经产生了死前的幻觉。 “原来是你……”她忽然一笑,猛地从口中喷出一口血,恨恨着一双眼艰难的吐出一串话语,“伟大的玛尼河啊,愿我死后……躯入您的河泥,只求眼前这人……万蛊噬心!不得……善、终!” 天边猛然传来一声惊雷,吓得无忧往后一抗,登时倒在地上。 作者有话要说: 祝大家除夕快乐!新的一年里钱来的快快,步步高升,心想事成~~~初一到初三每天只更一章,初四恢复双更,跟小天使们请个假说一声,毕竟我也想休息啊T_T。有小天使问男主是谁,这一卷以迦和的死为结束,下一卷浮出男主和女主的恋情!敬请期待!么么哒~ --- 第三卷:求偶 第48章 第47章 交战 雨滴将下未下,一片片乌云快速移动着,很快把月亮给堵上,不透一丝月光。 无忧从呆愣中清醒过来,看着眼前那具已经死透了的身体,不由得气上心头:“喂,你讲道理不,老娘好心来救你!你还诅咒我!荆斩情对不起你,又不是老娘对不起你!” 此刻她说不上自己的感觉,只觉得心里万分懊恼,一边觉得自己多事,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包子女,一边又觉得自己眼睁睁看着荆斩情杀了迦和,心中挫败感十足。可是……若继续待在这里,待会儿不管是宫中来人还是叶家来人,会不会认为自己就是那个杀了迦和的凶手? 一想到此,她立即起身拍拍屁股,想原路返回,来时的路她仔细侦查过,对陷阱的摆放地点非常熟悉。 可……好像晚了一步。四周的草丛中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,像风吹过草原一样,从四面八方围来。如此快的移动速度,毫不顾忌叶澜布置的陷阱,她立即判断出,对方是叶家的人! 现在要紧的是跑为上策,她抬起脚就往来时的方向快速走去,同时控制着自己的步子,不让摩擦到地面的声音太大。眼看着眼前就能钻入密密麻麻的树林,那头突然窜出一人,挡住了无忧的去路。 “请姑娘留步!”苍老的声音带着严肃,浑厚的传入耳朵,震得耳边嗡嗡疼。 无忧无奈的停下,认出对方就是那晚给叶澜驾车的老者。周围的人纷纷从草丛中跳了出来,渐渐将她包围在中间,快速缩小范围,最终围成了个牢不可破的小监牢。 “我可没杀你们当家的!”她脱口而出后,又觉得此话极为不妥,简直就是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。 身后有一年轻的声音传来:“叔祖,还等什么,杀了她!” “等一下!”被称为叔祖的老者,瞪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,直逼无忧,“姑娘,我问你,我们少爷是谁杀的?” “荆斩情啊!”她毫不犹豫的说。 “哼,这么快就出卖同伴,如此阴险狡诈的姑娘,一定不是什么好人!”身侧又一声音愤恨而至。 “喂,我和他可不是什么同伴!”无忧慌忙撇清自己和荆斩情的关系,指指身后不远处迦和的尸体,“我只是他雇来帮忙,把那女的引出宫的人!江湖规矩,收钱就得办事,你们最清楚!” 众人听到这话,竟然连扭头看一下后边尸体的动作都没有,仿佛毫不在乎那地上死了一个人。 “哦?”老者的眼睛亮了一下,“姑娘也是江湖人?不知师从何人?出自哪门?”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无忧。九天魔尊的名讳若随便报出去,搞不好这些人更要杀自己了。 这一犹豫,刚才那说话的青年便恨恨说道:“瞧,她根本不是什么江湖人,一定和那荆斩情是一伙的!”说罢,就要动手。 “别别别!”无忧连忙抱着头,蹲在地下蜷成一团,“我真不是他的同伙,我、我实话说了吧,我不会什么武功!就是看那女的快死了,想来救她……” 面前的老者对周围的手下挥挥手,示意他们放下手里的武器:“我看这位姑娘不会武功。” 听他如此肯定的说,众人缓缓放下刀剑棍棒。 “你真不是他的同伙?” “不不不!”无忧像拨浪鼓似的猛摇着头。 老者一声叹息,对她说道:“这位姑娘,起来吧!我们叶家也不是仗势欺人的人,只不过今晚少爷被杀,情绪有些失控。还请姑娘告知实情!”说罢,对蹲在地上的无忧弯腰一揖。 无忧惊的差点跳起来,她听说若老人对自己鞠躬,那可是要折寿的!“老人家,您别这样,我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!我告诉您实情!” 她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跟众人讲了一遍,从她被荆斩情送入宫中开始,到迦和的死去,将这一场阴谋巨细无遗的跟叶家人讲了一遍。 叶家人听了,悲愤交加,眼圈中都纷纷透出血红。好几个人破口大骂起荆斩情来,还冲动的要找他报仇去。 “你们少爷……就在那边。”无忧好心的指了指叶澜死时的方位,“你们来时没见到吗?” 众人摇头。 “奇怪,怎么会,就在那边一棵倒了的大树下。” 正疑惑着,远处突然出现一条火龙,隐隐有着人群的嘈杂声。 “公子,是这里吗?” “没错,快!公主就在那里,情况十分不妙!” 又是荆斩情的声音!无忧陡然心生寒意!他这次终于带兵来了,虚伪的带兵来了。 叶家人一阵紧张,双双操起手里的武器,紧紧盯着那群人来的地方。 林中一阵惨叫。叶澜的陷阱在这种时候起了作用,那些官兵人数众多,想要避开种种陷阱根本不可能,一时间冷箭声四起,死伤惨重。 “这是叶澜的陷阱!”领头的荆斩情喊道,“大家排成一排,跟着我的脚步走!” 望着逐渐往这边过来的火龙,叶家那几个年轻人杀意四现道:“叔祖,咱们跟他们拼了!”众人的脸上皆是一片恨意。 无忧趁此悄悄往后退去,她可不想参与这场战斗,如果双方打起来,正好方便自己逃跑。 谁知那老者此刻猛然回头,对周围下令道:“把她绑起来!” 几人微微一愣,随即立刻听令,拿绳子把无忧的两只手拴上,并和迦和的尸体绑在了一起。 “喂。”她盯着那具现在离她咫尺之近,还凸着眼睛狠瞪着她的尸体,颤声道,“我说了,我真和他没关系!” “得罪了。”老者眼神一凛,盯着越来越近的官兵,解释道,“这样也是为了等下若起了冲突,免得误伤姑娘!” 无忧心里大骂道,谁不知道你这老头安的什么心!待会儿若荆斩情看到自己,那一切都完了,他一定会怀疑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已被自己全数看到,不遗余力的杀死自己! 想到此,她脸色苍白,缓缓闭上眼睛,准备等死。也许死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,再醒来会发现自己依旧趴在桌上,画着那些永远赶不完的画稿。 声音越来越近了,叶家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即将从树林中窜出来的人们,竟完全不知息,身后有一黑色影子正疾速飘来。 当荆斩情带领众人终于突破叶澜的陷阱,一脸杀意的望着对面十步之外那群异常愤怒的叶家人时,一只冰凉的手悄悄捂上了无忧的嘴唇。 手起刀落,绑在手上的绳子瞬间被截成两半,一端轻轻落在迦和那还未僵硬的尸体上,一端垂在了无忧的身前。而前方的叶家人什么都没听见,依然怒视前方。 眼前的视野疾速扩大,无忧落到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中,随着身后的人迅速往后退去,可她并不害怕,这味道太熟悉了。她终于全身放松的呼出一口气,把自己全身的力量完全交予身后,闭上眼睛,去感受风从耳边呼呼而过的声音。 前方火光四起,一阵撼天动地的杀伐声。 无忧猛地睁开眼睛,惊喜的往后看去:“师父,你全好了?” 背后的人被这猛然一问,身体迅速停下了。“嗯,早好了,坐轮椅是为了掩饰。” “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?” 第一点雨滴“啪嗒”一声滴落,那长久未至的雨终于稀稀拉拉的落了下来。 “嘘。”九天魔尊伸出食指,轻轻压在他的唇上,那长长的睫毛上,一滴雨随着眨眼的动作滴落,坠在无忧的眉间,“下雨了,等回去再说。”他取下自己身上裹着的黑色大衣,把怀中的人儿仔细包了起来。 此地离苍山别院还有数里,两人不顾身后厮杀,远远的离去。 途中雨越下越大,等回了别院,两人已经淋成了落汤鸡。黑洞洞的别院中,无声的宣示着此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。 无忧搓着手,身上裹着毯子,不断的哈着气:“师父,我师兄和师姐呢?” 眼前的九天魔尊正熟练的把劈好的柴火往屋子中间的火架子上堆,这动作让他做出来行云流水般的顺畅,竟是毫无烟火气息,完全没有一丝做粗活的感觉。 “他们出去办事。” “去哪儿啦?” “往西北去了。” “西北?这么远?”无忧皱皱眉头,问道,“去那里做什么?要出关吗?” “接个人。”九天魔尊轻轻抚了抚身上的灰,那火架子已经燃烧起来了。他搬了把椅子,示意无忧坐过来。 无忧瞧着他的样子,笑道:“师父,你做起这些事怎么如此熟练?这么会照顾人?” 他瞥了她一眼,默默回道:“你有几个师兄,是从小跟着我的。” 无忧这才明白,为什么师父整天顶着一张死人脸,师兄几个还不怕他,偶尔还敢跟他顶顶嘴。她歪着头,盯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,不满的打趣:“就我运气不好,不是打小跟着你的,可没享受过你当爹又当妈的照顾我。” 九天魔尊有一瞬间的愕然。之后他便开口,似不经意间说道:“你喜欢那样?我也可以啊。” --- 第49章 第48章 发现 这一瞬间,无忧觉得自己被窗外的雷劈了。她小心翼翼的瞧着师父依然面无表情的脸,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,可她又没有勇气再问一遍,只好沉默不语。 “这段时间,我会在京城看着你。” “啊?”无忧抬头,满脸讶异,“你不准备再掩饰了?” “不。相府有些急了,那位皇帝……活不过今冬。” 她突然有些悲哀的想到,迦和死了,她的皇帝老爹一定很难过,不用想,病情一定会进一步加重。 屋里的大床上整整齐齐码放着被褥,火苗映的她那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小脸发红,无忧的眼皮一睁一合的,大脑也浑浊了起来。“师父……这里太暖和了,我能不能不出去?” 朦胧中对面的人站起身经过她身边,后头传来一阵窸窣的铺床声。 过了一会儿,无忧的头一歪,磕到了椅子靠背,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。她抬头看看四周,师父已经没了踪影,便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大床上爬去。被子里暖烘烘的,她闭着眼睛脱了外套,钻进被子里。 旁边传来一声哼咛。之后便再无他响。 近日传闻,梦仙斋竟好好做起茶馆生意来了,店中还来了一个新伙计,是个年轻的小伙子,身高八尺有余,高大俊朗,惹得全城的老少娘们儿没事都要来城西集市逛一圈,进梦仙斋喝口茶,顺便瞧瞧这位传说中的帅小伙。 回了城的无忧,无语的望着面前的这一幕,自己的师父在自己的店里当起了小伙计,还让梦仙斋的生意一时壮大,蒸蒸日上起来。她这位老板,则在柜台前坐立不安。 想起前几日,她的脸上不由得冲上一层红晕,恨不得在师父面前找个地缝钻进去。 那天早上,正睡得香甜的她,手碰到了一具软软的身体,不知怎地她忽然警惕起来,猛然睁开眼睛从被窝中钻出一颗脑袋,“咚”的一下便撞上了一个人的下颚。 “嘶——”的一声,对方倒吸了一口冷气。无忧循着声音慌忙抬头,赫然受到了惊吓,她的师父正半卧在床上,头发散乱的披在身后,睫毛低垂,手中还捧着一本书……正眼生怒气的看着自己。 “啊!”她尖叫一声,立马从床上滚了下来,“师父!你饶过小的吧!小的愿意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老人家!” 九天魔尊轻轻合上他手中的那本书,无忧抬头一瞧,脸色又白了几分——那本书正是她以前说过的《龙阳逸史》! “师父,徒儿没想到,您竟然……咳咳……好、好男色?”她结结巴巴的,话不经过大脑便说了出来,可又转念一想,这样自己和他同床一个晚上,好像也没什么事? “啪”的一下,书落在了她那满是震惊之色的脸上。“谁告诉你,为师好男色?”床上的那人不悦的问,“还有,这书是从谁那儿得的?你这几个师兄也忒大胆了,竟然敢给你这种书!” 无忧尴尬的笑笑,心里想着要不要把小师兄供出来。不过她猛然反应过来,痴痴的抬头问道:“师、师父,您怎么知道这是我师兄给我的?”这本书还是当初在越人谷时,小师兄在谷外庄子上一个摆地摊的人那儿买的,当时拿回来后两人天天晚上躲在屋里看的津津有味,他出谷时便把这书当成辞别礼物留给自己了,极大的满足了自己的腐女爱好。 “别以为你们几个平日里做的什么,为师都不知道!”他瞥了无忧一眼,见她趴在地上甚是可怜,无奈的挥挥手道,“去!把这书给我烧了!” 无忧哭丧着脸,依依不舍的把书给扔进了那还没灭掉的火架子里。 正当她心想这事就这样了结了时,身后那冷冰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:“你准备一下,以后我白日里跟着你去梦仙斋。” “为什么?”她扭头,一脸震惊的望着正在系衣带的师父,随即沮丧道,“不会是想监视我吧……” 九天魔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,随后说道:“你不是说,想享受一下被为师照顾的感受?” 她不再言语,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…… “唉,深夜果然是人最感性的时刻,连那种话我都能说得出口,真是不要命了!”此刻的无忧深深感叹着。师父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,那脸不再苍白,红润了起来,而血红的嘴唇好像压了一层粉,硬生生变得苍白万分,连隔壁卖胭脂水粉的大妈都忍不住送了他几张红色唇纸……原本那斜飞入鬓的剑眉,被刮掉了眉尾,用炭笔往下画了两下,一个“酷炫拽”的冰山男,就此变成了唱戏班里温柔的小俊生。 哈哈!无忧私下腹诽,这不就是强攻男变弱小受吗? 只见九天魔尊接客、上茶、擦桌板动作十分娴熟,虽然整日里不笑,遇到大妈们的逗弄也不说话,这样一来这些女人们便更觉得他有趣了,几次下来竟大着胆子动手动脚起来。没事捏他一把腰,摸他一下臀,看得无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,心里想着,师父别的不说,忍功绝对天下第一。 正当自己看得津津有味时,荆斩情上门来打扰兴致了。 前几日,迦和公主惨死城外小树林,而凶手叶澜已被诛杀,陛下盛怒无处发泄之下,派出兵马去攻打西小庄叶家了,誓要把这叶家当成匪贼给剿了。江湖人士见状纷纷组织起来对抗朝廷,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。 而荆斩情则成了这场斗争最大的胜利者,因替公主报仇当场斩杀叶澜有功,直接摇身一变,从荆二公子变成了荆小公爷。 无忧警惕的看着他。 大妈们吃着茶,磕着瓜子,目光立即从九天魔尊的身上转移到了柜台两人这里,可谓是八卦天线发达。 “梦姑娘。”荆斩情同样也是一脸警惕,道,“那日之后,你去了哪儿?” 大妈们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。那日之后,去哪儿,这些词语冲击着她们那颗好奇感极大的心。 九天魔尊拿着茶盘进入内室,迅速隐在暗影下。 “荆公子,不,小公爷。”无忧展现出春风般和沐的笑容,谄媚的瞧着他,“恭喜您封爵啊!” 荆斩情的头高高扬起,十分得意的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词:“哼。” 见识到他的阴险,无忧早在心中埋下防备,知道他此行很有可能是来试探自己,立即眼光瞥向场中,笑呵呵的压低声音:“我这儿还有客人,要不,咱晚上说?” “无妨。”荆斩情不给她丝毫退缩的机会,因为他明白,这次自己忽然上门,为的就是让对方措手不及,若给了她时间让她去反应,便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了。 无忧只好搓搓手,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:“你不会想让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说吧!” 荆斩情会意,甩了甩袖子大步踏入内室。 九天魔尊闭着气息,敛去自己身上散发的寒气,迅速翻身藏于大梁之上。这内室只有一间很小的窗子,又是背阳,本就阴暗,再加上他熟知人的习性,人在找东西时多是低头找,而不会往上找,如此荆斩情进来,也没有发现异常。 无忧倒是担忧的观察着荆斩情,见他根本没有注意茶馆里的新伙计,便放下心来。像这种大人物,自是不会主动去注意一个下人。 “你想问什么?”她单刀直入,只有这样才会压下不安,强逼自己镇定。 “那日之后,我到处找你。” “你找我做什么,我早跑了。”无忧撇嘴,“叶澜都死了,难道我要站在那儿,等叶家人来抓我?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!可是我不会轻易上当!” “哦?”荆斩情饶有兴致的问,“那梦姑娘说说,我打的什么主意?” “你不就是想让我留在那儿,等叶家人一来,自会认为是我杀的他们家少爷!到时候我有嘴也辩不清,被他们一刀杀了,好一了百了,解决了你一个心头大患!”她一口气说出这话不带喘气的,十分气愤。 荆斩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,盯得无忧心里直发毛。“梦姑娘,想必你误会在下了。” “误会?”她疑惑道,心中保持万分的警惕。 “嗯。”他诚意十足的拿出一块玉佩,递到无忧手中,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 What Fuck?!无忧一脸懵逼的看着那块玉,心想他不会是在向自己表白吧!自己明明今天易容了啊! “不瞒姑娘说,经过几日的相处,在下对姑娘兴趣十足。” 无忧吓得一手抛开那玉佩,扔到他怀里,惊魂未定的说:“阴谋!这一定是阴谋!”什么几日的相处,那是几日的勾心斗角好不好! “哈哈哈……”他大笑三声,旋即目光一凛,“梦姑娘,可否让在下见识一下真面目。” …… 沉默。 无忧的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,不明白他怎么就看出自己易了容!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,荆斩情向她解释道:“那晚你跟我在一起时,我看到你的头顶似乎被汗黏湿了一块。” 无忧一咬牙,大咧咧的承认:“好吧,被你发现了。” --- 第50章 第49章 见一个爱一个 小心翼翼的走入后院水井边,无忧看了眼四下无人,悄悄打了水,进了后院一间小屋子。 被荆斩情发现了自己的易容,她只好应要求洗掉自己脸上的东西。看着水盆中清澈的倒影,她笑了笑,从梳妆台中摸出了一应化妆用品,都是从隔壁大妈那儿买的,除了一样细腻的白色珍珠粉,是九天魔尊送她的易容之宝。 洗掉了脸上原来的东西,她拿珍珠粉细细的擦在脸上,不一会儿那面皮就变得吹弹可破,光线下还隐隐泛着一层光。再拿锋利的小刀把眉毛全数刮掉,并用白~粉厚厚的盖住原来的痕迹,她拿起炭笔,往下在靠近眼睛的上方画上了一条细细的直眉,轻轻上扬。如此一来,她看上去竟有了几分西域人的感觉。 因为曾经无忧看过一个化妆视频,正是教人怎样把自己画成混血儿,其中最重要的步骤就是把眉毛往下移,离眼睛越近越好,这是西方人和东方人的其中一点重要区别,正好今天派上用场。 再用浅褐色涂料把眼窝涂深,画上粗粗的眼线,鼻梁两侧加点阴影,拥有现代化妆术的她彻底变了一个人,除了脸型没变。无忧拿着铜镜细细照了照,心里琢磨起如何改变脸型这事来了。现在她只能往脸颊两侧涂抹阴影,让圆脸看起来瘦一点。 不远处传来烦人的敲门声,她不悦的把铜镜放下,施施然走了出去。打开这小院通往前边店铺的小门,只见荆斩情已经站在了门前,堵住去路。他仔细盯着无忧,眼中渐起震惊。 “梦姑娘……不是中原人?” 无忧松了一口气,看来自己的易容术突飞猛进,现代化妆术堪比整容,哪是那些古代人能招架的住的。“我母亲来自西域一个小国,父亲倒是中原人。” 荆斩情释然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面前的姑娘洗去一身铅华后,整个人变得光彩夺目起来,那带着异域风情的眉眼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感。 无忧见他愣着不动,挑眉道:“怎么,小公爷看傻了?” 他慌忙让出道路。 这下无忧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,难怪人们都说颜值高了生活就便利,出门坐车有人让座、排队有人帮买票,这荆斩情看到自己这副模样,魂都快出窍了。 那些大娘们见里边突然窜出来个美貌少女,登时窃窃私语开来。 “小公爷,你已经见了我的真面目,就快走吧,别妨碍我做生意!”无忧摆起美女架子来。 荆斩情微微一笑,眼中流露出别样的神色:“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。你之前问我打的什么主意?那我现在告诉你,梦姑娘,我要带你回府。” 此话一出,满堂哗然。在这个年代,男子带一个女子回府,有很多种解释,而最常见的一种就是要娶她。 “对不起,我拒绝。”无忧咬牙切齿道。 满场又是一阵轰动。 “为什么?”像是从没被女子拒绝过,荆斩情紧皱眉头,万分不解。 她正色道:“据满城人所知,荆二公子游历江湖带回一女子。” 荆斩情听了这话,紧缩的眉头又舒展开来:“哦,你说无忧啊,原来梦姑娘在意的是她。我这无忧向来十分听话,她现在在城外养病,等她病好了,我跟她说说就成,姑娘不必在意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无忧听到他如此不在意自己,心中更是鄙视,“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做小,让你那无忧做大?” “在下刚才拿出的玉佩,是府上传家之宝。”他从怀中摸出刚才那块玉佩,递给对方,“传家之宝只赠正妻。” “啊呸!”无忧一伸手打翻了他手中的那块玉,那玉跌落至地滚了好远。 荆斩情似乎不太满意眼前这美女的态度,不过他想,美女当然会是带点脾气的,就像草原上最好的马,总是最烈的,最难以驯服的。于是他极有诚意的说:“梦姑娘如果不愿意,那……我把我那无忧送走。” 无忧气的差点一口血吐他脸上,她恨恨道:“你那无忧岂是你想要就要,不想要就扔的!” 可这男人依然十分不理解,眼前的梦姑娘为何如此生气,于是愣愣道:“那姑娘说怎么办,在下照做就是了。” 对牛弹琴了半天,无忧差点被自己给气笑了,她无奈的摆摆手,满脸失望:“算了算了,小公爷这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男人,怎么可能懂这些事。” 没想到荆斩情异常不耻下问,竟当着众人的面对无忧作揖道:“请姑娘赐教!” 躲在梁上听着两人谈话的九天魔尊,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,差点笑出声来。 无忧只得冷然板下脸来,像教育小孩子一般训道:“荆二公子,你不觉得你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态度,让很多姑娘都瞧不起吗?” 一瞬间茶馆里鸦雀无声。大娘们惊讶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口中,竟然如此大胆的说出了这种话,毫无羞耻的谈论爱,她们瞪着无忧,就像瞪着偶然闯入这个世界的不明生物一样。 荆斩情却被这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,脸涨的通红。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说,他恨恨的瞪了眼面前的女人,终于恢复了往常的神态,冷冷说道:“别以为你是个有点姿色的女子,就敢在本公爷面前如此放肆!” “那我该怎样?对你俯首贴耳、唯命是从?”无忧心中冷笑,哼,难不成还让姑奶奶跪舔你? 荆斩情冷哼一声,摔门而出:“你等着!” 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,一天之内迅速飞满京城,人们都知道荆将军的小儿子,那位刚被封爵的荆斩情,今日在梦仙斋当众向一神秘女子表白,却被当场拒绝。而这位神秘女子,就是梦仙斋的老板,那位神通广大,什么事都知道的梦仙姑,现在,这位仙姑的身上又被贴上了一条标签:会换脸…… 梦仙斋的大门紧闭,自从荆斩情走后,那些客人们也都纷纷夺门而出,这么重大的八卦消息,她们当然要第一时间跟众人分享一番。无忧满脸忧愁的坐在板凳上,看着对面一直笑吟吟的师父,她才明白,这世间最可怕的人,不是整天顶着一张冰山脸的人,而是像叶澜那样笑里藏刀的人。 一直到她看得心里直发毛,才愁容满面的开口:“师父,快帮徒儿想想办法。” “很好。”他收敛起笑容,“为师怎么不知,徒儿的易容术怎么如此突飞猛进,简直超越为师,远在为师之上,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!” 听着他那讽刺的语调,无忧知道,师父生气了。谁让你不懂现代化妆术!她心里腹诽着,脸上却谄媚的笑着:“这都是师父的功劳!自从跟大师兄……哦不,跟您学了易容术之后,我时时钻研,刻刻实践,终于有了进步!都是师父平日里教导的好,所以徒儿才会如此刻苦……嘻嘻……” “哼。练武不好好练,倒是这些歪门学的挺快!” 她悻悻的呐呐道:“能不能先不说这些……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?都怪我,逞一时之口舌,荆斩情会不会带人来灭了我们?” “他倒是敢!”九天魔尊坐于高堂之上,全身寒冰满现。 无忧不忘拍马屁:“嘿嘿,我都忘了,师父在此,他根本不是您的对手!” “你忘了?”他眯着双眼看向前方,“宫中刚死了一位公主,他因此刚得了圣眷,现在就来纠缠你,也不怕伤了陛下的心。” 无忧这才恍然大悟,这种节骨眼上,荆斩情是断断不能乱搞的,所以他暂时不敢来找自己的麻烦,怎么着也得等事情过去一段时间再说吧! 想到此,她放下心来:“师父,我决定还是让‘无忧’的病好起来,先回城牵制一下他也是好的。” “嗯。你去做吧,我会一直看着的。” 得了师父的应允,她立即收拾了一番,悄悄赶往京郊乡下的那座院子。走了这么多天,这地方没有一个人造访,整个乡的人都知道这里来了个快死的病人,谁也不敢贸然靠近来找晦气。 偷偷进了破旧的院门,她把里边仔细检查了一遍,确认没有任何人来过,便洗掉了脸上的易容,露出原来的面目。把东西收拾一下,在此睡了一觉,第二天一大早,她回到了京城,站在荆府大门前。 府中的门人一见到她就吓得连连往后退,捂着唇鼻小心翼翼的试探道:“无忧姑娘这是……病好啦?” 无忧点点头:“快去通报,我要见公子。” 那人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一下,发现这脸上已是干干净净,没有一点红肿出痘的痕迹,这才放心的放下手,转身急匆匆往府院深处跑去。 荆斩情依旧在用早餐,见管家带着门房来报后,心中不禁疑惑,昨日刚说到无忧,怎么无忧今日就跑回来了? --- 第51章 第50章 地位 连下的几场雨,一阵比一阵冷,荆府门外街上的那棵银杏树叶子也黄的厉害,挂在枝头摇摇晃晃,风一吹掉下几片落叶来。无忧坐在荆府高高的台阶上,凑着下巴望着那地上的落叶,心想怎么去了这么久。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,她忙回头,见荆斩情今日穿了身暗红色的长衫,腰上系着流云宽腰带,不禁打趣道:“公子,今日你要大婚啊,穿这么喜庆。” 荆斩情皮笑肉不笑的说:“你全好了?” “嗯。”无忧装模作样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,给他看,“你瞧,全好了,一点事都没!” 吩咐管家牵来马车,荆斩情并没有流露出高兴的神色,反而默默不做声的指了指她手中拿着的包袱。管家有些瑟缩,犹豫着不敢上前接,他一把扯了过来,扔给管家:“有什么怕的!” “少爷!”众人惊呼。 他毫不理会,带着无忧上了马车。 荆府的马车做的很结实,车厢里还铺上了厚厚的垫子,和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后,坐的那辆快要散架的马车完全不一样。可是城中的青石板路间,总是有粗细不一的缝,再好的马车也会时不时的颠一颠。 “我们这是去哪儿?”无忧坐在摇晃的马车中问道。 她对面的荆斩情神色严肃,皱了皱眉头,道:“这段时间你不在京中,出了点事。” 无忧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自己知道那些事,可又怕自己一个在外养病的病人,若是对京城中发生的事如此熟悉,很容易惹他怀疑,所以只好闭口不谈。 见她不开口相问,他自顾自地把这些天的事大致讲了一遍:“迦和被叶澜杀了,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。” 寥寥几句,遮掩了那天晚上的所有罪行。无忧装作吃惊的样子,转而又毫不掩饰的高兴起来,这招让荆斩情非常受用,觉得他的无忧还是很在意自己的。他压低声音,像是交代一样极重要的事情:“最近,我可能不会去找你。你安心在城南住着,等一切了结,我就能正式接你回府了。” 无忧懵懂的点了点头。 只见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压抑:“如果……最近你听到什么,别多想,等之后我会慢慢告诉你。” “没关系。”她也正襟危坐,对着对面严肃承诺,“我们已经一起这么长时间,我相信你。” 荆斩情的心中终于感到了一丝愧疚,他从腰间取下他的钱袋,推到无忧面前:“你拿着……想买什么就买什么,这是专门给你的私房钱,不用记账不用存。” 这画面让无忧想起了她生活的时代,男人出轨后,常见的画面就是拿钱或物质来补偿妻子。 她厚着脸皮,接下了满满一袋碎银子,里边还隐约夹杂着几片金叶子。 荆斩情像突然放松了一般露出了一抹笑容。他的愧疚在无忧接过钱的那一刻,烟消云散。 马车很快到了城南,无忧跳下马车,对里边的男人恭顺的说:“公子,不用下来了。” 里边的男子欣慰一笑,夸赞道:“你长大了,无忧。”说罢放下门帘,马车绝尘而去。 这座宅院如今张灯结彩,焕然一新。荆斩情被封了爵,连他的私宅都在最短时间内翻了新,重新整治了一番,比之前看上去豪气多了。虽然无忧不想回到这里,为了防止对方起疑,她只好推开了大门。 还好,里边的下人依旧很少,还是那么几个熟人。大家见到她回来,都是吃了一惊,缓缓围了上来:“无忧姑娘,你这是……” “我的病好了,公子让我回来。”刚才马车只在门前停了一下,这私宅外又不像荆府一样时刻有护院看守,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荆斩情来过。 不过无忧的话,这些下人们却是不敢怀疑。几人客客气气的,把她请进她的房间:“您的房间我们……我们稍微改动了一下,请姑娘不要介意。” 这间西边小厢房,里边曾经的东西全部都被人扔出去烧了,又重新换了一批新家具进来。只是因为没人住,下人们也不太在意,到处都落了一层灰。 众人站在那里,都离她远远的,没人敢靠近,也没人主动拿扫帚来打扫一下。只因为前有公主,后有梦仙斋的梦姑娘,这些精明势力的下人们也都摸不准,他们少爷未来的妻子会不会是这位无忧姑娘。 无忧冷笑,自己的地位,全都是荆斩情的一个表情、一句话。她挥挥手,烦躁的说:“都走吧!我不需要人伺候!” 众人一听,如鸟兽状散。 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。她拿了抹布,打了盆水,把这间小厢房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,又把柜子里的被褥拿出来,搭在院里晒了晒,自顾自地忙的不亦乐乎。也许没这些下人打扰,做事更方便一些,她这样安慰着自己,一直等到太阳落山,才悄悄翻墙出了门。 正门她是不能走了,一天留给她的飞虎爪派上了用场。西厢房后连着小街,这一代都是住宅区,不像城西的几个集市到了晚上迟迟褪不去热闹,这里的夜晚无比清冷。 趴在房顶看看四周无人,她顺着墙溜了下来,来到已经打烊了的梦仙斋。站在门口轻叩三下门,停顿一下,再重重敲了两下,那已经上了门板的门,才悄悄打开了一块。 她闪身进去,沮丧的说:“师父,计划好像不顶用了!” 九天魔尊还是店里伙计的一身打扮,只不过这粗布衫穿在他身上,也依旧挺拔,毫无店小二那种猥琐气息。他起身摸出一根蜡烛点上。 无忧摸摸自己的脸,还在抱怨着:“难道我这张脸还比不上易容的那张吗?男人真是好色动物!只喜欢美人儿!” “又说什么浑话。”九天魔尊静静坐下,把蜡烛固定在烛台上。 “哇,你竟然用蜡烛!”无忧心疼的拿过桌边的油灯,“有这个你不用,奢侈!” 他答非所问的回答:“容貌只是一方面,更重要的是,梦千年更神秘,更能吸引他。” “那怎么办?他今天竟然跟我说,他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,让我听到什么,不要多心。” “哼。”九天魔尊不屑的说,“他找到了新的猎物,却不忍失去旧的。” “师父……”无忧砸吧砸吧嘴,问道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 “……蠢徒!” 正说着,门突然被一阵乱七八糟的节奏叩响了。 无忧紧张起来,双手握紧成拳,盯着那黑夜里被拍的异常响亮的门板,咬牙问道:“会不会是荆斩情?” 九天魔尊缓缓站了起来:“你去屋里。我来应付。” 她悄声移动脚步,进了内室。门又被杂乱的敲响,九天魔尊抚了抚身上的衣服,走了过去:“谁。” 外边的人一愣,半天没了声响。正当无忧快耗尽耐心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:“你们老板娘在吗?” 九天魔尊把门板打开,一个人影像猴子一般跳了进来,看着面前正在合门板的人,痞气十足的说:“哎,你们老板呢,赶快让她出来见我!就说她无所不能的小师哥来了!让她速速出来迎接!” 面前的人迅速瞥了他一眼,低声道:“无所不能?还上天入地呢!” 顾瑾瑜愣了下,立即反应过来,“噗通”一下跪在地上,哆哆嗦嗦的问:“师、师父,您、您怎么在?” 无忧从内室里跑了出来,促狭的笑道:“哈哈,让你嘚瑟,撞墙了吧,疼吗?” 顾瑾瑜瞪了她一眼,赶紧眼巴巴的看着他面前的人。 “起来吧。”九天魔尊开口,“怎么现在才来。” “啊?我、我不敢找师妹,怕、怕她暴露!” “你早该来找我们了,小师哥。”无忧笑嘻嘻的把他拉起来,“是不是你当初擅自离谷,怕师父怪罪你呀?” 顾瑾瑜那圆圆的眼睛登时一瞪,怒目圆睁,揪住无忧的耳朵凑近说:“我说师妹,你那嘴怎么还是那样、那样不说好话?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!” “哎哟,好好好,我不说话,我不说话!”无忧疼的直喊。 已经走过去坐下的九天魔尊,不悦的说了句:“一来就知道欺负你师妹。” 顾瑾瑜立即放开无忧,走到九天魔尊面前,老老实实的站好,像个犯了错等待被训的小孩子一样。 这几个师兄中,只有顾瑾瑜和自己最像,无忧叹了口气,暗暗想着,小师哥生于官宦之家,和自己一样,被人陷害遭到灭门之灾,只不过他可能比自己更可怜点,毕竟当时自己刚穿过来,除了舞清风和舞晓月,她跟舞家的那些人根本没什么感情,也谈不上难过。顾瑾瑜眼看着家族覆灭,又被仇人追杀,四处躲藏艰难度日,心中那种仇恨一定比自己深刻的多。 九天魔尊叹了口气,无奈的对两人道:“我知道,你们心中不平,可谋略之事,终需徐徐图之,不可操之过急。” --- 第52章 第51章 肆意洒千金 顾瑾瑜一低头,口中喃喃道:“全凭师父做主。” 无忧也学着他的样子说了一句。 九天魔尊瞧着顾瑾瑜,问道:“相爷知道你的身份?” 他迟疑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 “你可真大胆。相府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,你告诉了他,不怕他抓着你的把柄威胁你?” “我的目的,与宰相大人一致。他会帮我。”顾瑾瑜肯定的说。 九天魔尊摇了摇头,提醒道:“瑾瑜——你要给自己留条后路。等那个老狐狸成功后,恐怕不会放过你。” “为什么?”他抬头,满眼疑惑惊讶。 “那相府,毕竟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,他占了你的家,这背后有多少事你不清楚。” 无忧在一边暗暗听着,心中“咯噔”一下。小师哥是原来的宰相之子,他们全家被灭,恐怕现在的这位相爷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荣。 顾瑾瑜咬了咬牙,道:“我是不清楚,我也不想清楚。我只想替我父母、家族洗清冤屈,还他们一个清白。”他鼓起勇气,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向九天魔尊:“若事成,我宁愿跟您回越人谷去!再不涉这世间纷争!” “唉。”九天魔尊抬手,闭上眼睛轻轻揉着额头,过了半晌才睁开那双一片清明的眼睛,“此次你要全力配合你师妹。对方的势力划分你都清楚吗?” “嗯。”他娓娓道来,“据我所知,晋阳王之所以敢如此大胆,除了宫中与他配合的皇后之外,最重要的是他握有荆家这张王牌。荆将军手握兵权,能调动边关五十万大军,此次荆戈前往边关,就是要在军中立威。除此之外,御史台、还有各部都有他们的人。” “擒贼先擒王。”九天魔尊一语道破,“目前你师妹正从荆斩情身上寻找突破口,若攻破了荆家,皇后和晋阳王手无兵权背无靠山,根本没有胜算。” 无忧歪头,想了想道:“师父,可对方还是个皇室血统,咱们这边,只有几个小皇子,难道相府准备扶植幼子登台吗?” 几年前,伴随着顾相被杀,皇室中的几个成年皇子皆死于那次斗争,而自那之后皇帝的身体状况便每况愈下,这几年来只诞下三个年幼皇子。 顾瑾瑜沉着脸道:“此事师妹不用担心,相爷已有指示。” “嗯。你大师兄和师姐去了边关接人,待此人一到,瑾瑜。”他吩咐道,“替我跟相爷说一声,此事还需你们悉心安排。” “什么人?”无忧好奇道。 顾瑾瑜好像知道点什么,闭口不言。 “你做好你的事!”九天魔尊皱眉,“荆斩情又缠上了你这个假扮的梦千年,你准备怎么办?” “我当然……我当然拒绝他!”无忧义正言辞的说。 “扑哧”一声,她身边的顾瑾瑜憋不住笑了出来,“师妹,难道你不知道吗?你越是拒绝一个男人,对方越是不肯放手。” “真的吗?”她仿佛这时猛然醒悟,大叫,“难怪!无忧太顺从了,反而提不起他的兴趣了!” 此时九天魔尊轻咳一声,不悦的瞥了她一眼,随即训斥顾瑾瑜:“作为师兄,别整天教她这些没用的!什么龙阳、情爱,都给我收敛点!” 两人迅速站拢,低头承认错误。顾瑾瑜私底下朝她挤眉弄眼,十分不满她向师父告状,她只好用眼神告诉对方,自己什么都没说,是师父神通广大看出来的…… 结束了这次会谈,顾瑾悄悄把无忧拉到一边,轻声问道:“帮我一个忙。” “什么?” “听说你这梦仙斋,是个问卜的好地方,给我算一卦!”他神秘兮兮的说。 无忧晕倒,心中暗暗骂,是谁到处乱传的!“小师哥,我说你是思春了还是怎么地,也信起这些来了!你明知道我是干嘛的,还要我给你算卦?你不怕我乱说坏了你的好事?” 顾瑾瑜尴尬的笑了笑:“那还不是你的名号太响,大家都问你叫仙姑,你说呢?” “你想算什么?” “算了算了。”顾瑾瑜一脸无奈,挥手作罢。 自此之后,除了荆斩情带人来骚扰过几次,无忧和师父的日子过得还算平和。只不过这表面的平静下,是暗潮汹涌。 皇帝陛下的病在相府一派的竭力救治下,依旧吊着半条命没有死去,不过现在已经口不能言了,太后早逝,皇后便做起了垂帘听政这种事。虽然众臣反对,可高高在上的天子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反应,所以大家的反对声逐渐弱了下来。 朝中押晋阳王的人越来越多,很多曾经中立的大臣们,渐渐倒向晋阳王一派。 一日,正当无忧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,听着眼前众位大娘们吃着茶津津有味的聊着八卦,荆斩情又一次上门了。 “喂,我说你能不能别大白天的过来!”无忧没好气的说。 荆斩情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,“啪”的一下拍的柜台上:“梦姑娘,这做生意断没有不开门迎客的道理,我是来这儿吃茶的。”他一改往日的恶劣态度,对着发脾气的梦千年,还是笑眯眯的。 无忧瞧了瞧桌子上的银票,喉咙中咽下一口唾沫,在九天魔尊的注视下,只好割舍了这张银票。她大义凛然丝毫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一挥手,说道:“赶紧给我滚!谁稀罕你这些钱!” 一听说她不稀罕钱,荆斩情笑的更灿烂的,那双桃花眼一闪一闪的眨了眨,在最靠近柜台的桌边坐了下来,一副无赖样子,用胳膊支起头,望着柜台里的老板。 无忧翻了翻白眼,不欲理他。九天魔尊依旧敬业的扮演着店小二的角色,直挺挺的来,直挺挺的去,端茶倒水,不停的从荆斩情眼前走过。 荆斩情终于忍不住了,大掌一拍桌子,呵斥道:“往那边闪闪,再敢打扰小爷,小心小爷打断你的腿!” 无忧这才想起,眼前这人不光是一身江湖气息的杀手,更是从小于京城长大的公子哥。想必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过。九天魔尊依旧面不改色,无忧忍不住出声嘲笑:“没想到小公爷竟要和一个下人过不去,真是心胸狭窄!” “你终于理我了?”荆斩情既往不咎的朝九天魔尊摆了摆手。 看到这一幕,无忧忍不住想笑,她只好开口问道:“你到底想干嘛?” “不干吗,从今天起,你这梦仙斋我包了!” “我是老板,你说包就包?想得美!” 荆斩情沉着脸,伸出一根手指:“一百两。” “拒绝!” 他毫不气馁,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:“二百两。” “拒绝!” “五百两!” “拒绝!” “一千两!” “成交!”无忧瞬时换上一抹笑容,从抽屉里拿出契书写道:荆二公子包下本店一天,价格一千两。随后她写上日期,笑眯眯的呈给还处于呆愣状态的荆斩情:“请小公爷签个名。” 荆斩情这才反应过来,一把抓过契书,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大名:“一千两就一千两。说好了,明日我一早就过来!” “您先把钱付了。”无忧不客气的伸手。 “你做生意,不是先付定金吗?怎么到我这儿变了个规矩?”他皱眉。 无忧拿起那张契书,作撕扯状:“你付不付?不付我就要撕了啊,明天不包给你了!” “好好好!我付!”他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,拍到桌上。 周围人瞪得眼睛都直了,咂舌道:“这小公爷为了个女人,还真舍得!” 无忧扶额,估计明天这事一传开,都能写个戏找个戏班来唱了。不过她从不和钱过不去,在九天魔尊又一次警告般的眼神下,她最终选择了无视师父的警告,伸手拿过钱立即塞进自己的怀中。 荆斩情以为她是怕自己反悔,于是拿着那张契书,得意道:“梦姑娘放心,这点小钱我还是能出得起的!哈哈哈……”他大笑三声,阔气的走出门。 待茶馆打烊,九天魔尊一改伙计模样,伸手道:“拿来。” 无忧装起了糊涂:“嘿嘿,师父,您要什么?” “别给我装!” 她依依不舍的从怀中摸出银票,心疼的递给他。 “还有呢?” “啊?”她愣愣的说,“没了啊!都给你了。” “再装?” 最终,她哭丧着脸,心中默默流着血,那一千两银票被师父没收了! “他明日来找你,要小心。”轻描淡写的把银票收在自己怀中后,九天魔尊提醒道。 无忧立即恢复正色,警惕万分:“他要做什么?” “据线人来报,近几日他的重心转移到了相府身上。”他伸出指尖,在桌上的凉茶里轻轻点了下,随即揉在眉心,“相府的情报。能不透露便不透露,若实在没办法,做一份假的给他。” 原来如此!无忧恍然大悟,想来荆斩情这人也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肆意挥洒千金,他这样做,一定有他的原因。 --- 第53章 第52章 情敌 无忧实在是不明白,大家心目中本应是一把斩情剑仗剑走天涯的大侠,怎么回到京城就成了一个纨绔公子。她想了半晌,觉得这一定是因为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,偌大的京城就像是他的地盘,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然可以随意一点,就像很多人在家里邋遢随意脾气暴躁,出去却规规矩矩的遵守着社会准则一样。 她赶紧把脸细细涂抹了一番,大早上花费了一个时辰才将容貌完全遮掩,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个带着西域风情的女子。她选了一条白色罗裙,上边用银线绣上点点梅花,又紧紧束上一条白色织锦腰带,那腰终于变得纤纤不堪一握了,外边套一件薄纱外套一转,尽显玲珑身段。拿铜镜照了下,无忧满意的点了点头,拿容貌来跟男人谈判,真是女人的利器。 一切准备妥当后,梦仙斋已经早早的开了张。九天魔尊正坐在柜台前翻着一本书,眉头紧皱,不知在算些什么,待无忧进来,他默默的瞥了一眼,目光再一次转移到书上:“今日我先回苍山别院。” 无忧跳到他面前,转了一圈,亮晶晶的眼眸眨了下,不解的问:“为什么?师父不准备在这儿偷听吗?” “说话注意点!”他放下手中的书,认真训斥道,“若这种小事你自己都做不来,将来怎么办?我先回去,等荆斩情走了,你再汇报给我听就成。” “哦。”无忧不在意的回答着,好奇的看了看一脸认真的九天魔尊。 对方被看的不耐烦,举起那本书挡住了脸:“看什么?” “师父,我这个样子很丑吗?”她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衣服,今日为了和荆斩情谈判,她可是下了大功夫的,可她想不明白,为什么师父能如此淡定?不应该像小说中写的一样,美女一出场,任何男人眼都直了吗? 九天魔尊明白她的意思,只淡淡开口道:“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,易容的再美,又不是本来面貌。看人要看心,外表只是皮囊,这副皮囊再好,抵不上心是坏的。” “哈,这还真少见。”无忧嘀咕着,完全不信师父作为一个男人,不看外表只看心,于是她调侃,“那咱对面那杂货店的里那家的女儿,你觉得怎么样?” “很好。”他面色一愣,继而淡定的回答。 “很好?”无忧笑笑,调皮的凑上前去,“那……我去帮师父说说?让老板把他女儿嫁给你?” “啪”的一下,九天魔尊手中的那本书打在了无忧的头上。“想什么呢!”他抚抚衣裳,不悦的走出梦仙斋,对面杂货店的女儿刚好在擦店外的栏杆,见到茶馆里的帅小二出来,脸一红娇羞的对他笑了一下,那马脸又拉长了许多,鼻子旁硕大的黑痣颤巍巍的抖了一抖,红盆大口咧着像要把人吃掉。 旁边一个来早市买糕点的小孩子顿时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,九天魔尊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瞬的尴尬,他胡乱向对面点了下头,迅速逃离了这个地方。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在茶馆中看到这一幕的无忧,拿拳头直捶着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惹得刚走到门外的荆斩情呆愣在门口。 “没想到梦姑娘如此欢迎在下今日的来访。”他微微一笑,自己往自己脸上贴起金来。 无忧一口气堵在喉咙口,笑声顿时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声,弯着腰一双眼睛瞪了起来,用眼神强烈谴责对方打扰了自己的兴致。 “谁、谁欢迎你!”她忙擦擦嘴角刚才笑出来的口水,憋回咳嗽,直起身子整了下衣物装起了严肃,“你进来也不、不敲门!没礼貌!” 荆斩情踏步进了茶馆,反手关上了门,摇着一把扇子坐在了她对面。打量了一下对面美女穿的衣裙,他嘿嘿一笑,摇着扇子说道:“梦姑娘和在下真是心有灵犀,连今日的衣裳都穿一样颜色的。” 无忧这才抬起头正眼瞧他,才发现他今日卸了斩情剑,穿了一身白色锦袍。这锦袍的材质和自己身上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,那泛着光的柔滑缎子,无声的向所有人宣告着衣裳主人满身的贵气。 她撇嘴,不满的皱着眉头:“小女子可不敢跟荆公子比,您如今可是被封了爵的,小女子只是一个混江湖的,哪能和您这贵公子比!” “欸,此话差矣。”荆斩情摆了摆手,诚恳无比道,“梦姑娘若是喜欢在下这种生活,完全没问题。只要——” “只要什么?”没等他说完,无忧立马好奇的接口。 “只要你嫁给我啊!”荆斩情哈哈一笑,满身痞气。 无忧翻了个白眼,撇过头去,一只胳膊撑在了桌子上,手握成拳头撑着自己的下巴,不屑的说:“嫁给你?荆大侠,难道你没听出来我是在讽刺你?江湖逍遥,你可以当杀手,当腻了便出世变成侠客,这没人能说你什么。可你现在也不拿镜子瞧瞧,卸下斩情剑的你,一副猥琐气息!我一个江湖女子,就喜欢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,让我也跟着你做这种勾心斗角的事,你以为你是谁?” 他面色一愣,又嗤嗤的笑了起来,满脸讽刺:“难道梦姑娘现在不是正在做这些勾心斗角的事?你又比我逍遥多少?都只是各为其主罢了。” “我……”无忧想了想,发现她无法辩驳,自己的确也是在做这种事,表面上在帮师父,其实内地里她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。舞家的灭门她有些耿耿于怀,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,还有那个出现在梦中满是大火的山庄,她都想搞清楚,说不定这些能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。 “怎么,没话说了?”荆斩情满不在意的盯着对面,露出不屑。 “不好意思,不管你怎么说,我就是不喜欢你,也不会嫁给你。你有什么目的最好直接说出来,别在这儿跟我整些有的没的。别忘了,公主刚死,你就想风光娶妻?也不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你!” 听到这话,荆斩情终于恢复了往日常态,收敛了那一身痞气,他整了下衣领,面露严肃之意,眼中精光乍现:“梦姑娘爽快!今日我包下你这茶馆,其实是想跟你做个生意。” 哼,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。无忧得意的想,又把头转了过来,放下手臂像上学时一样,把双臂整齐的叠放在桌上,头微微往前倾,表现出十分的兴趣:“什么生意?” “我要情报。前几日言相不知从哪儿得来了神药,陛下吃了身子竟然好了起来。”他皱皱眉头,压低声音,“你帮我查一查这药,钱我自然是不会少你的。” 无忧大手一挥:“免谈!” “为什么?你不是说只要有钱什么事都愿意做?” “我就是不想做。” 荆斩情发现,自己失策了。想要对面这个女人替自己办事,真是难上加难,本以为这是钱能解决的问题,昨天他才会花那么多钱包下这个茶馆,以为她会心动,谁知这个女人不是钱能收买的。他暗暗想着,女人这种生物,得把她变成自己人,才会心甘情愿替自己卖命,连钱也不要。看来自己还得按原来的战略计划行事。 “得!”他也大手一挥,“你不愿做我不逼你。不过你得嫁给我。” “……”无忧眼睛直了,“不是说了,我不愿意!” 荆斩情盯着她半晌,见她眼含春光,嘴若樱桃,比中原人都要白上几分的脸上带着一片红晕,心里不由得默默得意,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了得,不光得了个美人儿,还能连带着把她知道的所有情报渠道都据为己有。 而无忧则默默鄙视着对方,不知他哪来的满脸得意笑容,真是迷之自信。 “梦姑娘,难道你不知道,你越是拒绝一个男人,他越是对你感兴趣?你是用这招欲擒故纵欲拒还迎,来对付我?那倒完全不必。” “荆斩情!”无忧“腾”的站了起来,指着他的鼻子骂道,“我欲擒故纵欲拒还迎?你神经病!我告诉你,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,我、我要嫁他!你就死了那条心吧!没事赶紧给我滚!” 她对这种大男子主义加直男癌,实在是恶心的不得了,完全不能容忍。 荆斩情一愣,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,满脸震惊,仿佛是第一次遇到有女人遇上自己,还能不移情别恋的。 “你的心上人是谁?”他没头没脑的冒出这句话,没由来的对这个潜在的“情敌”产生了十分大的敌意。 “无可奉告!”无忧抬手,指向门外,“一千两的时间到了,小公爷,请吧。” “哪有这么快,一千两不是包一天吗……”他话还没说完,就被身后的姑娘不客气的轰了出去。身后的门“嘭”的一声狠狠关上,荆斩情无语的望了望天,心想,这身上带着西域血统的女人,风情就是不一样!大胆、泼辣,他感到十分新鲜、十分……欢喜。 无忧关上门后,嫌弃的拍了拍满是“荆斩情病毒”的双手,心道,不过又是男人的征服欲作祟罢了。 --- 第54章 第53章 去而复返 等到荆斩情已经走远了,无忧才打开店门重新迎客。早在外边等候的大娘们一拥而尽,却没有见到店小二,于是又纷纷离开。 无忧陪着笑脸,看着这群骂骂咧咧离开了的大娘们,心里默默吐槽着:整天被老公养的闲着没事做,就知道来看男人,难道就不能看看美女吗? 正想着,对面的姑娘腆着脸羞怯怯的小碎步走了过来,对着无忧笑了一下,问道:“梦老板,小二哥还没回来吗?” 小二哥?无忧张着嘴巴想了半天,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的师父,顿时面部抽搐起来,憋着笑憋到内伤:“哦哦,他啊,他……” “我刚才看到他出去了。”她抬眼无比真诚的看了无忧一眼,又羞答答的低下头,把无忧看得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 “呵呵。”无忧挑了挑眉笑道,“小美姑娘找他有事啊?”这杂货铺老板的女儿叫杜小美,她边回答心中边想道,唉,可惜这姑娘,生的相貌硬生生辜负了她爹娘的美好愿望。 小美摇了摇头,又赶紧点了点头:“梦老板,我有事……想问你。” “那你进来说吧!”无忧请她进门,转身的一瞬间连做了两个鬼脸,面上一片激动之色。看来这小美是怀了师父的春了,哈哈! 小美扭扭捏捏的跟了进来,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,两只手放在身前互相绞着,也不敢看无忧。 无忧径自倒了杯茶,一饮而尽:“小美,你想问什么啊?姐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” 小美看着她一脸坏笑,心中顿时懊恼自己的冲动,可又一想每日里望向这间茶铺中,那个忙碌的高大身影,又下定决心的咬了咬下唇:“梦老板,小二哥……他是你的男人吗?” “噗”的一下,无忧满嘴的茶一下子灌满了口腔,连带着水从嘴里鼻子里统统喷出老远。 小美似乎是第一次见女子如此姿态不雅,吓得那张黑黑的马脸都绿了几分,忙搓着手问:“怎、怎么了?” 去而复返的荆斩情又一次呆在了那里。他本来兴致勃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,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,梦姑娘说她有心上人,这心上人是谁他还没问呢!于是乎,他就又回来了,谁知刚到门外,就听到里边的姑娘在问梦千年,一个叫“小二哥”的是不是她男人…… 无忧忙去柜台前拿了根毛巾擦了擦鼻子和嘴边水渍,擦完还小心翼翼的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了照,见易容没掉,才放心的收起镜子,重新看着杜小美。 半晌,她幽幽开口道:“小美,你喜欢他就直说,刚才你可把我给吓得够呛。” 小美一喜,忙问:“他不是你男人?” 这时,荆斩情跨步而来,急匆匆的窜到无忧面前:“梦姑娘,那个小二哥就是你的心上人?” 这下无忧傻眼了。荆斩情怎么又回来了?她不满的瞪着对方:“我说了,你的时间到了,赶紧出去!” 荆斩情忙从怀中又掏出几张银票,捧在无忧面前,心一横说道:“我再买点时间!” 一见着银票,无忧的心里乐开了花,她下意识的往门外瞅了瞅,心道:“师父不在,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收钱了!”于是她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,伸手接过那几张票子:“那……好吧,不过这次不能按时间算了,你这是五张票子,按照规矩我只能回答你五个问题,想好了再问。” “小二哥是谁?”他急切的开口。 “这是第一个问题,小二哥嘛,是个男人,他长得特别英俊,气质潇洒,整个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,而且对我有求必应百依百顺,看到这个梦仙斋没,这就是他送我的礼物!他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!”无忧开始乱扯起来,把她对男人的美好幻想全部加载在她虚构出来的人物上。 “梦老板,高富帅是什么啊?”旁边的小美目瞪口呆的听完了这一切,不解的发问。 “就是又高大又有钱又英俊。”她得意洋洋的解释道,扬起下巴瞥了眼一脸怒气的荆斩情。 “原来小二哥这么有钱!”小美抬眼打量着这梦仙斋,吃惊的说道。 荆斩情对此嗤之以鼻:“哼,我怎么没听说过京城有此等人物!” 小美一愣,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,皱着眉头问:“梦老板,他既然那么有钱,为什么还要来当店小二呢?” 此话一出,无忧石化当场。 本来还有些好奇的荆斩情,听到对方是个店小二,脸色瞬时涨红,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拳头,他震惊的盯着对面的梦千年,突然反应过来,自己被耍了。 “哼!”他冷笑一声,“原来对方是个店小二!” “谁说的!”无忧一急,瞪了小美一眼,转而反驳荆斩情,“他是为了追我,才心甘情愿供我驱使,来当店小二的!” 荆斩情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身影,他记得,这茶馆里的店小二的确是个高大之人,昨天还在他面前晃了半天。“原来这店里的小二就是你的心上人?” 小美则一脸羡慕的望着无忧,喃喃道:“原来小二哥这么专情。” “嗯哼!”无忧清了清嗓子,得意道,“荆公子,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了。我现在就回答你,没错!这间店的幕后老板兼店小二,就是我的心上人!” 荆斩情皱眉,已经三个问题了吗? “梦老板……”小美哭丧着脸,轻轻用手指指了下荆斩情,“你都有荆公子了,能不能把小二哥……让、让给我?” “啥?”无忧吐槽道,这还能让?她连忙摇头,坚定的说:“小美,你有所不知,我和小二哥经历了种种磨难,被父母及全村人反对、私奔、逃难到了京城,身无分文的他又出卖了自己的身体,才赚回很多钱,买了这间茶馆!”说着,她欲泣欲泫,拿衣角轻轻擦了擦眼角几滴感动的眼泪,才饱含深情的望着房顶:“山无棱天地合,才敢与小二哥绝!” 说罢,她忙瞧了一眼门外,这话要是让师父听到,非打断她的腿不可…… 小美又感动又难过,她同情的看了看梦老板,拿手绞着衣角,最终哭丧着脸道:“梦老板,如此……我也不能坏你的好事,唉!我只好祝你们百年好合了。荆小公爷……”她又转头看向荆斩情,满含热泪诚恳的劝道:“君子成人之美,你就成全他们吧!” 荆斩情迅速打了个寒颤,一脸厌恶的往旁边退了退。 小美沉浸在这种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中,意犹未尽的瞥了梦老板一眼,最终黯然退出梦仙斋。 “你当我傻?这种事我可不信。”荆斩情往身后板凳上一坐,双臂抱在胸前,脸上尽显不屑,“那小二呢,让他出来见我!” 无忧咬牙切齿道:“你连问了两个问题,我现在回答你,一,我没当你傻,这事你爱信不信,二,我那小二哥今日出门办事去了!见不了你!好了,五个问题回答完毕,荆小公爷,你可以走了吗?” 荆斩情眯起了眼睛,细细盯着面前的人儿,脑子里得出了一个结论:虽不知这小二到底身份如何,可梦姑娘这态度看起来好像……是真的! 他面色一寒,身上杀气毕现,一掌拍在旁边的木桌子上:“再让我见到这个店小二,让他小心!” 那木桌子“咔支”一声,一条腿裂了一道缝,摇摇欲坠。 无忧看着他满身寒气离去的背影,大骂道:“老娘你也敢威胁!我看该小心的是你!”她心疼的看了下那“受伤”的桌子,拿着五张银票又数了一遍,小心翼翼的叠起来塞进自己的小荷包里,这才眉开眼笑。 关了梦仙斋的门,她悄悄潜回城南私宅,老老实实的在屋里待了一整天。 荆斩情已经有好几日没来他的私宅了,全京城的人都在传说,他看上了梦仙斋的老板娘,这位金屋藏娇的无忧姑娘怕是已经失宠了。 荆家的下人们也都听说了此事,连着几天来也无人前来打扫房间,更不管这位江湖女侠的吃食怎么解决了,隔三差五的跑到城西集市梦仙斋,偷偷往里瞧,也想打探一下自己家的二公子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梦仙斋的老板娘。 这不,这天他们可是看到了,自家二公子怒气冲冲的从梦仙斋里走了出来,随后小道消息立即散播开来。 在梦仙斋附近几家商户的传播下,再加上杜小美的含泪讲述,荆二公子败给了一个店小二的曲折故事不胫而走,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…… 只是此刻故事的女主角无忧,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,连晚上也没到梦仙斋瞧瞧她有新生意上门没有,完全成了一个不务正业的茶馆老板娘,连本职工作挖掘情报都忘了做。 --- 第55章 第54章 店小二是表哥 今天有些奇怪。九天魔尊一大早从苍山别院赶往城中梦仙斋,发现一路上大家都纷纷望向他。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,又低头看了看今日穿的衣服,心中疑惑不解,自己明明做好了易容,连衣服都是平日里穿的粗麻布店小二装,怎么这么多人看自己? 到了梦仙斋门口,早市已经是一片红火了。对面杂货铺的老板不明所以的狠狠瞪了他一眼,连带着老板女儿也投来幽怨的一瞥。他全身抖了一抖,连忙低头撇开众人目光,把梦仙斋的大门打开。 无忧向来很懒,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,更别说早起开店门了。九天魔尊看了看那张桌腿被拍裂的桌子,叹了一口气,默默坐在旁边修整起桌子来。他眉头紧皱,一双修长的手不时被桌腿上的小木刺扎一下,如果此时有人进来,看到他那双白玉般的手,一定会怀疑他这店小二身份的真假。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?这是他目前正思考的问题。 渐渐的,店里人多了起来。除了平日里没事相约聚在一起喝茶嗑瓜子的大娘们,一些年轻姑娘和闲汉们也都聚在了茶馆,目光四处打量,还不时的观察着这位忙忙碌碌的店小二。 “难怪荆小公爷会败,啧,你看看这气势!”几位客人交头接耳。 “这茶馆真是卧虎藏龙啊,一个店小二也坐得直行得端,你瞧瞧这位,嘿,身板子真直!” “这哪是店小二啊,你见过哪个小二不对咱们点头哈腰的?” 耳力极好的九天魔尊立即收敛起满身气势,微微弓起了身子,头低的更低了。 “这长得也挺俊,我瞧着比荆小公爷好看!” 他尴尬的摸摸下巴,心想明日要不要在脸上点几个痦子。 无忧磨磨蹭蹭的出了门,到了茶馆外,听到里边一片热闹声。走近一瞧,她揉了揉眼睛,以为自己在做梦。整个茶馆里座无虚席,热闹非凡,在最边上的客人见她来了,还热情的提了个意见——应该请个说书先生…… 她愣愣的点了下头,迅速扯住正在上茶的师父,一头钻进了里屋。 “这是这是怎么了?”她惊慌失措的问。 “我哪知道?”九天魔尊皱了皱眉头,指指外边,“昨日发生了什么事,我好像听好几桌客人都在讨论。” 无忧一愣,忙尴尬的笑了笑,她可没忘,昨日自己编排了师父一番。本来她要顺势帮小美牵个红线的,谁知荆斩情临门插了一脚,坏了她的好事,现在估计全城都在传“梦老板和店小二不得不说的故事”。 “嘿嘿,没事,就是荆斩情要我调查相府那边,我没答应,他一气之下拍了下桌子,把桌腿给拍裂了。” “那个我已经修好了。”九天魔尊依旧一脸疑惑。 “哦,那就好。这茶馆生意蒸蒸日上啊,师父,咱还做什么情报混什么江湖,要不你把师兄们叫来,让他们也接客说书,你当大老板,我当管账的,多好!”无忧透过门帘缝看往外边那一片热闹,喜滋滋的提议。 九天魔尊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一栗,脸色暗了下来:“小小年纪不学好,竟沾染这些商贾气息!” “商贾怎么啦?”无忧对此颇不以为然,头一歪掀开帘子出了门去,坐在柜台前捧着账本细细看了起来。她就喜欢当商人,赚钱! 九天魔尊的眼神黯然下来,看着坐在柜台前的小姑娘,心中不由得微微酸了起来。舞家的姑娘,如今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,生活在黑暗中举步维艰。他自嘲的勾了一下嘴角,自己何尝不是这样?同为天涯沦落人,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。 正在此时,一群手持棍棒的人正怒气冲冲的出现在城西集市上,他们目光坚定,目标明确,不动群众一根一毫,不一会儿便冲到了梦仙斋门口。 无忧正算着账本,听到外头一阵喧哗,忙抬头一瞧,店里的客人们已经见势不对,慌忙夺门而逃了。 “喂!喂!你们还没付钱!回来!都给我回来!”她从柜台中跳了出来,叉腰大叫。可没人理她,连一分钟都不上,茶馆里便走的空空荡荡,只留下绊倒的桌椅,打翻的茶水,一片狼藉。 周围几家商户,一见有人要当街行凶,纷纷关门闭户,一条街上顿时一片“咣咣”的关门声,来逛街的人早逃的没了踪影,此时的城西集市,第一次出现了冷清的景象。 来人一个带头的瞧了瞧头上的门匾,念道:“梦仙斋?就是这家店!兄弟们,给我上!” 话音一落,众人冲入店中,举起棍棒。 无忧立马冲了过来,挡在众人面前,抬手指着这些人的鼻子,瞪着眼睛道:“干嘛呢干嘛呢!老娘的店你们也敢砸?知不知道,这家店的背后是荆家二公子在撑腰!” 众人一愣,纷纷没了主意,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带头人身上。 “大哥,咱们不是……不是来帮公子出气的吗?这、这店砸了好吗?”一人懦弱的问道。 那带头人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娘子,往后略退了一步:“你就是我们公子求而不得的那个梦姑娘?” “你们公子?”无忧仔细将这群人分辨了一番,发现里边有几个人自己好像有点印象,都是荆斩情在京城里养的一些好吃懒做的小弟,专为他造势来的。这放现代,就是些水军。 她顿时全身充满了气势,眼睛一抬瞅到了天上:“哼,这可是你们公子的地盘,你们可要想好了再动手!” 那带头人不屑的说:“老子砸的就是这家店!你个小娘们儿,我们公子那是什么身份,你竟然敢当场拒绝他!现在害的满京城的人都在说他败给了店小二,这脸都丢尽了,我们兄弟几个不给他出出气,还让他怎么在这儿混!” “对!没错!” “砸!砸光了老子有的是钱!” 一群人愤起而攻,二话不说便对着眼前的桌椅一阵踢打,手中的棍棒狠狠砸向木制的桌子,顿时满场木屑横飞。 九天魔尊皱了皱眉头,信步走了出来,伸手捏住了一个正砸的起劲的人的手腕,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“咔嚓”一声,手腕断了。 “哎哎哎哟!”那人惊呼,惹得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一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。 “你就是那个店小二?”带头大哥皱着眉头问道。他瞧着眼前此人,虽不是十分强壮,可身材欣长,比这一众兄弟都高出了一头,穿着一身粗布麻衣,却器宇轩昂,更别说刚才那轻轻一捏,就捏断了一个兄弟的手腕,他心里不由得“咯噔”一下。 九天魔尊面无表情的问了句:“什么店小二?” 早呆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无忧,这时候倒迅速惊醒过来,忙挡在两人之间:“嘿嘿,没、没什么店小二!这位兄弟,有话好好说,砸了这里对谁都不好,你说是不?”她熟练的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塞进那人手里:“来,算我犒劳各位弟兄的,你们拿着这去喝点花酒,今天的事就算了,荆斩情那边我也会好好说说!” 这一手弄的众人晕头转向,那带头大哥看着手里的银票,满脸疑问:“这……” “唉,这什么这!实话告诉你们!我和你们公子昨晚又见了一面,暗地里约定好了要互许终身!你们勿听信了小道消息,弄成一桩误会,惹你们公子生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!”她嬉笑着再一次胡扯起来。 “你说的……是真的?”众人露出了惊讶的目光,疑惑的看着这位带着异域风情的梦姑娘。 她摆摆手,豪迈的说:“当然是真的!不信你们去问荆斩情!” 带头大哥呆立在原地,一时转不过弯来,仿佛在仔细分辨到底什么是真,什么是假。“那……你的这位店小二怎么办?”那人犹犹豫豫的指了下站在一边,脸上早已结满冰霜的九天魔尊。 “他啊!”无忧迅速打开了脑洞,“他是我老家的表哥!前段时间才来京城投奔我来着,你们公子说,要给他在荆府里谋个职呢!说不定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,嘿嘿,一家人!一家人!” “哦!”众人恍然大悟。 带头大哥似还有疑惑,他身边的一个小弟拽了拽他的衣袖,小声说道:“老大,我看这不像假的,要不,咱们先撤,回去问问咱们公子不就行了?给她十个胆子,量她也不敢撒谎!” “嗯……你说的有理。”带头大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,最终妥协下来,“梦老板,今天这事可能是误会了,呵呵,误会了。以后你就是我们大嫂,要是有什么难处呢,我们弟兄几个在这一地带就是地头蛇,找我们准没错!” “嘿嘿,那小女子在此先谢谢众位兄弟了!这钱你们拿着,就当我送你们的见面礼!” 一来二去,一群本来准备动手的地痞流氓们,瞬间变得热情洋溢,站在一边的九天魔尊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,陷入了沉思。 --- 第56章 第55章 坦白 那些人得了钱又得了话,再没什么可说的了,于是道了个歉散了去。无忧心中气极,等人一走,她甩甩袖子就往外跑去。 “去哪儿?”后衣领被九天魔尊拉住,人被轻而易举的提了回来。 她没好气的看了师父一眼,不满的撇了撇嘴:“还能去哪儿?我要去找荆斩情!让他好好管好自己手下的这些狗,别没事跳到人面前乱叫乱咬!” 九天魔尊拖着她,把她往板凳上一按,反手关上了门,脸色沉沉道:“你还没告诉我,昨天发生了什么?表哥是怎么回事?” “啊?”刚才还气焰满满的无忧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,立马耷拉下脑袋,嘿嘿的笑着,“都是误会!误会!” “什么误会?” “呃……”无忧发挥想象力,又要编起故事来。 “别想拿你那些故事糊弄我!”九天魔尊站在她面前,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的小身板,弄的她满身心的压力。 “好吧。”她的屁股下意识里往后挪了挪,可怜兮兮的冲面前的师父说,“我说了,你不准揍我。” “……嗯。”他迟疑了一下,还是微微点了下头。 无忧赶忙站起来,请他坐下,还谄媚的给他倒了杯茶:“嘿嘿,这事有点复杂,师父先喝水,听我慢慢道来。” 九天魔尊的心情好了点,接过茶水欣然抿了一口。 见把师父伺候好了,无忧才敢开口:“该从哪里说起呢……起因就是对面的小美,她看上你了,想来找我跟你搭个线。” 想起昨天小美那销魂一笑,和今天那幽怨的眼神,九天魔尊的脸白了一白,手紧紧捏着瓷杯,问道:“你答应她了?” 无忧赶忙摇头:“没您的首肯,我敢答应这么大的事吗?再说了,她长得吧,配不上你,嘿嘿,要是我给师兄们找个这样的师娘,他们肯定要揍我。”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,放下手中的杯子,挑眉道:“然后呢?” “荆斩情当时在,他正要拿各种金钱物质收买我,非要我嫁给他,我在您高风亮节的熏陶下,当然不会被这些俗物收买,正好小美提到了你,所以我只好顺势……说、说你是……是我、我……” “什么?”他皱眉,“表哥?” “对!”无忧大松了口气,“表哥!表哥!” 九天魔尊缓缓站了起来,那满身的寒气又一次压了过来,她忍不住低下头,不敢看他的眼睛。 “那……荆斩情败给店小二,是怎么回事?”他缓缓问道,压迫的口吻让无忧止不住的全身颤抖。 “说。” 简短有力的话语,让她大脑一片空白,说不出所以然来,只好眼一闭牙一咬,吐出实话来:“不是表哥……是和我私奔的同村……” “私……”九天魔尊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口中的字说了一半便停了,讶异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,抬手掰上了无忧的下巴,迫使她抬起头来,“说!哪个师兄又让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了!” 无忧惊讶的张大嘴巴,被掰的十分困倦的下颚,哈喇子差点不受控制流了下来。她忙使劲吸了口气,才想起这年代对于女子来说,私奔是很严重的事,一般躲在闺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,根本不知道私奔是什么意思。 “我、我听隔壁大娘的二舅舅的老婶子说的!她当年是私奔才在京城扎根的!我不过是把她的故事重新编排了一遍!”看着九天魔尊眼中怒气氤氲,一溜烟的话语脱口而出,“我发誓,真不是师兄!” 九天魔尊冷冷的盯了她一会儿,见她的表情不像是骗人,才慢慢把手放下。 正当无忧以为终于没事了时,他又冷不丁的叹了口气:“唉。你师姐……小时虽顽皮,还有点女子的样子。可你……怎么长成这样了?”他不住的摇头,出身舞家的二小姐,终是在他手下养坏了。 “师父。”无忧大着胆子凑上前去,一双眼睛不停的眨着,她吐吐舌头,撒娇的拉上他的衣袖,“我还小,你就放心吧,等我长大了,一定变成师姐那种贤良淑德,端庄大方的女子!我发誓!” 她的发梢扫到了九天魔尊的脖子,细小的微痒让他忍不住嘴角勾了勾。“你都十五了,你师姐才比你大一岁而已。” 我心理年龄早三十了!无忧在心中吐槽道,要不是穿越到这鬼地方,我早结婚生子,享受人生了! 十年前,正是舞明月正式改名无忧,被舞家族谱除去,送往灵峰山庄的时候。她刚到山庄,还是怯怯的小姑娘模样,见了谁都要往后躲一躲,头狠狠低着,身子像直不起来一样,永远弯着。 山庄里都是些大人,她在这里没有小伙伴,除了每日晨昏去给百晓生请安时,会说上几句话外,平日里沉默的可怕。 刚从西域游历一趟,和西域第一勇士万俟炀分别,回到中原的九天便在灵峰山庄遇到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。当时只道是舞家送来给百晓生当关门弟子的小徒弟,没想到在多年以后,舞家姐妹逃亡的那个雷雨夜,重新遇上了。可这位小姑娘当时也不记得自己,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两面之缘,却在雾水镇被她抱着大哭了一场,之后更是稀里糊涂的随自己回了越人谷,成了自己的小徒弟。 他看着面前鬼灵精的小姑娘,和记忆中五岁时的她永远合不上,心中不禁烦闷起来,暗暗对自己这几年的教育进行了深刻的反省。 如果他知道面前的这位早已换了一个灵魂,估计不会如此困惑了。 “师父。”她眨了眨眼,“你还生气吗?” “哼。你说呢?” “嘿嘿,咱们不能只顾眼前,生气有什么用?得赶紧想想下一步,你说是这个理不?” “哦?”他饶有兴致的挑眉,“你有什么好计划?” 无忧揉搓着衣角,暗暗观察着师父的脸色,觉得他的情绪好了很多后,才敢说出口:“你就在荆斩情面前假装是我的心上人,这样也省得他天天纠缠不休。” “胡闹!”九天魔尊立即拒绝了这个提议,脸再一次板了起来。 “啊?”她顿时沮丧起来,挠挠头试探的问道,“难道师父真的忍心让我嫁给他?” 九天魔尊皱了下眉头。 无忧忙抓住这个机会,动之以情晓之以理:“他那种男人,有了无忧还不知足,还要迦和,这刚把迦和给杀了,就看上了梦千年,若我嫁了他,那岂不是一辈子注定了要忍受他的多情?” “谁让你真嫁他了!”他抚了抚额头,无奈的说道,“你的无忧最近在做什么,怎么他偏偏就又看上了现在的你?” “我哪知道!”她翻了个白眼,对荆斩情满满的不屑,“无忧胜在懂事听话,男人们当然需要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,像迦和那种无理取闹的,刚开始可能还新鲜,时间长了男人就容易厌烦。可关键是,无忧长得没这张脸漂亮啊!” 九天魔尊目瞪口呆的望着她,半晌才呐呐道:“你才几岁,懂什么男人!” 完了,说漏嘴了!无忧忙捂着嘴,不住的摇头。 “以后不准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!”他狠狠瞪了她一眼,从身后取出一本书扔给她,“这是我前几天看的书,你给我背会,一个月后检查!至于今天这事,就先如此吧!荆斩情怎样,不用你管了,为师自会搞定!” 无忧苦着脸拿起书一瞧,正是清心寡欲的《道德经》……她忙问道:“我能不能换一本?《千字文》我喜欢!我现在就能给你背!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。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!” 她装模作样的背了几句,末了还歪头问道:“师父,是藏(cang)还是藏(zang)?” “得了!”九天魔尊忙挥了挥手,烦躁的说,“这《千字文》你都背过多少遍了!这次休想再糊弄为师!” 他十分不明白,自己的小徒弟为什么如此执着的喜欢《千字文》,只要让她学习四书五经,她总要捧着《千字文》摇头晃脑的念前三句,在人耳边念上个千百遍还不罢休,最后只好作罢,免了她的学习。 其实无忧喜欢这几句,完全是因为她曾经喜欢一首游戏剧情歌,并被里边的剧情感动的泪流三尺,念念不忘。 扔下《道德经》,她调皮的指了指门外,道:“我去找荆斩情算账!”说罢,便身轻如燕,一溜烟窜了出去。 “给我回来!”九天魔尊在后边叫着,满脸气急败坏,终于打破了长久以来的面无表情。 无忧捂着耳朵狂奔了好几里,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呼吸,心想终于逃脱了师父的魔掌。见前方不远就是荆府,她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。找荆斩情算账,那是必须的,追自己可以,可让手下的一堆人去骚扰她,赶跑了店里的客人,害的她损失了好多银子,这可就触碰了自己的底线了。 --- 第57章 第56章 算账 “荆斩情!你给我出来!”荆府门前大马路上,一个女子叉腰瞪眼,跳来跳去。 门前站的整整齐齐的护卫面上齐齐一尴尬,只能当做眼不见为净,身子微微一转,都往门里瞧去了。 刚才这女子前来拜访,被门房进去一通报管家,管家便出门告知对方二公子不在家,谁知这女子竟是像摸准了自家公子的脾气一样,丝毫不信管家那一番敷衍的话,非要硬闯进去找二公子。 管家摸着下巴上的卷俏胡子,心中琢磨,我们二公子在京城那是一表人才,是众人心中的英雄大侠,有女子疯狂上门追求也正常,不过可不能真就让这些疯狂女子进了荆府的大门才好。于是,就把人给拦外边了。 无忧指着紧闭的荆府大门,口喷狂沫,在大街上叫嚷起来,连门上边那块写着大大的“荆府”二字的门匾,都快被她的叫骂声震掉了,有些歪了起来。 “我知道你在里边,别当缩头乌龟了!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!叫你那些小弟去砸我的店!这时候倒不敢认了!窝囊!废物!” 她骂的爽,丝毫不顾及过路的人,有几顶轿子已经默默停在路边看热闹了。这儿可是城东贵眷们的住宅区,和荆府一条街的有好几家达官贵人,听到这动静,不管是正回家的,还是正在家里的,都纷纷派出小厮前来打探。 管家实在顶不住了,只好入了后园,报给正在后园子里赏花喝茶晒太阳的二公子。 “公子!不好啦!” 荆斩情皱皱眉头,十分不悦的看着脚步匆匆的管家,再一次训斥道:“什么不好了!说了多少次,遇事不要慌张!” “是!是!”管家站定,猛吸了几口气,稳住阵脚,“外头有一疯女子正当街辱骂您的!” 女子?他抬头望天,想了一想,最近和自己有来往的除了无忧也就是梦千年了啊,无忧决不可能如此不守规矩,莫不是梦千年? 他眼神一亮,放下手中的青玉杯站了起来:“快,快带我去。” 管家抬头看了眼自家公子,发现他脸上没有一丝不痛快,还带着一些喜意,心中惶恐,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了。“莫不是和外头那女子一样,疯了?” 忐忑不安的随他来到前院,那声声咒骂便穿过高墙进入府内,听得是清清楚楚真真切切。常溪亭早焦急的站在前厅屋檐下,见荆斩情过来,慌忙指指外边:“快去看看!别让邻居都看了笑话!” “嫂嫂莫急。”荆斩情露出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,快步走向门口。 大门缓缓打开,无忧也停止了辱骂。见荆斩情满面春风的出来,她瞪着双眼,气鼓鼓的看着他。 侍卫们刚齐齐松了口气,管家迅速从门后挤了出来,对着自家门口的侍卫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:“荆府养你们都是白吃的!还不赶快把人给轰走!丢了我们荆府的脸,小心公子辞了你们!” “欸!”荆斩情对着身后众人摆摆手,眼神却继续盯着面前的美人,“你们做的好,梦姑娘可是我的贵客,你们谁敢把她轰走?” 管家苦着脸,只好退后。 无忧毫不客气,指着荆斩情的鼻子便道:“卑鄙小人!心胸狭隘!不就是本姑娘拒绝了你,你就派人砸我的店!客人全都跑了,害我损失了多少银子!” “哦?竟有这等事?”他眼里满是惊讶,招来身后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,低声问道,“怎么回事?” 这些侍卫本就是从那群小混混中挑出来的,荆府真正的侍卫都在府中各暗哨处,从不显露真面目,而门口这些都是用来装点门面了,所以他们对公子手底下养的那群混混们了如指掌,常一起喝酒玩乐,对于今日上梦仙斋砸店的事,他们最清楚不过。 “公子……”那侍卫面露难色,“兄弟们想着,去给公子您出出气……” “真是蠢不可及!”荆斩情阴仄仄的瞥了那侍卫一眼,忙回头对眼前的梦姑娘换上一副笑容,“梦姑娘,在下备了些薄茶点心,不嫌弃的话请里边说事。” 管家忙有眼力劲的上前,笑呵呵道:“梦姑娘请。” 无忧瞪了众人一眼,大摇大摆的进了荆府,见常溪亭一脸不屑的站在那儿,小心脏猛地抽了一下,下意识的就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,一想起自己现在是梦千年,又放下心来。 常溪亭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插手的,连个招呼都没打,就转身去了后院。无忧心中暗道,看来她特讨厌性格张狂的女子。 荆斩情倒是挺喜欢这种女子的,他恭敬的把人请入前厅,吩咐下人们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,就算人家给他冷脸看,他也不在乎。 “梦姑娘,这事我已经清楚了,是我手下的人不懂事,唐突了你,在下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。”他招手吩咐管家,“去,拿我的钱袋。” 管家迅速让人把那蓝色锦缎绣金边的钱袋捧了上来,荆斩情双手奉上:“这银钱就当赔给梦姑娘的。” “公子!不可啊!”管家忙叫道。他家二公子近日为了梦仙斋的梦老板,又是损银又是被人诋毁的,他也略有耳闻,但一直没放在心上,以为流言夸张了。一见今日这情景,便明白是真的了。 荆斩情瞪了他一眼:“什么可不可的,这是我的钱,我想怎样就怎样,用得着别人管?” 无忧大大咧咧的接过钱袋,拿起桌上银盘里的一块牡丹饼,咬了一口满嘴香甜。“嗯,这钱我就收下了。告诉你的那些人,别再去惹我了!” “没问题。”他瞥了几眼厅中的人,示意大家都退下。 管家迅速对众人招了招手,一行人麻溜的出了厅,还顺便把厅门给关上了。 “你要做什么?”刚刚还翘着二郎腿的无忧迅速坐直了身子,警惕的看着那被关上的门。 荆斩情示意她稍安勿躁:“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。” 无忧熟练的伸手:“又是问题?拿钱来。” “咳。”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,指了指桌上的钱袋,“这么多,难道不算?” “这是你赔给我的,问问题另算。”她无赖的说,又拿起一块牡丹饼品尝了起来。 荆斩情咬了咬牙,心中暗道,老子再有钱,也经不住这样花吧!他终于不再爽快,而是磨磨蹭蹭的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银票,眼中满是心疼的递了过去。 无忧抬眼见他这种表情,于是很好心的挥了挥手,道:“看在你往日多照顾我生意的份上,这次就给个优惠。问吧!” “店小二真是你心上人?” “嗯。”她满嘴糕点的嘟囔着。 “你和他的故事我是不信的。除非你能说服我,否则,我不会放弃。” “不会放弃?”无忧扛着靠背,眼睛瞧着头顶上的大木梁,疑惑道,“不放弃什么?让我嫁给你?” 荆斩情点头,满脸坚定。自从回来后,无忧发现,他的表情多了起来,不再是那个在外默默忍受风吹雨打的少年了。不过她想,这是什么时候起的变化?好像……是他遇上梦千年后……这么一想,她停住了咀嚼的动作,饼屑从嘴边掉了下来。他不会真的对梦千年动心了吧! “呃……荆公子,我这人没什么魅力的,你瞧。”她的小指头塞进了鼻孔里,“我还会当众挖鼻孔。” 荆斩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不雅的一幕,随后尴尬的笑笑:“没关系,梦姑娘从小流落街头,母亲又是西域人,自不会中原人的种种规矩,我不介意……不介意……” “啊?……”无忧的手无力的从鼻孔垂下,她瘫坐在椅子上,不死心的问,“那你说,怎样你才能不纠缠我?” 荆斩情低头沉吟了一会儿,才缓缓说道:“不如……你给我说说你和你心上人的故事,就当是让我死心。” “真的?”无忧坐直,怀疑的瞧着他,“我讲了,你就会死心?” “当然不是!”他慌忙辩解,“若是你们的感情让人听了无不为之感动,我也不好意思再插手,毕竟君子成人之美……” “那好!”不等他说完,无忧立马答应,生怕对方反悔,“那就这样说定了!” 荆斩情点点头,表情十分汗颜,心里却有些得意。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,这是他从谢晋阳那里学来的对付女人的方法,要慢慢渗透人心,便不能急,打着讲述前事的旗帜,既能了解对方的喜好,又能找借口多待在一起,一举两得。 而无忧自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,傻傻的以为他说的是真的,于是拍手起身,扫掉身上糕点掉的碎细末,准备回去好好编排一番,精心准备一场故事给他听。 见对方起身要走,荆斩情忙拦住她:“梦姑娘不讲了吗?” “哦,讲是肯定要讲的,这样吧,明日咱们再约!我要回去准备准备。”她慌张的回答,心中暗自祈祷可千万别被荆斩情瞧出她的意图。 荆斩情了然点头,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:“那在下就不拦梦姑娘了。” --- 第58章 第57章 讲故事 待梦千年走后,常溪亭立刻让人把荆斩情叫住了,板着脸拉他回了正厅。她头疼的扶额,心想这个小叔怎地如此不让人省心,夫君信上多次交代,他的婚事一定要小心,宁找没什么牵扯身世清白的姑娘,也不要找那些乱七八糟的。可他偏偏就喜欢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,刚送走一个公主,又来个美貌的祸害。 “你早日打算,把无忧接进府里来!”她烦闷的吩咐。 荆斩情挑了下眉,不满的看着自己这位大嫂,行了一个平辈礼,道:“嫂嫂,你逾越了。” 常溪亭扶额摇头,白皙平展的双眉间紧紧皱了起来,不耐烦的甩了下袖子:“你以为我愿意如此管你?你大哥所托,若我什么都不管,怎向他交代!唉!我瞧着无忧那小姑娘挺好,心思也单纯,娶了她省了你后院之忧,难不成你想反悔?” “嫂嫂息怒。”荆斩情见她生气,忙轻声安慰,平息她的怒气。这位常家大小姐向来做事周到,自己离家这几年,硬是把荆府后院乌七八糟的事摆平,结束了荆府没有女主人的状况,他对这位大嫂也是十分敬重的。 “唉!”常溪亭一声挨着一声的叹气,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有些重了,也不露痕迹的换了语气,“我不是有意多管你的事,只是那梦姑娘如此粗鄙……刚才她骂的话我都听到了,如此泼辣的女子,我恐你将来不光要忧心外头的事,家宅也安心不得啊!” 听她好心相劝,荆斩情焦躁的心也平复下来。想到梦千年对自己厌恶的态度,他的眼神黯淡下来:“嫂嫂,我现在也前路未明,这位梦姑娘心高气傲,也不一定要嫁予我,所以请嫂嫂不要心急,一切顺其自然罢!” “唉!”常溪亭再次叹了口气,无奈的对他摆了摆手,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,这位小叔心性坚定,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,要不然当初怎会冲动之下离家改名,外出游历多年。 这边无忧忧心忡忡的回到梦仙斋,见大门四开,又开始迎客了,心里才高兴起来。里边的桌椅已经被尽数摆好,几个被砸坏了的桌椅被拉进了后院,大厅里显得有些空荡。客人们经过上午那一惊吓,来的人并不是很多,稀稀拉拉坐了几个熟客。 见此情景,她有些不高兴的入了柜台,往那儿一坐便叫来正扮演店小二的师父,往他面前抛了袋银子:“把这些桌椅全换了!拿着这银子去买,要好的!” 九天魔尊默默拿过钱袋,抬眼冷冷一瞥,无忧忙从椅子上跳下来,恭敬的把银子推到他面前,悄悄凑了过去,献宝样的说:“师父,钱。” 他拿过那袋子,从鼻子里轻哼出一个词:“嗯。” 看师父继续兴致大好的玩着他的“角色扮演游戏”,无忧再一次瘫在了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,拿账本挡着她发愁的脸,心中暗暗想着该怎么编个可信度高的故事。 讲故事她是强项,以前就算画的少,那看过的漫画却不少,到处都是好故事,可……精品的、有真实感的,却少得可怜。从书本缝里默默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影,她不知不觉把这人影当成了男主角,开始了一番幻想,想着想着便歪着脖子呼呼大睡起来。 …… 一觉睡的特别舒坦,等无忧醒来,已是日落西山,集市纷纷打烊了。门外对面的杂货铺已经在严严实实的合着门板,她揉揉惺忪的睡眼,抬头瞧了瞧眼前,咦,师父去哪儿了? “醒了?”右边冷不丁一个声音传来,吓得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。 “师父,你吓死我了!”她深深吸了口气,抚了抚胸口。 九天魔尊走过去,熟练的拿出蜡烛点上,又把梦仙斋的大门稳稳合上,才坐在她面前问道:“今日怎么样?” 无忧迷迷糊糊的愣了一会儿,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荆斩情。于是她老老实实的把在荆府的事讲了一遍,还兴高采烈的说:“这回我保准叫他不再多纠缠我!” “行了!”没想到九天魔尊听了,并没有如她想象般的高兴,反而板着一张脸吩咐道,“这件事你不用管了!明日也不用赴他的约!” “为什么?”她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师父。 那双在烛光下含着水光的点漆瞳仁,竟好巧不巧的默默瞥了她一眼,无忧一愣,觉得这眼神中仿佛带着点幽怨。 她打了个激灵,讪讪笑道:“我听师父的,师父不让我管,我就不管,嘿嘿。” “嗯。”白玉手指轻轻捏下肩上搭着的白色粗布麻巾,把它整整齐齐的码在柜台边,九天魔尊抚了抚衣裳,手不小心缠上了发带,被轻轻一带便扯了下来,那藏在帽子下的银发柔柔顺顺的披了下来,趁的他脸上那层肌肤更是透白了几分。 无忧不由得看呆了,手不自觉的便触上了那丝丝缕缕,她口中喃喃道:“师父,你的头发为什么全白了?” 九天魔尊轻轻撇了下身子,那头银发随他一晃,脱离了无忧的手心。“看来明日得把头发也染成黑的。”他皱了皱眉头,手斜斜插啊进头发里。 “真好看,嘿嘿。”无忧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状,“我早就觉得,你这头发把你趁的是仙风道骨,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!” “我这是被奸人所害。”他淡淡的说着,走进里屋,拿出那件黑色斗篷,反手裹在身上,那黑色的帽檐把一头银发遮的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道高挺的鼻梁,和发白的嘴唇。 “师父,你讨厌你这头发?”她联想起师父总是拿斗篷裹着这白发,立即明白师父绝不喜欢这颜色。 九天魔尊大步往外走去,经过她的耳边时,轻轻飘过一句话:“这该死的发色像个老人一样,谁会喜欢?” 无忧失笑。待她反应过来,人已经离去了。“嘿,可真别说,我还没见过有谁像你一样如此衬这白色头发的。”她小声嘟囔着,想起以前参加过的各种漫展,那些玩cosplay的人,没几个弄白发顺眼的。 收拾了一下柜台,无忧准备趁着夜色还未浓,到东市买点热腾腾的包子吃。走出店门,见星星点点的夜空中,月亮刚刚升起来,她忽然诗兴大发,边合着门板,边轻轻念着: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。” “好一个人约黄昏后!”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无忧厌烦的想,怎么阴魂不散! 荆斩情性质极好的走近她,头微微抬起,欣赏着那一轮明月,做了个邀请的姿势:“在下请梦姑娘到得月楼一聚,请梦姑娘赏光。” 得月楼?在京城待了有一段日子了,得月楼她可没多去,可师父交代了不让她再管荆斩情的事……怎么办?她舔舔有些干的嘴唇,还是没能抵住食物的诱惑,闭了闭眼睛道:“嗯哼!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!” 荆斩情瞧了眼她的刚被舔了下,还带着湿濡的朱唇,忙撇开了眼睛。两人乘着月色徒步往得月楼走去。 “梦姑娘,你那小二表哥呢?”他促狭道。 无忧低头:“嗯……回家了。” “哦?”荆斩情笑了笑,“是回老家了?还是在京城有家?” “哈哈,郊外庄子里,租了处小院。”无忧胡乱搪塞着。 聊着聊着,两人便来到了得月楼。此时正是得月楼热闹的时候,大堂里早已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人,店中小二见来人是一穿着黑色锦袍,腰系深紫色缎带,带子上还绣着一片特殊黑叶子的公子,立即认出他是荆斩情来。“荆小公爷,您来啦,二楼早为您准备好了。” 无忧看着面前这位点头哈腰的店小二,回想起自己店里的那位,不禁做起了对比,这样一瞧,不苟言笑、对待客人像对待敌人一样冰冷的师父还真不是位称职的小二。 小二这么一说,满大堂的人都回过头来,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人,纷纷交头接耳。 “这就是荆公子近日看上的那位女子?” “的确漂亮,虽不是温婉大气之美,倒有一种别样魅力风情。” 见众人的目光艳羡,荆斩情得意的扬了下头,在小二的带领下走上了二楼。 二楼说是雅间,其实就是一张张屏风隔开的小隔间,不过在此进餐的人们,说话声音都比大堂里轻得多。 角落里的隔间离得比较远,空间也比较大,荆斩情轻车熟路的掀开竹帘,请梦老板进去。 待两人坐定,无忧毫不客气的点了各种没见过的菜后,开始打量起这间隔间。白色的屏风上用线描画着一片荷叶,上头飘着两朵小小的荷花骨朵,正是“小荷才露尖尖角”。桌子靠在窗边,窗外影影绰绰,大街上热闹的人群声不时飘进来。 “这地方不错。”无忧满意的眨了眨眼,“是个安静的地方,适合讲故事。”还适合找故事灵感,她想。 荆斩情高兴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 --- 第59章 第58章 越人谷记事一 “介不介意先告诉我,你和你的那位心上人是怎么认识的?”荆斩情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杯子,眼角微抬,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正大快朵颐的姑娘。 无忧刚把一大块撒了孜然的肥美羊腿塞进嘴里,听他这样问,美食在手也忘了防备,于是满嘴油光的说:“我们的初识……那可是惊天地、泣鬼神……” “哦?怎么个‘惊天地、泣鬼神’?” 她撕咬着羊肉,继续道:“当时,我是个孤苦无依的人,正在遭受一群坏人的欺负……正当、正当我……绝望之时,他从天而降……那句话、怎么说来着?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,我知道有一天,他会脚踏七彩祥云,在万众瞩目中前来迎接我……” 说到激动处,无忧举起那只大羊腿,满眼崇拜的抬头仰望,仿佛那只羊腿就是她心上人一样。 “噗哈哈哈……”荆斩情大笑了起来,连眼角下的那颗痣都像是在无情的嘲笑着她,“我说梦姑娘,你的心上人不是人吗?从天而降?脚踏七彩祥云?哈哈哈……” 无忧脸一黑,放下羊腿,不悦的咬牙:“他的确不是人,他在我心目中就是神!哼!” “好好好……”他努力止住了笑,嘴角抽搐道,“你继续、继续!”他倒要听听,这女子心目中的男人都是什么样子。 “嗯哼!”无忧清了清嗓子,继续讲,“当时就是这么个状况,他一身……嗯,黑衣,肃杀之气毕现,几下就解决了欺负我的那几个人,之后看我可怜,还带我回了他的家。”她本来是想说白衣的,可又觉得白衣翩翩听上去气势不够。师父那身黑披风倒是很酷炫,她比较喜欢。 “他家在哪儿?”荆斩情忙问。 “他家啊……他家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,我也忘了那是哪儿了,总之,他很有钱,那个地方方圆百里全是他家地盘。”看荆斩情露出了一丝疑惑,无忧忙补充道,“哦对了,他家还有很多下人,光是贴身伺候的就八个!还有一个专门给他看病的神医!” “这是哪家侯爵啊?方圆百里的封地,除了那几个人还有谁?”荆斩情陷入了沉思。 无忧见要露陷,忙解释:“人家那个不叫封地!那是人家祖上基业,不是皇帝封的。嗯……是个像叶家庄之类的地方!” 荆斩情一愣,恍然大悟:“原来梦姑娘喜欢的是江湖人士啊,也是,你不在京城长大,自己又孤身一人,比较容易遇上那些江湖人士。” “没错!”她慌忙点头,“就是这个理。” “那然后呢?他有那么多贴身伺候的丫鬟,你怎么办?” 无忧抓了抓头发,摆手道:“你错了。贴身伺候他的那八个人中,只有一个女的。” “哈?”荆斩情瞪大双眼,“难不成你的心上人好男色?” “啪”的一声,无忧气愤的小手掌拍在了桌子上,震得桌上的盘子通通移了下位置,“他那是洁身自好!而且,那女的也是神医的徒弟,贴身伺候他治病的!” “哦……有意思!”他拿起光滑的酒壶,给两人杯子里都添上一杯酒,笑道,“此人不是君子就是个不中用的!这哪家公子哥不养个女人在身侧?” 无忧瞥了他一眼,辩解道:“他有我就够了,要什么女人。”说完,高高扬起下巴。 荆斩情点了点头,忙对着她夸上两句:“没错,我看梦姑娘如此之美,有你天天在侧,哪还有别的女人能入得了眼。” 无忧一高兴,拿起手边的酒杯嘬上了两口,没过一会儿便目含水光,满面春风来。她得意的忘了形,便仔仔细细的给荆斩情讲了一段故事,关于她和心上人的故事。 这故事虽是杜撰,可印在她脑海中的回忆依旧深深烙在了这个故事中。 那是她刚被带到越人谷的时候,看着眼前一排由大到小、站的整整齐齐的八个人,不由得晃神。 九天魔尊把她往前推了推,推到这一排人面前:“从今天开始,她就是你们的小师妹。” 众人眼中露出一丝疑虑。站在最末尾,当时也只有十几岁的顾瑾瑜最不开心,嘟着嘴不满的埋怨着:“我不是关门弟子吗?怎么又来一个女的?我们只要五师姐就够了!” 几个调皮的师兄纷纷附和:“脏兮兮的,哪来的臭丫头!” 无忧当时一心想找舞晓月,见大家不欢迎自己,于是转身就走:“谢谢大侠好意,我先走了。” “轰”的一下,八个人被她这句话通通逗得哄堂大笑。 “大侠?哈哈!她管师父叫大侠!” “这是个傻的!” “哈哈哈,师父的名讳说出来吓死她!外边镇上的小孩不听话,他们阿娘一提师父那些小孩就不敢哭闹了,这傻妞竟然叫师父大侠!”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 众人笑的欢,无忧只觉得自己身后的衣领被人轻轻一拽,自己就又回到了那个满身被黑衣包裹的人身前。 只见他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几个人,他们便迅速止住了笑。可这人并没有训斥他们,更没有罚他们去做这做那。 “既然跟我回来了,断没有让你流落在外之理。”他淡淡的说道。 站在最前头的大师兄喃喃道:“师父,你都有一天到八天了,她叫什么?” 无忧不悦的回头,狠狠瞪了众人一眼:“我叫无忧!什么一天八天的!” 身边那男人轻轻拽着她的手腕,让她回过身来,正对着这排中间插了个女娃的队伍,正式给她介绍:“这些都是我的徒弟,他们很多是孤儿,没有名字,所以我便给他们起了这些名字。你不喜欢?” “一天到八天?”无忧皱眉,好难听的名字,“我不喜欢,不过九天还可以。”她想起若是自己成了这队伍中的一员,应该叫九天吧! “噗……”又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身边的男人愣了一下,再次用眼神警告了众人一眼,大家慌忙收起表情。 “我是九天。”那人的语气变得有些无奈,他弯腰凑近无忧身边,像是哄小女孩开心般的柔声说道,“你看……就叫千年,怎么样?” 众人张大嘴巴。 “师父偏心!”又是站在最末的顾瑾瑜,他从小锦衣玉食,在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小恶霸,只有他敢大胆的顶撞师父。想起自己的名字,八天,他更不高兴了。本来他喜欢一天,觉得只有一天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地位,可现在出了个更厉害的,千年! 无忧扭头,看到黑色的斗篷下遮盖严实的那张脸,一双眼睛幽深的望着自己,心中忽然有些害怕。在这种无声的压迫下,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,却忽然想起了什么,又顶着压力摇了摇头。 那双眼睛终于动了一下,似乎是在问为什么。 “我要找我妹妹。你帮我,我就做你徒弟,改名字叫千年。”她鼓起勇气,提出了这个要求。 名叫九天的男人攸然起身,带走了那浓浓的压迫感,把这些压迫感转移到了剩下八个人身上。 “照顾好小师妹。”冷冷扔下这句话,他松开无忧的手腕,走了。 无忧对着这几个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,像胜利者一样扬起下巴,高傲的学着九天的样子瞥了他们一眼,也走了。 几个小屁孩!她心中暗道,我要时刻谨记我是二十多岁的人了,可不能因为这具身体的年龄,就限制了自己! 她大着胆子,跟着刚拜的师父来到一座石屋前。 一阵风吹来,斗篷上的帽子被风吹掉,一头随意披下的银发暴露在阳光下,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芒。 这下轮到无忧张大嘴巴了。她震惊的指着那头发,说不出话来,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头发微微挡住的侧脸,高洁的额头顺着隆起的鼻梁,一直到微翘的下巴,眼睑微垂,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,看得无忧呆了。 她揉了揉眼睛,那仙人动了动,从阳光下迅速闪进阴暗的石屋中。无忧这才想起来,她本来要问他的头发是怎么回事,这一看竟然忘了问了。 跟着进了石屋中,她又跳到九天面前,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。可刚才的那幅画面像是幻觉一样,此刻的人在阴影里又变得不是那么美貌超然了。 “还有事吗?”九天开口,奇怪的瞧着面前的小女孩。 “没、没了。”无忧忙摇头。 “去找你师姐。”他顿了顿,瞧着她那还带土的脏衣裳,“五天,让她带你换身干净衣物。” “嗯。”无忧茫然的点了下头,在他的注视下退了出来。 后来无忧问起师兄们和师姐,师父为何年纪轻轻满头华发,他们都摇头噤声,还说从前八天小师弟倒是问过,只不过问了以后便被师父罚去砍柴整整一个月,吓得他们都不敢再问了。 无忧摸了摸自己的头发,心想,这种事还是不问的好,万一人家有隐疾,问了多不尊重人。 --- 第60章 第59章 越人谷记事二 在越人谷住下后,无忧每天的日常就是,早上天刚亮就起床,跟着师兄们去练武,吃了早饭就读书,一直到下午才能吃第二顿饭。算算日子,自己穿来也一个月了,她还是没习惯一天只有两顿饭的日子。 师兄们渐渐接受了她,除了那几个年龄和她差不多大的师兄偶尔逗弄她外,其余的都待她很好。一天当时已经成年了,在一群人中很是稳重。而五天则天天跟着曹老头摆弄一些草药,不太跟他们混在一起。 这天傍晚,无忧躲在草垛子后边,看着还在气喘吁吁跑步的几个人,早已饿的肚子咕咕叫了,根本没力气再跑步,于是就躲了起来。师父不知去哪儿了,可这些弟子们不敢偷懒,因为谁知道师父会不会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,揪着偷懒的人再罚一次,任谁都受不了。只是无忧刚才偷见他出了谷,这才放心的躲了起来。 跑在最后头的顾瑾瑜先发现了她,也渐渐与众人拉开距离,见他们跑远了,便往这边跑过来,揪起无忧的耳朵道:“哈哈,我发现你了!” “唉哟,你松手!”无忧狠狠挣脱了他,刚想上手揍他,肚子又响了起来。 这一响,顾瑾瑜的肚子也跟着合起了曲子。两人面面相觑。 “师妹,你饿不饿?”他瞪着圆圆的大眼,虎头虎脑的,还四处瞄看了好几眼。 无忧捂着肚子,面露难色:“废话!” “那咱们……”他指指山谷后边的一大片山林,压低声音,“听说那里边有好吃的果子,上次二师兄他们偷偷进去,踩了几颗,给我尝了一口,可好吃啦!” 无忧警惕的瞅了他一眼,舔了舔早已干裂的嘴唇:“真的?什么样的果子?” “这么小。”他拿手比划着,“红彤彤的,表皮上还有芝麻一样的粒子!” “难道是草莓?”她吃惊的往后山林看了看,心想,草莓是现代才从欧洲传到中国的吧……难道古时候就有了?她越想越好奇,最后决定和顾瑾瑜一起去看看。 两人很快从山谷后边的石壁上爬了上去,那时年纪小,爬起坑坑洼洼的石壁相当轻松,三下五除二便钻入了山林。凭着对水果的渴望,两人硬是往里走了好久的路,终于见到了一条小溪。 “小师哥,你说那果子在哪儿啊?”无忧猛灌了两口水,瘫坐在地上。 顾瑾瑜四处瞧了瞧,这山林里到处都是参天大树,把天空遮的严严实实,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,显得阴森幽暗。他瞧着地上最后一点阳光逐渐暗下去,心里不知不觉有些慌乱:“我也不知道,师兄他们上次进来,不到半个时辰就出去了,可能……可能没咱们走的这么远吧……” “那怎么办?咱们可是太阳没落山就进来了,这会儿天都快黑了。我估计咱们走了有快一个时辰。”她心里盘算着,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,这年代没表,只能靠估计了。 顾瑾瑜围着小溪四处转了转,眼前渐渐发黑,别说是红果子了,连颗青苹果也没见着。 远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,惊得无忧忙坐直,凝神屏气听着那声音。她悄声问道:“这里不会有什么狼啊老虎啊之类的吧?” 顾瑾瑜一脸沮丧:“不知道。要不……咱回去?” 二人默契的对望了一眼,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回跑。顾瑾瑜窜的比兔子还快,无忧在他身后追着追着,不一会儿就被他远远甩在了后边。 “喂!小师哥!等等我……”无忧在后边叫着,见顾瑾瑜那厮跟没听见一样猛往前跑,她使出浑身力气大骂道,“顾瑾瑜你这个王八蛋!” 只见顾瑾瑜脑袋一缩,拱着身子窜的更快了,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无忧的视野中。 身后密林一片寂静。此刻天刚黑,天空还带着蓝色,只是山林里草被浓密,早把周围遮的漆黑,无忧饿的实在跑不动了,便停了下来,靠在一棵大树下大口呼吸。 整个山林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。 怎么办?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一样,她早已分不清东西南北,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,还是觉得树下不太安全。不如爬到树上,等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再找回去的路。 这边一行人跑完了步,才发现身后那俩小的不见了踪影。一天以为两人偷懒,并没太放在心上,令其余的师弟们随意去找找。谁知这一找就出了大事,越人谷就这么大点地方,两个小兔崽子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,四处找不见踪影。 九天魔尊一回来,就发现自己的徒弟们垂头丧气的聚在一起,见他来了,赶忙站的整整齐齐,这种诡异的景象还是第一次出现,他立即明白,有人闯祸了。 “怎么回事?”眼神严厉的扫过一排人,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。 “师父……”一天出列,老老实实的低头回道,“徒儿错了,没照顾好师弟师妹,他们……” “他们怎么了?”九天上前一把揪住了一天的衣领,忽然意识到自己冲动了,又缓缓松手,放开了他。 众人低头不语,吓得不敢开口。 忽然,身后传来脚步声。顾瑾瑜气喘吁吁的窜了出来,满身都是泥土和汗味,这小子身上还留着当年在顾家养的一身肥膘,到现在虽瘦了不少,跑起来身上的肉还会一颤一颤的。“我、我回来了!”他忙归队,站在七天的旁边,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规规矩矩的站好。 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。 一天瞪了他一眼,训斥道:“死哪儿去了!害我们好找!” 顾瑾瑜神色紧张的低下头,嘿嘿笑着:“去摘野果子去了,没见着!” 九天瞧出了异样,缓缓走到他面前,盯了他半天:“就你一个人?” 众人一想,怎么没见着小师妹!他们齐齐盯着顾瑾瑜,面上一沉,心中大喊糟糕。 顾瑾瑜不敢抬头看大家,嘴里嚅嚅道:“她饿了,让我带她去找点吃的,我想起上次师兄们在山林里带回来的果子挺好吃的,我们俩就去了……” “那她人呢!”一天急急问。 他指了指身后那山谷之上黑漆漆的一大片,声音越来越小:“我和她走散了……” 话音刚落,众人就听到“咚”的一声,连看清是怎么回事都没有,顾瑾瑜的身体便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,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,一下子撞在了师兄们的身上,口中喷出一口鲜血。 大家慌忙围住了他,一天“噗通”一声就跪下了,满含泪光的拽着师父衣角:“师父!你别生气,我现在就带大家上山去找!” 九天铁青着脸,看都没看脚下跪着的人一眼,独自一人入了山林。 一天抹了把眼泪,对身后的师弟们说:“你们快去找五师妹,让她来给小师弟瞧瞧,我跟着师父进山林。” 众人愣愣的点了下头,顾瑾瑜此刻只觉得自己脑门嗡嗡的叫,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晕头转向了。他挣扎着力气拽到了一天的衣角,对着那黑漆漆的林子指了指:“一直往前走……” “嗯。”一天捏住他的手,安慰道,“你放心师弟,我一定找到小师妹,把她带回来。” 此刻无忧正趴在树上,抱着树干呼呼大睡。本来她是挺警醒的,怕林子里突然窜出什么动物来,把她吃掉,可不知怎么了,一抱着树干她的眼皮就重的抬不起来。 一天循着师父的痕迹,很快追上了他,默默跟在他身后。这林子他来过好几次,却还从未在深夜潜入到里边,所以没走几步手心便出了汗。 “师父,小师弟说沿着直线走。”他小心的提醒道。 九天往后看了他一眼,没再说什么。 他抓紧机会,替顾瑾瑜开脱:“小师弟还小,不懂事,请师父不要太怪罪于他。这一切都是我没看好他们两人,您要罚就罚我吧!” “哼。”前方的人不屑的轻哼一声,“当然要罚,若今晚找不回你师妹,你们全都得罚!” “是!”一天慌忙低头应下,不敢再开口。 两人在山林里走了好远,也没见着一个人影。他心中紧张,生怕小师妹被野兽吃了。月亮升到了中空,月光透过密密的叶子,银光洒落在地上,给这片黑山林带来了一些光亮。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狼嚎,吓得一天猛哆嗦了一下。 前方的九天停下了脚步。 一天也跟着停下,竖起了耳朵。此刻狼嚎一阵挨着一阵,像浪潮一样涌了过来,此起彼伏。 “师、师父……有狼、怎么办!”他大惊失色。 “嘘!”九天不悦的挑眉,示意他噤声。 狼嚎过后,一阵轻微的呼吸声从周围头顶传来。两人表情一滞,缓缓抬头,眼前的大树上,一个黑影正紧挨着高高的树干。 --- 第61章 第60章 越人谷记事三 “小师妹!”一天兴奋的叫道。 九天魔尊迅速挡下了就要跑去的他:“等下!” 那漆黑一片的林中,树枝和草地突然像活了过来一样,发出绿幽幽的光,从弱到强,一闪一亮,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了一大片范围,把两人包围了起来。 正当一天吓得不敢动弹时,那些绿光又慢慢从枝叶上剥离开来,升往空中飘荡开来。他抬头看了眼师父的脸,只能看到他紧绷着的双唇。 无忧觉得身下的树干好像动了动,于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,眼前的景象让她极为震惊。大片的星星点点,把这地方照的如同白昼一样!她扭动屁股,身边一只绿色的小虫子察觉了动静,往她身上飞去。 这是萤火虫?她仔细瞧着眼前的小飞虫,只觉得离远了看挺像,离近了看……那小虫子口中突然伸出约有一厘米的分岔舌头,像针一样袭来! “啊!”无忧一惊,迅速抡起胳膊把那虫子打掉。 “快跳下来!”树下的人咬牙叫道。 她低头一看,是师父和大师兄,顿时松了口气。大师兄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,可他愣是一动也不动。 九天魔尊伸出胳膊轻声喝道:“快,跳下来!别让那虫子靠近你!” 他这一喊,周围聚集的发光小飞虫渐渐多了起来。无忧想到刚才那恶心的景象,想跳,却又哭丧着脸:“我、我不敢……”她郁闷,这么高的地方自己刚才是怎么爬上来的? “一天。”九天魔尊放下胳膊,看向他,“你师妹跳下来,你能接到吗?” “我、我尽量……” “这次必须接到!不然,你就想办法爬到树上把她给弄下来!”他严厉的呵斥,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。 一天猛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。还没等他开口,师父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,速度快的令人看不清身影。那些小虫子感受到这强大的动静,纷纷往来源处冲去,像飞蛾扑火一般,不要命的往上撞。 “师妹,你快下来!我接住你!”他没时间发呆,立马明白了师父的意思,冲树上的小姑娘喊道,“再不下来那些虫子卷土重来,咱们一个都活不了!” 无忧一听,吓得扒着树干往下滑,才刚来一个月,死到这儿多不划算!要死也不要被那些虫子咬死啊!那些有关虫子的恐怖画面一股脑冲进她的脑海,她的身体爆发出无限潜力,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还没到底就掉了下来。 所幸一天早在下边做好了准备,稳稳接住了她。 远处那道影子还在不停的围着两人转圈,仿佛想要把所有的虫子全部吸引过去。 “师父!成了!师妹下来了!”一天大喊。 那影子停了一下,一些虫子顺势钻入他的身体,发出恐怖的“滋滋”声。 “你们快走!”他命令道。 一天咬了咬牙,拉着无忧奔向来时的路,两人像兔子一样窜在林中,不要命的往前跑。 无忧晕头转向,跑着跑着眼前一片模糊,“咚”的一下栽到了地上,那些小虫子早发现了此处的动静,迅速离了影子往这边争先恐后的飞来。 她抬头惊恐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景象,下一秒便晕了过去,最后只看到了一片金光闪过,冷兵器“嗡嗡”的震动声伴随着皮肤被烧焦的“滋滋”声,在她耳边颤响。 “还愣着做什么,快拖她走!”一声暴喝传来,让尚在震惊中的一天终于清醒了过来。 他反手抽出腰间飞刀,眼中已是有了不要命的癫狂,甩手将几片小飞刀往前方扔了出去,瞬时那绿光灭了一道。 九天魔尊手中的金光闪过,周围一片片绿光不断消失,虫子的尸体掉落一地,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飞虫聚集过来。他的衣服已经被烧出不少小洞,空中弥漫着浓浓的皮子烧焦气味。 …… 等无忧再次醒来时,是被一阵冷风吹冻醒的。她睁开疲惫的双眼,发现自己正一颠一颠被人背在背上,那人的背上散发出温热的气息,让她忍不住搂紧了对方的脖子。 “咳、咳……”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。 “师父,你没事吧?” 这是大师兄的声音。她看到一天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,眼睛红红像是刚哭过一样,不禁笑了笑。她想嘲笑他,大男人了还哭,可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。 “没事。”身下的人疲惫的声音传来,“快回去吧,你师妹的身体越来越烫了。” 哦!无忧恍然大悟,自己应该是发烧了,难怪老觉得自己晕乎乎的,看什么都看不清楚。 又往师父的背上蹭了蹭,她沉入了黑暗中。 小孩子的身体病来的快,去的也快,等到了第二日,无忧便能起得来床,走得了步了。仔细查看了自己的身体,竟是没有一点伤痕,她高兴的跑出自己的小屋,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,整个谷中也静悄悄的。 人呢?无忧歪着头,屏息听了下动静,发现这周围没有一丝声响。她好奇的往谷中深处走,终于在曹老头的石屋前见着了师兄们。他们一个个严肃的跪在紧闭的门前,像是在举行某种宗教仪式。 顾瑾瑜更是眼中泪水不断,不时的抬起胳膊狠狠擦着眼眶。 无忧走上前去,好奇的往门里瞧了瞧: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 顾瑾瑜忙把她拉了回来,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下来:“师妹,对、对不起,我不该带你去闯祸……” 闯祸?无忧正欲反驳,门里突然传出一声痛苦的□□:“嘶——” “谁在里边?师父吗?”她瞧着一天,因为她只记得昨晚和自己一起回来的是师父和大师兄。 一天的目光直直盯着那扇门,像是要把那门戳出一个洞来。 见没人理自己,无忧抬脚踹开了那扇门。 “师妹!”众人惊呼。 无忧呆立在门口,里边的石床上躺着一个全身千疮百孔的人,他紧紧咬着牙关,那张平日里惨白的脸已是憋得通红,一位老者正拿着刀子在他的皮肤上剜着什么。 曹老头扭过来瞪了她一眼,又继续手中的工作:“小丫头,没事的话去帮你师姐熬药,别在这儿晃悠,打扰老头子我干活!” 无忧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,很有眼力劲儿的站在阴影里,不让光线遮住曹老头的眼睛。曹老头赞赏的瞧了她一眼:“咦,还是个鬼灵精!” 九天魔尊已经无暇顾及身边的人和事了,他的手握成了拳头,血丝混着汗水从里边渗了出来,连床单都湿透了。 “……我师父,这是怎么了?”她仔细看着他胸口那密密麻麻的小洞,内心早已心惊胆战,表面上却故作镇定,抬起小手替师父沾了沾脸上的汗水。 又一刀剜下去,躺着的人再一次发出痛苦的嘶叫。 “还能怎么了,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不让人省心!”曹老头云淡风轻的说着,还不时用沾满鲜血的手,潇洒的屡一下没绑紧掉下来的白发,“那石林中有一种毒虫,日伏夜出,专门对付你们这些晚上不睡觉乱闯的调皮鬼!” 他吓唬着无忧,无忧倒是不怕他吓,回忆着昨晚的景象:“这伤口都是那虫子弄的?” “哼,那虫子身上带火,一沾人身就像火烧一样,要不是你师父去找你,你早死在里边了。” 无忧抓了抓后脑勺,心中不安愧疚。 门外的一众人早看得眼睛直了,有几个受不了这情景,蹲在一边“哇哇”吐了起来。顾瑾瑜低头呜咽着,捂着嘴巴肩头颤抖的厉害。 “都滚!”九天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,众人立刻噤声,继续老实跪在门前。 一天走进来,扯了扯无忧的衣角,轻声道:“师妹,出去吧!” 无忧摇了摇头,继续伸出小手抹着师父头上的汗:“师兄,你出去时把门关上。” “啧啧。”曹老头笑了,“你这小徒弟是个比男儿还要厉害的人物!”说罢,他手下狠狠一划,九天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,瞳孔放大,牙齿咬得咯咯响。 一天默默退了出去,把门关上,室内再次静了下来。等曹老头终于把最后一块腐肉剜掉,无忧才松了一口气。 她看着已经扭曲了的那张脸,不由得伸手抚平了眉间的皱褶,轻声安慰道:“好了好了,没事了,不疼了。” 那紧绷的身体在她的柔声安慰下,缓缓的放松下来,放大的瞳孔也渐渐涣散。 “嘿,人小鬼大!”曹老头对她调皮的眨了下眼,“你还不出去,难不成还要把你师父看光?” 无忧脸上一红,对他吐了吐舌头,边往外走边不自觉的说:“看光怎么了,大不了我补偿他,让他做我相公,总之,亏不了他的!” 九天魔尊这一放松,很快翻了个白眼昏了过去。 曹老头在身后笑道:“瞧,你师父羞愧难当,晕了!哈哈!” --- 第62章 第61章 试探 无忧其实也常想,师父长得不错,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要找个老公的话,不如把师父收入自己麾下。 “就这样,他为了救我,受了很大的罪,我们就是这样在一起的……”她又夹了一筷子肥腻的鹅肉,塞进自己嘴里。 荆斩情越听越怀疑,听这描述,他只差没直接开口问,你是不是喜欢你师父。 “那后来呢?他的伤好了吗?” “在我的精心照料下,很快就好了,都是些皮肉伤,对他不算什么!”无忧露出一丝骄傲,仿佛她口中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英雄。 其实那段时间,九天魔尊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床。他好了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顾瑾瑜和无忧叫到面前来,质问两人为何要入那山林。 顾瑾瑜偷偷瞄着无忧,不知该不该说实话。他害了师妹一次,这次倒是颇为小心,生怕说错了话又惹来祸。 无忧摸了摸自己又快饿扁了的肚子,决定趁此机会让自己的待遇提升一些:“师父,你别怪小师哥,是我太饿所以才求他带我去找吃的。” 顾瑾瑜听了这话,感动的望着无忧。 九天魔尊抬眉,细长的手指在木桌上划了长长一道印记,内心仿佛受了极大的触动。他的目光转向顾瑾瑜:“小八,你也吃不饱?” “啊?”顾瑾瑜舔了舔下唇,“我能吃饱,师妹还小,吃的多是应该的,嘿嘿。” “哼,我和你差不了多少!”无忧嘟囔道,“都是长身体的时候,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。” 九天魔尊挥了挥手,让顾瑾瑜先退下。顾瑾瑜忙作了个揖,匆匆逃离此地。 无忧绞着自己乱糟糟的辫子,头沉的低低的,偶尔抬眼悄悄观察师父的脸色。只见他并未有什么表情,转而从身后取出一包纸包的东西来,她眼尖的看到,那纸包上都是被油浸染的印子。 “这是为师让你大师兄到镇子上买的。”他把那纸包的肉放在桌子上,“以后饿了来找我,不必自己乱闯找吃的。” 无忧忙凑上前去,手忙脚乱的把纸撕开,里边躺着两只大鸡腿,泛着油光,虽然凉了,可好久都未知肉味的她还是把那鸡腿疯狂往嘴里塞去。 “慢点吃。”九天魔尊有些愣神,没想到自己的徒弟饿成了如此样子,他皱眉,想起刚才顾瑾瑜的样子,觉得自己是不是苛待了徒儿们。 …… “从此以后,我这个小婢女,就成了他身边唯一每天能吃到肉的人,他那八个贴身的……侍从,完全没有我这种待遇!” “……”荆斩情无语,觉得她的这个故事完全是糊弄小孩子,“两只鸡腿,就把你收买了?” 无忧忙摆摆手:“当然不是,我们是日久生情罢了。” 她心中暗想,在越人谷真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,如果有就好了,这样还能多编点来骗骗他。瞧着他那神情,也不知道到底相信了没有。 “你说的,是九天魔尊吧。”荆斩情实在忍不了这个拙劣的故事了,直接了当的戳破了她。 “咳、咳……”一口凉酒瞬间卡在了喉咙里,惊得无忧咳个不停。她惊恐的看着对方,一脸被人戳穿的慌乱:“怎、怎么可能?”她此刻心虚的很,脸上不知是不是因喝了酒还是被呛到,热的厉害。 荆斩情微微一笑,看她的姿态便心中有了底:“梦姑娘,据我所知,你师父也不是什么好人。” “嚯”的一下无忧站了起来,怒目圆睁:“你敢侮辱我师父?” “在下不敢。”他忙起身行了一道歉礼,继续说道,“你跟着他时间不长吧,他从前的事你可知道半分?” 从前的事?无忧愣了愣,她从没听谁提起过师父从前的事,在自己的印象中,师父就是一个从小生长在越人谷的人罢了。 “看你的样子,是不知?”荆斩情试探道,眼中尽是浓浓的神秘。 这勾起了无忧的好奇,她怔怔的问:“从前的什么事,你告诉我。” “唉……”他拿起桌上的扇子,一层层的伸开,瞧着那扇面上画着的明艳桃花,站起身来,“人都有年轻风流的时候,你师父像你这般大时,可还不是什么魔尊。”说着,他往外走去。 无忧忙跟上他的脚步,扯住他的衣袖:“你回来,好好跟我讲讲。” 荆斩情从腰间钱袋中摸出几粒碎银,递给恭敬站在一旁的小二,摇着扇子往外走去:“这些事你还是亲自去问你师父吧,在下同你一样是小辈,怎敢背后说长辈的是非。” 宴席不欢而散,无忧望着荆斩情那远去的背影,心中忽然一股冲动。她提起裙角,转身在这青石板路上跑了起来。 荆斩情听着那匆忙远去的脚步声,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。师徒恋?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。他又重拾自信,觉得自己这回一定能把梦千年得到手。 无忧倒是从不知道,这个世界上,师徒恋是有违人伦的,所以鲜少有这种情况。她一路奔回苍山别院,院子里早灭了灯,师父已经睡下了。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,门还是发出了细小的“吱吖”声。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,呼吸平稳,像睡熟了一样,无忧就这样站在床头,借着那点微弱的月光,看着眼前的这张脸。光滑细腻的皮肤,好看的眉眼…… 突然,那闭合的眼角猛然张开,一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眨了两下,忽明忽暗。 无忧被吓了一跳,往后一退脑袋“咣”的一下磕到了大木柜上。“哎哟!”她捂着头呲牙叫了起来,“师父,你没睡能不能先出个声,大半夜的吓死人了!” “这么晚了,你跑到为师这里做什么?”他合衣起身,招手让无忧过去。 无忧揉着头,趴在了他的床前,眼珠一转,狡黠道:“师父,我睡不着,想听您讲一讲,您像我这般大时的事。” 九天魔尊低头看了她一眼,拂去她的手,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脑勺上揉了起来:“你刚从得月楼出来,以为我不知道?” “啊?”她脸上一黑,尴尬的笑了起来,“嘿嘿,您都知道啦?” “我……不知。” “哦,那太好了。”无忧抚了抚胸口,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,“您不知道最好,有些事不知道是福!” “我是说,我知道你今晚和荆斩情在一起,至于你们在一起说的什么,我不知道。不如你现在讲给为师听?” 她哭丧着脸,看着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“认真”的师父,苦恼的不知怎么开口。“师父,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……如此……” “如此什么?”九天魔尊瞧着眼前的小徒弟,手一挥继续躺了下去,“别打扰我睡觉!” 怎么我是来问他的往事的,却被他摆了一道!无忧不甘心的想了想,大着胆子蹬了鞋,盘腿坐在床上。“我盯着你,看你还能睡得着!” 不到一刻,九天魔尊便按捺不住开口了:“不是已经说了,荆斩情的事你不用管了。” “事是因我而起,我怎能不管?”她死死盯着那紧闭的双眼,“你放心,这事我已经解决了,他不会再来纠缠我了!” “哦?你怎么解决的?” “我跟他讲了我和我的心上人的故事,他感动的五体投地,七窍流……流泪,决定成全我们!”无忧得意洋洋的说。 “成全……我们?”九天魔尊的眉毛挑了挑。 她慌忙摆手:“不是不是,成全我和我心上人。” “哼。”他不悦的轻哼,“那是七窍流血,下次别用错了。” “不懂幽默!” 九天魔尊攸然睁眼,目光如炬:“你的心上人是谁?” 无忧的脸立即从头顶红到脖子根,她呐呐道:“师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”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,又缓缓闭上了眼睛,把那满目的晶亮都敛入眼皮:“你的年纪,也该挑门好亲事了。” 这话惊得无忧一个没坐稳,扑倒在了他的身上,顺势拿小手捏成拳头,捶着他胸口大闹:“我师兄师姐哪个婚配了?怎么不见你操心他们!” “呃……”他猛地抓住无忧胡乱挥舞的小手,混乱中胸口的衣带渐开,露出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来。 无忧只瞟了一眼,忙转移视线,却见他痛苦的满脸皱褶,轻轻喘着气。“师父……你的伤,没好?” 九天魔尊轻点了下头,深呼吸平息了渐乱的气息,胡乱拍了拍床头:“为师如今顾不上你,你……去留随意。” 无忧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,想一头栽在床上,随即又忙拍了下脸颊,心中暗道,想什么呢,难道是今晚YY师父过度了,真喜欢上了他? 想到这儿,她双眼一黑,绝望的倒在了床尾,歪头一瞧眼前那双洁白的大脚丫子,忍不住抱了上去。 先不说自己喜欢不喜欢,试探一下对方总是可以的吧?这样想着,她很快进入了梦乡。 九天魔尊双脚一蹬,身体此刻却虚弱的起不来,只好任由她如此放肆的抱着自己的脚。 作者有话要说: 谢谢leiiiii和零下三度的霸王票支持,作者会好好努力的,一本不成下一本接着干,嗯哼!本人脑洞大的很,不过现在还是决定先好好完结一个坑,再开下一个坑! --- 第63章 第62章 误会 风夹杂着落叶席卷而来,正熟睡的无忧顿时缩了缩脖子,感觉到门被打开,于是又从薄被里探出头来。 只见五天站在门前,还保持着推门而入的姿势,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两人,满脸震惊。 “师姐。”无忧揉揉眼,瞧瞧她身后并无一天的影子,问道,“你回来啦?大师兄呢?” 五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眉眼一低,语带嘲讽:“我就不打扰你们歇息了。”说罢,转身要关门。 熟悉的声音从无忧身后传来:“小五,等一下。” 无忧一扭头,鼻子“咚”的撞上了一堵人墙,她顿时满面通红的钻入被子里,大惊失色,心想,我怎么睡个觉也不老实,调了个头跑师父胸前了!难怪师姐刚才那个样子,恐怕是误会了! 九天魔尊起身,没管床上那一堆缩在被子里的奇怪形状,从床头拿出一封信来。“昨夜你师妹还埋怨为师不管你们。”他将信递过去,伸手把衣带绑好,“你……今年也不小了,这是北业洛氏的信。” 五天不明所以的将信拆开,才看了几行字就愤怒的把信揉成一团,砸在床上,转身呜咽着跑了。 无忧忙从被子里钻出来,提上鞋子追了出去。 “师姐!”出了门,外头冷风一吹,把她吹的打了个哆嗦。才一个晚上,院子里的落叶就已经厚厚一层,秋天到了。 五天躲在树下,擦了擦眼泪,嗔怒的看了她一眼:“你追出来做什么!不好好回去睡你的觉去!还学会易容成美女勾引人了?” “师姐……”无忧愣愣的看着她,有些恍然,“你怎么了,那封信上写的什么?” “呵。”五天吸了下鼻子,努力让自己哽咽的声音恢复正常,“师父给我找了门好亲事。” “真……的?”她瞪大双眼,不敢置信,“这、这是好事啊!你哭什么?” 五天一怒,狠狠推了无忧一下,她一个没站稳倒在了满地落叶中。“好事?你怎么不去嫁了那洛氏!” 无忧迷茫的躺在落叶上,手撑起了身子,见师姐双手叉腰,红着眼睛站在那儿,与个泼妇无异,顿时痴痴的笑了起来:“嘿嘿,莫非师姐有喜欢的人了?” “……”五天的眼睛暗了下来。她拉过无忧的手扶她起来,一脸抱歉,“是我冲动了,对不起。” 看这情景,无忧心中有了数,笑嘻嘻的凑近追问起来:“师姐……你是不是看上哪家俊俏郎君了?跟师父说说,兴许他能成全你们呢!” “唉。”她叹了口气,摆摆手道,“你别问了,反正我喜欢的人,他也不喜欢我。” “要不然我帮你?” “你?”五天低头俯视着比自己矮半头的无忧,脑海中闪过刚才那一幕,“我还没问你,你怎么跑师父床上去了?” 无忧尴尬的笑了笑,脸上的白~粉颤抖着掉了一层:“昨晚上我来找师父商量事情,不小心睡着了,不过我发誓,我昨晚是躺在他脚边睡的!谁知道怎么回事,今早醒了就调了个头……” 五天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,伸手摸了一下她脸上的粉:“赶快去洗脸,这粉都要掉完了!” “哦对!我忘了!”易容的脂粉只能撑一天,若晚上不卸下,第二日很容易被人发现。她急匆匆的跑去前院水井边,心中却对刚才五天的神色揣摩了个大概。 “师姐不会爱慕师父吧……”她浑身一抖,忙拉上来一桶水往脸上浇,“不会的,一定是我多想了!” 重新化好了妆容,九天魔尊已经和五天坐在桌前谈事情了。 天阴的厉害,乌云层层遮空,桃树的叶子也落了一大半,衬的这院子十分萧条。那两人坐在桃树下的石桌旁,桌上放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茶,无忧悄悄走过去站在师父身后。 “我和师兄的确接到了万俟炀。”五天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,“可他不愿前来,非要我们帮他到大漠深处接一个人。” “什么人?” “他唯一的徒弟。” 九天魔尊皱眉:“徒弟?什么来历?” 五天满面愁容的说:“听说是个高昌国的姑娘,别的我就不知道了。” “他那样的人还会收徒弟?”九天魔尊的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,“待他来了,我倒要瞧瞧,能入了他的眼的,是什么样的人。” 五天又一次低下了眉眼,遮住了眼中的一片羡慕:“师兄让我先回来,他随万俟炀去找他徒弟了。” “嗯。”他拿起石桌上的杯子,闻了一闻袅袅上升的茶香,“奔波多日,你这几日可在此好好歇息。” 无忧瞧了瞧乌云密布的天空,没有太阳她实在推算不出此刻的时辰,只得插嘴:“师父,我该回城了。” 九天魔尊站了起来,把身上紫色的锦缎外袍扯掉,露出里边的粗布麻衣:“都这个时辰了?你先去吧,我随后到。” 五天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,眉间露出疑惑:“你们要去哪儿?” “师姐,此事一言难尽……”无忧偷偷瞄了一眼师父,见他面色如常,便解释道,“师父最近在梦仙斋当店小二。” “啥?”五天“噌”的一下站了起来,吃惊的合不拢嘴,手指着九天魔尊颤颤巍巍,“这、这怎成?” “无妨。”九天魔尊转身往屋里走去,留下五天一把抓住无忧的肩膀。 她狠狠的晃着无忧的身体,训斥声劈头盖脸:“师妹!你平日里调皮师姐何时说过你,可这次你拉着师父这、这玩的太过了吧!” 无忧被晃得头晕眼花,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她,忙喘气道:“不是我,真不是我!师父自己要去的!” “真、真的?”她怀疑的看着无忧。 “真的!”无忧不住点头。 五天放开了她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道:“不行,这种事我去就好了,怎能麻烦师父!” 说话间,九天魔尊已经收拾妥当出来了。那张脸又一次被遮掩了光芒,变成一个皮肤有些黑黝的俊俏小伙子。 “师父你……”五天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,不知作何感想。 “走吧。”他拂了下露在外边的头发,转身往外走去。 无忧这时才发现,他的一头银发不知被他用什么染成了黑色。她忙跟上去,好奇的瞧着那头发问:“师父,你有染发剂?” “染发剂?”他愣了下,随即皱起了眉头,“那又是什么东西。” …… 五天望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身影,苦笑上了眉头。 师父宠爱师妹,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。她从三岁起就跟着师父,也没见他和自己能聊上几句话。 正悠哉的两人慢吞吞的进了城,来到店前。此刻的西市已是热闹一片,荆斩情坐在梦仙斋大门底下,做闭目养神状,身后的小厮讨好的捶着他的肩。 见人来了,那小厮机灵的凑近他耳边说了句什么,荆斩情立刻睁开双眼,看着台阶下的两人,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下“店小二”。 “你怎么又来了!”无忧气鼓鼓的撅着嘴,转身上前开了门。 “没想到九天大人竟然能屈尊当个小二,在下佩服!”他恭敬的给九天魔尊作了一揖。 周围人群见一身着锦缎的公子给个麻衣小二行礼,都纷纷驻足不前。 九天魔尊冷着脸,从他身边走过。 “别走啊!”他无赖的跟了上来,引得众人也都挤在梦仙斋门口,往里眺望。 无忧只好往门口一站,挥着粗布毛巾对人群嚷嚷:“看什么看!赶快走!” 谁知人群非但不散,反而当着她的面议论起来。 “瞧!这就是茶馆西施!” “长得的确一股子媚劲儿,和咱中原女子就是不一样!” 无忧气的拽住两扇大门,欲把人关在门外,谁知荆斩情又扯住了她的手,给身边小厮使了个眼色,那小厮立即往外撒了把碎银,引得众人哄抢至上。 “用得着发那么大火吗?”他对她温柔一笑,笑得无忧忙往里边躲了躲。 九天魔尊往这边咳嗽了一声,示意自己的小徒儿快过去。 荆斩情立即抓住无忧的手腕,指指后堂的九天魔尊,往她耳边凑过来:“你要是敢去,我就告诉你师父你对他存有非分之想!” “你威胁我?”无忧愤怒的抽出手腕,“你去!去告诉他呀!” 他眉眼间一笑,露出十分猥琐的表情,转头向后边喊道:“你徒弟说……” 无忧忙跳起来捂上他的嘴:“别,别!” 九天魔尊看到两人的小动作,十分不悦的皱了皱眉头,往前方走来。 荆斩情十分得意,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,眼角逼近她:“若你不想让我说,那你得听我的!” “好好!我听你的!”无忧只好点头应下,眼中露出一丝狠意,“若你敢让我做什么违背我意愿的事,我可就破罐子破摔了!” “放心吧梦姑娘。”荆斩情承诺道,“我是正人君子,不是什么小人!” 正人君子?无忧心中暗暗吐槽,呸,你是正人君子,那我师父岂不就是天上的神仙了?世人皆粗浊,一个坏透了的纨绔被人称作“大侠”,一个表面可怕的好人却被冠上“魔尊”的称号,真是让无忧自己不知说什么好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师父(逼王驾到):MD,敢和我小徒儿有肌肤之亲!我要忍耐! 谢谢leiiiii的霸王票,感动ing~ --- 第64章 第63章 抱有幻想 “荆少侠。”无忧只觉得身形一滞,便被九天魔尊拉到了身后,他目光凌厉的看向这位摇着木檀扇的锦衣公子,“不要打扰了我们做生意。” 荆斩情满不在乎的看了他一眼,象征性的礼貌行了个礼:“前辈,在下既然入了您这店,便是来喝茶的客人。” 他笑呵呵的往桌上一坐,随手掂起茶壶,往古朴的褐色瓷杯里满上一杯茶,作势双手递了过来:“来,在下先敬您一杯。” 九天魔尊皱了下眉头,看着那还冒着热气的杯子,里边白瓷胚底还飘着一片绿黄的茶叶,犹豫了一瞬便接了过来。“承少侠的情,喝完这杯请速速离去。” “那是,呵呵。”荆斩情忙给自己倒上一杯茶,“先干为敬!”说罢,喉咙一动,先喝了那杯茶。 九天魔尊也不再推辞,闭眼饮下,之后伸手往门外方向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。 没想到荆斩情这厮无赖的翘着二郎腿,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,坐在那儿悠闲的品起茶来,毫无要走的意思。“唉,这茶不是什么好茶,我估摸着这是毛尖,只不过是陈年旧毛尖,还不是第一批采出来的。” “废话!第一批都御贡了,我进御贡的做赔本买卖?不对,御贡我能买得来?赶紧给我滚!”无忧拍桌怒道。 “哎哎,别生气啊!”荆斩情放下他那晃悠着的二郎腿,从桌子上跳了下来,趁众人都没反应过来,一把拽住了无忧的手腕。 无忧吃痛,刚要破口大骂,却只感觉身体像一道风一样,被荆斩情拽出了好远。 “师父救我!”她心下惊骇,忙喊。 九天魔尊一步踏上前,刚抓住了她腰间的白纱带子,胸前却被荆斩情一掌劈过,往后猛退几步,竟是全身散软,内力全无。 “你——”他捂住胸口,心中暗惊,荆斩情做了什么,竟让他此刻全身难以动弹! “你徒弟,我带走了!”荆斩情捂上无忧的嘴,把她打横搂在怀中,不顾街上众人眼光急匆匆跑了。 九天魔尊扶着桌子艰难的站了起来,踉跄的追了几步,却被小厮拦住:“劝你省省力气吧!你中了我们公子下的毒!” 他瞥眼瞧见桌上的褐色茶杯,心中气急,嘴角渗出一道殷红的血来,脚下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隐隐生风。 “哎!”那小厮立即把手挡在脸前,往后猛退了几步,“大侠放心,这毒只是让人一个时辰内动弹不得,不会伤及身体的,嘿,嘿嘿……”他干笑了两下,见对方还是一脸要杀了他的表情,忙转身落跑,慌乱中还不忘把梦仙斋的大门带上。 “今天这店不开张!”对着众人嚷完这句话后,小厮一溜烟的跑了个无影无踪。 茶馆内的人眼前一黑,无了知觉。 无忧胡乱蹬着脚,嘴上也咬了荆斩情的手好几口:“唔……你放开我……你要带我去哪儿!” 荆斩情被咬得额上冒汗,飞奔到一处小院前,才狠狠甩了两下手:“姑奶奶,疼死我了。” 把无忧往小院里一扔,瞬间便有侍卫把门关上,在门前做严密看守状。 “你要做什么?”无忧被他一胳膊抛在了一棵柳树下,这柳树上的绿叶早没了,只留几根光秃秃的垂枝晃荡了几下。她揉揉自己被摔得疼的厉害的尾椎骨,往树干上警惕的靠了靠。 荆斩情把胳膊甩的跟抖糠子似的,喘着粗气道:“没想到你还挺沉。我可是好心帮你。” “帮我?”无忧拿手指头指着自己,一双易容过的细长眼努力瞪的跟铜铃似的,“把我绑走就是帮我?” “嗯。”他往屋檐下搬来个暗黄的粗木板凳,大摇大摆坐在了无忧面前,遗憾道,“梦姑娘,你喜欢你师父,可你师父看起来对你无意啊!” 无忧脸上一红,忙辩解:“我说我喜欢他了吗?” “你昨晚没说吗?咦,奇怪,难道是我记错了?”他眼珠子转到右上角,望着天空作疑惑状。 “乱点鸳鸯谱!无聊!”无忧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,往大门处走去。 “等等!”荆斩情忙拉住她的荷叶袖一角,“你就不想知道,我是怎么看出你师父对你无意的吗?” 无忧闻言停下了脚步,头微微一转,两角发髻晃了下:“……怎么看出来的?” 荆斩情神秘一笑,拉她往自己身边靠:“我今日带走你,就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。你瞧,他见着你有危险,竟然不来救你。” “怎么没来救我?我师父有伤在身,又被你阴险的劈了一掌,说到这儿我就来气,你还是不是男人,怎净整些阴暗手段!” “你师父什么功力你会不知深浅?”荆斩情吃惊的瞪大他那双桃花眼,“就算他受伤,把你从我手中救下对他来说可是绰绰有余!” 无忧阴沉着脸蹲在树下,用手撑起那瘦瘦的下巴,把刚才的情景回想了一遍。她深知荆斩情说的十分有道理,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。 “喂,你帮我试探他,对你有什么好处?我才不信你有这么好心!”她想了半天,找到了这个突破口。 荆斩情咧口一笑,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:“明人不说暗话!我帮你,也是为了我自己。如若梦姑娘能看清你师父对你无意,从此依附于我,岂不是一段佳话?” “啊呸!”无忧不屑的翻了个白眼,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?告诉你,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,我也不会喜欢你!” 门外的两侍卫顿时捂嘴嘿嘿笑了起来。 荆斩情一怔,黑着脸看着眼前女子,突然气极反笑:“哈哈哈……梦姑娘真是女中豪杰,还从未有人敢对我如此直接的表白,你等着,我不把你给追到手我就不叫姓荆!” “……”无忧仰面朝天,默默无泪。她此刻终于明白顾瑾瑜的那句话,什么叫做“你越是拒绝一个男人,他越是对你有兴趣”。 “梦姑娘。”荆斩情收敛了笑容,“我给你一个机会,你现在回梦仙斋,当着九天魔尊的面问问他,刚才为何没来救你。” 无忧往门外看了一眼,见门缝中隐隐露出银色盔甲,不放心道:“你真放我走?” 他一本正经的点了下头:“嗯。” 终于有机会逃离这个不正常的人,无忧忙提起浅绿的裙角往外走去,那老旧的已经发了白的木门,发出沉重的“吱吖”声,门外站着的两个侍卫忙往后一退,低下头去。 她试探性的走了两步,见这侍卫果然没有拦她,便迅速往巷子口窜去。出了巷口,门外一阵阵吆喝声,熙攘的人群来来往往,她才明白,原来这小院就在西市后头的小巷子里。 如此近的距离,师父为何没来救自己? 无忧抬手摸了摸两边的角髻,见还是整整齐齐,便放下心来往梦仙斋方向走去。 旁边的街坊们见她回来,纷纷摇头叹气。 “唉,这么好的黄花大闺女,就这样被荆小公爷当街调戏……” “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呐!”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,无忧面色一寒,紧紧咬着下唇,心中怒火冲天,荆斩情,原来你的目的在这儿! 她提起裙子冲进梦仙斋,几乎是一下用身子把门撞开的。光线立刻射入堂内,墙角的木桌旁,九天魔尊正晦暗的望着有些许黑点的桌面发呆。 “师父。”无忧低头轻声唤了一句。 晦暗的眼睛瞬时转亮,九天魔尊露出一丝惊讶:“回来了?” 像贪玩的孩子归家一样,无忧缓缓走了过来,坐在他对面,见他脸色有些苍白,便想起荆斩情让她问的话……该不该问? 斟酌半天,她还是迟疑的开了口:“师父……你、你没事吧?荆斩情那一掌,你有没有旧伤复发?” “无妨。” 望着九天魔尊那淡然镇定的模样,无忧眼中的希冀缓缓弱了下去:“真的……没事?” 他挥手道:“真的无事。” 那……你怎么不来救我?她半张着口,还是问不出这句话来。 九天魔尊见她神情奇怪,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:“你受伤了?” 无忧忙摇头:“没有。” 见她毫发无损的回来了,九天魔尊暗暗松了口气,起身拿起桌边的粗布毛巾,轻道:“开张了。” 无忧愣愣的跟着他起身,走向了那台黑漆漆的沉木柜台前,心也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。 原来师父真的没把自己当回事,她暗自嘲讽道,天下男人千千万,不行咱就换一换…… 荆斩情悠闲的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,听着扮演茶客的属下汇报茶馆的情况,他微微眯着双眼,看着早上还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万里无云,心中爽快极了。 “呵,天晴了。”他已有了下一步计划,不管九天魔尊怎么想,梦千年不能再对她师父抱有希望了。 --- 第65章 第64章 心系何人 “奇怪,这梦仙斋今日怎么又多了一个女子?” “不会是那俊俏小二的妾室吧?” “一个小二能娶得起妾?说笑呢吧!” 九天魔尊看了一眼在堂内忙碌的五天,走入后院。 无忧忙把师姐拽过来:“师姐你快回去吧,这儿的生意不忙,我们两个人完全能顾得过来。” 五天为难的往后院看了一眼,摇头道:“我不走。师父怎能做这种事?”说着,更是红了眼。 “小五,你过来。”九天魔尊面带不悦,声音冷冷淡淡的穿过后堂。 五天忙抹了把眼泪,忐忑不安的走了进去。 “洛氏的小公子将于下月初一入京,接你过去。” 五天的手一抖,瞥见院子一角的水井,斑驳的石槽上尽是滑腻的绿苔,她苦笑一下,暗嘲自己竟然在一瞬间想到了死。 “师父。”她眉眼低垂,可心有不甘,“为什么?” 九天魔尊缓缓转向她,带着些许讶异:“为师以为你知道为何。” 五天深吸了一口气,第一次鼓起勇气,抬头盯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:“十几年了,每次我都听从您的安排,唯有这次,这次我想自己做主。” “小五,洛氏那个小郎君……” “我说了我不要你管!”五天粗暴的打断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,一抹眼泪匆匆离去。 临走时,还不忘瞪一眼正躲在柱子后边偷听的无忧。 无忧悻悻的摸了下鼻头,看着师父眉头紧皱,从柱子后好奇的探出头:“师父,洛氏那个小郎君怎么了?” “怎么了?”九天魔尊心情很是忧虑,他背过身去轻声答道,“长得俊俏!” “哦……那师姐为何一定要嫁他?” “洛氏和曹老儿关系非比寻常。你师姐自幼跟着曹老儿学习草药,也算他膝下半个女儿。这……也是她的命。” 他瞧着地上已经枯黄的落叶,竟也悲叹起来。 “什么命不命的,我就不信这些。”无忧撅了撅嘴,指指外头,“我去找师姐。” 五天一路在城中浑浑噩噩的奔走,不一会儿便迷了路。早埋伏在梦仙斋附近的荆斩情,见到从梦仙斋冲出来的姑娘,早锁定了目标。他正找突破口,没想到今日撞上来了一个。 “姑娘。” 正处在迷茫之中的五天,见面前突然出现了个身着玄衣,腰间系着一块雕月玉佩的公子,顿时吓了一跳,目光往上抬去。 “你是……”阳光下,那双桃花眼右眼角下的黑痣被照的清清楚楚,下意识里她心中警铃大作。听闻荆斩情此人最大的特点,正是眼角下的黑痣。 “我是谁并不重要。”荆斩情低头,看着她的脚下。 五天顺着他的目光往下,先是看到了一双黑色长筒角云靴,对上自己脚上的白绣布珍珠鞋,这才瞧见自己脚下踩了一块月色手帕。 她忙抬起脚,往后收了一收,弯腰拾起那块手帕。手帕上的金丝银线在眼光下闪现出曼妙的光彩,连带着帕上绣的日月山河都清晰了起来。 “这是你的?”话一出口,她顿觉不妥,忙双手递了上去,“对不起公子,小女子不是有意踩到这手帕的。” 荆斩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充满戾气的声音:“这手帕是当今陛下赐给我们公子的,你以为只道一句歉就没事了吗!” 说话间,五天歪头一瞧,才看到被荆斩情高大的身影挡住的人,身着蓝色布衣,看样子是个小厮。 “别吓着姑娘!”荆斩情微微转头,对身后小厮训斥。 五天慌忙看了看帕子,只见上边一角绣着山下河流的图案被她踩上了一个脚印,那金丝银线也有些脱了。 “这……”她忙把帕子翻转,往身后藏去,“这帕子有些脏,公子,您耐心等待一日,小女子定将这帕子洗干净给您送去。” 荆斩情笑笑,伸出他那只长满茧子的宽厚手掌:“无妨,姑娘还是把这帕子给我吧!” 五天见他手中有茧,心下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京城贵公子有几个练武的,舞文弄墨他们倒是很擅长,面前这个人分明是个练家子。 她犹豫的递过帕子,面色疑虑:“公子不打算追究小女子的责任?” 荆斩情笑着摇了摇头,目含一池春水,朱唇轻启:“我只想请姑娘到那边坐坐。” 五天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,只见路口有一座系着红绸的店,门外熙熙攘攘,看上去生意格外热闹。 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她疑惑道。 “姑娘请随我来。”荆斩情抬脚大步往那方向走了两步,见身后没有动静,翩然转身,“姑娘信不过我?” 看着他这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,五天心中暗笑,原来师妹接近的人就是这个样子,不错,非常好。她顿时又觉得师父偏心,怒气渐上心头。“今日我便要会会这个荆斩情。”她暗道。 “不,公子,您盛情邀却,小女子哪敢不从。”她笑吟吟的走了过去,与荆斩情并排,“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。” “我们公子是荆府二公子,陛下亲封的……” “你退下吧!”荆斩情不悦的瞥了眼身边跟着的小厮,暗自怪他坏了自己的好事。本来想用化名,这下不得不以真实身份相对了。 五天笑道:“原来是荆少侠,久闻大名。” 那小厮见自己嘴快,好似坏了主人的事,只得垂头丧气的退后,站在店门外并没进去。 这家坐落在路口的店十分奇特,整座楼分三层,全是用竹木搭建的竹楼,采用阁楼模式,无窗,因而显得透亮清奇,春日赏花,夏日纳凉,秋日望城,冬日看雪,都是极好的来处。 今日正是秋高气爽,两人坐在三楼将京城尽收眼底。 “没想到京城就是不一样,有这种好地方。”五天惊奇的站在栏杆处,东瞅瞅西望望。 “姑娘是第一次来京城?”荆斩情已然入座,拿起玉瓷长瓶往杯中倒酒。 五天点头,顺着左手边很快就看到了一片热闹的西市。西市大多是一层商铺,连二层小楼都很少见到,所以她很清晰的找到了梦仙斋的位置。 不知道现在师父和师妹在做什么。她闷闷的想着,又聊无趣的提着裙角,坐在了荆斩情对面的软塌上。那软塌也是蓝色织锦为面,绣着□□,四角还坠了穗子,十分华丽。 见她在软塌上摸来摸去的新鲜样子,荆斩情忍不住笑了笑。 “姑娘若是喜欢,我可以每日都带你到京城有趣的地方逛一逛。” “逛一逛?”五天忙收起动作,严肃的看着他,“我听说你看上了梦仙斋的姑娘。” “咳。”荆斩情面上有些尴尬,“原来此事已是传得如此沸沸扬扬了吗?” 五天不屑的翻了个白眼,厉声厉色:“荆斩情,你别拿对付梦千年的那一套来对付我。我告诉你,我也是今日从梦仙斋出来的,我是她师姐。” “噗……”他忍不住笑了出来,没想到九天魔尊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傻,这个师姐竟是比她师妹耿直百倍。 梦千年只不过表面憨直扮蠢,实则心窍伶俐的很,没想到她师姐是个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直白的可爱姑娘。 “你笑什么?”五天不满的盯着他。 荆斩情忙摆了摆手,道:“其实在下知道此事。” “那!”五天想起刚才踩到手帕一事,顿时涨红了脸,“你是故意设计我?” “是又怎样,不是又怎样。”他无赖的挑了下眉,拿起黑榆木桌上的白玉瓷杯,品了一口。 “我早该想到,你是无耻之人!”五天义愤填膺的拍桌站了起来。 荆斩情忙挥手让她坐下:“姑娘稍安勿躁。我也是见你匆忙跑出梦仙斋,忧心你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,怕出了什么事,才一路跟你至此的。” “你不要脸!跟踪就跟踪,找什么借口!” “……我是怕你出事,我不好跟你师妹交代而已。”听人如此骂自己,他感到找借口也快找不下去。 五天眼中一凛,板着脸道:“说!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!” 荆斩情抬了抬眼皮,看着此时居高临下满面怒容的五天,无奈道:“姑娘可否容在下问一句?” “什么?” “先坐下,坐。”他忙往五天面前的青淬瓷杯里斟满酒。 五天见他如此讨好自己,心中怒气渐转为疑惑,便警惕的坐下了。 “姑娘今日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?为何抹着眼泪匆匆离了梦仙斋?” “关你什么事。”五天拿起酒杯一饮而尽,喝惯了药酒的她一尝这酒酿,微皱起眉来,“这是什么酒,味道如此清冽香醇。” “姑娘喜欢就多喝点。”他再将酒杯斟满。 几杯下肚的五天,没费荆斩情多大劲,就委委屈屈的把事情说了出来。 “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我的婚事应是师父替我做主,可他偏心的很……若是我师妹,他定会随她的心意去!” “听姑娘如此说,看来你已有心系之人?” “有又如何?还不是痴心妄想罢了……” “那……姑娘的心意在何人身上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收到一个说写的不好的评论,哈哈,其实作者心中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好T_T 谢谢追文至今的小天使们,我要好好磨练,争取越写越好! --- 第66章 第65章 代嫁 何人身上。 五天苦涩的想。 一阵冷风吹过,让她打了个冷颤,陡然惊醒。 “你问这做什么?”她警醒道。 荆斩情微微一笑,道:“自然是为解姑娘之忧。” 五天垂下眼帘,心中一番思量。她心直口快,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明白。 “荆斩情,我告诉你,你想的什么本姑娘清楚的很!” “那太好了!”荆斩情举手过肩,拍起掌来,“我帮你成你所愿,你帮我把你师妹得到手,这生意想必姑娘不会拒绝吧?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五天仰天长笑,随即俯身倾向他,声音渐低,“你未免想得也太好了。” 他眉眼微抬:“你这是不愿意?” “废话!早听说荆少侠实则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,今日一见果真如此!” 桌子震了一下。风越来越大,越来越急,吹到两人身上,宽大的袖子被吹得喇喇作响。 五天起身,对面上已结了霜的荆斩情道:“在下告辞!” 说罢,头也不回的下了竹楼。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,荆斩情拿起桌上那杯酒一饮而尽。 秋天天气转得急,不一会儿原本秋高气爽的天便刮起了风,五天按照在竹楼上记下的方位回到梦仙斋,里边的客人已三三两两,结伴而走,回家收衣服去了。 无忧见她回来,忙拉过她的手:“师姐,你去哪儿了?” 想起刚才和荆斩情设计小师妹的那一番话,五天尴尬了一下,忙道:“在附近胡乱逛了几下,无事了。” “不如今晚咱们去得月楼怎么样?”无忧讨好道,“师姐来了这么久,也没上过得月楼,那里的菜品不错,特别是那道松鼠鱼,几天没吃了,我想得慌。” 想到此,她舔了舔嘴唇。 五天点头,瞄了眼正在柜台前看账本的师父,无忧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。 “师父,今日我做东,你给不给这个面子?” 九天魔尊十分专注的看着眼前,嘴上喃喃道:“不去。” “不去?”她两步并三步,跳到他面前,歪头转着一双大眼,“油焖春笋、八宝豆腐、干炸响铃、蜜汁火方、绣球鱼丝、龙井虾仁……你确定你不去?” “不去。” 见他不为所动,无忧叹了口气,对五天摇了摇头。 五天眼色一暗,低头咬唇道:“不去算了,没意思。”她一甩袖子,往后院跑去。 “唉!师姐!你什么意思,你也不去了?” 五天不管身后的喊叫,把自己关在了房内,黑暗中竟暗自思量起荆斩情的话来。 虽然她拒绝了与荆斩情合作,可她也不想嫁给那洛氏。 无忧还在院内拍门,担忧着叫她这个师姐出来,远处飘来一丝淡淡的话语:“不用管她。” 这句话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五天擦了擦眼角泪水,起身打开门。 无忧拍门的手停在半空。 “师妹,你进来。” 见她脸色晦暗,眼角还挂着泪珠,无忧乖乖的跨过门槛。 门被关上,光线被阻隔在外,屋内瞬时暗了下来。 只见五天“噗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:“师妹,求你帮我!” “快、快起来!”无忧乱了阵脚,慌忙拽她起身,“师姐想让我帮忙,也得起来才好说话啊!” “你先答应我。”她跪在地上,跟人死磕起来。 无忧头疼道:“我、我也不能什么事都答应你吧……你先说说什么事,咱们好商量。” 五天依旧跪在地上,望着师妹咬牙道:“我不想嫁给洛氏,师妹可否帮我做件事。” 她见五天一脸严肃,不由得怔怔道:“你说。” “你能不能……能不能替我嫁给洛氏……” 天空猛然响起一道闷雷,无忧呆在原地,仿佛这雷劈中心头。 代嫁?她这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,这辈子来了个穿越还不够,还撞上了堪比小说电视剧狗血的剧情?这种事,就算是师姐磕破了头,拿死威胁她,她也万万不能答应的。照她现在的年龄,还未成年就要嫁人?想得美! “呃,师姐,你、你先起来。”她绕到五天背后,双手勒在五天腋下,使劲把她往上提。 五天顺势起来,拍拍膝盖上的灰,惊喜回身抓住无忧的手:“师妹,你答应了?” “这个嘛……” 她思来想去,实在不知该如何委婉的拒绝,只悔的肠子都青了,刚才如果听师父的话不去管就好了! “怎样?”五天满眼期待。 无忧嘿嘿一笑,道:“师姐,这个事也太大了,关乎我一辈子呢,我得找师父商量商量。” “找师父商量?”五天眉间一暗,垂首掉下一滴泪来,“这婚事是他定的,你找他商量怎可……” “这……”无忧的眼珠子四处乱转。 五天咬了咬下唇:“你若不愿,我也不勉强。只求师妹能答应我另外一件事。” 一听有另外的要求,无忧松了口气,只要不是让她代嫁,说什么都好。 “师姐,你说。” “洛氏月初一就要来了,我不想见他。你……能不能替我去见他?” “好啊!”这个好,接待一下人而已,这个她在行,“没问题,包在我身上!” 如此决定了,五天也重新喜笑颜开。 离初一还有几天,无忧全身轻松了起来,师姐的状态不错,也不再苦着一张脸了,而师父差不多也快扮演不下店小二了。 荆斩情放出消息,惹得江湖人纷纷入京寻仇,梦仙斋一时之间房顶被拆了两次、客人被赶走三次、大门被踹飞五次……九天魔尊只得黯然离了梦仙斋,归隐京郊苍山别院。 如此一来,无人打扰的茶馆,荆斩情上门次数多了起来。 这日,他正嗑着瓜子,观赏着门外来往人群,突然开口问:“咦,怎么不见你那师姐?” 无忧擦了下额头上的汗,把茶盘递到另一桌客人那里,回头见到这无赖整日坐在此,不务正业混吃等死,她心头一阵烦闷,一脚踹上他身下的板凳。 桌椅只轻微晃了两下,他顺手把一嗑过的瓜子皮扔到无忧脸上,正中眉心。 “怎么了,本公子来这儿也是付了钱的!” 说着,一旁小厮立即有眼力劲儿的捧上银子。 无忧一见银子顿时眉笑颜开,大方的收下,置之一笑:“今日本姑娘心情好,就开恩留你在此。” “咦,我记得今天好像是初一吧!”荆斩情望向小厮。 小厮忙点头哈腰道:“公子记性真好,没错,今儿就是初一!” 初一?无忧觉得,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。果然没一会儿,五天就匆忙找上门了。 “师妹,你怎么还在此?”她急急道。 见着师姐,无忧才想起今日是洛氏入京的日子。她忙拿粗布巾擦了下手,对店里众人说道:“抱歉各位,本店今日打烊了。你们这茶钱不用付了,就当我请你们。” 没了九天魔尊这一特色的梦仙斋,本来人就不多,稀稀拉拉的几人听说打烊了,也没过多纠缠,纷纷散了。只留下荆斩情还依旧坐在那儿,气定神闲的嗑瓜子。 “喂,你怎么不走?” 他丢下瓜子,拍了拍手上的皮屑道:“走,听说今日北业洛氏小郎君入京,我和他是旧识,得去见一面。” 他一挥手,小厮立即跟上,齐齐往门外走去。 “等、等下!”五天立刻拽住了他的袖子,“你不能去。” “为何?” “因为他这次来是……是来找我师父的!” 荆斩情用力一扯,袖子便从五天手中滑落:“那又怎样,难不成因为他是来找你师父的,我就不能与他见面?” 五天被噎的无话可说。 无忧瞧着两人,心中纳闷,何时这两人如此熟络了?不过见自己的师姐不占优势,她还是站出来帮了话:“荆斩情,你要见可以,最起码得等到我们见完了,办完了正事,你再去找他玩乐也不迟啊!” “你们有何正事?如此相瞒,我不去还不行了。”他瞪着双眼,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,让无忧十分讨厌。 五天向师妹使了个眼色,伸手又牢牢抓住了那宽大的袖子,纠缠不休。 无忧见状,忙一个箭步冲出梦仙斋大门,往城外跑去。出了城门见人没跟来,才松了一口气。怪了,这荆斩情和师姐是何时认识的,为何两人的关系看上去非同一般?难道荆斩情那个小人拿什么东西威胁过师姐? 如此一想,她心急难耐,脚下步子加快往约定地点走去。等见过洛氏小郎君,回头就去问师姐。 北下入京的大道上,一辆马车带着长长的队伍,掀起一路灰尘。 队伍最前头是骑着大马的护卫,中间便是朱红的马车,四角挂着几串琉璃,风一吹叮当作响。马车后跟着一队杂役,个个身强体壮,走路脚下生风。 想来这就是洛氏的车队了。 无忧依旧一副易了容的打扮,走上前去,对着马车恭敬作揖:“请问车上可是洛氏小公子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接下来是师姐的小阴谋了,作者感觉掌控不了文风,写的时好时坏……有没有比较有经验的小天使给点建议啊。 --- 第67章 第66章 师姐弄巧成拙了! “哪里来的西域女子!快快散去,别挡了我家公子的路!”马车前一侍卫不悦挥手。 无忧忙上前老实答道:“小女子是九天魔尊的徒弟。” 马车上的窗帘被一只女人的纤纤玉手掀开,里边传出一道沧桑的声音:“你就是他的女徒弟?” 不是说小郎君吗,声音怎地如此老?可把她吓了一跳。 “正是。” 帘子放下,车队继续默默行走,主人没发话,无忧只好跟上,随着车队先来到郊外一处庄子。 奇怪的是,这洛氏“小郎君”一直没对无忧做任何安排,让她十分不自在,留也不是走也不是,一直到了晚上,终于有人前来告知,让她去请她师父来。 “把我当传话筒了!”无忧悻悻离开,前往苍山别院。 而此时,时刻注意着动静的五天悄悄溜了进来。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,所以进了这偌大的庄子,见一处院子灯火通明,比别的地方都热闹,便直闯了过去。 如此大的动静,自然惊动侍卫。 “谁!” “我要见你们公子!”五天毫不遮掩,说罢亮出兵器,与侍卫们纠缠在一起。 洛氏听到院中一片刀枪碰撞,不禁抚上了额头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 立刻有侍女上前:“公子,听闻是有位女子要见您。” “见就见吧,何必动刀动枪。”他掀开面前古铜色的香炉盖子,往里放上一块玉脂般的香,一缕白烟缓缓飘出,甚是清香怡人。 不一会儿,侍卫便将斗败了的五天拖了进来,一把扔在地上。 “公子,就是她要见您。” 洛氏抬眼瞥了地上女子一眼,只见她发髻散落,双手被绑在身后,十分狼狈。 “说吧。”他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在闻那袅袅香气,“找我什么事?” 听到如此沧桑的声音,五天还以为找错人了。 她抬头一瞧,一位年轻公子内着白色中衣长袍,外披一件蓝色鹤氅,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,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,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,即使静静地坐在那里,也是□□独超,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。 自己刚才是听错了? “嗯?”那人又说话了,眼光看向她,透着那么一点疑惑。 确定是自己没听错,五天用手肘撑地,努力坐正身体,假意愤愤不平:“我师姐不愿嫁你!你若有眼色的话,就赶快离开这里,回你的北业去!不然我一定想办法杀了你!” “你师姐?”对方这才认真起来,表情严肃道,“你是九天的哪位徒弟?” “我是他的小徒弟!”五天愤怒的瞪着他,眼珠子往外凸起,仿佛这样才能努力证明自己就是师妹。 “他还有个女徒弟啊!”那洛氏感叹,“我还以为他只有一个。” “哼,你明白就好,赶紧走!晚了小心我不客气!” 洛氏心中暗笑,面上却是露出些许苦恼:“小徒弟,你说你师姐不愿嫁给我,可知为何?” “因为……因为……”五天稍想了一下,“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!” “原来如此!”洛氏恍然大悟,又为难的摇头,“可我若不娶他徒弟,如何向我父兄交代?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这……这可不好办了。” “那是你的事,反正,只要你不娶我师姐就好!” “唉!”他长叹一声,站起身来,欣长的身影让五天想到“亭亭玉立”这个词来。 这小郎君的确长得俊俏!她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可惜。 只听他仰头望天道:“我也不想让你师姐和她心上人劳燕分飞。不如这样吧,我瞧你十分有趣,你就替你师姐跟了我,如此岂不两全其美?” “啊?” 五天傻了眼。 “怎么,你不愿?”洛氏低头,看着眼前跪坐着的人。 “我……事哪是这样办的!不成!不妥!” “快来,给本公子的未婚妻松绑!”他对外厉声吩咐。 侍卫们利落的给五天松了绑,侍女立刻把她扶起,请入坐榻之上。 五天哭笑不得,直求饶道:“算我有眼不识泰山,洛公子……你就当我没来过,可好?” 洛氏摇了摇头:“我这个人一向说一不二。” “那……你要怎样才能答应我?” “我看姑娘你十分善良,为了师姐竟然要来刺杀我。着实令在下感动!佩服!”他的脸上起了一丝玩味,饶有兴致的看着五天,“你说若我不娶了你,岂不是浪费了你对你师姐的这片心意?” 五天两眼一黑,气的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。 她沮丧的对眼前公子一揖,咬牙说道:“小女子不打扰公子了,告、告辞!” 说罢,匆匆起身掩面而逃。 见她如此狼狈,洛氏忍不住笑出声来。 侍卫进来问要不要去追,他挥手作罢:“让她走吧!” 无忧去请了师父,一道赶来,在门口正遇上匆匆逃离的五天。 “哎?师姐?” 五天满脸通红,向着师父行了一礼道:“师父,徒儿还有事,先走了!” 见她如此模样,站在门口的两人面面相觑。 早已有下人进去通报,不多时洛氏便亲自前来相迎,寒暄一番后,他请二人来到正厅。 正厅中有些冷清,无忧猜是这庄子常年不住人的原因,一切都还没打点好。厅里只在左右摆了两套桌椅,上边水渍未干,看来是刚擦洗过。 不过这洛氏十分有意思,大大咧咧的就坐下了,毫不在意椅子上残留的水迹。 “前辈请。” 无忧慌忙要拿袖子擦椅子面,被九天阻止:“不用。” 说罢,也轻飘飘的坐下。 洛氏笑道:“前辈倒是会宠徒弟。” “他们大多都是一直跟着我的,自然不舍让人受委屈。” 洛氏听了置之一笑,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,于是开口问道:“听闻您的徒儿并不想嫁予洛某。”说着目光还时不时看向无忧。 无忧莫名其妙,看我做什么?又不是我不想嫁给你。 气氛一时尴尬,幸而两个侍女端着木盘子进来,奉上两杯茶,才得以让厅中气氛稍微缓和。 洛氏见九天不作声,只默默拿着杯子观赏上边的描胚,便轻咳了一声:“这婚事是父亲做主给我定下的,我倒不会太过于反对。只是……人家姑娘不愿,我也不想惹人厌烦。” 九天这才放下杯子,道:“小郎君说笑了。昔日在下受曹公照顾颇多,若不是他将在下收留越人谷,在下此刻也不可能于此地和小郎君谈笑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一片清幽:“我这徒儿自三岁跟我,七岁便投入曹公门下习得医术,也算是曹公的半个女儿。既然洛氏有恩于曹公,也算是有恩于我整个越人谷,她嫁到北业,也是应该的。” “欸!前辈万万不可这么说,这可是折煞洛某了。”洛氏站起身来,一抹笑容浮现,“在下有一法子,可不让前辈为难,更不让前辈的徒儿委屈。” 九天和无忧皆是一怔。 “哦?小郎君请说,愿闻其详。”九天挑眉,有了兴趣。 洛氏指了指门外,压低声音道:“刚才你那小徒儿来找在下,求在下离开,不要娶她师姐。我看你那小徒儿煞是憨直可爱,为了她师姐如此费心,不如……在下有个不情之请,求前辈将你的小徒儿嫁予在下。” 九天眉眼垂了一下,攸然看向身后无忧,那目光分明是在问,你刚才来向洛氏求情了? 无忧忙摇头,想起今日师姐的求情,一时间恍然大悟。 原来师姐想将错就错!偷龙转凤!狸猫换太子! 她不禁扶额,师姐……你真蠢的可爱……这种欺骗岂能长久瞒过众人? 洛氏见无忧摇头,以为这位“师姐”又反悔了,准备嫁给自己,忙问:“这位……师姐,你不同意?” 九天这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,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:“如此……如此甚好。” 无忧也跟着点头:“哈哈,甚好,甚好。” 洛氏喜上眉梢,高兴之余忙奉上茶盏:“快尝尝,这是我从北边带来的新林玉露,用清泉水煮了,汤色澄清透亮,气味幽香如兰,口感饱满醇正,齿颊留芳,韵味十足,乃茶中极品啊!” 品了茶,洛氏邀请九天及两位女徒翌日来庄子里品茶赏花说事。 无忧憋着满肚子的笑一口应下,遂与师父离开了庄子。 “师父,洛氏小郎君为何年纪轻轻,声音却像个大叔?” “……许是中过什么毒吧!” “他叫什么?”无忧起了好奇心,一喘一喘的紧跟在九天身后问。 九天健步如飞,还能对答如流:“你问这做什么?” “当然是替师姐先打听打听了!” “洛之余。” “之余……他爹娘是嫌他多余?”她会心一笑,觉得这小郎君不仅相貌好,连名字的气质也和师姐很是相配。 “……” “那他们洛氏与曹老头之间到底有何恩怨?” 作者有话要说: 师姐:小阴谋失败!…… 经过蛰伏与成长,无忧后面要崛起了!祝大家元宵节快乐! --- 第68章 第67章 师姐师妹傻傻分不清 “徒儿。” 九天忽然驻足,紧跟着的无忧一时没反应过来,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,随即身子便被弹开,踉跄后退两步。 只见一片清明月光下那人淡淡而立,举头仰望空中一轮月,眉梢稍现忧愁。 “怎么了?”无忧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摆出这样的表情,揉着鼻子闷声问道。 “你身上的那块木牌子还在吗?” “嗡——”她耳边震响,大脑一片空白,双眼立刻如失去了聚焦般,重影散了散,随着余音渐消,世界又重归平静。 不自觉的伸手摸上了腰带中暗藏的那个牌子,她不知该如何作答,口一张一合半晌才问出来:“你……你从哪儿知道的?” 九天攸然转身。 “且先不说洛氏恩怨,近日宫中状况频发,陛下已下强弩之末,谢晋阳虽不学无术,可皇室之中除了他……便是那几个幼子,再加上他有荆氏雄兵在手,那几个小皇子怎是他的对手。” 无忧不明所以的望向他:“这些我都知道……” “那块牌子是灵峰山庄百晓生的令牌,可掌控一支秘密情报军。” 情报军?还是一支?可为何每次只有那一人啊? 突然,她眼前一亮。是了,那黑衣人从来都少言寡语,分派了那么多次任务却和自己不相熟。原以为是性格使然,现在看来,有可能那根本不是一个人,而是很多个,每次都不同。 “他们有多少人?” 九天微摇了摇头:“为师只知,这些情报人士分散在各个角落,贩夫走卒、酒楼茶客,都有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她垂眼思忖片刻,忽然幽幽问道,“师父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?” “我曾经见过你。”他苦笑了一下。 无忧瞪大双眼:“见过……我?” “嗯。在灵峰山庄,当年你五岁。百晓生收你做关门弟子,亲自把那块令牌传给你的。” 五岁,自己还没穿越呢,想来他见到的是真正的舞明月。不过这舞家到底有什么,竟然让灵峰山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一个五岁小姑娘。还好那场大火烧起时,她在山庄角落里的柴房,不然烧死了哪来这些事…… 无忧也学着师父的模样苦笑了一下,不知当日是命运机缘巧合,还是有人故意让她那晚睡柴房。 “如今为师将这一切告诉你,是觉得时间到了。”他留意着她的脸色,“你该好好动用它了。” “我明白了。” 她小心翼翼的按着腰带中那块木牌,忧心忡忡。 一大一小重新上路,夜凉如水,风轻袭过,卷过一句轻飘飘的话语。 “别怕,为师会和你一起的。” 翌日,苍山别院。 昨夜归来后,五天因羞愧将自己锁在房中,灯早早熄了,无忧也没有去打扰她。 一大早,收拾妥当后她才来到门前,轻轻叩响了房门。 “师姐,今日洛氏小郎君邀咱们到庄子里赏花喝茶。” 屋里响起闷闷的声音:“我不去,师妹,你代我去吧。” 无忧掩嘴偷笑:“师姐,放心吧,昨晚我和师父已经知道了,并没有拆穿你。” 门“哐当”一声开了。 五天已是衣衫整齐,满目惊讶的站在门口,疑惑道:“师妹,你……你是准备替我嫁给他了?” “呃……”无忧挠了挠头,“还、还没确定呢,今日就是去说此事的,至于到底是师姐嫁,还是师妹嫁,那得去了才知道,不是么?” 说着她心中更觉好笑,反正不管是师姐,还是“师妹”,洛氏看中的到头来都是你一人…… “那好,我也一起去!”五天顿时精神振奋,刚才蔫了一样的人现在已是闪闪发光。 三人到了山庄,早已有侍女衣袂飘飘立于门前。 “师妹,你看看他多不成样子,到底带了多少侍女,连出门迎客的都是侍女。”五天和无忧悄嘀咕着。 无忧挑眉:“以后当了他夫人,把这些侍女遣散了就是。” 她故意漏掉了“你”。 “说的也是。”五天对自己的师妹信心十足。 说着那侍女便施施然到了三人面前。 “我家公子已在等候,请众位跟我来。”这侍女一身粉色纱裙,走路时衣裙轻飘,十分好看。 到了一处院落,那侍女拦住了九天身后的两位女徒弟。 “又怎么了?”五天和无忧大眼瞪小眼。 “两位姑娘,请于此更衣。” “更衣?”五天撇嘴,“规矩真多!师妹,以后可有你受得了……” “嘘!”无忧忙拉着她,小声道,“在这儿你不能叫我师妹,小心露陷!” 五天忙捂嘴。 九天微微向后道:“为师先走,你们随后跟来。” 两人点了头,被那侍女分别带入院中两间厢房。 无忧去的西边厢房,那侍女扔给她一件衣衫,她打开一瞧,顿时无语。这洛之余什么癖好,竟然叫来客穿侍女的衣服! 无奈之下换好出来,却见五天一身碧色衣裙,连用料都比自己的高档许多。 她傻了眼,叫来那侍女问道:“这位姐姐,你是不是拿错衣服了?” 谁知那侍女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:“没错,就是这套,走吧!” 就这样稀里糊涂被她带到庄子东边一处凉亭外,洛之余正与九天端坐于此。凉亭边是一处折流溪水,一些侍女正在溪边娶水,用来煮茶。 “姑娘可以进去了。”那侍女对五天恭敬的行了个礼,便退下去了,离去时还和另一侍女交头接耳。 “那个西域蛮子想嫁我们公子,没想到公子看上了她师妹。” 语气甚是幸灾乐祸。 五天一脸愤慨,拍着无忧的肩膀安慰:“等你当了夫人,第一件事就把她踢出这庄子!” 无忧哭笑不得。 洛之余一见到五天,眼中一亮,立即起身相迎:“两位姑娘快请。” 他亲自把五天带入自己身边的坐榻,又觉不好意思的看向无忧:“姑娘这边请……” 无忧摆手:“没关系,我就坐这儿。” 她把自己的坐榻移到了五天与师父中间。 “我也自己来!”五天忙开口,想把坐榻拉的离洛之余远一点。 洛之余忙道:“无妨无妨,师妹快入座吧!” 九天嘴角带笑,示意徒弟如他所愿。 “在下有一幅画,是闲暇之余所作,恳请前辈与师妹赏个脸,替在下瞧上一二?” 无忧见他像公孔雀开屏一样急于表现自己,差点笑出声。 九天微微颔首:“甚好。” 洛之余一挥手,刚才那个领路的侍女便捧着盒子上前,俯身双手递上。 他小心翼翼的拿出画卷,在众人面前展开。 这画上画的是一座山,山间飞瀑直下,流入一汪潭水之中。水边站一撑伞女子,头微仰着,伸手接过树上掉落的花瓣。 “小郎君画功了得!”九天拍手称赞。 洛之余像献宝一样,把画往五天眼前凑,满眼期待:“不知师妹觉得怎样?” 五天盯着画瞧了半天,说不出个所以然,忙向身边无忧求救:“公子这……笔画流畅,画面……清晰,是幅好画,你说是吧,师妹……师姐?” 无忧以前是漫画家,上学时又学过山水笔墨基础课程,还听教授讲过漫画与国画之间的渊源,于是她便胡诌了两句:“公子这画丹青妙笔,栩栩如生,气韵浑然天成,妙趣匠心独具啊!” 洛之余一愣,发现这“未婚妻”竟然懂画,心中大为震惊,连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一变。 那捧画侍女也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,看着这个所谓的“西域蛮子”,只觉得刚才说的话如刀子般割过脸颊。 九天满意的点了点头,道:“我这徒儿自幼聪颖,虽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有几样倒是颇有门道的。不知小郎君可满意?” “对对,我这师……师姐,虽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,比你的那些个浅显的侍女可绰绰有余!”五天忙道。 洛之余面色晦暗的看了眼她,缓缓开口:“女子无才便是德,在下觉得,在下还是喜欢品德佳的,至于才,那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。” “唉!你这人怎么说话的!”五天见他对自己的师妹不屑一顾,心下不满,“你怎知她有德无德?又不是有才的女子就没德!” “师妹误会在下的意思了!”洛之余忙为自己辩解,“在下只是见师妹为了你师姐的终身大事一片真心,心下感动!如此善良的女子,在在下心中才可称德!” “啊?”五天又一次傻了眼。她拉着无忧的衣袖,呐呐问道,“他、他什么意思?” 无忧只笑不语,九天眉眼低垂,可细看眼角也蒙上了一层笑意。 --- 第69章 第68章 怪异师徒 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 当洛之余深情望着五天念出这句诗时,五天彻底崩溃了。 “你怎能如此荒唐!”她哭笑不得,“你别忘了,你是有婚约的人!” “在下可以退婚。”他信誓旦旦。 五天忙抓住师父这棵救命稻草:“你以为我师父是谁?他的徒弟,岂能是说退婚就退婚的!” 九天魔尊拿拇指与食指微微转动把玩着釉色茶杯,叹道:“女大不中留。徒儿愿意,我也不会强留。” 洛之余忙给他作揖:“还是前辈明白,通透!” “那!”五天拽着无忧的袖子,把她扯到众人面前,“你们把师姐都放在哪了?” 九天轻拍了一下身下柔软一大片的榻垫:“当然是放在这里。” 凉亭里的这场闹剧突然成了哑剧,五天和无忧面面相觑。 只听九天不耐烦道:“还不过来?” 五天一愣,跨起一步抢先坐下,胳膊还顺势搭上了面前的几沿。 “都站着说话做什么?”她倒学起主人来了。 “坐,大家坐。”庄子的主人洛之余仿佛此时才醒悟过来,忙安排侍女再次斟上热茶。 “徒儿。”九天神色怪异,脸色微红,朝无忧招了招手。 无忧歪头,好奇的看向他。 他只得闭了闭眼,道:“我说的是让你师妹来此。小五,玩够了就收敛一些罢,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。” 洛之余愣愣的看着三人,一时转不过弯来。 五天终于放下了胳膊,垂首伏在九天身前,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:“是,师父。”说完黯然退到了一边。 “小郎君。我这些徒儿不懂事,耍弄了你,你不要有气,我在这儿替她们向你赔不是。”九天魔尊从怀中拿出一本残破曲谱,放在了洛之余面前。 “这是?” “素闻洛氏子辈多才,这是失传已久的吟绫曲残本。” 洛之余心下大惊,忙小心翼翼拿起,翻看了几页,喜上眉梢。 可他放下曲谱后又看到了场中无忧,便恋恋不舍的把曲谱放下,狠心退了回去:“我心意已决,望前辈成全。” 无忧瞠目结舌,直指着他道:“你还不明白?还未看出?” “什么?”洛之余觉得自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 “你看上的,正是与你有婚约的师姐!” 五天的头垂的更低了。 洛之余脸上渐浮震惊之色,随即却面如死灰:“如此说来,姑娘是不愿委身于我吧……” 五天闻言,起身仓皇出走。 这次聚会不欢而散,却在某些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。 随着狂风席卷落叶之势越来越强,一天与万俟炀一行人终于在一个阴雨天到达苍山别院。 无忧心里好奇这西域第一勇士,早早来到苍山别院,与师父师姐共同接待来客。 “师父——师妹!”马儿还离了老远,一天就已经抑制不住心中激动。 远处三人骑着三匹红棕骏马飞驰而来,绵绵细雨沾湿发丝,使得头发黏在脸上,骑着马也飘逸不起来。 九天魔尊的眼中,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同以往的激动神情,而无忧更是受到了惊吓。 她揉了揉眼睛,再张开,如此好几下,才终于确定,那个西域人竟然是金发! 可雨丝太细密,她看不清两人的容貌,不由得心中暗暗猜想,那两人长得是否就是现代欧洲人相貌。 马终于在几人面前停下,近距离却更让无忧惊得动弹不得。 万俟炀,金发碧眼,可脸生的却是个汉人的脸!若说师父俊美,这万俟炀就是美得不像话!常年在西域各古国风沙中穿行,他的皮肤从里到外都透着动人心魄的古铜色,眼若寒星,长眉若柳,身如玉树,冷峻如冰。 他下马,先是不屑的瞧了一眼九天魔尊,又仔细看了下他身边跟着的两个女徒,忽然指着无忧道:“这,便是你在灵峰山庄收养的女娃娃?” “灵峰山庄?”五天警惕的挡在无忧身前,“那地方早已不复存在,就算你们从西域来,也不能对我师妹无礼。” 万俟炀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,并未作声,转身抚上了身后马儿的鬃毛,对着马上的人道:“哲华。” 一全身裹着暗红色披风的人灵巧下马,那瘦小的身影出卖了她。是个女子。 九天毫不犹豫的回击:“哦?这就是你在高昌收的小徒弟?” “赫哲华见过前辈。”那女子把脸上兜帽揭下,露出一张与众不同的脸。 比无忧的易容更西化的脸。高额光滑,连着鼻子高挺而下,眼窝微陷,眼睛大而黑亮,定神时如一泓清水,顾盼时像星星流动。一头褐色卷发因之前藏在兜帽之中,并未淋多少雨,看上去比那两人精神许多。 “这是我的徒弟。”万俟炀冷冷道。 这师徒俩就像是一对木偶般,谁都不愿多说一句话,虽沉默如斯,却又意外的和谐。 五天好奇的站在易了容的无忧和赫哲华之间,左瞧瞧右摸摸,最后她还是抚上了无忧的脸颊,悄悄道:“还是你正常点,我怎么看着她如此怪异。” “人家从西方来。”无忧瞧着这一对怪异师徒,十分不解。 按理说西域就那一片区域,难道西域各国人与人之间相貌差异如此大? “雨大了,进去吧!”九天魔尊撑起一把竹伞,那万俟炀十分默契的伸手去接。 他随即手腕一抖,那伞便落在无忧手中。 “小心着凉。”他对自己的徒儿们吩咐道。 万俟炀不悦的瞄了她一眼,让她硬是打了个冷颤,从头冷到脚。 身后女子一声不吭戴上兜帽,隐去了光芒。 几人于前厅坐定,许久不见来客的厅中终于热闹起来。 “此次计划我已知晓。”万俟炀公事公办,其余的一概不插嘴。 他对赫哲华轻点了下头,赫哲华起身上前。 她默默扫视众人一眼,眼光跟她那师父一模一样,寒气逼人。 “哲华可以即刻动手。” “不。此事还需商议。”九天魔尊看着这两人,怪道,“万俟炀,这种事让你徒弟亲自去?” “哲华自愿潜入王府。” 万俟炀默默听着,脸上并未有多余神色。 “潜入王府?”无忧“蹭“的站了起来,“谢晋阳身边大多是荆斩情的亲信,你以什么身份潜入?” 赫哲华撩开裹着身子的暗红披肩,露出内里舞姬衬服。 “相府埋在那边的棋子,也该动一动了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作者在改后边存稿,看了金榜上的几篇文,好像懂了点……前边已经发的是不能大改了,第一本就当练笔吧,哈哈,尴尬。谢谢小天使一直追文至今,没嫌弃我写的烂。 --- 第四卷:师徒 第70章 第69章 非良人 一天此次回来后,变得沉默寡言起来,时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 就连今日,赫哲华入京城的日子,他也没有现身。 无忧坐在梦仙斋里,第一次等待着荆斩情的到来,就像等待着马上就要上钩的鱼儿,虽焦急,却又不得不耐心。 往日里荆斩情每日都会“梦仙斋一日游”,今日太阳沉沉挂在了正当空,却还是不见人影。她只好暂时打了烊,往荆府走去。 荆府门前停了好几辆马车,不知府中有什么好事,门前连红纸灯笼都早早挂上了。 护卫们自从上次在府门前见过梦千年后,便对她十分小心侍候着,生怕她再不满意,去跟二公子告了状。 “梦姑娘,来找我们二公子?”其中一个护卫笑嘻嘻的说,正是当日被荆斩情骂了的那个。 无忧抬头瞧着那两个大红灯笼,问道:“怎么,你们二公子要娶妻?” 那护卫忙摆手:“那哪儿敢啊!嘿嘿,这京城谁不知道,您才是二公子的心上人,要娶妻也得是您不是?” 听着这拍马屁的话,她倒是有些受用:“那这是做什么?” “姑娘有所不知,荆家大公子已经接到调令,过段时间就要回来做这京城禁卫军的大统领了!”他指着那一排排马车,“这些人都是今日来道贺的。” 荆家大公子?那个领兵在外的荆戈? 无忧点了点头,转身陷入沉思: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 “欸,姑娘,用不用我去通报二公子,让他出来见您?”护卫讨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 “不用了。”她垂首看着深深浅浅的石板路,轻抬了下手。 正巧,荆斩情送人出门,话别间一眼便瞥见了离去的梦千年。他匆忙与人拜别,转身跟了上来。 “梦姑娘!梦姑娘!” 无忧正在想事情,直到第二声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,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。 荆斩情满面春风,一身喜气,还十分应景的穿了一件暗红锦衣,他快速追来,衣角带起一阵风:“梦姑娘今日怎亲自来找我了?” “哦,无事。”她赶忙搬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,“我只是见你今日迟迟不来店里,过来瞧瞧。” “真的?”他不敢置信的瞧着她,心想莫不是这梦姑娘终于被我感动了? 无忧含笑,羞涩的抬了下眼皮,再慌忙垂下。 见她这姿态,荆斩情一时之间陷入了喜悦之中。 天不负人愿啊! 他立刻舍了众人,对门口护卫交代:“去,回告我嫂嫂,让她先待客。我去去就来!” 护卫十分有眼力劲的点头,之后一阵风似的窜了进去。 两人走在热闹的京城街头,荆斩情似乎还是有些不信,负手沉默,不时拿眼角余光瞟一眼无忧。 无忧此时也十分苦恼,为了给赫哲华铺路,自己得先假意答应了荆斩情,可这假意如何做的像真,她还真没经验…… 都怪前世恋爱谈的少! 她嘟着嘴,只觉尴尬万分,还不如当初做无忧的时候,在他身边小心翼翼伺候来得自然…… 这模样看在荆斩情眼中,却觉得十分可爱。 “梦姑娘,怎么了?不高兴?” “啊,没有……”她移开目光,只怕对方再从自己眼中看出什么端倪,“这儿、这儿人多,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走?” 荆斩情只以为她是害羞,十分高兴的点了点头。 只是两人刚走了几步,荆府的管家就带了一群人急匆匆寻了过来。 “公子!二公子!”他急急喊道。 荆斩情转过头,眉头紧锁。被人打扰了兴致,令他万分不悦。 “说了多少次!每次都这么慌慌张张!” 管家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,擦着额上汗滴道:“二公子,快回去,接、接旨!” 接旨?他一怔,心里异常烦躁起来。 宫里那个老皇帝不知怎么了,近日来面色竟是红润了起来,那架势……让他总是想起“回光返照”。 他抬眼示意众人先退下:“我知道了,你们先回去,我马上到。” 管家识趣退下。 荆斩情对无忧抱歉道:“梦姑娘,不好意思,家中又有事了。不如明日,我邀你到得月楼,怎样?” 一听是得月楼,无忧忙点头,又觉自己没有淑女的样子,忙羞涩低下头去。 “好,那你明日在梦仙斋等着。” 他喜笑颜开,连走路都变得步履轻盈。 晃晃悠悠回了苍山别院,赫哲华已做好了准备,夜里就要被送人御史大夫王遇礼的府上。 “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?”五天抬头看了看天,估摸着时辰。 无忧见院子里师父正和万俟炀下棋,于是打趣道:“唉,没了店小二,生意不好……” 九天魔尊拿起一枚光滑的黑子,轻放在棋盘上。 “你今日去哪儿了?” “啊?”无忧愣愣看着他。 只见他眼皮都不抬一下:“听人说,梦仙斋晌午就关了门。” “听谁说?” 这苍山别院就他们几个,还听人说,分明是派人跟踪自己了! 她垂下眉眼,只好老实回答:“去找荆斩情办点事。” 棋子落下,“啪嗒”一声。 九天魔尊忽然正色道:“我记得我说过,他的事,不用你管了!” “师父……” 他冷冷起身,甩了甩袖子:“自作主张!” 万俟炀瞥了他一眼,小声道:“脾气还是这么臭!” 无忧忙上前,将今日打听来的消息告知众人:“荆斩情的大哥马上就要回京了,还领了禁军大统领一职!” “你当为师不知道?还用得着你去找他!”九天面上寒冷,语中带着一丝愠怒,“他要回来,最快也得两个月!” 对了,边关离京城如此之远,就连万俟炀他们也从夏日走到了秋季,若荆戈回来,用上最好的马,走官道日夜不停,最快也得一个月余了。 而荆府最近恐怕会门庭若市。 “师父,这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啊!”无忧忙献计,“荆府道贺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,近几日想必没空管别人,我们可趁此早日把赫哲华送入王府,省得晚了荆斩情看出些什么,到时候可就难进了!” “你徒儿这话说的不错。”万俟炀赞赏道。 无忧感激的看了他一眼。 “哼。你懂什么!”九天魔尊面色一沉,道,“切记,荆斩情非良人……” “我知道!”还没等他说完,无忧立刻点头会意,“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情人节快乐,单身狗没有情人节,默默码字^_^ --- 第71章 第七十章 师姐的心上人(改字) 这厢院子里正吵闹着,洛之余已经到了门口。 五天一眼瞥见了他,忙要躲进屋子,却被赫哲华绊住问这问那。 她苦笑道:“师妹,我不想见他……” 听闻洛之余来了,一天师兄终于踏出房门,来到院中,见到五天与赫哲华,面上一愣,低下头去,默默往门前迎接洛之余去了。 无忧好奇,便跟了上去。 “师兄,你是怎么了?回来都一天了,怎么还这般恍惚?” 一天看着满脸好奇的小师妹,这才笑着摇了摇头:“可能是旅途劳累,没休息过来吧!” 不对,这绝不对! 她回想刚才师兄看师姐和赫哲华的表情,心中暗自猜想,也不知他是为师姐将要嫁人不高兴,还是为赫哲华要去做舞姬而不满。 洛之余翩翩而来,脚步虽快却整个人轻松飘逸。 见到这师徒三个,没有五天的身影,他一脸急切的对九天魔尊行了个礼,抬头就问:“前辈,我未婚妻可在?” “噗!”无忧忙捂上嘴,笑道,“我师姐还没答应嫁给你呢,怎就成未婚妻了!” 一天看着面前的人皱了皱眉头。他俯身凑近无忧耳边,悄悄耳语:“你看看此人,生的一副小白脸样子!看上去就不牢靠!” “欸,人不可貌相!”她挑眉,斜眼瞧着一天,难不成师兄一直对师姐有什么心思? “小郎君请。”九天魔尊很客气的把人请了进去。 那洛之余急不可耐,脚步快的几次都差点撞上九天魔尊的背。可他只能装作不急切的样子,跟在主人身后,由主人带进去。 入了院子,他便直冲五天而去。 “五姑娘!”见到五天,洛之余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。 无忧对此十分满意,毕竟师姐旁边站了个美人歌姬,那容颜直把五天衬的黯然失色。 而这洛氏却目不斜视,眼中只有她师姐。 五天慌忙低头后退两步:“公子请自重!” 洛之余忙停下脚步,傻笑着站在原地。 九天魔尊咳嗽了一声:“嗯哼,小郎君。这是万俟大侠,近日刚才西域归来。” 洛之余转身,尴尬的向对方一揖,抱歉道:“晚辈不知前辈也在此,望前辈原谅。” “哈,你的眼是瞎了么!这么大个人在这儿,你都没瞧见?”无忧打趣道。 一天给了她当头一记:“师妹,不得无礼!” 她哼哼唧唧摸了下头:“有师父在,用得着你来教训我!” 五天见状,头一扭向屋里走去。 洛之余忙跟了过去:“姑娘等一下,在下找你有要事!” 他急匆匆追上去,五天猛然回身,两人一下撞了个满怀。 “啊,五姑娘,你、你没事吧!” 看着洛之余手足无措的滑稽样子,无忧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。 五天闷头走出了院子。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想伸手抓住她,却又喏喏垂下了手。 九天魔尊瞥了一眼无忧:“去,跟上。以免出了什么事。” 朝呆立着的洛之余吐了吐舌头,她领命跟着五天出了别院。 别院后是一座山,夏日时还满山青翠,在这深秋时节却已满目苍黄。 “师姐。”无忧追着她的脚步跑了过来,“等等我。” “你跟过来做什么。”五天捡了根树枝,边走边在地上胡乱划拉着。 她默默跟在师姐身边,想劝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,她仔细想了,还得问出师姐到底心系何人才行。 “嗯……师姐。” “有话快说!”五天不耐烦道。 “那我就说了,你、你到底喜欢谁啊?”她忐忑不安的观察着师姐的脸色,生怕她一怒之下撇下自己跑了,“我看那洛小郎君长得又好,对你也……也上心,你瞧不上他?” 五天仰头长叹:“唉!我也不知道。” “你可以跟我说说啊!”她嬉皮笑脸的凑过去。 “你?”五天瞥了她一眼,“小孩一个!有什么好说的!” “……”这按理说,她的心理年龄可比五天大多了,他们以为她每日装十几岁的小姑娘,装的轻松啊? “你别跟着我了,我想静静。” “哦,你想静静啊?静静是谁?” 五天终于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她扔下那根树枝,拍了拍手道:“我想静静的意思就是,我想一个人不被别人打扰。懂了吗?” 真不懂幽默! 无忧撇嘴:“你到底喜欢谁?我可以帮你啊!我保证不说出来!” 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,五天眨了下眼:“师妹,你……你有喜欢的人没?” “……没有。”无忧摇了摇头。 “你不喜欢师父?” 五天一脸狐疑的神色,差点把她惊到。 她忙道:“师父和我相差十余岁!我怎么可能喜欢他!不过……在越人谷的时候我倒是想过,将来要找一个像他一样相公。” 她不是没想过,只是这实在难以开口,九天魔尊整日一副不食烟火气息的样子,让她觉得他早就没了七情六欲…… 可师姐这一问,无忧倒是疑惑了,难道师姐真的喜欢师父? 五天尴尬的笑了一下,眼中流露出悲戚之色。她抬头望天,仿佛看到那日被他所救的场景。 “我曾经也是南边大户人家的小姐。”她轻叹一声,娓娓道来,“那年家乡水患,举家迁移,我因贪玩去捡一只风筝,被人绑走卖到了烟花柳巷之地。时隔这么多年我早记不清父母的样子,却只记得长长的逃难队伍,和那只颜色艳丽的风筝。” “那后来呢?” “三岁,只能在青楼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杂耍技艺,那日我好奇跑到厅中玩,却被一个男人揪住,非说我偷了他身上的钱袋。若我赔不出来,便要我那夜便委身于他。” “这也太可恶了!”才三岁,难道那人恋童吗! 五天的身体抖了一下,仿佛当时的恐惧深深刻在了身上:“没人救我,连买我的青楼妈妈也为了息事宁人,宁愿让我被人捉去。我被他当场按在桌上,开始解我的衣服。” 她悲愤的闭了下眼睛,“是师父出手救了我。” 无忧松了一口气:“还好,没想到师父年轻的时候还做这种行侠仗义的事。” ……还逛青楼! 五天点了一下头,道:“嗯,那时的他……很年轻。头发还未像现在这样白。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二楼落下,一剑砍下了那人的人头。热血洒在了我的脸上了,我觉得很温暖。” 温暖?难道三岁的小女娃,见到这种景象不害怕? “师姐,你不怕?” 她摇了摇头:“看着那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,我明白,我安全了。师父把我买了下来,带回越人谷,那时谷里就有四个师兄了。我才知道,原来师父一直在收养孤儿。” “又不是有钱人,还收养孤儿,真是爱心泛滥!”无忧吐槽了一句。 “怎么,师妹,你不觉得他好?” 无忧抚了抚额头:“师姐,这世界上的男人呢,是有人讲义气,可这种男人未必就是良配。” “为什么?”五天惊讶。 “他们为了自己的道义,免不了牺牲家人的幸福。就比如,这江湖上有人为了兄弟情谊,结果害了自己的妻儿。再比如,有人要去接济那些穷人,结果自己家里揭不开锅。你说,你要选了这种男人,不就要为他的大义,去牺牲自己?” “这……”五天皱眉,“可也不一定要牺牲自己的一切啊?” “那你瞧瞧师父。”无忧只好昧着良心抹黑他了,“他娶妻了吗?他家中带上我总共九个孩子,平日里生计都是问题,若不是师兄们都大了,能帮他一起接点见不得人的生意,别说咱们会不会饿死,你让他女人跟着他喝西北风?” 见五天不明白,她又道:“他为了自己的大义,不娶妻牺牲了自己,那是他的意愿,别人管不着。可他若连累他妻子,你说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?他妻子的又不是他的。” “……你这理论倒是新鲜。” “我瞧着洛之余就不错。”无忧忙添柴加火,“他刚才进了院子,别说别的女人,就连男人他都没瞧一眼,只往你那儿去了,眼里只有你啊!” 五天瞪了她一眼:“你收了他什么,这么愿意替他说话!” 两人走累了,便停在一处树下歇息。那树下刚好有一块巨石,够两人一人坐一边。山里虽说叶子都快掉光了,还有动物们栖息。 一只鸟儿飞来,落在了无忧头顶上。她仔细一瞧,原来是树上还有鸟窝,里边的小鸟还未孵出来,难怪都这时节了,这鸟还不南下。 “师姐。”她怔怔的看着那鸟窝,“你听没听说过,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,它们破壳而出的那一刻,见到谁便会把谁认作自己的母亲。” 她明白,师姐和师父根本不可能。 若是师姐在她那般大时遇到师父,两人还有那么一点机会。可自小就生活在一起的,师父搞不好也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罢了。 毕竟现实中,青梅竹马的事情虽然有,可并不多,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,她还没见过有几个人,长时间生活在一起,还能产生新鲜感的。 所以才会有什么三年之痛、七年之痒。 --- 第72章 第71章 舞姬 “鸟怎么了?我没听说过。”五天皱眉,抬头也瞧了瞧树枝上的鸟窝。 “或许……”无忧喃喃道,“你那是雏鸟情节也不一定。” 五天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,靠近树干仔细观察着鸟。 一只小鸟破壳而出,旁边的大鸟立刻伸头过去,用喙轻扫着小鸟的头部。小鸟仰头细细叫着,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大鸟。 “雏鸟情节?你说鸟生下来第一眼如果看到我,也会把我当它母亲?” “嗯。”无忧也抬头观察了起来,“你对师父,有可能就是这个样子。” 五天趴在石头上,用手肘撑起下巴,歪头思考着。 “当时他救了你,又把你带走养大,你对他有很深的依赖感。这种日积月累的依赖,很容易被错认为是爱。再加上你从小接触的就只有越人谷里的男人,而师父又是里边最好的,所以你就‘矮子里拔将军’,看上他了。” “噗——”五天被逗笑了,“师妹,你小小年纪整日嘴里说着爱不爱的,还矮子里拔将军,要是这话被师父听到,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,哈哈!” 她垂首摩挲着石头上的纹路,笑了笑。 不知说了这么多,师姐到底听懂了没有。 五天的心情明显好多了,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,对无忧道:“走吧,我们回去。” “啊?你不怕洛之余了?”她歪头问道。 “笑话!我什么时候怕过他!”五天扯过她的手,“你说得对,我接触的男人的确太少了,所以才会目光狭隘!那些话本上不都说了吗,不管是小姐还是女侠,都是闯荡江湖才找到了良人。我长这么大,还没闯荡过江湖呢!” 无忧摸摸心口,完了,师姐不会想去闯荡江湖吧! 是夜,王家马车回城,结束了三日的省亲,乘着雾色归家。 第二日暮色沉沉之时,荆斩情上门。 “梦姑娘,对不起,今日去不了得月楼了。”他摇着扇子,没一点道歉的诚意。 “为什么?”无忧着实失望,她一整日都在想得月楼的菜品。 荆斩情笑了笑,道:“不如你随我到王府去,王爷那里倒是有个好厨子,做出来的菜不比得月楼差。” “王府?这无缘由的,我能去吗?” “你不知道,今日是小世子满三岁的生辰,王府摆了宴席。” 哼,这么快,可就三岁了。也不知仙姿若是还活着,心里是什么滋味。她心底讽刺,面上却表现的小心翼翼,王大人动作还真快,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早就算计好的,赫哲华昨夜刚送入王大人府中,今夜就能借机入王府了。 想到此,她留了个心眼,试探道:“我能去吗?我和王爷又、又不认识。” “你跟着我去,谁能说什么?”他一脸骄傲自大。 无忧最看不惯这种男人,她压下心中厌恶,点头道:“那快走吧!” 于是两人来到了张灯结彩的王府。 王府还是老样子,黑色的大门矗立,一派威严,让人不敢靠近。门前石墩上卧有两个麒麟石雕,样子凶神恶煞。连站在门口的侍卫,都和那麒麟摆出同样的表情。 王府管事见荆斩情来了,热情的请人入内,更是亲自带人来到王府大殿。 大殿之上早已是烛火升腾,恍若白昼,长长的明堂两侧摆满了坐榻,一派高朋满座的景象。 今夜来人很多。女眷们都在后院,而这厅里则聚集了京城上流中枢。他们个个满面笑容,有的怀里坐卧着漂亮的歌姬、舞姬。 上座的晋阳王见到荆斩情到来,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,笑道:“这就是你那位梦姑娘?” 看来这事已闹得沸沸扬扬,人尽皆知了。 荆斩情嘴角上扬,一副终于征服了这个女人的模样,伸手轻浮的搂住了她的肩膀,笑而不语。 “也不知这回,你是将她当夫人待,还是当个侍妾留在身边啊?若真是以夫人身份相待的,我让云瑶带她入后院。”谢晋阳的表面功夫做的很足。 云瑶入王府后,因曾经已是人妇,谢晋阳一直没有给她名份。不过这王府中众多侍妾,只有她一人育有世子,又是王爷的表妹,谁都不敢惹她。 无忧不悦,忙甩开他的手。 他哈哈一笑,道,“我这夫人害羞,不如就先在我身边侍候着。” “荆二公子这是新得佳人,若是时间久了,恐巴不得夫人们聚在一块儿呢!”一个满面油光的大人说着,还当着众人的面捏了一下他身上坐着美姬。 众人大笑。 那王遇礼大人十分机警,看了眼她,便提起了话头:“唉,我看这荆二公子的人长得不似我们中原人啊,是不是和我身边这位舞姬同源?” 荆斩情有些不高兴了,他瞥了王大人一眼,又看向无忧:“她虽现在不是我夫人,可也不是能随便与什么舞姬相提并论的!” 话一出口,王大人十分尴尬。 无忧忙道:“无妨,小女子母亲也许与这位舞姬是同源。不知这位舞姬来自何处?” 头披红纱的赫哲华缓缓起身,对着众人一躬身,头纱掉落在地。 众人都被晃了一下眼,厅中顿时鸦雀无声。 只见这位舞姬生的明眸皓齿,额间一点红更是衬的肤色白如雪,红唇一动,荡人心魄,只是表情冷漠,眼神高傲,是个十足的冰美人。 “小女子来自高昌国。”她轻启朱唇,声音婉转如同歌唱的黄鹂。 无忧垂眼,往上座偷瞄了一眼,见那谢晋阳早已愣神,一瞬不瞬的盯着赫哲华,看得眼都直了。 王大人趁机向谢晋阳行了一礼,道:“这舞姬擅歌舞,不如让她给王爷跳上一段助兴?” 谢晋阳闻言,忙回过神来,点头吩咐:“如此甚好。” 重重坐榻后,便是王府的丝竹乐人们,听闻此令,编钟叮咚前奏响起,丝竹随即跟上,只是在无忧听来,这种音乐还是有些单调了。缓慢徐徐,无大的转折,平缓而升,平缓而降。 这只适合衣袂飘飘的汉舞吧。 谁知赫哲华踩着不明显的节奏出来,迈着细碎舞步,竟将四拍的节奏跳出了二拍,身上挂的铃铛铃声繁响,立即压制了原有的轻歌,旋风般疾转,正是“唯愁捉不住,飞去逐惊鸿”。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,晋阳王高喊一句“好!”带头鼓起掌来。 赫哲华曼妙的身姿缓缓退下,他的目光一直追随,直到她隐于王大人背后。 王大人此时再不知晋阳王心思那可就太蠢了,他小心翼翼的起身,当着满殿堂人的面,出塌伏身于殿上:“王爷若喜欢,此舞姬就留府上吧。” “欸,这可不成,君子不夺人所好,本王怎好意思与王大人您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,一个女子牵着一小孩子穿堂而入。她身后跟着一排侍女,正是云瑶与小世子来了。 她睨眼看着众人,最后目光定在了殿堂正中俯身跪着的王大人身上。 “刚才谁说,要将什么舞姬留下?” 一时间殿中气氛冷到了极点,那些抱着美人的大人们,纷纷垂首,一个个默不作声。 “做什么,快过来!”谢晋阳向她招手。 云瑶扫视了一圈,因赫哲华一直低着头,她倒没注意到这个绝色美人,只是把目光投在了荆斩情身边的无忧身上。 无忧苦笑,不会就因为这副有些西化的长相,就认定自己是舞姬…… “荆二公子,你与我们家王爷最是相近,今日是不是还带了份大礼来?”云瑶撇眼看他,十分厌烦这位荆二公子。 “瑶儿!不得无礼!”谢晋阳于上座急切向她喊道,只是却只有张嘴没有动作。 无忧摇头,看来这晋阳王管不住后院,难怪他后院的女主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,都是被他惯出来的。 “在下当然带了份大礼赠予王爷。”荆斩情笑了笑,“那礼已被收入府中。” “那你身边这个东西,是什么?” 见云瑶如此不识礼节,竟把自己当东西,无忧一怒挑眉道:“不知这位是……听闻王府如今并无王妃当家,你是王爷的侍妾吗?” 一听到侍妾两字,云瑶脸都紫了。 “一个小小的舞姬,敢羞辱我!来人,把这舞姬拖出去打死!”她厉声向外喊道。 晋阳王忙喝退进来的侍卫:“下去!” 身边的荆斩情站了起来,居高临下的看着云瑶。 云瑶如今无名无分,他也不用对她行王妃之礼。 “我倒要看看,谁敢动我的人。” “荆斩情!你整日不做正事,与一些纨绔厮混在一起饮酒作乐,把我家王爷都给带坏了!” “滚!”晋阳王终于发怒了,“还想当本王的王妃,有你这么不识大体的吗!” 他这会儿甚至觉得还是从前的仙姿好,至少她不会像云瑶一样如此不顾自己的面子。 她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小世子,忽然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 --- 第73章 第72章 母仪天下 “王爷!”云瑶急道,忙弯腰哄起小世子来。 孩子的哭闹声弄的殿中乱了起来,谢晋阳一时之间心头烦躁,指着云瑶和小世子,气得手发抖。 “还不快带下去!”他一嚷,小世子哭得更大声了。 无忧皱眉,只见云瑶“噗通”一声跪在了谢晋阳面前,头上金玉步摇不停晃荡。 她目含秋水,眼波涟涟,扯过小世子道:“王爷,你为一舞姬,竟是不顾你的孩儿了么!好,我就当着众位大人的面,和你说清楚!今日有她没我,有我没她!” 众人纷纷摇头,目光聚集在了荆斩情身边那个可怜的梦姑娘身上,心生同情,顿觉昔日王妃比这位云家小姐贤淑端庄的多。 谢晋阳头疼,扶额颓首道:“人家不是舞姬!” “你又拿这些话哄我!”云瑶竟是不信,把小世子往身后乳娘手中一推,回头怒道,“不是舞姬,难道还是哪家小姐夫人?我在京城十几年怎么没见过!” 荆斩情缓缓俯身,一字一句道:“云氏,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!” 她一怔,见荆二公子隐忍着愤怒,心中有了些不好的感觉,难道这姑娘真有什么来头?可她又打量了一眼无忧,觉得她没什么特别的,又大胆道:“哼,一个玩物,有什么好瞧的!荆二公子今日如此,让你未来的夫人知道了,你如何对得起!” “那好。”他起身,扯上无忧的袖子,把她硬生生拽了起来,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诸位大人,这女子就是我荆府未来的二夫人!” 云瑶呆住了。 殿中众人噤了声。荆二公子想娶谁,和他们没关系,他大哥已经娶了常氏大小姐,他不娶那些贵女们反倒是好事。 谢晋阳对此十分欣喜,觉得荆家对他忠心耿耿,特别是这二公子,一心只想着娶个平凡的江湖女子,并不打算和哪家联姻,这让他更是看重荆家了。 “瑶儿!还不快向未来的荆二夫人道歉!”他低声呵斥。 无忧偷偷瞄了眼荆斩情,见他绷着脸,正隐忍着怒气,心里有些好笑。她又不想嫁给他,于是便对已经呆了的云瑶轻轻笑了笑。 “无妨,云……夫人,我还不是他夫人,以后什么都还不一定!” 回过神来的云瑶,眼中逐渐浮上一层不甘:“你还没入荆府的门,就和荆二公子整日里厮混在一起,这偌大的京城,我还没见哪个未出阁的小姐有你如此……无耻!” ……这是给脸不要脸啊,无忧闻言也不高兴了,刚才的笑容瞬间化为乌有,她板着脸道:“既然夫人这样说小女子,那我倒要让大家看看,到底谁最无耻。我记得夫人以前的夫家姓……李?怎地又攀龙附凤,改嫁了?” 云瑶脸色发青,嘴唇发紫,气得哆嗦着双手:“放肆!你知道我是谁吗!” 无忧忙朝上座晋阳王鞠了一躬,道:“王爷,还是您深明大义,没让这种女人做您的王妃。这王妃嘛,自然得是贤良淑德,品行皆佳,而云夫人既能做出背叛前夫家的事,自然也能做出背叛王爷的事。正所谓有一就有二,望王爷深思。” 谢晋阳听了此番话,非常受用,威严的点了点头,道:“云夫人闹够了没有?再不退下我可就要……” “谢郎!”云瑶打断了他,泪珠瞬间夺眶而出,她含情脉脉的望着谢晋阳,声泪俱下,“我为了你做了那许多,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,也要看在世子的面子上,若你当着众大人的面,听信了这女人的话,你、你如何对得起我们母子!” 众人叹了一口气,这云瑶说来说去,不还是想要王妃的位置。 “如今你竟唤我作云夫人?”她继续控诉道,“你答应过我什么?你都忘了吗!” 谢晋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。 荆斩情出列,带头向谢晋阳跪下:“王爷三思!王妃一位关系着天下苍生,必得是一位母仪天下之人!” 众人大人纷纷出列,跟着荆斩情朝谢晋阳拜下,这场面上已是把他当做了未来的陛下:“望王爷三思!” 这一声敲打,彻底敲醒了谢晋阳。若不出意外,王妃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,云瑶曾嫁作人妇,光凭这一点,已经失了资格。 他缓缓起身,昂首挺胸,目光威严扫过地上趴着的一堆朝臣,心中顿时豪迈万丈。 “嗯,众位大人说得对。”他轻点了一下头,“众位请起!本王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各位,望各位能同今日一样,对本王多加规劝,多多谏言!” “是!王爷千岁!”众人齐齐喊道,把小世子也吓得闭口不言,再也不敢哭出声来。 云瑶面如死灰,瘫坐在地上。 “还不快把云夫人和小世子带下去!”谢晋阳朝大殿门外喊道。 立刻有侍卫上前,拖着已经如行尸走肉的云瑶,向后殿走去。 众位大人们归位,王大人趁此机会问道:“王爷,这舞姬……” 谢晋阳摆了摆手:“就留在本王府上!” 说完,他大吐了一口气,觉得自己终于捡回了刚才被云瑶狠狠扯掉的男人的尊严。 无忧和王大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,如此,赫哲华算是有惊无险的顺利留在了王府。 散席后和荆斩情一起从王府出来,无忧眼尖,看到一黑影迅速闪了过去,那身形和步伐,像极了自己的大师兄。 “梦姑娘。”荆斩情止步于马车前,“我让马车送你回梦仙斋。刚才在大殿上说的话……” “我知道,全做不算数!她云瑶敢质疑你身边的人,当然就是侮辱你的人格,你刚才那样羞辱她也是她活该!”无忧忙打断他。 刚才荆斩情说要自己做她夫人,这可是万万不能的,师父刚交代让她不要再管这闲事,若是他知道自己又随人家来赴宴,又被人家当众人的面定下了亲,非打断自己的腿不可。 荆斩□□言又止,最终道:“梦姑娘你放心,在下一定说到做到,决不食言!” “哎哎!”无忧又是摆手又是跺脚,“那话可算不得数!” “我当然知道话算不作数,容姑娘宽限几日,待在下大哥回来,定会上门提亲!”他一脸认真,还向自己行了个礼。 “使不得!”无忧一脸欲哭无泪。 荆斩情只当她是害羞,掀起门帘:“梦姑娘不必害羞,这都是荆某应当做的。天色已晚,咱们明日再见。” 无忧无奈的瞥了他一眼,只得上了马车。 荆斩情见她回首一望,只道是她舍不得离开,心里早已乐开了花。 两人就此离别,她却在马车里掩面而泣,早知道不来了,这简直是一场鸿门宴!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梦仙斋门口,下了马车,无忧却没有立刻进去。等那马车在道路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不见,她才左右瞧了瞧,又偷偷折返。 那个黑影让她很好奇。 王府门外已是空空荡荡,刚才那门庭若市的景象随着一辆辆马车的离去,又恢复了往日冷清威严。 此时已入夜,侍卫们也纷纷困倦,站在那里直想打瞌睡。 循着刚才那道黑影闪离的墙角,果然一男子正在外墙上探头探脑,他身旁一根绳子垂地,墙头牢牢趴着飞虎爪,这不是大师兄还能是谁! 无忧暗暗咳嗽了一声。 墙上人吓了一跳,差点从墙头滑落。乘着月光一瞧,正是大师兄一天。 “师兄,你怎么在这儿?” --- 第74章 第73章 听壁角 一天忙窜上去捂住她的嘴。 “嘘!小声点!”他紧张的瞧了瞧四周。 无忧被那大掌捂得差点喘不过气,往后猛地退了一步,新鲜空气才扑鼻灌口而来:“瞧你那怂样!这么晚了做什么扒王府的墙头?师父让你来的?” 他伸手戳了下她的眉心:“没事!问这么多作甚,不关你的事!一边玩去!” “欸?你不告诉我,我去问师父了啊!” 她才不信没事,赫哲华已经被成功留下,若真是师父派他来的,此刻他一定早回去报信了。 想到此,无忧一撇嘴,转身就要走。 “等等!”一天迅速拽住了她的后衣领,不耐烦道,“别!我告诉你,成了吧?” 她立马回头,饶有兴致的看着师兄。 一天很是忧愁,顺着墙往后走去,回头看了一眼师妹,欲言又止,半晌才开口:“师妹,你知道……赫哲华住在哪儿不?” 无忧听闻此话,并不觉吃惊,自从这次师兄回来后就一直不太对劲,她也一直没猜透他到底是为了谁,反正不是师姐就是赫哲华了。 还好她从前来过王府,照现在这个时辰,搞不好赫哲华已经睡在晋阳王寝殿了。 “看到没?”她拉着一天往后退了退,使视线拉得更高更开阔,“最中间靠后那间房顶高的。” 一天睁大眼睛:“正殿后边?那不是……王爷的寝殿?” 无忧非常遗憾的点了点头:“不错。如果不出意外,今晚晋阳王会宠幸她。明日天一亮,她就是晋阳王的人了。” 她瞧见一天虽面无表情,可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。 “我……知道了。”他低下头,眸光黯淡。 “师兄,你真喜欢她?” 一天抬头,月光照在了他满是忧愁的脸上。“我不知道。可是她今天入王府,我却很不开心。” “那就是喜欢喽!”无忧道,“你喜欢谁不好,偏喜欢她。我问你,她怎么甘愿做这种事?” “大概……是为了她师父。”他直直盯着那后殿屋顶凸起的尖角,喃喃道。 这不能吧!无忧暗想,若是这样,赫哲华岂不是和师姐一样?万俟炀比师父还冷漠,可惜了这个芳心暗许的高昌国姑娘。 她不解,走到一天身边,与他并排遥望着那处房顶,道:“赫哲华这样为她师父卖命,万俟炀就没一点感觉吗?” “别跟我提他!”一天恼怒,“这一路上,我们风餐露宿,偏偏那万俟炀爱讲排场,这可苦了他徒弟,除了端茶送水外,吃穿也要一一安排好,稍有一点不合他心意的地方,他就脸一板,整日不说话。” 想到万俟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,无忧点点头,她能想到那是个什么场景。 “这个难伺候的主,让赫哲华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!我都看不下去了!”他义愤填膺,对月谩骂。 “那为什么赫哲华不离开他师父?”她实在想不通,难道赫哲华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?受虐者?就喜欢被虐待? 这要放她身上,她早就逃之夭夭了。 一天对月长叹了一口气:“唉!我也不知道,不过这个问题我曾想过。” “那有答案了没有?”她好奇的凑了上去。 “大概是因为万俟炀相貌出众呗!” 看得出来,师兄有些沮丧。无忧想起第一次见到万俟炀时的场景,不禁眼中发亮:“那倒是,他的确长得挺俊的,比师父还俊。” 一天猛然转过头,瞪大眼睛:“师妹,你不会也看上他了吧!” “哪儿会!”她不悦的剜了他一眼,“我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吗?” “不看外表?那看哪儿?从古至今那些英雄美人,不都是看外表的吗?” 月光浅浅,王府墙头下两人的私语,冲淡了一天苦闷的心情。 待两人走后,一个黑影从墙后走了出来。他冷冷瞧着远去的背影,唇角露出一抹苦笑,月亮从云中露出半边脸,光线照在那人身上,正是万俟炀。 一人分饰两角的日子很是危险刺激,当晚无忧除了那张易容的脸后,偷偷从梦仙斋后门溜了出去,刚回到城南私宅,就被院中管事逮了个正着。 “哟,无忧姑娘,你这是去哪儿了?”管事抬头看了看天,“这月亮都升上高空了,也不知此时什么时辰了。” 无忧走过去,也学着他的样子抬头望着月亮:“我也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,这种事,管事的还是问下人们比较好。” 他身边站着的奴仆低头不敢说话。 “无忧姑娘,不是老头子我说你,一个姑娘家整日里不在房间待着,天天那么晚了才回来。若不是看在你曾侍奉我们公子的份上,我早把你赶出去了!” “你敢!”无忧立刻打断了他的话,往自己房间走去,“你是什么身份,荆府就没有规矩了?一个卖身为奴的下人,也敢欺负到主人头上!” 那管事的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:“你算哪门子的主人,我的主人是荆二公子,可不是你这个女子!” “哈,难道您没听过一句话?”她气极反笑,“这打狗也要看主人吧!” 管事身后的下人一时憋不住,笑出了声。 “笑什么笑!”他往后喝道,随即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,“无忧姑娘这个比喻好,把自己比作一条狗,甚好!甚好!” “嗯。”无忧满意的点了点头,“我就是把自己比成狗怎么了?狗忠诚可爱,总比你这不知自己深浅的奴仆好!” “你、你……”他连说三声“你”,愤怒的指着无忧,双手狠狠颤抖着。 “管事的若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!以后劝你管好自己,少管别人!”她转身潇洒离去。 “你等着!”身后的人还在叫嚣,“明日我就找到公子!告诉她你这个女人不老实!” 明日?无忧一笑,明日她就以梦千年的身份牵绊住荆斩情,让他脱不开身! 不过这样始终不是办法,既然管事的已经察觉了,若拖得时间长了,荆斩情一定会起疑心。 看来,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了。 --- 第75章 第74章 离真相如此近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,无忧就起床打理好了一切,悄悄来到梦仙斋,等待荆斩情上门,顺便也等着私宅管事上门报信。 那管事若到了日上三竿,又发现自己不见了,一定会以此为把柄去向荆斩情告状。按照她的推算,不出意外,以往这个时候荆斩情会准时前来骚扰自己。 果不其然,待到西市人声鼎沸之时,荆二公子摇着扇子悠闲的上门了。 “怎么,礼收够了?有空来我这里坐了?”她故意装着吃醋女子的语气,讽刺道。 荆斩情潇洒合上扇子,看着空荡荡的茶馆,好奇道:“怎么今日人这么少?” 唉,无忧暗自叹气,自从师父不再当店小二后,生意一落千丈,那些整日里闲着无事的大娘们,也不上门了。只有偶尔路过的人,口渴了才会上门喝上一碗茶。 “也好。”他自顾自地笑笑,“看来我也不用再花一千两包下这梦仙斋了。” 话音刚落,门外便有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,正是那管事。 “公子!可找到您了!”他喘着粗气,一刻不停的冲到他家公子面前。 荆斩情一瞧来人是他,眉头瞬时皱了起来:“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。” “哎呀,此事耽搁不得!”那人急道,“公子快回小的回去瞧瞧,无忧姑娘她……” 荆斩情悄悄往柜台边瞄了一眼,见他心上人正低头打着算盘,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,随即低声不耐烦道:“她又怎么了!病了?” “当然不是!比这还严重!她……”管事的也压低了声音,往他耳边凑了一凑,“她背着您……不守妇道!” 哈,笑话!无忧的耳朵动了动,又没正式嫁入荆府,整日里跟个小丫鬟一样伺候着荆少爷,还被人如此造谣! 她忍不住插嘴:“人家一个小姑娘又未正式成了你家公子的人,怎么就成了不守妇道了?” “不、不是……”管事的瞥了一眼插嘴的女子,不悦道,“你一妇道人家,懂什么!那女子不老实,整日里没踪没影,说不准已在外边找了情郎……” “够了!”荆斩情怒喝,“到底此事是真是假!查清楚了再来!” “就是,什么叫说不准?人家一姑娘,哪轮得到你在主人面前嚼舌根!”无忧翻了个白眼。 那管事明显脸上挂不住了,指着她气得胳膊发抖:“我们说话关你一个女子什么事!” “女子怎么了,你看不起女子?你娘不是女子?你媳妇不是女子?没了女子,我看你一日三餐都吃不上!” “公子!此女子牙尖嘴利,可千万要不得!”那管事抬头看向他家公子,却发现对方沉着脸,表情阴沉的可怕。 他忽然想到坊间那些传闻,自家公子曾为此女一掷千金,他本以为那是讹传罢了,这女子和他公子以往的任何一位都相同,过段时间就没兴趣了,谁知这次……看来是不大一样了。 “你说够了没有。”他缓缓开口,嗓音甚至有些低哑。 管事的哆嗦着双腿,“噗通”一下跪下:“公子,小的说错话了!小的给这位姑娘道歉!”说着,他向无忧猛地磕了几个响头。 荆斩情冷冷的挥了挥手:“滚!若以后再当着梦姑娘的面口出污言秽语,小心你的皮!” “是!是!”那管事浑身发抖,颤巍巍的站了起来,踉跄几步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梦仙斋。 无忧撑着下巴,看向还在气头上的荆斩情,试探道:“怎么,不去瞧瞧你的那位无忧姑娘到底怎么回事?” 荆斩情脸色好了点,走到柜台前,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看着她:“我现在已有了姑娘,别的女子,自然与我无关。” 无忧心头抖了一抖,忙退后一步:“荆公子言重了!小女子何德何能,让公子另眼相看!” “你的意思,是你配不上我?”他嘴角勾了勾,表情生动了些。 “呵呵,听说你大哥不是要回来了?近日家中准备怎么样了?”她忙转移话题。 提起此事,他眉眼之间有些忧虑之色。 皇帝在经过一番折腾后,这几日又有些颓败征兆。接到密报,宰相手中已有了扶植的人选,却不知是哪位小皇子被选中。他不可能杀了那三个幼子,引来天下人众怒,只能想方设法保晋阳王登位。 他知道,自己的兄长谋划此事已久,选中晋阳王是因为,那三个小皇子身后的母家都是相府的人,只剩下谢晋阳是最好控制的傀儡。 想到去世的仙姿和如今的云瑶,他的嘴角终于浮出一丝笑。 没了仙家这层姻亲,又因云瑶与云家产生了裂痕,谢晋阳就只能依靠手握兵权的荆府了。 “梦姑娘是等不及了?如此迫切打听兄长的消息。等他一回来,我就上门提亲!” “哎等等!”无忧头疼,怎么又扯到这事上了,“昨日王府……没什么大碍吧?” “嗯,顶多就是女人哭闹一回。” 她歪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:“你说晋阳王竟做些糊涂事,害了自己从前的王妃,又让跟过别的男人的云瑶在后院当家,如此糊涂不明事理的人,你们荆府怎么对他如此忠心?” 荆斩情自然不会说实话,他只风轻云淡的一笑,道:“多年的情谊在此,最初可是我大哥与谢晋阳一起联手,才将朝堂上那些不老实的人压制殆尽!” 他想起那时情景,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丝得意之情。 当时的言相言之珏还是顾相的门客,养在顾淮远府上。相府四处拉拢朝中重臣,整日向刚坐稳皇位的陛下进谏,要斩草除根。 本来在那场夺嫡之争中,皇子中只剩下谢晋阳还活着,年纪又还小,皇帝念着旧情一直不忍杀他,他就在相府一派朝臣的打压下,提心吊胆艰难度日。 那日红掖阁中,谢晋阳乔装成普通贵公子前去寻欢作乐,正赶上阁中有名的莺莺小姐梳拢,他一眼便瞧中了这女子,却被相府一庶子抢了去。 无忧听的津津有味,问道:“顾相的庶子?”她倒不知,小师兄顾瑾瑜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。 “嗯。”荆斩情皱起眉头,回忆着那人的名字,“当时我年纪也不大,和晋阳王差个一两岁,正是在京城混吃混喝的时候,所以对这事记得很清楚。” 那晚他见自家兄长和一堆京城公子哥外出,便偷偷溜出府跟了上去,进了红掖阁,亲眼目睹了这件事。 谢晋阳正值十四五岁冲动的年纪,不满自己看上的人被抢去,于是当场亮明身份。谁知顾相那个庶子因仗着自己是家里长子,根本不把一个懦弱的王爷看在眼里,两人大打出手,直到谢晋阳被身强力壮的顾相庶子打出红掖阁大门。 本来荆戈与一群公子哥乐得看热闹,谁知此事牵连了他们,那顾相庶子一出手就是几张银票,趁着揍了谢晋阳的风头,非要赶所有人滚出红掖阁。 这下他们不干了,联合谢晋阳与相府的侍卫们打了一场,年轻人打起架来血气方刚,下手太重,把顾相那个庶子打得卧床半月,最后竟一命呜呼。 顾相一怒之下把众人告到了皇帝面前,他们不得已只好在朝堂上联合起来,把当日事情真相告诉了陛下。 哪知陛下听闻后对顾相宽慰有加,却对他们几个严厉训斥。他们这才明白了朝堂纷争的残酷与现实,凭着那日的惺惺相惜联合在了一起,共同对抗起相府。 “我大哥一早就定下了此事,身前既有一位皇室,何苦再去寻那些没什么感情的小皇子?”荆斩情分析道。 无忧点点头:“那倒是,你们之间若是有这种情谊,比那些不齐心的强多了。不过,顾相真的有那么厉害吗?连皇帝都不敢得罪?” “陛下自然不是怕他本人,他当时有舞家当靠山。” 听到舞家,无忧心头一震。她早猜到舞家的灭门一定与这些朝堂斗争有关,可没想到是这层缘由。 “舞家?舞家有什么了不起的?”她假装好奇道。 荆斩情看着手中折扇,陷入了回忆:“舞将军英勇一世,可惜投靠了顾淮远这个奸臣,唉!你可知道,我们荆府的兵权从哪里来?” “哪……哪里?”无忧磕磕绊绊的问,她第一次离真相如此近,整个人都有些颤抖。 荆斩情没注意到她的异样,摩挲着那扇柄,不无遗憾的说:“正是从舞将军手中夺过来的!” “怎么夺?舞家……灭门……是、是……”她张大着嘴,震惊的合不拢。 “正是。我大哥和晋阳王已谋划许久,最终从舞将军的次女身上终于找到突破口。他的次女因生下来就被断为不祥之人,自小被送往灵峰山庄。” “所以你们就把灵峰山庄一把火烧了?”她终于说出了口。 荆斩情一怔,警惕的看着她:“你知道?” 原来!原来那不是梦!那大火,黑衣人,还有……面前这人眼角下的黑痣……如此真实的呈现在她眼前。她是那时就穿越过来的。 --- 第76章 第75章 一臂之力 无忧收起那副震惊的表情,瓮声瓮气道:“灵峰山庄被烧一事,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。没想到是你们做的。” 荆斩情低头沉吟。 茶馆内安静的让人产生错觉,仿佛这就是午后,慵懒的阳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,人们昏昏欲睡,不再出声。 “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我们。顾淮远的势力太大,陛下几年间想尽办法打压他,最终却只得暗中动用杀手,去杀了顾氏一族。” 他把手放在柜台木色的桌面上,托起下巴,与无忧大眼瞪小眼。 “看来什么阴谋诡计,在强大的暴力面前,都不堪一击。”无忧轻声叹息道,难怪大家都如此害怕手握兵权之人,从前的舞家,如今的荆氏。 荆斩情点头赞同:“也不能这样认为,如果说杀顾氏是迫不得已上不了台面,杀舞家可就是名正言顺了!” “那也是表面上的名正言顺!若我猜的不错,此事虽由荆府与晋阳王牵头谋划,宫中那位陛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就是想借你们之手除掉舞家!” 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,他惊讶的抬起耷拉下的眼皮:“没想到梦姑娘一个女子,却知晓朝堂之事。你说的不错,他的确有那个意思。可惜……” “可惜什么?” “可惜他晚了一步,兵权还是落到了我们荆氏手上!” 无忧已经无心猜想当时争夺之残酷,她一想起舞家,心头就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。舞清风死前的那张脸浮现在眼前,她望着月亮,好像心中的期盼都飞到了空中,飞到了月亮上。 想到此,她踱步而出,烦躁的向外走去。 “你去哪儿?”背后荆斩情的问话传来。 她挥挥手,不耐烦道:“找人!” 放眼整个京城,熙熙攘攘人来人往,想找到舞晓月就像大海捞针一样。 “找谁?京城里我最熟。”他跟了上来。 “荆二公子,今日打烊了,你别再跟着我了!” “你到底找谁?” “不告诉你!”她瞥了他一眼,无语望青天。 荆斩情没有再纠缠,往皇宫方向望了望,道:“好吧,下午我还要进宫,明日再来找你。” “进宫?”无忧忙扯着他问,“宫里出事了?” 他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,最终说出了实话:“也不怕告诉你,陛下快不行了。好了,你今天已经从我这儿套出不少话了,可以去像你师父交差了!” 无忧一怔,对方已经跨步走远,还不忘回过头来冲站在原地发呆的她眨了下眼。 她这才想起,这点情报,也许师父早就知道,所以荆斩情才会毫无戒心的告知自己。 默默回了苍山别院,落叶萧萧下,才一两天的功夫,不止山秃了,连别院都一派肃然气氛。 特别是自从住进了万俟炀之后,两个不苟言笑的人住在一起,冰封了院中的欢声笑语。 无忧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,边走边回想之前的事。 顾淮远、舞家和如今的言相都是一体的,难怪言相会收留顾瑾瑜。而晋阳王背后有手握兵权的荆氏做靠山,还有一位中宫皇后做内应,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啊! “哎哟!”前方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人,和她撞了个满怀。 无忧龇牙咧嘴的揉着头,怒道:“哪个不长眼的!” 一抬眼,傻了。 这还是洛之余吗?只见他神色匆忙,黑发未束披在肩上,温润的玉脂发簪与几缕乱发搅在一起,散落肩头,外衣因疾速小跑已经歪斜在身上。 “你……你疯了?”她呆了半晌,才张口问出话来。 洛之余忙整了下衣裳,向她作了一揖:“小师妹,你可见到你师姐了?” “师姐?”无忧回想了一下,摇了摇头,“可能上山采药去了吧!” “不!”他叫道,忽然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:“她是不是走了?” 无忧被他晃得整个人七荤八素,回答:“哪有啊,我、我不知道!” 谁知洛之余闻言,竟一把掀开外袍跪在了地上:“小师妹你告诉我!我保证以后对你师姐好!也对你好!” “可……”她犯难了,“可我真的没见过她……” 他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顿时黯然,垂首欲泣欲泫:“原来不是小师妹送她走的……” 走?无忧立刻想起那日师姐的话,难道她真的要去闯荡江湖? 她心头一惊,无奈的轻拍了下洛之余的肩头:“唉,走就走了,这人各有命,小郎君就不要再为此伤神了。回去让你父兄给你娶上几房美妾,岂不美哉?” 洛之余又抬起那双明亮的眼睛,惊喜闪动:“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对不对?” “呃……”无忧只好道,“师姐说她要去云游四海,逛遍这名山大川,才不枉来世间走一遭。” “云游四海?”他眉间一愣,随即眼神变得坚定起来,“没关系,我可以与她一起!她到哪儿我就到哪儿!” “那你加油!”她冲他挑了挑眉,“未来的姐夫!” 洛之余受了鼓励,重振旗鼓,迅速吩咐人去备马车。临走之际,他对无忧尴尬的笑了笑:“当日还望小师妹不要介怀,我……错认了你。” “无妨!”无忧大手一挥,完全不介意,“当时事有误会,我该向你求得原谅才是。” 毕竟她当时发现洛之余认错了人,没有立刻告知他真相,害他如此波折,也实在是不好意思。 望着他疾速离去的背影,无忧不禁感叹,真是世事无常,造化弄人。 师姐就这样走了,也不知道这院中的三个大男人,一日三餐可怎么办。 刚进了院子,门边的九天魔尊就闪了出来,拦住了去路。 “洛氏小郎君走了?”他目视前方,皱眉道。 无忧点了点头,往一边闪了闪:“嗯,他随师姐去闯荡江湖了!” “也罢!”九天魔尊长叹了一口气,微微甩了一下流云长边袖,转身进了院子,“为师听说,你跑王府了?”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:“师父,您、您都知道啦?您真是料事如神,哈、哈哈……” 干笑了几声,她发现前面人停住了脚步,也忙刹车。 “少在我这儿拍马屁!”他低声呵斥了一句,“我问你,去就去了,为何要以荆斩情女人的身份去?” 无忧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。她沉声道:“您知道,若不如此,我进不了王府。当日若我没去,赫哲华恐怕就留不到王府了。” “你是说,你去是为了她能留在王府?”他道,无忧听着好似他心情好了不少。 “是!徒儿要助她一臂之力!”她十分有底气的应道。 九天魔尊攸然转过身,怒容满面:“你当你是谁!她需要你去助她一臂之力?你有多大能耐为师还不清楚!” 房门的竹帘清脆响了。 万俟炀从里边缓步而出,目光中染上一层嘲讽:“发这么大脾气!” 九天魔尊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,收敛了自己的怒气:“以后若再如此不经允许私自行动,罚你抄书!” “抄书?你对你徒弟还真宽容。”万俟炀道,望着两人的眼神有了一丝好奇。 无忧忙替师父开脱:“不不,一点都不宽容,我最怕抄书!无聊至极!比让我跟着师兄上山砍柴还无趣!” 一天闻言从柴房里冲了出来:“师妹,既然如此快来帮师兄砍柴!” 她一阵感激的望了望师兄,偷瞄了一眼师父,悄悄吐了吐舌头道:“师父,我甘愿领罚!去帮师兄砍柴!” 九天魔尊瞥了她一眼,动了动手指。 无忧得了允许,忙进了柴房。 “终于躲过一劫!”她高兴的感叹道。 一天拿过一根柴放在地上,斧头对准柴面正中,狠狠往下一劈,木柴顿时裂成两半。“哼,什么躲过一劫,师父根本没罚你!” “这种时候,站在他跟前就算是劫,你懂吗?”她撇撇嘴,想起九天魔尊那全身往外散发的寒气,手不由得轻颤了一颤。 “谁不知道你,跟我上山砍柴?还不是你看着我干着,你玩着我还干着!”一天不服气的把斧头递给她,“来,今日你就试试。” 无忧接过斧头,铁的重量立刻引着斧头往下垂,她的胳膊也跟着抽了筋。 “哎哟,疼!疼!” “怎么了!”一天看她不像装的,立刻夺过斧子。 “抽筋了!抽筋了!”她忍着那种奇异的疼痛与不适,吹胡子瞪眼道。 一天抓过她的胳膊立刻狂抖了起来,惹得无忧在柴房里狂叫。 “做不了就出来!”院内一道声音响起,带着些许严厉与无奈。 不适感消了下去,无忧揉着胳膊,不甘的从柴房中走了出来,默默走到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桃树下,看着两人下棋。 九天魔尊瞥了她一眼,对对面的万俟炀道:“赫哲华于王府中,与你之间没有线人,如何向外传递消息?” 万俟炀暗道:“放心,我们师徒自有一套办法。” “嗯。”他停了手中的动作,转头看着无忧,“如此,你只好以荆府的名义,再探一次王府了。” --- 第77章 第76章 再访王府 晋阳王府的后院很热闹。 无忧以荆斩情的名义递了帖子,指名要见赫哲华,那门房和管家便相继出门,笑脸相迎。 “姑娘,看您样貌就知道,您与哲华夫人一定是亲族!”管家笑眯眯道。 这么快就开始套话了?她眼珠一转,垂下眉眼:“不敢,小女子上次跟随荆二公子来此,只和你家夫人有一面之交而已,因她和我的母亲可能是同族,所以这次我才来拜会她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那管家点了点头,小声提点道,“哲华夫人现在可是王爷心尖儿上的人。” 无忧笑了下以示感激。 没想到赫哲华手段了得,这么快就成了一位侧室夫人。 后院里一片吵闹,一群侍女正围着一个女子在湖边,向湖里撒鱼食,那女子一身淡粉色的长裙,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。 这是——云瑶? 去赫哲华的院子,必须经过此地,管家也毫不避讳把人往云瑶面前带。 众人见有人来了,忙收敛了欢声笑语。 “我当是谁呢,原来是荆二公子的女人!”云瑶抱着小世子,朝无忧轻蔑一笑。 无忧福了一福身子,道:“云夫人好兴致。” 一听到“夫人”两字,云瑶的脸上便浮现出愤恨之色:“你叫我什么?” “云夫人,难道不是么?”她转头犹豫的看向管家。 管家有些尴尬,站在那里直搓起手来。 云瑶对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:“告诉她,应该称呼我什么。” 那侍女对云瑶福身,之后侧眼瞥着无忧:“我们娘娘是未来的王妃,念你从民间来不懂规矩,这次就免了你的责罚!还不快谢谢娘娘!” “未来的王妃?那……”无忧礼貌了笑了笑,“敢问姐姐,现在呢?现在是什么品阶?” 侍女一时被噎住了。 云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,转过身去看着湖中的水,丝毫不正眼瞧无忧:“哼,一个贱女,还敢问本妃现在的品阶?廖管家,你看……这种情况该怎么办?” “这……”管家左右为难,“梦姑娘是受荆二公子所托,前来看望哲华夫人的,恐怕不好……” “又是她!”云瑶恨恨的往湖中投了一把鱼食,湖面上立即荡起了一圈圈涟漪,“既然是她的人,本妃自然得让你过去。不然若王爷知道了……” 她身边一个侍女立即附到她耳边,嘀咕了一阵。 无忧瞧着两人说话,隐约听到了一句“把她毒哑了,看她如何向王爷告状!” “呃……”她忙对云瑶俯身一揖,“王妃既然有事,那小女子就先走了。” “想走?拦住她!” 一声令下,云瑶身边跟着的几个侍女蜂拥而上,把无忧挤在了中间。 “这可使不得!”管家忙摆手叫唤,“这要让王爷和荆二公子知道了,一定会怪罪您的!” 云瑶不悦的瞪了他一眼,慢条斯理道:“廖管家若无事,就请去前院吧!后院之事本就是本妃的事!用不着你插手!” 管家抬起手想把无忧拽过来,可最后又垂下手,无奈的摇了摇头:“唉!” 无忧忙向他喊道:“你们王爷呢!” 一句话提醒了他,他转身一溜烟的往前院冲去。 赫哲华坐在院中走廊间,忽听这边如此热闹,便望了一眼,回头问身边的小丫头:“这又是怎么了?” “夫人。”小丫头机灵的望了望那边,回道,“又是云夫人在教训人呢!” 赫哲华兴趣怏怏的低下头,她对此向来不主动惹事上身。 可还没坐一会儿,一侍女匆忙跑了过来:“哲华夫人,我们夫人有请。” “我?”赫哲华瞧了瞧湖边,此时已经安静下来。 她狐疑道:“你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 “是这样的。”那侍女咽了下口水,有些紧张,“方才有一女子说来寻您,迷了路冲撞了我们夫人和小世子。” 赫哲华忙站了起来:“走,去看看。” 小丫头立刻对她微微摇了摇头。 “这位姐姐。”她笑眯眯的对侍女道,“可否告诉我家夫人与青梅,那女子是谁?我家夫人从西域来,在此并无什么亲戚朋友。” “是啊,整个京都,我连人都没认识几个,更别说亲戚朋友了。”赫哲华看向悠远的天空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 那侍女结结巴巴的回道:“回夫人,那女子长得跟您有几分相像,好似都是你们那地方来的,不如您去看看?” 她立马想到了无忧,眉间皱了起来:“那……走吧。” 青梅小丫头刚要拦她,她忙轻轻摇了摇头,示意她不要太紧张。 两人便在侍女的带领下,来到湖边。 湖边云瑶正端坐在石凳上,怀抱小世子,她面前跪着一女子,被绑住了手脚,几个侍女狠狠压下了她的头。 “你来得正好。”云瑶瞥了她一眼。 “这是……怎么了?”赫哲华仔细盯着跪在地上的人,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。 云瑶轻抬了下手指,那几个侍女立刻松开了手。 无忧只觉得肩上一轻,抬起头转了几下,脖子中的细骨顿时“咯嘣”响了两下,这才舒坦起来。 赫哲华眉头紧锁,急急示意身边青梅:“还不快把人解开!这可是未来的荆府二夫人!” 一众侍女闻言一愣,手僵在半空中。 这是未来的荆二夫人?那她们……岂不是下手重了?听云夫人之前说此女子只是荆二公子的女人,却没想到她来头这么大! 侍女们齐齐看向前方云瑶,目露焦急。 青梅趁众人犹豫不决之时,忙上前解无忧身上的绳子。 “放肆!”云瑶抬眼狠狠瞪了她一眼,随即道,“一个小小侍女,竟敢不听命令就动手,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王妃?” 青梅忙跪在无忧身边回话:“云夫人,是青梅记性不好,您什么时候被王爷封了王妃,此事青梅竟是忘了……” 一些侍女发出低低浅笑。 云瑶气的脸发紫,手握成拳头猛然敲在石桌上,石桌岿然不动,倒是她的手红肿起来。她咬牙切齿道:“你们还不快动手!这小侍女敢顶撞本妃,立刻给我丢出王府大门!” 侍女们反应过来,七手八脚的抓住了青梅的胳膊,把她紧紧向下按住。 荆府未来的二夫人她们动不得,一个王府中的小丫鬟她们还是能惹得起的。 “云夫人。”赫哲华举起团扇遮住嘴角,“这还没受封,怎能自称本妃?小心王爷听到了不高兴……我这小侍女说的也是事实。” 她敛起笑容,横眉冷扫场中动手的侍女:“别忘了你们家夫人的身份!这要传到宫中那些贵人耳朵里,未封王妃就自称上了,你们不怕将来受罚?” --- 第78章 第77章 投湖 管家焦急等在王府门外,望着不远处路口,急得直跺脚。已经派出小厮半天了,还不见自家王爷归来。 “若是荆二公子的人在王府里出了事,我可怎么向王爷交代!”他长叹一声,掉转回头,只得带人硬着头皮往后园里去。 一众侍女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却没人上前。 云瑶怒道:“怎么!你们都是本妃的人,有本妃给你们撑腰,还怕王爷罚你们!” “什么本妃,云瑶,你自己作孽不怕被罚,别牵连在场的众位!”赫哲华义愤填膺道,“都是人生父母养的,凭什么她们要帮你动手、替你代罚!” 她从小生长在大漠,对尊卑的概念十分模糊,不明白这些汉人为何树立如此多的规矩。 在场的侍女们眼中有了一丝动容。 无忧挡在青梅面前,冷冷瞥了一眼众人:“你们的云夫人恐怕是得了失心疯,竟敢天天喊着自己是王妃。你们都看清楚了,离她远点,省得到时候她祸及你们。” “你!”云瑶恨恨指向她,“不就是荆二公子的女人,这种女人满京城到处都是!我就不信荆府会让他娶你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!都别被这女人给骗了,给我动手!绑了她们两个!” 有两个大胆的侍女,立刻上前掐住了无忧的胳膊。 赫哲华从她的靴筒里迅速抽出一把小刀,那刀柄上镶着几颗红宝石,在阳光下闪动着光泽。 把那小刀从刀鞘中抽出,寒光直射入云瑶的眼中。 云瑶忙抬起袖子挡了下眼:“赫哲华!你要做什么!王府中除了王爷和侍卫,私藏刀剑者立刻处置!” 赫哲华毫不在意,拿着小刀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:“云夫人,你可能不知道,我赫哲华是习武之人,西域不比中原,哪有那么些口舌之争,若谁心中不满意——” 那刀堪堪对着桌面一击,石桌伴随着金属磕碰声,“咔咔”列出一道缝隙。 “我们都是真刀真枪解决。”她对着云瑶微微一笑,“云夫人觉得这个解决办法如何?真刀真枪……总好过暗箭难防!” 云瑶身子一颤,怀中小儿猛然惊起,突然挣扎着要从她腿上下来。 “哎哟!”这突如其来的状况,使得她的脚腕突然崴向了一旁,一个没坐稳,身体往湖边倒去,怀中的小世子也没有抱紧,竟随着那胳膊往上一抛,一个跟头载入了湖中! 管家带人来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,吓得立刻大叫:“快!快救小世子!” 云瑶忍者脚踝疼痛,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爬向湖边。 小世子在水中不断挣扎,水花溅的高,浮力却没有因此上涨,挣扎了几下,便向水中陷去。 “快去找识水性的来!”管家急切对身后跟着的人吼道。 突然,只听岸边“噗通”一声,一个红色身影突然投入水中。 青梅正趁此大乱时机解开无忧身上绕着的绳子,忽见岸边没了自家夫人,吓得忙跑了过去:“夫人!夫人!” 只见赫哲华在水中挣扎了一下,便停止了动作,整个人向下沉去。 无忧见状忙甩了鞋子要往水中扎,一瞬间脑海中忽然想起,自己的脸若遇水……就全露陷了。 水中忽然冒出一个头来。赫哲华整个人浮了上来。 她扭头向快要沉下去的小世子喊道:“别动!越动沉的越快!” “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!你是想害死我儿子吗!”云瑶在湖边大叫着,非要往水中跳,却被几个侍女牢牢扯住了袖子。 无忧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学游泳时,也是用这个方法,憋着一口气沉入水中,身体渐渐放松就浮了上来。 “云夫人息怒!快让小世子全身放松,水浮力很大,他身子轻,会浮上来!”她忙向云瑶提议。 可小孩子遇到这种情况,哪儿会那么快冷静,他只顾着扑棱,别的什么都听不进去,眼看着力气耗尽,沉了下去。 无忧咬咬牙,身子前倾准备往水中扎个猛子。 “来了来了!”千钧一发之时,王府几个水性好的家丁正好赶到,迅速下水。 “呼!”看着他们训练有素、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救援工作,无忧松了一口气。 待两人被救上来,小世子已是神志不清了。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抬进了后殿,换了干衣物,卧于病榻上,着郎中前来。 云瑶身边最亲近的侍女,把一杯热茶奉了上来,向云瑶眨了下眼。 “哲华夫人,请用茶。”侍女跪在病榻之前,高高举起茶盘。 那青色瓷花杯中,一股热气袅袅升起,赫哲华伸手拿过了杯子。 “快,先喝点热的。”云瑶关心的看着她。 无忧狐疑道,怎么刚才还骂着人家心肠歹毒,此时又如此关切? 赫哲华瞧了她一眼,拿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,热气直达腹部,迅速驱散了周身的寒气。她的身体顿时舒展开来。 “这是什么……茶、茶……”她的声音忽然喑哑,竟渐渐发不出声来。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,她的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,努力想要发声,却咿咿呀呀了半天,最终再也没有半点声响了。 “哲华夫人!”青梅扑了上去。 无忧立刻想起刚才云瑶那截然相反的态度,指着那杯茶道:“你、云瑶你疯了!” 云瑶立刻退开:“你敢直呼我名讳?” 她一步上前迅速钳住云瑶的胳膊,把她扭背了过去,对管家厉声道:“你们王爷呢!” “谁找我?”谢晋阳满脸不悦走了进来。 云瑶借机挣脱钳制,扑向谢晋阳的脚下:“王爷!你要为妾身做主!哲华妹妹因妒忌竟然把世子推进了湖中!” 她呜呜哭了起来,指着床榻上的人:“可惜人在做天在看,这女人害咱们儿子时自己不小心掉了下去……如今她因受凉嗓子哑了,却说、却冤枉妾身,说妾身下毒!” “不是,我听到的!你与侍女耳语!要把赫哲华毒哑!”无忧急急上前道。 谢晋阳皱眉,走向赫哲华,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,一脸痛苦模样,便在床边坐下,轻轻抚着她的脸颊。 青梅立刻抓住晋阳王的衣角,低伏在地上:“王爷!是云夫人自己崴了脚才把小世子抛出去的!你要相信哲华夫人!” 赫哲华指指自己的喉咙,痛苦张嘴“啊啊”半天,却没有拼凑出一句能听懂的话来。 一位侍女立刻捧上赫哲华的刀:“王爷,这是哲华夫人的刀。” “哲华夫人的刀?”谢晋阳轻锁眉头,接了过来。刀鞘的样式和刀柄上的宝石,的确是西域刀具的惯用制式。 云瑶演的一手好戏啊!无忧瞧着垂首恭敬站在谢晋阳面前的云瑶,不禁暗想,她到底是疯了,还是装疯。 不说谋害世子,只暗藏刀具这一条,就足以让晋阳王对她生了防备警惕之心。 “谁说这是哲华夫人的刀?”无忧瞧着谢晋阳手中的刀,缓缓道,“这是荆二公子赠予我的护身配刀。” --- 第79章 第78章 节外生枝 一听说是荆斩情送的,谢晋阳面色稍霁:“既然是姑娘你的东西,请务必收好。” “王爷,她骗你!这明明就是赫哲华从靴筒里抽出来的!我亲眼所见!不信你问问在场的这些侍女!”云瑶激动的嘶吼。 她的声音惊到了悠悠转醒的小世子,他一睁开双眼就看到父亲手中那把刀,直盯着上边的红宝石,眼珠骨碌转,小手伸着就要去抓刀柄。 赫哲华见此景,立刻把他的小手挡了回去,手不停摆着,一脸焦急。 谢晋阳拿着这刀仔细查验了一番,道:“我怎么没见过斩情兄用这把刀……” “他前几日刚得的,就转身送给了我,让我防身用。”无忧屏着气息,镇定自若。 他疑惑的瞧了她一眼,虽是怀疑,却无法断定此话是真是假。 “你若不信,现在叫荆二公子过来问问不就行了?”她提议。 “没错王爷。”云瑶立即插嘴道,立马朝管家吩咐,“还不快着人去请荆二公子!” 谢晋阳忙做出止步手势。他皱了下眉头,将那刀放入无忧手心:“既然梦姑娘都说了,就不必去找荆斩情了。” “王爷,你听妾身说,把荆二公子找来看一眼,若是他的那便罢了,若不是他的,这女子入王府不除佩刀佩剑,小心她对您图谋不轨!”云瑶拽着他的下衣摆角,激动道。 “够了!”谢晋阳一怒之下,一胳膊往她身上抡去,她本就崴脚了,这样一躲又听“咔嚓”一声,恐是脚踝受伤了。 众人被王府主人这一吼,吓得呆立原地,一个都不敢上前扶云瑶。 只是随着晋阳王这一动作,那把刀也落在了床榻上。 云瑶掩面哭的伤心,惹得无忧烦躁不已。如果不是此时赫哲华受此辱难,她早离了王府回去了。 “王爷。”她躬身退后,向晋阳王行了个礼,“我说句公道话,哲华夫人的确是喝了这杯茶嗓子才哑的,待会儿郎中来了,您可以让他瞧瞧这杯中到底用了什么药,可否解了这药性。” “嗯。”谢晋阳点了下头,满目赞同。 她继续道:“关于小世子落水之事,相信您也看到了,哲华夫人如果想害世子,她为何也会在湖中泡了大半天冰冷的湖水?现在可是秋末冬初了……” “她自然是为了遮掩她的罪行!”云瑶顿时听了哭泣,转过头来恶狠狠的插了一句。 “你见过哪个害人的愿意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?”无忧道,“哲华夫人从小在西域长大,那里除了古城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,别说凫水了,她连河流都没见过。一个根本不会凫水的人,会蠢到自己投湖?” 赫哲华忙把双手放在青梅身前,比划着做了个推手的动作。 “你是说那时有人推你?”无忧皱眉。 她忙点了点头。 “王爷。”无忧站定,向谢晋阳俯身道,“看来王府中有人不光想谋害小世子,还有您新纳的夫人都不放过!” “谁敢这么大胆!王府是何地,竟敢在此动手!”谢晋阳听了后,怒容满面,目光冷冷把人扫了一遍,“来人!把今日在现场的侍女仆从们都抓起来严刑拷打!务必要找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王府动手!” 床榻前已经跪下了一大片。 侍卫们蜂拥而至,拎起那些侍女毫不怜香惜玉的拖了出去,殿内瞬时惨叫声连连。 云瑶趴坐在地上,眼神晦暗,偷偷瞄向自己的陪嫁丫鬟。 “夫人救命!”青梅也被拖了出去,惊恐的看向赫哲华。 无忧向焦急的赫哲华摇了摇头,示意她稍安勿躁。 “王爷,前御医迎大人到了!”有下人匆匆来报。 他虽匆匆来迟,晋阳王却不敢发怒,忙起身迎向门口:“快请入内!” 无忧悄悄退到了一旁,垂首低眉,只偷偷瞄见门口进来了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。 云瑶趁机忍着脚痛,咬牙挪了一下身子,抬起胳膊便将塌几上的杯子扫落。 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杯子应声而碎。 晋阳王皱着眉头,加快步伐来到床榻前。 “哎呀,王爷……妾身、妾身不小心,将这杯子碰倒了!”她慌忙拉上他的袖子,一双充盈着泪水的大眼,可怜巴巴的瞧着谢晋阳。 “你!你这分明是……唉,我王府怎会有你这种女人!”谢晋阳狠狠甩开了她,“我看云夫人还是早日回你云府养病吧!等什么时候病好了,什么时候再回来!” “王爷,呜呜……我是你从李府亲自接回来的,你说过要让我当王妃,全家团聚享天伦之乐的!难道你都忘了吗!” 云瑶凄惨的哭诉声阵阵入耳,无忧不屑的瞧着谢晋阳,心中冷笑,也不知夜半时分,那两个被他负了的女人,会不会入他梦中。 谢晋阳烦躁的挥了挥手,吩咐管家:“还不快把云夫人送回去!” 迎大人突然开了口:“王爷且慢,我看您的这位夫人脚部受了伤,不如也一同诊治为好。” “不用了!”他语气十分不耐,被管家递了个眼色,才猛然想起这前御医不是家中奴仆,俯首作揖道,“抱歉迎大人,本王已是焦头烂额……” “无妨。”迎大人笑眯眯的打断了他的话,“快让我看看小世子。” 床榻另一端,捂好的被子高高堆起,世子全身拱在被子里,一抖一动的不知在做什么。 “小世子?”迎大人坐于床榻边,轻轻掀开被角。 刀尖闪着银光从被子里猛然戳出,直直插。进了迎大人的胸前! 这情景发生的太快,众人来不及反应,只见迎大人咳了一声,口吐鲜血,身子往后倾去,最终倒在地上,眼睛瞪得大大的,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样离世了! 小世子呆呆的看着地上淌了一滩血的人,懦懦开口:“他怎么了?我的刀还在他那儿呢!” 那把刀的刀柄上,红宝石发出了诡异的红光。 正是那把被谢晋阳拿在手上,却不小心遗落于床榻的刀。 “王、王爷……”云瑶颤抖着全身,往世子那儿费力移动着,“小孩子不懂事,您、您快想办法把这事压下去……毕竟他是你唯一的孩儿啊!” --- 第80章 第79章 脱困 谢晋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第一时间往无忧这里看来,眼中杀机毕露。 无忧忙躬身道:“王爷放心,我什么都没看到。” “来人!”他沉声吩咐,随即毫不客气的对她道,“梦姑娘放心,只是关你两日,待本王处理好此事再做决断!” 再做决断?她明白,自己恐怕难逃一死了。 侍卫听令,立即上前抓人。 赫哲华从床榻上起身,踏过迎大人死不瞑目的尸体,挡在无忧面前,她因太急切额头上已然渗出了细密汗珠。 有她拦着,侍卫们左右为难,看向谢晋阳。 此时小世子见赫哲华起身,他也爬了下来,站在迎大人的身体旁,依然盯着那柄刀,目光贪婪,却因胸口的一大滩血不敢伸手去拿。 谢晋阳见此,心中顿时大怒,转头朝着云瑶劈头盖脸骂去:“都是你养的好儿子!生性如此顽劣不堪!残忍至极!” “王爷,你怎能怪妾身,若不是今日我儿遭此落水惊吓,哪儿会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事!都是那个贱人!”云瑶愤愤指向赫哲华。 “你还狡辩!”谢晋阳一脚上去,猛地踹向云瑶腰部,把她踹翻在地,“事到如今,我倒是怀疑起来,这儿子到底是不是我的!” “你……你怎能如此对我!我为你辛辛苦苦在李家瞒天过海,过的是什么日子!” ……两人当即吵了起来。 小世子被吓到,怯怯往后退了两步。 赫哲华蹲下身子靠在小世子身边,指指刀柄,又指指身后。 “你是说,这是她的刀?”他奶声奶气的凑在赫哲华耳边问。 她忙点了点头。 小世子伸手拉住无忧的衣角,皱着眉头,颇有谢晋阳的神态:“这是我的!这整个王府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!你休想和我抢!” 无忧指了指那把刀:“是你的那你为何不敢去拿?” 他瞥了一眼那一滩血,眼中露出一抹恐惧之色,刚抬起的手又瑟缩放下,转头问无忧:“你敢拿吗?若是敢拿,就说明这的确是你的。” “我敢。”她道,“你是不是想要?” “嗯。”小世子狠狠点了下头。 无忧悄悄凑近他身边,冲他眨了眨眼:“那我就送给你了。” 他惊喜交加:“真的?” “嗯。既然这是你的东西了,那就可以去拿了。” “可……我不敢。”小世子低下头,心虚道。 无忧笑了笑:“没关系,刚才你不敢是因为你心里清楚,那不是你的东西。现在我既然送给你了,你就放心的拿吧!” 小世子又看了几眼那滩血,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被刀身吸引了,如此看多了,好像心中真的没特别害怕的感觉了。 他斟酌上前,在无忧与赫哲华的目光鼓励下,手终于触上了刀柄,而地上那人却并没有因此动一下。他终于感到踏实了,胆子也大了起来,使出吃奶的劲拔刀。 此时无忧已经扯上赫哲华,往后退了好远。 “你在做什么!”云瑶一眼瞥见了世子的动作,顾不上和谢晋阳争吵,猛然惊叫起来。 说时迟那时快,小世子在吼声中一用力,拔出了那把刀,鲜血顿时四处溅射。 谢晋阳只觉手背上和脸上腥红一热,再睁眼时,他和世子两人已成了满身是血的模样。 此时几个端茶倒水的侍女进了殿中,想要添些热水,见这情景顿时吓得手上茶盘跌落一地,还没看清就四处散逃,更有几个嘴里不停喊着:“杀人了!杀人了!” 侍卫见状,不等谢晋阳发话,迅速追了出去。 谢晋阳气的手已经气的紧紧握成了拳状,拽过世子就往他背上呼起了巴掌,场面混乱不堪。 无忧心中默默祈祷,希望刚才院中的混乱,能引起自己人注意。 院中很快传来钝器进入肉中的“噗噗”声,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。 谢晋阳抽出腰间佩剑,提步快速冲向无忧。 “梦姑娘,得罪了!” 赫哲华迅速抓起她的胳膊,往一边躲去,可这速度太快,两人心中大骇,已经十分明了,这剑恐怕躲不过去了! “王爷!”刚把一群仆从关入王府地牢里的管家急匆匆跑了过来,气喘吁吁喊着:“荆二公子到!” 那剑尖堪堪停在了无忧的右胸前。 荆斩情早已听到王府中的混乱,几乎是跑着冲进来的,却看到谢晋阳拿剑抵在梦千年胸前。 “晋阳王!”他高喝一声。 谢晋阳瞬间收敛杀机,手腕往回一转,将剑收入鞘中。 “这是怎么了?”他看着地上的尸体,震惊道。 小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刀子丢在一旁,云瑶抱着他流泪,嘴中喃喃口吐污言。 谢晋阳长叹一口气,颓败的坐在床榻之上。 “这不是迎大人?”荆斩情紧锁眉头,“你把他杀了?” 他缓缓闭上眼睛,无奈的摇了摇头,指着云瑶怀中的世子,“都是这个孽子!” “这……可如何是好?”荆斩情震惊的看着世子,“迎大人的儿子……在朝中为官,都是你我至交,若是他知道了……” 谢晋阳摇头叹息:“此事还要仰仗荆府。”他微微瞄了眼老实站在一旁的无忧,不言而喻。 荆斩情略一思索,道:“在下会尽力辅佐王爷遮掩此事。” “嗯。什么事交给你最为稳妥,本王也放心。”他揉了揉眉间,闭上双眼。 “如此,在下就先把梦姑娘带走了。” 谢晋阳无力的挥了挥手。 荆斩情朝无忧使了个眼色,无忧忙向赫哲华道别,默默跟在荆斩情身后。 等一路出了王府,他沉声问道:“你今日为何入王府?又怎会卷入这种事?” “我去探一探赫哲华——为我母亲的事。谁知一入府就先遇上云瑶……”她把事情原原本本跟荆斩情说了一遍。 荆斩情挑眉道:“真的?” “你怀疑我?” 他甩了甩袖子,道:“梦千年,你可别想骗我。不止你师父手中有人传递消息,我们荆府也不是白屹立这么多年的。” “爱信不信!”她撇了撇嘴,与他分道扬镳。 荆斩情看着她气呼呼离去的背影,心中觉得好笑,转而想起谢晋阳的交代,沉重又上心头。 谢晋阳的意思很明显,杀了梦千年,嫁祸给她。 …… 无忧回到梦仙斋,老老实实待到日落,才溜去苍山别院。 一进门她就像里边冲去,一改之前闲散,火急火燎喊道:“师父!万俟大侠!不好了!” 那两人正在院中酌酒,见她如此冒失,微有不悦。 “不好了!赫哲华被云瑶下了毒!” “咣当——”褐色泥釉茶杯从手中脱落,在石桌上滚了一圈,掉入桌下草中。 万俟炀脸色苍白,却一直忍着没有开口。 九天魔尊瞥了他一眼,忙问:“人如今怎么样了?” 无忧指指喉咙:“哑、哑巴了!” 她看到万俟炀一直挑着的眉尾放了下来。 “如此,情况还不算差。”九天魔尊也松了一口气。 一天听到动静,从屋里冲了出来,抓住无忧的衣领急切道:“你说什么?” --- 第81章 第80章 闯府 听了无忧的如实叙述,一天整个人都愤恨起来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转身就要向外跑去。 “你去哪儿!”九天魔尊喝住了他。 他双拳紧握,头也不回:“我去救她!谢晋阳不是个东西!她在那儿一定万分痛苦!” “你去救她?”九天魔尊嘲讽道,“只怕还没入得了王府的大门,便被人抓住。” 他摇晃着的身体突然顿了一下,背影很是萧瑟。微微侧头,沉痛的声音从背后闷闷传出:“我不去救,你们谁去救?她空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师父,是她唯一亲人,可这亲人却……心若寒冰磐石,六亲……不认!” 无忧心下大惊,忙看向万俟炀,怕他一怒之下给师兄一掌,那可不是师兄受得起的。 可万俟炀闻言,依旧是那幅模样,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,眼睛定定看着远方,穿过云层看着那山上万物凋零的景象。 “不得无礼!”九天魔尊轻叹了口气,不明所以的目光投向万俟炀,“此事还要细细商议,不可鲁莽行事。” 一天转过身,看着那位“不问世事”的侠者,恨恨道:“徒儿今天就是要无礼一次!万俟炀,她跟了你少说也有十来年,你为何能让她去冒这等大险!就是我师父,也不舍得我师妹去做这种事!你怎么就、怎就如此狠心……” 说着,他声音渐渐哽咽,眼里透出猩红,竟是发不出声,咬牙忍着不让泪水夺眶。 万俟炀收回视线,看了他一眼,冷冷清清道:“我的徒弟,她愿意做什么,我管不着。若她不愿意做什么,我也定不会让她受人所迫。” “你!你的意思是……这一切都是她自愿?”一天质问道。 万俟炀点点头:“不错。” “可她都是为了你!” 院中突然一片安静,只剩下余音盘旋在空中。 万俟炀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。 “休要胡说!”九天魔尊动怒,一扬手带起风尘,狠狠向一天身上呼啸而去。 “师兄!”无忧见状,迅速上前。 一天不敌劲风,被猛然掀落在地,嘴角渗出一丝血来。他一手撑地,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,道:“没想到数月不见,师父已恢复如初。” 无忧扶起他,看了眼那两人,对他道:“师兄,你要去,我陪你去。” “不必。”万俟炀起身,一双如水般晶亮的眼睛,盯着九天魔尊,“其实我一直不明白,以你之力杀晋阳王不是问题。你大可以杀了他,待皇帝不日去了,你取而代之回归王位。为何用如此费劲的方法?” 一天和无忧呆呆站在那里,一句话都听不懂。 九天魔尊沉默半晌,才缓缓开口:“我以为你知道。我不愿受那些虚的牵绊,既入江湖,便不问朝堂事。” “可你现在做的,岂不还是干涉了朝堂之事?” “这一点我和你不一样。”九天魔尊嘴角露出一丝自嘲,“我最小的两个徒弟要复仇,我可放不下他们,任由他们随意在这京城里受人欺辱。” 万俟炀低下头沉默不语。 无忧终于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挣扎与痛苦。 “罢了!”他仰天长叹,“我替你一刀了解了他!也省得哲华再为此事所累!” 九天魔尊摇摇头,指指还在发呆的无忧:“他的命,是我徒儿的。” “呵,那就去取!”他负剑前行,往别院大门走去。 无忧大窘,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,一天先挣脱了她,飞快越过万俟炀,往城中奔去。 “师父……现在可如何是好?”她看着师兄离去的背影,心中焦急。 “我问你。”九天魔尊苦笑道,“你是想亲手杀了他,还是……” 她摇摇头:“此事师父无需介怀。只要有万无一失的方法,我……我是无所谓的。”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,几道皱纹爬上了他的眉头。 “怎么,师父,可有什么不妥?”无忧见他眉眼间隐隐担忧,也猜出几分不好来。 “万俟炀的确是世上少有的大侠,可你当知道,江湖规矩,多是一对一比试,而到了京城王府……恐怕要惊动满城的禁军。”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,单打独斗的强者,是敌不过千军万马的。 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晋阳王府内现在应该未恢复平静,若是能再制造些混乱…… 九天魔尊道:“去,悄悄跟上他们。切记,不可现身。” 无忧领命,立刻离了院子,只跟上了一人。 一天救人心切,早已到了京城,而万俟炀还在缓缓踱步,眉头紧锁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不出一个时辰,两人便到了王府门口。 无忧一瞧,心里暗道不好。王府前侍卫林立,一个个严肃警惕,见道路尽头出现个一身胡服负剑而行的人,皆纷纷掉转枪头。 看来师兄闯王府失败,恐怕已被抓进去了。 不过情况越混乱,对她越有利。 “什么人!”领头侍卫喊道,“前方就是王府重地,闲杂人等速速退散!” 万俟炀像没听到一样,依旧前行,眼中高深莫测,而手已经抓上了剑柄。 长剑出鞘,啸声入天,他只一挥那剑上便寒光四现,硬生生把石板地劈开一道缝,飞沙走石顿时向侍卫们荡去。 一个侍卫被迷了眼,只用手稍稍挡了一下,长剑划过胳膊,一阵鲜血喷出,一截肉带着手上的长矛便掉落在地。 他惨叫一声,其余侍卫红了眼,纷纷上前应战,立即包围了万俟炀,长矛同时上前,誓要把人戳出无数个血窟窿。 万俟炀轻轻一跃,手腕翻转,一套眼花缭乱的剑法使了出来,他本就穿着窄袖胡服,比这些侍卫行动更方便,“唰唰”几声,几个人脸上已被划开数道伤口。 无忧趁着混乱,忙偷偷到了大门前,疯狂的拍着王府那漆黑的大门。 门房早已听到外边刀剑声,此时见有人敲门,便悄悄开了一道缝,往外看去。 “我是荆二公子的人,前来给王爷报信,快让我进去!”她急急道。 门房一瞧,的确是今日独自前来递了拜帖,又被荆二公子带走的姑娘,立刻把门缝开大,让她进来。 无忧一闪身,轻松进入王府。 那门房赶忙关上大门,对她作了一揖,道:“姑娘,王府内此刻也不得安宁,未有管家仆从相迎,实在失礼,若姑娘不嫌弃,就让老头子我给您带路吧!” 她回了一礼,摆手道:“老人家,不用了。你只要告诉我你家王爷现在身在此处,我既来过一趟,知道路的。您就在此恪尽职守,小女子不劳烦您老人家了。” 门房点了点头,给她指了条路:“刚才有人擅闯王府,王爷正在大殿审讯那人。如今没多久又来一人,恐与那人脱不了干系,唉!” --- 第82章 第81章 解救众人 大殿中传来晋阳王的问话,等无忧进去时,一天正死死咬着牙关闭口不言。 不知为何,云瑶与赫哲华也都在殿上。赫哲华半眯着眼睛,周身已是寒气迫人,而云瑶看上去情绪已稳定,甚至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。 “你若不说,本王自有法子让你开口。拉下去用刑!”谢晋阳缓缓闭目,靠在上座软垫上,似是十分疲惫。 云瑶抬起袖子掩面吃吃而笑:“王爷,这不摆明了吗,哲华夫人与外人定有□□,不然这男人怎么一进来就嚷嚷着要救她呢!” 赫哲华默默起身,站到了一天跟前。 一天眼中瞬间激动难耐,犹犹豫豫开口道:“哲华你……你愿意为我……” “唉!”无忧叹了口气,他这个师兄是个糙直汉子,这种时刻了还如此坦诚,竟然不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,这不摆明着害赫哲华吗? “什么人!敢擅闯王府!”无忧的出现惊动了门口的侍卫。 她向侍卫作揖道:“小女子是荆二公子手下,有要事要向王爷禀报。” 听到这个声音,谢晋阳立刻睁开了双眼。“怎么,荆斩情这小子把他女人又送了回来,是不忍下手打算让我处置?也好,早日除了也好与迎大人家属交代。”他心中如此琢磨着。 “快让人进来!”他吩咐。 侍卫放行,无忧来到大殿,瞥了两人一眼,见一天马上就要激动的脱口而出喊“师妹”,她忙向谢晋阳福了一福。 “王爷,据小女子所知,这位兄弟是哲华夫人的远房亲戚。”。 “哦?你如何得知?”谢晋阳明显不信。 连云瑶都在那里笑话着:“还亲戚,哈哈,你不是说笑吧!这两位长得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,再者,哲华夫人明明是西域人,可你口中的这位亲戚,怎么瞧都是中原人啊!” “所以我说了是远房亲戚嘛!”无忧快嘴快语堵上了她的嘴。 “放肆!”云瑶突然变脸,立刻满面怒容,“荆斩情到底有没有教过你,回本夫人的话时,怎能以你我相称!本夫人今日就要替荆府教训教训你!来人呐!” 无忧马上看向谢晋阳:“王爷,我家主人有要事相告!” 晋阳王瞪了云瑶一眼,喝退了进来的嬷嬷们,缓缓道:“荆二公子有什么事,说吧。” “回王爷,荆二公子让小女子前来,带走我身边这两位,以及已被押在地牢中的小丫鬟青梅。”她沉着回话,而手心里早已出了一层薄汗。 晋阳王皱起了眉头,困惑不解:“为何?” “此事关乎江山社稷,关乎……您的皇位。” 一听和自己有关,谢晋阳“蹭”的一下站了起来:“你说什么?” 无忧不缓不急道:“王爷,荆二公子怀疑,此二人与一桩旧案有关,牵扯到当年皇位之争。” “难道是……他?”谢晋阳仰头望着殿上木梁,眼中竟露出一些颓废之色。 “王爷!别听她胡说!”云瑶忙直起身体,“这又与青梅那丫头有何干系,她可是王府从小养大的婢女!这分明是这女人为了带走几人,拿胡话来遮掩王爷的清明之心!” 无忧此刻心中倒有些佩服起云瑶来,都说女人直觉灵敏,又是天生的政治家,看来此话果然不假。 晋阳王摇摆不定,眉头紧锁,目光在殿中三人身上来回扫荡着。 她只得“噗通”跪下,脸上一片正直:“望王爷明鉴!小女子再大胆也不敢拿些胡话来唬弄王爷啊!这都是荆二公子如实相告,并吩咐小女子速来王府拿人!不然,小女子哪敢再进王府面见王爷啊!” 晋阳王闻言,微微点头:“嗯,你说的也有道理。这种大事,想你一个女子家,也没那个本事胡诌!” 无忧嘴角抽搐,她就是胡诌的,也只能想到这儿了,当年皇子们争位情况一定错综复杂,拿这个做由头,比别的可信许多,更能扰了这位一心想着皇位的王爷的心。 她忽然想起,在苍山别院万俟炀说的那句奇怪的话。让师父取而代之回归王位?什么意思? “王爷!你怎可信她!”云瑶不依不饶,在谢晋阳面前喋喋不休。 “好了!你一个妇人家懂什么!坏了我的大事你可承担的起!”谢晋阳被吵得脑门疼,对着云瑶训斥了一番。 不过,他依然对人留了个心眼:“本王且问你,你家公子呢?” “回王爷的话,二公子正前往宫中禀报此事,并准备带禁军前来王府支援,所以只得让小女子先行一步,恐来迟了生了变故。”无忧道。 万俟炀在王府外的动静一定会惊动荆斩情,而他这种心有贪欲不舍得死的人根本不会独自前来,定要去宫中带兵为他卖命。 晋阳王面上一喜,满意的点了点头:“还是荆府忠于本王!好,本王这就派府中侍卫与你一道,押解这几人到……对了,梦姑娘,荆二公子有没有说,这些人要押到哪儿?” 无忧心中一怔,表面忙维持笑容。姜还是老的辣!她心中恨恨道,这明摆是晋阳王在试探! “回王爷,我家公子吩咐,把人带回荆府,严加看管,等他回去后要仔细调查询问一番。” “本王还有一惑,望梦姑娘告知。”谢晋阳话锋一转,“刚才云瑶夫人问,本王也不解,此事和本王府自小养大的婢女有何干系?她可是一步都没出过王府啊!” 无忧早已想好了说辞,福身回道:“回王爷,青梅是哲华夫人的近身侍女,常与哲华夫人待在一起,今日殿中如此维护哲华夫人,想必关系与其他侍女不一般啊!我家公子以为,青梅说不定就是此事的突破口,所以让小女子带回府中,严刑拷打,逼问隐情!” 赫哲华相当配合的伸出涂着丹寇的指甲,向无忧扑来,却被身边侍从拦住。 晋阳王见她那发疯模样,顿时心中已是信了七八分,随即点头道:“如此,本王就让王府侍卫随你走一遭。” “是!王爷!小女子定不负使命!”无忧答道,心里却苦恼不堪。没想到晋阳王派王府侍卫跟自己一起,她又没提前找帮手来劫人,这要真送到荆府,那可不就成了刚出狼穴又入虎口吗? 可一时又没办法,只得出了王府再说。 她与赫哲华、师兄对视了一眼,心中默默祈祷,到时师兄与赫哲华两人能凭着自己那身武艺脱离这些侍卫的押送。 云瑶倒是得意洋洋,不用她动手,就能赶走赫哲华这个对头,如此一想,她便再也没说什么,任由侍卫们把人绑上,押出殿外。 押解犯人这种事,不能从王府正门出,三人由王府侍卫头领带着,在地牢里提了青梅后,便绕了大半个王府来到侧门。 如此就不能知会前门的万俟炀,更是少了一个助力,无忧只觉得头大,加快步伐出了王府。 所幸这些侍卫也懂规矩,一直走的都是小路。 快到荆府时,途径一条长长的小巷。一天与赫哲华默契对视了一眼,还没待无忧反应过来,忽听一天大叫一声“哎哟”,身子一歪向墙边倒去。 “怎么回事!”带头的侍卫迅速拿起刀,警惕对着一天。 他龇牙咧嘴道:“我崴了脚!” 无忧忙上前道:“这位兄弟,能否通融一下,既然他崴了脚走不了路,对咱们没有威胁,干脆解开他身上的绳子,如此好不劳烦众位搀扶他,顺利到达荆府。” “这……”侍卫有些犹豫。 赫哲华擦了擦头上的汗,两眼一翻往后倒去。 “哲华夫人,您怎么了!”无忧又赶忙上前接住她,对带头侍卫道,“这位大哥,哲华夫人虽有嫌疑,可毕竟没有罪证还未定罪,如若万一她无罪,回到王府还是你们王爷的夫人,这……不知王爷到时得知她受的委屈,会不会怪罪你们。” 说罢,她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,塞进侍卫手中:“小小敬意,待人送达荆府,算我家公子犒劳各位的。” 带头侍卫接了钱,也不再好说什么,不耐烦的挥挥手:“解开解开!料想这两位女子也跑不了!看好那男人!” 众人七手八脚把三人身上的绳子全都解开。 突然,赫哲华从两袖中变出双弯刀,只见银光一闪,她正前方一个侍卫的脖子立即闪现红痕,只一瞬间便倒地而亡。 王府这些侍卫不像宫中禁军操练严格反应迅速,见突生变故,竟一个个愣起神来。 一天的武器在王府已被收,他只好徒手搏斗,从人身后迅速勒上脖子,其余人见状要来解救,都被赫哲华三两下挡下。 那人脸憋得通红,一天使足了劲,不一会儿他便蹬腿吐沫而亡。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,轰隆隆由远至近。 无忧耳朵一动,向两人使眼色:“快,速战速决!” 若她猜的没错,如此整齐的脚步声,不是谢晋阳中途反悔派出的追兵,就是训练有素的京城禁卫。 --- 第83章 第82章 九皇子 是最坏的情形。 无忧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,心道,就知道老天不会让她运气那么好。 来者正是禁军,却没有见到荆斩情的影子。 “师妹,你快走,我和赫哲华能应付得了!”一天始终不忘师父的教导,遇到什么事总是第一时间,让这个草包师妹先逃。 “师兄,你也太小看我了!”群挑她不在行,可她也是学过防狼术的人,对付一个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。 禁军很快把三人围成了一个包围圈,向中间逼近。 忽听一人大喝,猛然冲向手无任何兵器的无忧。 她吓得打了个激灵,身体立刻做出潜意识反应,弓腰扑向来人的腹部,一把抱住,肩抗、后栽一气呵成! 禁军们也被唬了一跳,面面相觑,不敢上前。 这种功夫太过阴险,拿不上台面,却是直击要害。更为称奇的是,对方竟然不用刀剑,只凭手上功夫! “众弟兄小心!此人武功盖世!”禁军中有一人警惕的喊道。 众人皆往后退了退。 无忧听到这话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。武功盖世?这是形容自己吗? 不敢招惹她,禁军渐渐往赫哲华与一天靠拢。 只听禁军中一小头目一声令下,众人便训练有素的向上扑砍来,赫哲华忙双刀接招,一晃身便躲过了两处尖刀。 一天趁机捡了地上那些王府侍卫的剑,冲上前去帮赫哲华抵挡。 他出剑而动,手腕灵活,一剑又一剑的刺出,十分快速,手指牢牢抓在剑柄上转动,剑剑不停点戳出去,禁军一大半人便被他逼退几步之外,全无还手余地。 眼看着禁军节节败退,三人就要脱困,空中突然现出一道银光,一天只觉得虎口一震,剑与剑相撞立刻发出“铛”的一声,自己手中的剑应声而断。 “荆斩情!”他大吼一声,嗤笑道,“上次比试你竟逃之夭夭,怎么,这次还有脸出来受辱?” “哼,蛮夫俗子!” 荆斩情机灵无比,右手一挥,斩情剑势挟劲风,向一天当胸射去,眼见便要穿胸而过。 无忧见斩情剑来势惊人,不由得慌了手脚,急叫:“师兄小心!” 突然,一股强劲掌风横向拍击过去,斩情剑为掌风所激,柔软的剑身竟然弯曲,向荆斩情弹射了去。 荆斩情脸色大变,迅速侧过身子,险险避开剑尖,那剑又立刻回直,发出“锃”的一声,只震得他右臂发麻,一时握不住松开了剑柄! 不等那斩情剑落地,他左手一抄,已然抓住,狠狠插1在地上。 “你是……” 眼前来人金发碧眼,身着窄袖骑射胡服,一身英姿双手负于背后,傲世而立。 赫哲华的眼中星光点点,眼角激动的流下一滴泪。 “是你伤了我徒弟?”他冷冷开口,眼中带着不近人情的淡漠。 “你徒弟?”荆斩情的目光投向他身后的梦千年,一时怒气冲上心头,哈哈大笑道,“九天魔尊怎么变了个样子,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?” “荆斩情,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熊样!还想娶我师妹?你做梦去吧!”一天毫不犹豫的回击。 荆斩情紧紧盯着无忧,眉头一蹙,道:“你师妹不日就要嫁给我了!是不是?梦姑娘?说出来让你师兄听听,也好为我们庆祝一番!” “谁说我徒儿要嫁给你了?”还未等无忧开口,上空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。 九天魔尊负剑而立,高高站在一处院墙边的树上,一身月白色长衣一尘不染,银色发丝不加束缚披流而下,他低垂着眼睑看向场中男子,周身寒气逼人。 无忧极少看到他脱下黑衣黑袍,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,她一时愣神,不敢相信这就是九天魔尊。 三路高手相对,荆斩情胜算不大。 他高声笑道:“你总算是来了!九皇子。想必这位就是你昔日逃难时的好友,第一勇士万俟炀吧!” 九皇子?无忧瞳孔放大,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师父。 除了荆斩情和万俟炀,在场众人皆是满眼震惊。 当年的夺位之争,没想到皇室还留下了这一条血脉! “九皇子,母妃高淑仪,诞下龙儿的第九天便撒手人寰,此事惹得先皇大悲,视此子为不祥之人,从此不再与此相见。然夺位纷争开始后,人都道这位九皇子却于人间消失,其实正是由于晋阳王府设的圈套,不得不逼迫你逃出这场皇室纷争。” 荆斩情说到此,嘴角往上扬了扬,“说起来,你还要感谢晋阳王,若不是他,恐怕你早已死于当今陛下手中!” 九天魔尊冷冷的看着他,眼中尽是嘲讽不屑:“如此说来,我那晋阳王弟弟在哪儿?怎不见他踪影?这让我怎么当面感谢!” “还感谢个屁!”一天爆了粗口,“师父,我看咱们今天就掀了整个皇城,为你这些年受的屈辱复仇!”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由远驶近的马车里爆发出一阵狂放的笑声,彻底堵住了这小巷子的路。 一老仆从车上跳下,掀开门帘,搀扶着晋阳王下了马车。 他一笑,面若桃花,无忧差点忍不住冲上去撕了他的嘴。 就是这张脸,让她那姐姐迷了心窍,竟不顾一切冲了出去,死在他的剑下! “没想到啊,九哥,你隐藏了这么久,让我这些年好找!”谢晋阳讽刺道。 九天魔尊突然飞身向他冲去,寒光陡闪,手中已多了一柄又细又长的金刺,直指谢晋阳胸口。 这一下出招快极,谢晋阳心中大骇,急向后退,情急之下大声喊道:“荆斩情!” 他徒手抽出腰间的剑,欲挡下这一刺,却只听“嗤”的一声,胸口已给利刃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,衣衫尽裂,胸口肌肉也给割伤了,受伤虽然不重,却已惊怒交加,锐气大失。 荆斩情立即提剑而刺,却被万俟炀一掌挡下,再不能上前半步。 晋阳王不能有任何差池!他心中急切,斩情剑再次出击,犹如游龙颤动不绝,万俟炀一左一右侧身闪避,轻松应对起荆斩情。 周围已然被禁军包围,越来越多的禁军伏在巷子里民居墙上,手拿弓箭随时待命。 无忧瞧了瞧四周,心中渐渐担忧。若能擒了谢晋阳或荆斩情其中一人,这些弓箭手便不敢随意放箭。 “师父!先抓住晋阳王!”她朝那抹月白色的背影喊道。 一点点鲜血溅了出来,谢晋阳腾挪闪跃,竭力招架,始终脱不出九天魔尊的利刃金光笼罩。 猛听得荆斩情一声叫喝,高跃而起,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抖落,撒向万俟炀! 白灰瞬间弥漫,万俟炀被迷了眼,急急退后两步,那寒光四射的剑尖却不放过他,透过漫天浓雾直刺向他的胸腹之间! 九天魔尊速抽回利刃,想要上前替他挡住那一剑,却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迅速窜入浓浓白灰之中。 只听剑刺进肉身传出“噗”的一声,鲜血迅速喷涌而出。 一直在和那些禁军打斗的一天转身一看,不见了赫哲华的身影,心下大惊,不顾一切弃了手中剑冲向浓雾里边。 这白灰很快散落一地,阳光重新笼罩在了众人头顶。 斩情剑带血,顺着剑身滴滴滑向地面。 赫哲华颓败的靠在万俟炀身上,嘴角染血,却依然紧握双手弯刀。 “哲华!”一天这一大叫,惊醒了万俟炀。 他看着自己身前的小女孩,双手扶上了她的腰。细枝弱柳,他记起第一次看到她翩翩起舞,在大漠上光着脚丫,风沙吹的她迷了眼,还一直转啊转的,笑着直问他:“师父,好看吗?” “哲华!”他晃着她小小的身躯,可那残破的身躯已经毫无任何反应。 --- 第84章 第83章 回家 无忧已是惊呆,她从未想过,赫哲华就这样香消玉殒了。 她的喉咙受损,连声音都发不出,最后想努力说点什么,那唇一张一合,却发不出半点声来。 她张着口,眼中满是焦急神色,身体却已经软塌了下去,不会动了。 “荆斩情!”一天恨恨看向他,额上青筋暴起,“我杀了你!” 他上前砰的一拳击出,已是心中大乱毫无章法,荆斩情轻轻一闪便躲了过去,而他身后枯枝晃动,一棵大树轰隆一响,拦腰折断飞出,摔在巷子里的围墙上,那墙轰然倒塌。 这样一来,众人更是暴露在弓箭之下。 一天只觉胸口大闷,一股血气猛然涌上心头,被他硬生生的憋在喉咙间,嘴角只渗出一道血迹来。 荆斩情见状,迅速提剑上前,想趁人之危。 “师兄,小心!”无忧踏步上前,想挡在他面前,却忽觉一阵风来。 九天魔尊不知何时到了两人身边,把两人拦在身后:“快后退!” 话音刚落,荆斩情迅速往后退去,闪进了倒塌的围墙之中,谢晋阳也被禁军围成一团往巷子外撤退。 风夹杂着箭尖的呼啸声,“嗖”的一下穿过无忧身边。 不等人反应,瞬间,数千只弓箭齐发,密密麻麻向几人射来,“嗖嗖”声不绝于耳。 九天魔尊挥起他那金色的利刃,手腕在空中灵活翻转,金光漫成一片,无忧已是看不清他出手的速度,只听得弓箭被拦腰截断的声音。 一波下来,三人脚下尽是断箭。 他往万俟炀那边瞥了一眼,见他已把赫哲华的身体背在身后,一手拿剑抵挡,毫发无伤,心中暗松了一口气。 “往那边撤!”这巷子有些狭小,若在断墙那边靠墙而立,便可只对付来自一个方向的弓箭。 万俟炀压下心中痛楚,道:“必须杀出一条路,这里交给你!” 说罢,他向巷子那头疾速奔跑。 等待他的,是一支将巷子围得严密不漏的禁军。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弓箭呼啸而来,九天魔尊边挡着箭,边挟着两人往那边走去。 无忧紧紧抓住一天的袖子,生怕他一冲动舍身跑了出去。 他对着她咧嘴一笑,鲜血顺着下巴全淌了出来。 “师妹,你无需担心师兄。”他看出小师妹心中的忧虑,踉跄着步伐跟她一步步移动。 尖啸的弓箭声瞬间盖住了他的话,无忧竖起耳朵,警惕着周边漏掉的箭:“你说什么?” 箭停了。墙头和屋顶上的弓箭手再一次搭弓而起,一天猛然把她向外一推,她毫无防备的挟裹着地上滚石,不受控制的飞向一处墙角。 “无忧!”九天魔尊大喝一声,飞身上前接住了她。 她这才惊醒,指着一天大叫道:“师父,师兄他!” 只见一天抱起刚才他一拳截断的树干,使出全身力气,往屋檐上狠狠扫去,那些弓箭手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扰,手中弓箭还没来得及发,便被树枝挂住掉了下去。 荆斩情忙吩咐对面:“放箭!” 一声令下,对面屋檐上万箭齐发,无数的箭尖都对准了同一个人。 “你们快走!”一天对着两人大喊,见两人不为所动,冲九天魔尊道,“师父你忘了!师妹她武艺不佳!” 瞬时,漫天的弓箭从眼前划过。 无忧惊恐的看到,师兄的身体被无数只箭狠狠定在屋檐下墙上,血流如注。 “师兄——”她爆发出一声惨叫,挣扎着就要脱离九天魔尊,向一天扑过去。 九天魔尊立刻清醒,扬起手背厉色砍向她的后颈,她只觉得眼前一黑,便沉入无边黑暗中。 待再次醒来时,已是深夜。 无忧睁开双眼,迷茫的看着不远处桌子上不时晃动的烛火苗。她怔怔想起之前那一幕,神情呆滞,大脑一片混沌。 火苗前,一个黑色的背影直挺不动。 她努力睁大双眼,小心翼翼的开口:“师兄,是你吗?” 那背影猛然晃动,转过身来。 “徒儿,你好点了吗?”他细心上前,紧锁着眉头,擦拭掉她满额的汗。 “是你啊师父。”无忧有些失望。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,眼睛盯着身上盖的被褥,那微微泛着珠光的锦缎被面上绣着一枝梅花,有一朵花的瓣子上,针脚细细密密的补上了一块红色。 “师妹,你别生气了,快瞧瞧这样好看吗?” 一天的话回荡在耳边。那是她和顾瑾瑜当初在越人谷为了抢一条新被子,大打出手,把这被子上的一块梅花瓣的针脚弄散了。 她一怒之下气的抱着被子要把它扔到火上化个干干净净,省得谁都惦记,却被一天拦下,拿出针线把这瓣花补了。 “师兄你到底会不会做针线活!瞧你绣的都歪了!”她不悦的扯过来,抱怨着。 一天嘿嘿笑了笑:“总比你自己补得好。你要不满意,我拿去让你五师姐再补补?” “算了算了!”她抱过被子,对师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,“我睡了!” 她还记得,一天抚了抚那块花瓣,给她掖好了被角,还帮她把烛火熄了,才出了门。 眼泪啪嗒滴在了被子上,不一会儿就把梅花染湿了。 九天魔尊叹了口气,扶着她躺下,手轻轻遮上了她的眼睛。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。 他的手很凉,无忧的热泪顺着掌边流下,温度渐降。 “徒儿,我们回谷了。” 黑暗中轻轻飘出一句话。 “嗯。”她再也忍不住,哽咽而出,双手紧紧抓住被面,捏皱了那一枝梅花。 …… 一天的尸体留在了皇城中,苍山别院被发现,万俟炀带着赫哲华的尸体,与九天魔尊一道来了越人谷。 无忧昏迷了几天,也许是半睡半醒,她趴在师父肩头上,一直不肯睁开眼睛。 从皇城不远处的溪镇顺流而下,经过不知多少天的漂泊,才到了江南。又租了马车昼夜不停的赶回谷中。 那些日子里,她一直靠在他的肩头,却没听到他开口几次。 就连同路而行的万俟炀,也比往常更加沉默,一句话都不肯张口多说。 赫哲华的身体要放入火中烧化成灰,撒在茫茫大漠之中。 师兄们相继返谷,帮师父料理这些事。 躺了几天的无忧起身来到谷中,这里的一切还是没变,只不过后山的树在南方温暖潮湿的冬季里,依旧绿幽幽一片,生机盎然,不像皇城内,早已落叶满地,到处都是萧条气息。 谷中很安静,大家都沉着脸,各做各的事情,一言不发。 正中央的空地上已经堆起了层层干枝,赫哲华的灵柩正放在边上。 --- 第85章 第86章 偷偷离开 火光冉冉升起,干枝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众人打开灵柩的盖子,想要把人从里边抬出来,却被万俟炀阻止。 他低低叹息一声,抚了抚赫哲华已经冰冷的脸颊,把她小心翼翼的托起。 趁着火光,无忧才看清,赫哲华的脸早已惨白,里边透着微青,丝毫不见了往日生机。 万俟的炀的手臂穿过层层火苗,把他徒弟的身体放在火架上。火苗舔舐着他的胳膊,一股皮肤焦糊味道,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。 大火迅速吞噬了赫哲华的身体,暗沉沉的天空中,突然掉落一滴雨。 南方的冬天,小雨飘零,淅淅沥沥,无忧终于感到一丝寒气。 她想起师兄的遗体,心中惶惶然,不知荆斩情会不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,将师兄好好寻个地方埋葬。 不!他们哪会,他们处理的方式,就是扔乱葬岗! “轰隆!”天空中突然一道低沉的雷声,惊醒了她。 她四处瞧了瞧,众师兄规规矩矩的站在师父身后,层层衣袖将师父的后背遮的严严实实。 无忧坚定转身,轻抬脚步往谷外走。 她没受伤,不需要休息,可心里的伤却一直存在,时刻被人扒开,看了一次又一次。这次,新仇旧恨一起,不再回头。 往皇城方向去,河流逆流,走不成水路,越过江南已是越来越冷,河面上都结了冰。 待她快马加鞭赶到皇城,那里已经下了一场大雪,雪厚三尺有余,掩住了膝盖,马也不能奔跑了。 整个城墙银装素裹,走近仔细一看,城墙四角和正中间,都挂上了白幡,与雪混在一起,十分不明显。 大街上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布条,明明快近年关,却无一丝热闹气息。 无忧一阵恍惚,心想难不成全城人都在默默纪念死去的师兄? 经过梦仙斋,大门紧闭,牌匾却还在。 她不知不觉来到荆府门前,却见里边人来人往热闹至极。 “秦大人,大公子有请。”管家匆忙出来接人。 大公子?是荆斩情的大哥回来了?算算时间,她从皇城到越人谷,又从越人谷到皇城,这一来一回怎么着也一个月有余了,荆戈此时已经回来也是很正常。 后院的书房里,厚重的木门紧闭。 荆斩情坐在椅子上,看着窗外白的刺目的一片,心情有些沉重。 荆戈走过去,把窗子上的木棱取下,关上窗子。 “你大嫂在前厅接待客人,我却因你而无法出面。”他在书桌前坐下,阴沉的看着坐在他下首的弟弟。 “因我?你想出面见人便去,我用不着你管!”荆斩情双手抱剑于胸前,毫不客气的冲着荆戈喊。 荆戈觉得关上窗子,这屋中暖和了许多,随即语气了稍稍放缓,劝道:“你大嫂说得对,你瞧上的那位女子,根本不是什么正道!别再想了!皇城中哪家贵女不是个个想方设法,挤破了头也要嫁入咱们荆府,你怎就偏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异域女子?” 荆斩情冷哼一声,别过头去:“皇城贵女?你爱娶哪个就娶哪个去!别往我身上扯!” “我没想要让你再娶个贵女!荆府的女主人,你大嫂就够了。你的妻子,可以是一个平民女子,也可以是一个江湖侠女,但不能和那些敌人牵扯不清!别忘了,你还姓荆!”荆戈一掌拍在书桌上,笔墨砚台震了一震。 “大哥。”他沉声道,“别忘了,我早已被父亲赶出家门,废掉名字。我虽姓荆,却已是荆斩情。” 荆戈摆了摆手,不予与他多费口舌:“我看你大嫂说的那个叫无忧的女子就挺好,她眼光向来不错。” 荆斩情皱起了眉头:“无忧?她早离开了我的私宅,不知到哪儿去了。” 自那日梦千年被九天魔尊带走后,他曾去过城南私宅,却发现无忧早已没了踪影。 据下人们说,已经很久都不曾见到她了。 他不反对娶了无忧,可心中有个身影依旧徘徊。 “大哥,你对常家小姐,是真心吗?”荆斩情突然冒失开口。 荆戈咳嗽了一声,眼睑下垂:“你大嫂性情温良,人也贤淑,是常家培养出的好女儿。” 荆斩情有些失望。他知道,大哥和大嫂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两人的感情说不上怎么深厚。 “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!”荆戈沉沉警告,“若你不打算娶那个叫无忧的姑娘,我便再为你寻门好亲事。若你打算娶她,我也会帮你把她找出来。” “不劳大哥费心!”他冷冷站起,“我自己的女人,自己会找。” “如此,甚好!”荆戈拂起袖子,不耐的摆了摆手。 荆斩情再也不看他,头一低出了房门。 “哟,二公子,这是去哪儿呢?”迎面而来的秦大人向他问好。 他心情不佳,向对方回了一礼,道:“出府!” 身后小厮机灵吩咐下人准备车驾。 “二公子,外面雪没膝顶,车驾早已销声匿迹,也就您这荆府,清了满院的雪……”秦大人提醒。 荆斩情点点头,瞥了小厮一眼:“蠢货!” 他倒要出门看看,这下了几日的雪,到底有多厚。 “无忧?” 荆府大门外的整条街,积雪都被铲的只剩薄薄一层,与主干道上厚厚的雪层形成鲜明对比。 无忧正站着荆府门前发呆,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如何计划,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俯首称臣,没想到在这当口被荆斩情看到了自己。 彻底暴露。 “公子?”她装作惊讶,歪着头问。 荆斩情见她依旧一副憨直模样,顿时阴仄仄的问:“你最近这段时间去哪儿了?我去城南找你,为何不见你?” 无忧对他行了个礼,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没有易容。 荆斩情对待她与对待易容了的她,简直是两个人。 “公子想知道?”她微微笑了笑。 荆斩情只觉得眼前一晃,心中升起一种熟悉感。“你既然回来,我就要知道。” “那就请公子子夜赴梦仙斋。” “梦仙斋?”他疑惑的看着她,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 他忽然住了嘴。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,他曾经也想过,无忧离开了私宅,想必也是知道自己有了新欢,便默默退出,如此她知道梦仙斋也不稀奇。 无忧对他福了一福,转身进入厚厚雪中。 --- 第五卷:破局 第86章 第85章 打赌 梦仙斋的门被一把铁锁紧紧锁上,无忧只好从后门小院处进了里边。数月没人打理,桌子上已落了厚厚一层灰尘。 北方的天气不比南方,寒冷干燥,她硬是在小屋里听着呼呼吹着的北风,躲了一夜。来时没带厚衣服,待到第二日已是昏昏沉沉,头晕鼻塞了。 她早起把自己收拾妥当,易了容的脸依旧面色沉沉,只得到西市尽头的一家成衣店,随意挑了身暗灰粗布衣裳,又套了兔子皮毛围脖,才感觉全身稍暖和点。 再回到梦仙斋时,门已经开了。 荆斩情站在柜台前,低垂着眉眼,不知在想什么。他身披一件黑色的厚貂皮大氅,任凭冷风席卷店内,丝毫不动。 无忧悄声走到他身边,他才抬了抬眉眼。 “是你?”他惊喜道,那沉默无情的脸上突然有了色彩,整个人随着明晃起来。 “嗯。”她点了点头。 荆斩情那双手忽然从大氅中伸出,握上了她冰凉的手,他立刻解开自己的大氅。 “这么冷的天,也不知道穿厚点。”说着,就要给无忧披上。 无忧退后了一步。 荆斩情的手悬在了半空。“你在怪我杀了你师兄。”他收回衣裳,盯着她的眼睛。 “我师兄的遗体在哪儿?”她冷冷问。 他冷静了下来,往人身后四处看了看:“无忧呢?” “我师兄的遗体在哪儿?” 荆斩情垂眼沉吟:“被挂在城门处,已成了一具干尸。” 无忧转身就要跑出去。 荆斩情在身后拉住了她:“梦姑娘别去了,他已经……看不出面貌了。” “放开。” 他急急解释道:“那天若不是你师兄自己上前,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,顶多擒了他关几日便是。” “关几日?”无忧转过身来,面带讽刺,“如若不是我师兄,恐怕我们师徒三人,早已葬身在此!” “不会的!”荆斩情举手向天,“我跟你发誓,那天我真没想要杀了你们!我时刻在想,如何才能让你在晋阳王眼皮子底下逃脱!”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:“难道你不知道,我根本不会抛下师父和师兄,独自一人逃走!” 荆斩情动了动嘴,想继续辩驳,却开不了口。她说的是事实,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。 “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他沉声道,拉起了她的手腕。 “你放开我!”无忧想挣脱,却被他粗暴的拽走。 外边雪已经开始化了,街道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,无数双带着泥灰尘土的靴子踩在积雪上,把原来白皑皑的雪踩成了黑黄交加。 无忧被他拽着走了很长的路,才隐隐看到了庄严的黑色大门。 “你带我来此,是要让我杀了谢晋阳?” 此处正是晋阳王府,那黑漆漆的大门就像是吃人的口,仿佛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。 荆斩情放开了她,道:“我们打个赌。我给你个机会,亲自送你入王府,你若能杀了他,从此你我陌路。若是不能,你就嫁给我。如何?”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,可她此刻却心中大憾,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,再无其他武器。 “好。”无忧开口应下,无论如何,她不愿放弃这么一个大好机会。 谢晋阳在荆斩情面前,没什么防备。 入了王府,她却发现里边一片萧条,前来迎接的管家竟身着白色孝服。 “难道王府有人不在了?”她疑惑道。 荆斩情抬头望了望那高高的屋檐,眼中带着些许喜悦:“你不知道?今上已于前几日大葬了。” “什么?”无忧大惊,“那新皇呢?新皇是谁?” 照此来看,皇位应该已是谢晋阳的囊中之物了! 话音刚落,晋阳王匆匆而来。虽然他身着孝服,可眉眼间竟毫无一丝悲哀,满脸喜气。只是见到荆斩情身后的人,却脚步一滞。 “她怎么在此?” 荆斩情向他行了个礼,道:“王爷不必惊慌。”他看了一眼她,心中大定,“在下这女子根本不会武功。” “真的?”他小心翼翼的问,往无忧身上瞥了好几眼。 “王爷难道忘了那日情形?” 谢晋阳想了想,恍然大悟,立刻仰天大笑道:“唉,梦姑娘也算是师门不幸,若不是你拖了你师父师兄的后腿,你师兄也不至于被杀,哈哈!” 无忧眼中蒙上一层怒气。 “难道我说的不对?”他趾高气昂的看着她,冷哼一声,“你若是真心跟着斩情,我也不会为难你。若不老实存了别的心思,别怪我手下不留情!” 无忧默默隐忍着,等待着。 王府侍卫匆匆跑来:“王爷,相府有了动静!” 谢晋阳刚还得意洋洋的脸,立刻变得十分阴冷,看向荆斩情道:“正好你在,跟我去书房。” 无忧跟着他们,默默来到书房外。 荆斩情停步,转身对她道:“在外边等我一会儿。” “嗯。” 三人进去,她附在门边,听着里边隐隐传来的说话声。 “你让梦千年守在门口,不怕本王杀了她灭口?”还未等侍卫报告,谢晋阳先冷冷开口。 荆斩情沉着回道:“王爷放心,我敢带她来,也自有办法让她封口。” 谢晋阳往门口瞟了一眼,挥了挥手,示意侍卫可以说话了。 “王爷,相府拿了遗诏,拥立十二皇子为新皇!” “遗诏?荆斩情皱眉,“没想到他们如此按耐不住。” 谢晋阳拍桌而起:“他们真敢!” “王爷息怒!”侍卫忙跪下,眼珠一转俯首道,“王爷,在下有一计策,不知……可行不可行。” “说。”他急切吩咐。 “既然相府拥立十二皇子,王爷作为皇子们的皇叔,大可以皇子年幼为由,代为监国。” 谢晋阳微眯着双眼,负手踱步,思付半晌:“这计策好是好,可若待皇子长大,本王又该何去何从?” 侍卫忙回道:“王爷,待您大权稳固,就……”他把手放在自己脖颈间,凶光毕露,做出个狠“杀”动作。 谢晋阳猛地回头,惊喜交加:“何必这么费事!不若现在就将十二皇子除去!那相府手握遗诏,接诏之人没了,他还有什么办法?哈哈哈哈……” 他仰天长笑,那笑声传至无忧的耳朵,只觉十分刺耳。 “不可!”荆斩情瞪了那个侍卫一眼,阻止道。 谢晋阳停了笑声,十分不满,问:“有何不可?” “王爷,这势必会引起局势动荡!相府没了十二皇子,依旧会立十三皇子,难不成您要把所有的皇子都杀光吗?朝堂若有大动荡,别国虎视眈眈,一定会趁此机会攻打我国!” “不是有你们荆府在吗!”谢晋阳怒道,“别国攻打你们就挡回去!谁挡了我的路,我就要杀谁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星期六星期天出差,全文最后一部分,该收尾了,请假两天~~星期一继续! --- 第87章 第86章 贪心之人 谢晋阳这一声暴喝,在这苍凉萧瑟的冬日里,仿佛一阵惊雷,轰隆炸于王府上空。 无忧站在门口,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微微被汗浸湿。 里边传来他发号施令声:“荆斩情,本王命你马上回去准备,派人进行暗杀!此次务必成功!” 半晌,荆斩情沉声道:“是。” 门“吱吖”一声开了,谢晋阳从里边走了出来,他高傲的仰起头,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,看到低眉顺眼的姑娘站在门口,心情大好的夸了一句:“梦姑娘长得还真有味道,见到你就总让本王想起哲华夫人,只可惜……” 他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身后的荆斩情,荆斩情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。 晋阳王这是在暗示他,要他奉上自己的女人! 无忧紧捏着袖筒中的匕首,在这千钧一发时刻,大臂突然发力,她看准了对方一起一伏的喉结,目光如炬。 谢晋阳突然转过身,正面直对上她的眼睛! 她已是出了一身冷汗,只得潜伏于袖中,停止冒然出手。正面刺杀对方太容易抵挡,成功几率几乎为零。 “你敢这样看本王?”谢晋阳眼中浮现了一层怒气,语气却十分轻佻暧昧,“信不信本王把你这眼珠挖了,天天挂于殿堂上欣赏?” 无忧再次低眉顺眼的低下头:“小女子不敢。” 荆斩情立刻上前,挡在她面前对谢晋阳俯身一揖:“请王爷高抬贵手,一介女子不懂规矩,在下回去定会好好替王爷教训她!” 谢晋阳满意的点了点头,甩了甩袖子,有些意兴阑珊道:“算了算了!” 他转身离去,有侍卫紧紧跟随,唯一的那次出手机会已然丧失。 两人出了王府,荆斩情回头定定的看着她,忍着快要狂笑的嘴角道:“梦姑娘,你输了。” 无忧有些发怔,她本打算这次杀了谢晋阳后,一并告诉他自己就是无忧,接着转身离开,可惜谢晋阳也许是运气太好,那一瞬间竟然如此被他一个转身,轻松化解了。 “你现在就跟我回府。不对,你在梦仙斋等着,我亲自上门提亲!” “等等!”无忧退后了一步,“我改变主意了。” 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,在荆斩情发怒之前,扔出了那封信。 “皇位,或者我,二选一,你选哪个?” 荆斩情疑惑的拆开信封,取出信来。谁料他越看越吃惊,最后抬起头来问:“这是真的吗?” 无忧收回信叠好,再次塞入信封中:“是,正如你所见,玉玺并不在宫中,在我师父手里。你也知我师父最疼爱我,所以玉玺放在哪儿,只有我知道。” 荆斩情哈哈大笑:“又不是有了玉玺,就代表能登帝位。”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,谢晋阳竟然要对他所剩不多的几个侄儿下手,如此过不了几年,荆府也将不保。那个人连亲缘都不放过,别说他们这些外人,手握兵权的下场,舞家就是最好的例子。 “谢晋阳当不了皇帝。”无忧肯定的看着他。 他眉眼间浮上一抹疑惑:“难道你们手中还握有他别的把柄?” “嗯。”她脸上露出笑容,“二公子难道没发现,晋阳王跟先帝大不一样?” 荆斩情目瞪口呆,僵直在原地。他从很久以前,就隐隐有种感觉,晋阳王的事另有隐情。 在那场夺嫡战争中,众位皇子全都以一己之命拼上所有,不失血性,最终被先帝一一斩落人头,独留了他这一个懦弱怕事的王爷。现在想来按照先帝的手段,断不会如此给自己留下后患,而当时人们都以为晋阳王是他的亲弟弟,所以才不忍下狠手。 先帝能留着他一条命,除非是因为——他根本威胁不到自己的皇位!而这其中的缘由…… “你说清楚点!”荆斩情急切上前一步,抓上她的胳膊。 无忧只定定看着他,再一次问道:“皇位和我,你选哪个?” 他皱了下眉头。皇位对他来说是个遥远的虚像,而眼前的人确是实在立于眼前,能看得见摸的着。 “既然打了赌,愿赌服输,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。” “不是我说话不算数。”无忧循循善诱道,“你选了皇位,全天下所有漂亮女子都可收入后宫,可比只选我一个人划算得多。” 被她这样一说,荆斩情觉得好像不选皇位都对不起自己,权力是个好东西,自己身为一个将军府的二公子,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,出门有人安排好一切,遇到难处甚至不用张嘴就有人立刻前来讨好,若是手握天下,岂不美哉? 他没什么大志,开疆扩土亦不是他心中所想,只是皇位带来的好处令任何人都心动。 可眼前这位姑娘,他也想要。 这让他怎么选?不,荆斩情不屑的笑了,他才不会选。这个世界上偏偏就有人是规则制定者,其余人只能遵循这些人制定的规矩走下去。 其余人只会纠结于规则制定者给他的选择,可是他荆斩情,却会主动去当一个规则制定者。 “我选你。” 无忧瞪大眼睛:“皇位你不要了?我可以助你!”她抛出十足的诚意。 “皇位我也要。只要得了你,你还不心甘情愿的助我?这样看来,你比皇位重要。” 他颇有些得意,觉得自己说出这一番话,有一种江山美人舍我其谁之感。如果自己是个女人,听到男人说自己比皇位还重要,怕是早已感动的五体投地,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。 谁知无忧冷冷撂下一句话:“你要的太多,贪心的人,往往什么都得不到。” 荆斩情一怔,想要上前抓住她,此时却起了风,卷起地上还未消散的雪花,铺天盖地向他袭来。 他赶忙拿袖子一遮,再次睁眼时,梦千年已经不见了。 无忧在空中抖了抖身子,寒风钻入她的衣领,眼前低矮的房顶一个个被抛在身后,她不满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 话落间,人也被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。 “我不来,你岂不是要被他抓走了?”九天魔尊的声音冷冷从背后传来,她缩了缩脑袋。 周围是一片庭楼高阁,雪早被人扫的干干净净,连着漆了黑漆的长廊,一座座亭子矗立在眼前。 无忧一时惊叹,忘了她师父情绪还不好:“这是哪里?” 九天魔尊负手向前,缓缓走着,见她呆立在原地,不悦的瞥了她一眼:“这是相府,还不快跟上来!” 她忙跟了上去,一路上下人们匆忙来去,见到两人皆恭敬伫立原地,俯身行礼,待两人走过去后才重新有了动作。 “师父,你来相府做什么?”她好奇的问。 “当然是来寻你。” 无忧脸一红,低下头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。 “你可知你不告而别,众位师兄有多忧虑?” 提起师兄,她情绪又低落下去:“万俟炀还知道带他徒弟的尸骨回西域,我大师兄的尸骨却无法入土为安。” “你在埋怨为师?”九天魔尊忽然停下脚步。 无忧只顾着低头看脚尖,一头撞了上去,鼻尖瞬间被撞得酸疼难耐,眼泪哗哗直流。 “我可不敢。”她呐呐道,捂着鼻子狠狠揉了两下。 九天魔尊继续往前走去,挟着身体带起的风,飘来一句话:“你师兄的仇,为师来报。” 无忧闻言一扫低落情绪,高兴的跟了上去,喋喋不休与他说起今日到谢晋阳府上之事。 只是听到那句“要杀皇子”时,他脸上表情凝重起来。 两人到了大殿,言相和顾瑾瑜已翘首以盼,见到人来了,立刻起身相迎,走到九天魔尊面前时,突然行了个跪拜大礼。 还未等他开口,言相立刻道:“望九皇叔能继承大统,结束如今混乱局面!” 他们俩目光灼灼,像等待了许久的新郎,终于在洞房花烛夜揭开新娘的盖头一样。 无忧想,虽不知为何师父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,她也是师兄丧命那日才知道,师父就是九皇子。可既然他早已抽身,一定不愿再回到皇宫里去。 果然,九天魔尊淡淡开口:“快起身。九天如今身不由己,当年宫里嬷嬷送我出宫时,曾带给九天一句贵妃娘娘的遗言。她告诫九天,只希望她儿这一辈子活得自在潇洒,再不受皇室束缚。” 言相不死心:“那是贵妃娘娘早逝,最后关头心知护不住你,才曲折安排,将你送出宫!” 他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:“言相好意,在下心领。只是如今在下已不愿涉足朝堂之事,愿遂了母亲之心愿,活得自在便好。” 顾瑾瑜大着胆子直起身来:“那为何师父处心积虑,在京城潜伏如此之久?” 九天魔尊把身后一直缩着身子的无忧拽了出来:“还不都是因为你师妹和你。你们俩不死心,为师难道看着你们来送死?” 顾瑾瑜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,泄了口气瘫坐在那里。 作者有话要说: 回来了,赶紧更新~~ --- 第88章 第87章 回朝 言相颤巍巍站起身来,惊讶的看向他面前的女子,诧异道:“这位姑娘是?” 顾瑾瑜见师父冷着脸,师妹也不便开口,随即向言相直言相告:“还望相国不要介怀,我师妹姓舞。” “舞?”言相大惊,对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却百思不得其解。这舞家世代为汉人,怎么有个如此相貌的亲戚? 他犹豫开口:“请问姑娘是舞氏哪一旁支?” 顾瑾瑜闻言,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。无忧这才想起,她今日去见荆斩情,是易了容的,难怪言相看自己的目光如此诡异。 她不好意思的回了个礼,轻声道:“小女子是舞将军次女。” 言相更加不解了,他虽听说过舞将军的次女因被断为不祥之人,早已脱离了舞家不知去处,可依今日情形来看,难不成是舞将军在外征战,与那些个胡姬的私生女?所以才以此为借口,除了宗籍的? 他越想越离谱,无忧却也不拆穿他,这样也好,事情没结束之前,她不以真面目示人反倒方便。 “我这徒儿自幼养在灵峰山庄。”九天魔尊向言相提道,“是故您没见过她也正常。” 言相点点头,恍然大悟,转身吩咐顾瑾瑜:“快去让人将西苑里的厢房收拾收拾。” 九天魔尊十分敬重的对他躬身一礼。言相自是吓了一跳,忙伸手扶住他的双臂,怪道:“殿下这是做什么?” “也只有您,敢收留我这些个乱臣之后的徒儿,还留以重任,九天自是感激。” 言相摆摆手,一转眼瞥见了站在厅堂门口,正探头探脑往里望的女儿。若不是他此生膝下无儿,为了这唯一的女儿的前程,他真懒得管这些。 想到此,他叹了口气,对门口嚷道:“杵那里作甚!还不快进来!” 彼时那个活泼骄横的黄衣少女,已经变得落落大方了许多,她挽着双角髻,一身青衣广袖垂落在地,走进来时那衣袖随着步伐摆动,自有一番风度。可惜今日无忧易了容,她认不得她就是从前在行宫门口得罪过的那位无忧了。 “殿下,这便是小女。闺名怀玉。”言相向九天魔尊介绍道,眼中的期盼之意让人一见明了。 言怀玉怯怯低下头,向眼前之人福了福身子,她双眉紧蹙,似是十分担忧。 九天魔尊抬眼看了她一眼,心下了然,嘴上徐徐说道:“哦?怀玉?这名字起的甚好。” 正当言相喜笑颜开,正要说点什么时,却忽见九天魔尊嘴角往上勾了一勾:“一个瑾瑜,一个怀玉,都是美玉。” 轰!言相只觉得自己的头瞬间炸开了,耳畔嗡嗡作响,他惊恐的摇头:“这可不妥!不妥啊殿下!” 言怀玉闻言却是一喜,抬头直视面前这位人物来。无忧见到此景,看了看小师兄顾瑾瑜,见他亦是愁眉忽展,突然想起那日在梦仙斋与他相见时,他曾愁眉苦脸想要问自己些什么。如今看来,恐是被□□遮了心,想要向自己讨教。 九天魔尊那一双长长的凤眼一挑,满目精光的看着言相,问道:“请教相国,如何不妥了?” “这……”言相吞吞吐吐。他脸上的皱纹已拧成一团,心中暗骂起九天来,你也知道那小子是乱臣之后,让自己闺女嫁他,岂不是谋逆吗?如此他还操个什么球心,自己的闺女如明珠蒙尘,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见不得阳光的地方了! 九天魔尊朝顾瑾瑜使了个眼色。 他十分机灵,立刻来到言相面前,扯着言怀玉的手,两人一起噗通跪在了言相面前。 “请相国放心!怀玉与我早已倾心,我定待她如珠如宝,不让她此生受一点委屈!” 见他信誓旦旦的承诺,言怀玉脸上也现出感动之色。 “哎呀!这可如何是好!”言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上前扶起两人,又看看九天魔尊,可他脸上始终淡淡,没有一点要娶自己闺女的意思,言相不禁头疼万分。 无忧在一边怂恿着:“相国,请容小女说句话。现在您的当务之急是什么?今日小女子偷潜王府,听到晋阳王口出狂言要杀光剩下的皇子,如此一来,可只剩他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了。” 言相是何等聪明之人,稍转念一想,便明白了无忧的意思。他试探的看向九天魔尊:“不知殿下可助在下一臂之力?若如此,在下小女……和殿下徒儿一事,也就罢了!” 他咬牙恨恨的想,为了大业,为了家族,眼下只好如此。若是等到晋阳王真继了位,这些新仇旧恨一起算,他言氏一族的人一定会步顾氏、舞氏之后尘。拿九天的徒儿来逼他上位,将来若真事成,顾瑾瑜的前程也不会差到哪儿去,这真是便宜了顾家这小子! 九天魔尊不满的看了无忧一眼,又对上顾瑾瑜那期冀的目光,只好叹了口气,轻点了下头。 言相见事成,立刻带领全屋子的人对他行了跪拜之礼:“如此,恭贺九皇叔回朝!” 众人齐齐回道:“恭贺九皇叔回朝!” 无忧也装模作样的趴下,跟着喊了一声,嘴角偷偷笑起来。她本不愿管这回事,可仔细一想,此事不管怎样都十分有利,她不由得幻想起若哪一天师父真的登了皇位,自己是不是可以去求个公主当当。 想到这儿,她更高兴了。 只是顾瑾瑜还十分忧心的提醒道:“师妹,你今日去了王府,偷听到那番话,可被晋阳王发现?” 她挠了挠头,想说根本不是偷听到的,却又怕这些人怀疑自己,生出不必要的事端,于是回答:“也许是没发现,也许是发现了,我也不知。不过他既然如此出口狂妄,想必也是不怕人听见的。” 言相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:“他当然不怕人听见,如今哪还有人能抵挡得了他。” “那师妹可要小心惹上杀身之祸。”顾瑾瑜道。 九天魔尊把她往身边拽了拽,不悦的瞪了一眼顾瑾瑜:“她跟在为师身边,还怕有人敢来动她?” 她无奈的点了点头,依旧不忘拍马屁道:“那是自然!” 言相见状,立刻吩咐下人,把无忧的厢房也安排在西苑,离九皇叔越近越好。 一回到住处,九天魔尊就拎着无忧进了厢房,把她往凳子上一丢,脸上怒气渐现:“如今你也学会给为师下套子了?” 她一愣,摸了摸自己被凳子硌疼的尾椎骨,假装不解:“师父说的什么徒儿怎么一句都听不懂?” “你听不懂?” 他缓缓靠近,整张脸放大在无忧眼前。如今的他早已脱下锥帽以真面目示人,长发整齐束在身后,说话间唇红齿白,生气时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,凤眼微眯,从黑如点墨的眸子中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光来。 那微凉的鼻尖轻轻撞上了她的鼻尖,让她心神一凛,收敛气息,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来。 “师、师父……”她不敢直视,赶忙垂下眼来,却看到他洁白的脖颈下,健硕的肌肉一起一伏的,不由得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液。 随即,她脸一红,情急之下做出了个连自己都不敢想的动作!她竟一头钻进了他怀里! 那浑厚的胸膛传来一声闷哼,接着她便听到了强有力的心跳声! 不知怎地,九天魔尊并未推开她。他忽然想起,那一次见她,她也是如此钻在自己怀里大哭,还说要找妹妹。 他低低叹了口气。“你妹子,其实我早已有了她的下落。” 什么——无忧猛地推开他,不敢置信的抬头:“她在哪儿?你怎么不早告诉我?” 他看着她,心中有些不忍。半晌,他转过身去,负手走到门外,看着满园修剪得当的枯枝,并未露出颓败之色,才缓缓开口:“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。” 无忧顿时心里一沉,呐呐问道:“她是不是已经……”说着,眼眶里已经充满了泪水。 九天魔尊见状,摇了摇头,劝道:“你不要多想。” “那你让我去见她!”她急切的冲上前去,抓住他的衣角央求道。 “人不在此地。”他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,雪过天晴一片高远。幸而南方温暖而湿润,离这交错的皇城越远,人越安全。 无忧的双眼已是朦胧一片:“她在哪儿?离我这么远我终究不放心,求师父让她跟在我身边!” “江南。”九天魔尊最终还是张口道,“你不必忧心,既然人已找到,让她远离是非之地才是明智之举。” 她的心稍稍放下了。这么多年来,晓月长成什么样子她全然不知,连最初那张粉嫩的小脸,也在记忆中黯然褪色。她,快要想不起了。 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,无忧感激的看向师父,想起刚才自己在厅堂之上做出的事,心中愧疚起来。她正色解释道:“师父,刚才是徒儿不对。只是小师哥之愿……这权当是权宜之计,待到那一日,您大可脱身离去!” “唉!”他长叹一声,“岂是那么容易脱身的。” --- 第89章 第88章 必取之 此时下人来报,说门口有个人指明要见“梦千年”。而门房和管事根本不知道谁是梦千年,和人吵了起来。待顾瑾瑜听闻后,立即着人来了西苑。 无忧自是一脸好奇,谁这种时候要见自己?听着下人向九天魔尊的汇报,她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师父,只见他铁青着脸,似是知道来者何人般。 下人并不知面前这位姑娘就是梦千年,这种非男非女的名字本就容易让人误会,于是错把九天魔尊当成了梦千年。 “梦先生,外边那人十分张狂,叫嚣着要见您。” 九天魔尊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,被无忧瞧见,掩嘴偷笑起来。 “对方没有自报名号?”他问。 下人想了想,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转,俯身道:“没有,只是来的那辆马车看上去很尊贵。” “来的还有马车?”他垂眼看了看无忧,示意道,“你闯的祸,还不随为师一起出去看看?” 早就好奇的她立刻点头:“是!” 会是谁呢?她心中暗自分析,自己在这皇城可不认识什么贵人,会不会是常溪亭?不会!她又不知道梦千年就是无忧,绝不会如此冒失的。仔细想来,一定是知道自己在相府的人。 可自己刚入了相府,根本没人看到,除非有人时常跟踪自己,或者十分了解自己的底细。 正猜来猜去猜不到时,两人已来到了相府门口。只听得外边果然有人叫嚣:“快让梦千年出来!敢让我们家公子等这么长时间,去问问你们相爷,他是不是不想做这个相国了!” 无忧闻言,心中“咯噔”一下。 奈何已经来到了门口,她想退回去,可被九天魔尊那么轻轻一瞟,只得硬着头皮跟上。 见正主来了,门房和几个家丁松了一口气,忙把两人引向外边:“快请快请。” 门外那小厮见有人出来,一惊一喜冲马车里喊:“公子,人来了!”他刚喊完,回头一瞧,却顿时傻了眼。怎么还出来了个比公子还俊的男子? 马车门帘迅速被人掀开,荆斩情一身利落黑衣跳下车。一见到人,便急切的走上前去,看都不看一眼走在前边的九天魔尊,直冲着他的梦千年而来。 无忧心头连连叫苦,早知是他就不该和师父一起出来! 可……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相府?这样一想,她大惊失色,难道荆斩情一直派人跟踪自己? 荆斩情不管不顾,上前握住了无忧的手,深情款款道:“让我再选一次,我选你!”罢了,他又赶忙补充一句:“只选你!” 这一出弄得无忧一愣,才想起之前那个赌约。她愣愣抽回手,往师父身后站去:“荆公子请自重。” 九天魔尊厌恶的看了他一眼,压低声音缓缓道:“荆公子敢轻薄我这小徒?” 荆斩情怔了怔。他忽然想起他正求娶之人,是面前这位魔尊的徒弟,所谓“一日为师终生为父”,他忙恭敬起来。 “请前辈莫怪。你这小徒与在下打赌输了,虽是赌约,在下却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一片真心,望前辈成全!” 他抬起头,眼中一片清明,话语句句坚定,任谁听了看了,都觉得他有一颗真的不能再真的真心。 偏偏九天魔尊不屑一顾,他冷哼一声,回头瞪了一眼自己那到处惹事的徒弟,转而对荆斩情不耐烦道:“既然是打赌,想必我这徒儿也没当真,公子请回吧!”说完,拽着无忧的小手就要往回走。 荆斩情赶忙踏步上前,堵住了两人的去路。 他对上九天魔尊那双冷厉的眼睛,心中一颤,便被那眼神逼得低下了头。然而此刻他并不愿放弃,依然恭敬说道:“前辈留步。请前辈行个方便,给在下和梦姑娘一点时间。即使是拒绝,在下也想亲耳从她嘴里听到。” “滚!”九天魔尊突然一声怒吼,把周围人吓了一跳,竟然一阵“噗通噗通”声,全都跪在了地上。连无忧也差点膝盖一软,还好她这不是第一次惹师父发怒了,所以心中已有了防备,才好好的站住脚。 “什么前辈不前辈的,本尊最恨人叫我前辈!”他任性的说出这一番话后,手中已是金光闪闪,那利刃便紧紧捏在手中,周身寒气弥漫,目光中杀机毕现。 无忧赶忙往后退了退,心中默默记道,原来师父讨厌人叫他前辈,得赶紧记下来,以后见到熟识的人便告诫对方一番,省得再惹怒他,自己整日跟在他身边,他发怒了倒霉的可是自己。 荆斩情不知何时已抽出了斩情剑,他毫不惧怕的对上九天魔尊那双染上怒火的眼睛,静静说道:“既然魔尊不愿给在下这个机会,在下亦愿表明决心!你的徒儿,在下必取之!” 斩情剑从他手腕翻转间抬起,从剑尖喷涌而出的凌厉剑气,直指向九天魔尊的面门。 声未至,一道银光却率先击向九天魔尊。 那剑无声无息,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气流,犹如长虹贯日,迅猛急速。 “铛——” 九天魔尊身形急退,同时挥动利刃,一道金光与斩情剑白芒猛然相撞,顿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金白相交的光芒。 只是这道金光有些出乎荆斩情的意料,九天魔尊的力道仿佛有些虚晃。然而就在一瞬间他猛然意识到,真正的杀招还在后边! 只是这意识已经有些晚了,那金光还未散去,利刃便突然狠狠震动起来,震得他虎口生疼! 眼看着手中的斩情剑马上就要握不住了,荆斩情身形立即后退,随手转腕划出一道剑气屏障来,才堪堪挡住了刚才那剑气所化的震荡!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际,他在这一刻,竟然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深深恐惧。 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。 他来不及细想,身形一闪,朝着地上的九天魔尊遁去,手中长剑对着地面狠狠劈去。 只是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,魔尊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迅捷无比,岂是别人可以轻易接近的。 两人的距离本来不足百米,荆斩情却遭受到对方快速刺来的金光袭击不下百次。 那利刃往往与斩情剑相撞,就能爆发出阵阵诡异无比的震荡,荆斩情的虎口已被震得血流不止,连耳边都是巨大的嗡嗡声。 他只好边战边移动身形,从不在同一位置停留一秒,否则自己必然会被九天魔尊戳上无数个血窟窿。 而九天魔尊此刻却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,未曾离过一步,他有些戏谑地看了眼手忙脚乱的荆斩情,淡淡地说道:“结束了!” 荆斩情闻得此言,顿时一惊,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空。 不知何时,天空已然暗了下来,无数道星光伴随着九天魔尊那清冷的喝声,劈天盖地朝他蜂拥而来。 眼看星光就要击中自己,这一刻,荆斩情心中的诧异却是生生地压过了恐惧。 九天魔尊到底练的什么邪功夫!他手中的那把奇怪的武器到底从何而来?竟能以利刃之气引出无数道杀机,既难以捉摸,又如此威势浩大。堪堪向他奔袭而至,令人防不胜防。 他宁可立刻死去,也不想在这种强势的压迫下受着煎熬。 “慢着!”不远处一人大声喝道。 九天魔尊闻言,徐徐收回武器,那利刃在他指尖渐隐消失,最后只留一点金光,在人眼前晃了一晃。 无忧心有余悸的抬头,想看看是谁在这关键时刻出声阻止。 只见不远处,一位玉簪束发,着红黑相间松云袍的男子徒步而行,缓缓而至,身边无一人跟随。待他走近,无忧才惊觉,那是一张与荆斩情十分相像的脸。 那张脸的右眼角,同样有一颗黑痣。 “你是——”她讷讷看着对方,不敢置信。 没等她问出口,荆斩情收回自己的剑,那只血流不止的手紧紧握成拳头,负于身后,淡淡叫了一声:“大哥。” 无忧的大脑一片空白。那双静静看着一切的眼睛,火光中幽黑的瞳仁折射出的闪亮,再一次浮现在自己眼前。 她找错人了!她的直觉告诉她,那放火烧了山庄,屠了山庄里所有人却唯独放过她的,是他!荆戈! 那人如同魔鬼再临一般,看着眼前的一切,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。 九天魔尊发现了身后不远处自己小徒弟的异常,不解的看了眼荆戈后,也陷入了沉思之中。 “你就是荆斩情的大哥?”他皱眉。 关于灵峰山庄被烧一事,也是压在他心中的一块石头。百晓生最后的羽翼顺利逃离后,被他收入麾下,而他当年调查过后,以为那个少年是正于江湖行走做刺客的荆斩情,只因他从未见过荆戈。 只因他们两个,右眼角下都有一颗一模一样的黑痣。 于是他便把急于报仇的无忧引向荆斩情。 这一刻,他才明白,原来自己错了。 --- 第90章 第89章 戳穿 只见荆戈满身肃杀之气,只有久经战场的人才会染上如此凌厉的外在之气,他脚步异常扎实,踏在地上一步一步往众人走来。 “九皇子。哦不,现在该称你为九皇叔。”他满目挑衅,盯着九天魔尊。 九天魔尊垂下眼帘,将刚才的杀气尽数收敛:“阁下怕是认错人了。在下一介江湖草莽,不识得什么九皇叔。” “哈哈哈!”荆戈仰天长笑三声,盯着他那满头华发,嗤笑道,“传说贵妃娘娘体怀鬼胎,后来果然诞下一白发小儿,吓得她产子不满九日便香消玉殒,这世界上,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如你这般?” 话音一落,在场的所有人,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,仿佛怕沾染上这不吉。 这话是对九天魔尊的极大侮辱,无忧站在他身后不远处,感受到他的双肩已微微颤抖。她悄悄走上前一步,握了握师父的手,那紧绷着的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。 他知道,无忧是在提醒他。 “恕在下无知。”他悠悠开口,目光已经透过荆戈飘向了远处的天空,“在下不懂荆公子在说什么。不过……”他眼光一凛,沉下脸来,“灵峰山庄的事,还望阁下解释一二。” 事到如今,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,他把事情直接搬到了明面上来。 还好现场所有的焦点都在九天魔尊和荆戈身上,无忧并未被人注意,就连荆斩情,此时也目瞪口呆。 什么灵峰山庄?为何大哥做的事,他竟一概不知? 荆戈四下里瞧了瞧,十分爽快的提议道:“九皇叔,既然你想知道,我也不必隐瞒。不过这里毕竟耳目众多,不如入府一叙?” 九天魔尊盯着他,似乎是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。然而他最终还是伸出了手:“请。” 在经过荆斩情身边时,荆斩情悄声喊道:“大哥。” 荆戈转过头,以一种极不耐烦的眼光瞥了他一眼。 他默默低下头,提醒道:“大哥,你就不怕今日入了相府,明日晋阳王那里……” “你只要管好你自己!”荆戈十分不悦的看了看前方走着的女子背影,暗暗警告。 荆斩情一愣,忙跟着他一起步入相府。 一时间,相府门前又恢复了昔日宁静。 言相得知荆氏两兄弟来了,也带着人笑脸相迎,他们虽然是政敌,平日里见面时却都是一副祥和样子,若是不知道的人,还以为他们是关系十分好的忘年交。 “不知荆将军上门,有失远迎,还望将军恕罪!”言相老奸巨猾的笑道。 荆戈回道:“不敢当,相国何提恕罪二字。” “呵呵,荆将军是国之栋梁,老朽老矣,这说得不入耳一点,等我百年之后,这天下还不知是在谁人手里。”他明里暗里讽刺着荆戈手握兵权,有想取谢晋阳而代之的企图。 荆戈早已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,不急不缓的回道:“在下只是一武夫,这天下落在谁手里,自然与你我无关。” “那是,那是。” 众人一路走来,不曾拐弯,径直步入一间厅堂。这厅堂四处透着风,门窗皆比一般房屋的门窗大一圈,如此亮堂堂的,透过窗子便能看到外边的景致,十分惬意。可惜如今已是寒冬,外边除了几枝枯枝,再无其他。 无忧跟着坐在了九天魔尊身后,用他的身躯挡住对面荆斩情投来的热烈目光。 顾瑾瑜听闻众人来了,早逃之夭夭,如今他客居相府,断不能让外人发现,否则以乱臣之后的身份,相府也不保。 待大家都坐定后,荆戈拿起榻几上的酒杯,不待旁人验毒,一口饮尽。 “好!”言相也端起酒杯,“荆将军果然气宇非凡!” 荆斩情在他下侧,默默为他捏了把冷汗,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酒,竟是不愿拿起来。若是两人都被毒死在相府,以后荆氏可怎么办。 荆戈瞄了他一眼,直看破了他的心事,低眉向他悄悄道:“他们不敢。” 他惊讶的抬头,却见自己的大哥若无其事的转过头,仿佛刚才那句轻飘飘的话是幻觉。是了,刚才门外闹的那一阵,很多人是亲眼看着自己入了相府的,若死在了相府,对言相可是十分不利。 于是,他端起酒杯,朝对面的人表了敬意,如此,众人皆是一饮而尽。 又听着相国与荆将军反复寒暄、互相吹捧,明里暗里讽刺了多个回合,无忧简直无聊的困倦,直想合上自己的眼。不是说正事吗?为何半天还不见往正事上扯? 正当她快要睡着时,忽听对面荆斩情说道:“如此说来,在下还有一事相求。我荆家儿郎自不会是反复无情之徒,今日在下跟梦姑娘打赌,还望梦姑娘现身说法。” 无忧瞬间打了个激灵。 “小徒顽劣,荆二公子不必当真。”九天魔尊冷冷道。 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?她揉了揉已经快跪麻的腿,往里边凑了凑,头低的更低了。 “话不能这样说。”荆斩情十分恭敬客气,眼睛不时瞟向自己的大哥,“在下愿赌服输,不知梦姑娘……” “荆斩情!”不等别人阻止,荆戈倒先呵斥上了。他对众人抬手一拜,眼中不屑立现,“也不知九皇叔那女娃有多倾国倾城,竟将舍弟迷得忘了他是哪家的人!”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,无忧也该站出来一见。她不情不愿的撑起了身子,刚要起来,却听前方九天魔尊的声音传来:“荆将军,您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二公子。我那徒儿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姑娘,让令弟如此一搅合,以后如何嫁的出去。” “哼!”荆戈冷哼一声,一双大眼直朝着他的身后看来,“既然如此,舍弟也不是不讲理之人,这事便作罢!以后请管束好你那徒弟,一个女子整日里抛头露面,成何体统!” 荆斩情此时脸色阴沉,两道目光唰唰射向自己的大哥,不满之意立现,刚要开口说些什么,却被荆戈立刻回绝:“此事无须再提!就按你大嫂的意思,娶了那个叫无忧的!” 无忧的耳朵刹那间动了动,不敢置信的探出头来,看着对面两人。只见荆戈的表情异常认真,她便明了,这不是诈她的话! 她没看到,九天魔尊在听到这话时,脸颊上的肌肉狠狠的抽了抽。他抬起头来,平淡无奇的说:“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。” 荆斩情猛然抬起头来,大惊失色。 荆戈则十分困惑不解:“你这是何意?” 九天魔尊手上的杯子突然重重放在了榻几上,里边的水随着震动晃荡几下,洒了一桌。他瞥了眼身后的人,道:“何意?在下的意思是,无忧你也娶不到。” “为何?” “因为无忧……也是我的徒儿。”他神秘的朝众人眨了眨眼。 无忧松了一口气。她还以为自己的身份马上就要被戳穿了,没想到师父手下留情,竟然没有拆穿她。 偷偷往那边看去,荆斩情已是瞠目结舌,荆戈的怒气已上了眉梢。他重重的拍响了桌子,朝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狠狠瞪了一眼:“原来你早让贼子登了你的船!” “这、这不可能!”荆斩情不断摇头,已是方寸大乱。他扶着额头,尽量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,抬眼看向九天魔尊,判断着他话里的真假。 半晌,他坚定的抬头:“九皇叔,我劝你不要妄想离间我们兄弟!” 荆戈半信半疑的看向九天魔尊,也想到了这一点。他的兄弟,他还是了解的,荆斩情虽然当初一意孤行违逆父意,可他对于接近自己的人,一定会调查一番。再者,无忧若是有问题,应当不会入了常溪亭的眼。 想到此,他安心了些。“九皇叔莫要说笑了,那无忧姑娘是个孤儿,跟随舍弟一年多也不见她离去,怎可能是阁下的徒弟?” 九天魔尊再次往后看了看,无忧领命,施施然站了起来。 “这是……” 虽然她还不曾开口解释,荆斩情的脸上已是各种神情都演绎了一遍!他急剧变幻莫测的神情,恐怕已然猜出这是怎么回事! 难怪!难怪这女子的身形和无忧如此相像! 难怪!她竟如此了解自己的脾性!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梦千年,仿佛要把她身上看戳几个窟窿! 荆戈回头瞄了一眼荆斩情的神色,又看看款款走上前的姑娘,心中惊疑不定,指着她问:“九皇叔,这是何意?” “公子。”无忧朝荆斩情露出一抹娇憨的笑容。 虽然她易了容,可这憨直纯真的表情,却是瞒不过荆斩情。他看着她那张脸,背上冷汗直流。“你是……”他双手颤抖的指着面前姑娘,“你是……” 无忧突然收起笑容,冷冷道:“没错,我就是无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祝各位小天使女王节快乐! --- 第91章 第90章 反贼 场中气氛陡然降到冰点。 荆斩情似乎还不愿相信这等事实,铁青着脸向厅堂正中的女子喝道:“梦氏!休要骗我!”说罢,他猛地站了起来,一双手快如闪电,疾速向人脖颈上掐去。 无忧一闪身子,轻松躲了过去。她看着他那双扑空了的手,眼里已是看不到半点柔情,不管是梦千年时常透露出的期盼,还是无忧一直印在眼底的留恋,统统消失不见了。 “二公子不信?”她冷着一张脸,目光中尽是嘲讽之意,“难不成还要让我洗掉脸上的脂粉,露出真容,你才甘心?” 他颤抖着双手,颓废的垂下,神色中依旧不甘:“你为何骗我!”那牙齿已是恨得咯咯作响。 此刻,九天魔尊站了起来,跨过低矮的榻几,走到他面前。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,白色的扇面框着黑色的木漆,“唰”的一下打开,扇面上干干净净,什么都没有。 他用那扇面遮住了无忧的脸,道:“荆二公子,你心中并无小徒。” 荆戈也站了起来,嗤笑着走近荆斩情,拉上他的手。“一个女子而已,心中无她也是再正常不过。休要让这女子骗了你伤了你,最后再激怒你。” 然而荆斩情并未听进去这一番肺腑良言。他死死盯着那白色的扇面,仿佛看着的就是无忧那张脸。他一张嘴,声音嘶哑低迷,似缓缓低语:“我心中无她?” “没错。”九天魔尊依旧没有抬开扇子,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之人,“若你心中有她,怎会换了张脸便不识人?容貌可以变,难道身形也能变吗!” 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他喉中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,眼中却充满着清泪,不去理会九天魔尊之言,只盯着扇面问,“无忧,我问你,我可曾亏待过你。为何……” 那胸中猛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,“我问你!为何——” 他周身笼罩着黑气,背后的斩情剑发出锃锃震动,下一刻,他已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抽剑! 无忧一掌拨开扇面,目光如剑般凌厉:“如此,就让我们做个了断!” 她往腰间一探,摸出那块顶端削成哨子的牌子,正是“不问江湖事,不知灵峰阁”。荆戈凛然一瞥,眼睛警惕的眯了起来:“这是?传说中可使动一个军队的武器,竟然在你手中!你是灵峰山庄之人?” “将军真是健忘!说起来,当年我还要谢你不杀之恩。” “少废话!”荆斩情拔剑直冲她的胸口戳去! 无忧拿起哨子放在嘴里奋力一吹,只听那尖啸声悠长刺耳,众人纷纷捂上了耳朵,就连拔剑相向的荆斩情,都停止了进攻。一声平息,他的耳朵里向外缓缓流出血来。 整个相府周围突然一片肃杀之气,荆斩情惊恐的发现,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! “原来是你!”荆戈这才想起,这个女娃就是当初自己一时心软放过的人!他瞪大双眼,愤慨难当,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。 “大哥!”荆斩情抓住他的胳膊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慌乱。 一列列黑衣人如同精密的仪器般纷纷跳下墙,按着顺序悄无声息的涌入厅堂,瞬间包围了这里。 他们向前方望了一眼,一个个接连单膝跪下。“主人。”齐齐的低鸣,震得那几个榻几微微动了动。 无忧诧异的看着满屋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黑衣人,心中大惊,难怪刚才荆戈说这是能使动一个军队的武器! 正当她惊呆了时,身边的九天魔尊却缓缓开口了:“起来吧。” 一声令下,他们像训练有素的队伍般同时起身! 纵使一直带兵的荆戈,也看傻了眼。 言相见状,已悄悄往后退去,绕过身后屏风,从后门悄悄溜了。 “唉。”他摇头叹息,“今日荆氏兄弟二人,恐是凶多吉少啊!” 无忧侧头看着自己的师父,懵懂中意识到,这些人都是听命于他的!他与灵峰山庄,到底是什么关系!为何自己从来不知! “九皇叔莫要乱来!”荆戈咬牙把荆斩情拦于身后,恨恨道,“我的人也在相府外,比你这里的人还要多上数倍!咱们还是好好谈谈,莫要同归于尽让别人占了便宜!” 九天魔尊不屑的露出一抹笑:“好啊,荆将军想如何谈?” “舍弟再不提求娶你徒儿之事,我们现在就离开相府!” 荆斩情迷茫的看着众人,侧耳倾听,却已听不到任何声音。 “就这些?”九天魔尊面露惊讶之色。 荆戈目光一凛,咬牙切齿道:“你还要如何?” 九天魔尊微微转头,看着无忧,眼中一片笑意:“徒儿,一切凭你做主。”说着,他后退一步,站在了她的身后,指了指她指缝间的那块木牌,向场中所有人大声宣告,“从今日起,你们的主人就是她!” “是!”黑衣人齐声回应,声音比之前嘹亮一倍。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无忧,等待她一声令下。 “杀了他们!”她毫不犹豫的下令。 荆戈那双眸子立刻染上了血红,他夺过荆斩情手中的剑,迅速摆出防御姿态。他今日前来,不曾带上自己的佩剑,亦无专属武器。只因他早就不是江湖人,在军队中多年,已经习惯了摆兵布阵,很少亲自冲锋陷阵。 面对黑衣人疯狂而上的捕杀,他渐渐力不从心。荆斩情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,敢情这么多人是要当初诛了自己! 只听他大吼一声:“大哥!剑来!” 荆戈那已被拉上几道血口子的胳膊,迅速抬起把剑扔进他的手中。 无边的杀气腾云翻卷,极度强烈的集中在他身边,突然狂风一样释放席卷向四周一圈!处于风暴最中心的荆斩情,整个身躯都在放射着悍然的杀气! “这就是斩情剑的力量!”无忧看得眼都直了,一个人在被逼无奈之时爆发出的潜力,不容小觑。 就连九天魔尊,也对此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。 黑衣人被那刚才的一圈剑气扫荡,一些已经跌倒在地。可其余没被伤到的人,却像是一个个地狱中爬出的恶鬼,竟是毫不恐惧的继续向两人扑去! 他们蒙着脸,只露出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,若是别人见了一定会想,这些人都是被什么人操纵了,才会如此像傀儡般不知疲倦、不怕死伤的向剑端冲去。 荆斩情已是腹背受敌,荆戈也渐渐体力不支。 只见他于空档之时猛然抬手,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的形状,放于嘴边,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来。 无忧面色变了变。她抬头看向师父:“怎么办——” 此时的相府大门,已快要被人踹倒了。乌泱泱的军队已集合到了相府门前,领头的将领不停的拍打着那朱红的大门。 “他奶奶的,给我踹!踏平相府的大门也要把将军救出!” 门发出巨大的震荡。门后的管事和下人们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,六神无主,直盯着言相,等待他发话。 言相心中十分着急,不断祈祷着:“再撑一会儿!一定要撑住!” 这期间,荆斩情与荆戈两人已从黑衣人包围圈杀出一条血路,往门口退来。 言相松了一口气,忙挥散众人:“快!统统从后门撤走!” 九天魔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风暴场,对无忧道:“咱们走吧。” “师父……就让他们如此走了?”她皱起眉头,不解的问。 他嘴角勾了勾,眼光闪烁的看向远处已经化为黑点的两人:“你以为,咱们能打得过训练有素的军队?” “可……” 他摆摆手:“莫急莫慌。荆氏两人,此次已是吃了大亏。” 两人穿过屏风,按照言相退出的路线,离了现场后,无忧再次吹响了哨子。陡然间,那些黑衣人像幽灵一般,身手矫捷跳过围墙,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。 “轰!”相府大门应声倒塌,掀起数丈尘土。 于尘土中,荆氏两弟兄伤痕累累,被一群人一拥而上,围在了中间。 “将军!” “快!快追……反贼!” 言相成了反贼。 相府空空荡荡,在众将士搜寻了一圈后,发现里边已是人去楼空了。 荆戈与荆斩情被人抬回了府中,立刻向晋阳王提议,发布了剿贼檄文,一时间惹得皇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,帝王死后皇位之争,终于揭开了序幕。 可惜荆斩情双耳已失聪。从宫里来的太医们皆是摇头叹气,告知还躺在床上疗伤的荆戈,荆斩情的耳朵,是救不回来了。 荆斩情面色颓败,呆呆的坐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 --- 第92章 第91章 出其不意 荆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,晋阳王急忙赶来。他见到此种景象,忙吩咐还在病榻上荆戈:“既然如此,我们必须加快行动!” 荆戈露出艰难的表情,干瞪着一双大眼,嘴角扯了扯:“如何加快行动?” “今晚就攻入皇宫!” 见晋阳王一副狠辣急切的表情,他讽刺的闭上了双眼。这种时候,谢晋阳依然想的是他自己如何坐上皇位。 “王爷就没有想过,有九皇叔那样的虎狼,你坐上了那个位置,又岂能坐稳几天?”他再次睁开双眼,眼中已是一片清明。 晋阳王哑然。他低头沉吟半晌,抬起头来,脸上带着兴奋的期盼,道:“没关系,只要手中有兵力,本王就不信区区一个九天魔尊,还能敌得过万千兵马不成?” 荆戈这时才猛然回味过来,谢晋阳这是要借荆府变故,来收兵权!他从不指望此刻有人雪中送炭,却独独没想到会有人借机趁火打劫! 如此他再也没什么心情面对谢晋阳了,只微微撑起身子,对他躬身一谢:“王爷今日能不忘从前恩情来看荆某,荆某万分感激。只是臣如今这般情形,舍弟又遭此大变,恐不能在此时举兵了。” 晋阳王的脸上露出微微尴尬之色,他忙扶着荆戈的身子,把他慢慢放下:“你们两个可是本王的得力属下,快躺下好好养病,这举兵之事嘛……暂时就不用两位费心了。” 他站在床边,垂眼看着病床上的人,毫无离去之意,似乎是在等着什么。 荆戈心中暗叹了一口气,知道如今已不可再装下去,只得招手叫来自己的亲兵将领:“通知下去,从即日起,你们与城外两大军营汇合,听从晋阳王的命令!” “是!”对方毫不犹豫的回应,声音如同洪钟。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,谢晋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,他看着已经退去,走路虎虎生威的将领,十分欣喜。这样强壮的兵力若是都为自己所用……想到此,他暗下决心,一定要孤立起荆氏一族,就如同先帝对舞家那样! “如此,爱卿便好好休息,待事成之后,本王定会封你万户侯!” 荆戈直盯着他,把他盯出一身冷汗后,才微微点了下头:“谢王上。”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,此刻的九天魔尊已从地道入了宫中。多年前,还幼小的他便是从这地道逃出宫的,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故地重游。 两位小皇子的母妃从言相那里得知,晋阳王要攻入宫中杀了她们的孩儿后,早吓得瑟瑟发抖,什么都愿意交予相国处置。 无忧登上了城墙,看着远处天空尽头翻腾的红云,眼中隐隐担忧。饶是顾瑾瑜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她也没听进去多少。自古以来成王败寇,若是他们守不住这宫墙,说不定就要身首异处了。可手下区区几百黑衣人,根本不足以和军队抗衡。 她已得到消息,今晚谢晋阳就要动手。 “你放心,师妹,他们肯定想不到现在咱们就在皇宫!”顾瑾瑜看她惴惴不安的样子,嘲笑道,“平日里咱们师兄弟几个,就属你最大胆,怎么现在胆怯了?” 无忧眼前一亮。一道黑影子落在了她的面前。 “报主人,晋阳王已在四城门处布置防御军力。” “布置防御军力?”她回过头对顾瑾瑜微微一笑,“小师哥,还是你说的对!” 顾瑾瑜茫然的眨了眨眼,不解道:“怎么?” “他们在城门处布置防御军力!是怕咱们在城外,趁他攻占皇宫之时攻入城中啊!” “……我看这荆将军名不符实。”他摇头嘲笑道,“咱们才多少人,他竟然浪费那么多兵力在城门处!” “此事荆将军并未参与,是晋阳王全权做主!”黑衣人一丝不苟认真答道。 无忧喜上眉梢,如此看来,谢晋阳胜算不多。他们只要派人在城门处,佯装攻城,这边兵力本就不多,再加上心急如焚,定会让他们栽个大跟头! 她赶忙布置下去,抽出二百来人,潜入城外各城门处。 “记得,出了城门后一定要多捡些干柴堆在城门口,待城中动静一大,你们就放火烧门!” “属下明白!” 如此一布置,她手中守宫门的人只剩下三百来人了。 而谢晋阳此刻却把两万兵力全部安置在了城门内,他以为皇宫之中无人,宫内侍卫又都不足为惧,只一千兵力就能轻轻松松入宫。殊不知这宫内侍卫早已被言相一番大义言辞感动的无以复加,只愿保全两位皇子性命,决不让宫外那个反叛的王爷得逞。 荆戈一听手下人来汇报,气的猛然吐出一口血来:“你说什么,晋阳王把城外大营的兵力全部撤入了城内?” 来人低着头,沉重的点了下:“是。” “此刻城外竟是连一个人都不留?” “是。” 他闻言,长叹一声,轰然倒于床上,面色灰败的望着头顶:“晋阳王这是要害我万千将士葬于这瓮中啊!” “将军,有这么严重?”来人不解的问。 “快!”荆戈艰难的撑起身子,趴在床边狼狈至极,“快来人,更衣!我要去见他!” 刚走到门口的常溪亭听了,急急踏入门槛:“夫君,御医交代了,不能起榻!” …… 夕阳沉入地平线,收回了留在人间的最后一道光线。 谢晋阳的心也开始沸腾起来。一想到今晚事成,从今以后他就要称帝,他的手就激动的颤个不停。 王府门前火光闪耀,火把排成了整齐的两队,长长的直延伸到大街小巷。 城内万分肃静,人们都紧闭房门,把自己锁在家中不敢外出,生怕这一场浩劫牵扯到自己的身家性命。 “报!王爷,一切都已准备妥当!” “好!”谢晋阳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大步流星朝府外走去,那火光照的整条街像白昼一样,他按捺住激动的想要奔跑起来的心情,走到了众将士面前。 “众将士听令!今晚大功告成之时,就是你们封官加爵、光宗耀祖之时!”他中气十足的喊道。 这些人立刻沸腾了,把火把举得高高的,齐齐应道:“一切听凭王爷做主!” 粗犷嘹亮的喊声,在这寂静的黑夜里高昂而又悠远的传出,人们的心皆是一震。 “出发!” 他一声令下,这条长龙有条不紊的朝宫门处走去,整齐划一的脚步声,踏的地面震动不已。渐渐地,越来越多的分队汇集到大街上,缓慢而又沉重的朝宫门进发。 看着由远而近的火龙,无忧问道:“都准备好了吗?” 宫中的灯火早已熄灭,黑暗的城墙上,一排排侍卫拿起弓箭,正屏息凝神,望着远方的队伍。 九天魔尊轻轻覆上了她抚在城墙上的手:“别怕。” 她的手颤抖了一下。 “若是阻挡不了大军,为师也会护你平安回去的。”他嘴角带笑,夜风吹过脸颊,白发翻飞。 “师父,那你呢?”她轻启朱唇。她明白,若是战败,晋阳王不可能再放虎归山,让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活着离开。 就算他成功逃离,谢晋阳也会挖地三尺,把他找出来。既然知道了他的存在,就绝不姑息! 只见九天魔尊摇了摇头,无奈的看着她:“无论如何,你要答应我,若此战一败,你就回越人谷,永生永世不得再想着出谷报仇!” 她沉默下来,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,终是不甘。 “听着。”见她不为所动,他只好再加一码,“此事一过,我就告诉你,你那妹子的藏身之处。你大可以带她回越人谷。” “真的?”无忧的眼睛在黑暗中突然亮起来,她抬头激动的看着他,目光中都是询问。 他含笑点了点头:“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 言相带着顾瑾瑜巡着城墙一圈后,回到两人身边。他气喘吁吁道:“全准备妥当了。” 一步,两步……那长长的火龙终于到了百步之内! “放!”宫墙上突然一道声音大喝,紧接着无数利箭离弓,一时间只听耳边弓箭“嗖嗖”长啸声,对面反应不及,火龙瞬间倒下一片! 几个亲兵迅速举起盾牌,将正得意洋洋骑坐于马上的晋阳王围了起来。 他一时慌了,对着宫墙上大喊:“谁敢在此阻拦新皇!” 只听上方一道雄浑苍老的声音响起:“晋阳王谋反!众将士听着,若是尔等拒不投降,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!” 谢晋阳呆在原地,耳边嗡嗡作响,这不是言相吗?他怎么在皇宫之内?那城外呢,难道城外无人? “快!去调城门各处军队!” 话音刚落,城门处霎时火光四起,隆隆战鼓声交织着浓烟升腾而起! --- 第93章 第92章 晓月在扬州 言相忙往下大声喊道:“援军来了!” 这话并不能撼动宫墙下那些训练有素的军人,倒是激励了宫墙上的侍卫们。 眼看着城门处的火焰越来越旺,伴随着滚滚浓烟,冉冉升上了天空。这红艳艳的火焰,在黑暗中说不出的明亮。 转眼间,无忧清楚地听到,伴随着腾腾火焰的城门,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喊声。 有护城军把城门打开一条缝却又立刻关紧。一股浓烟伴随着灼人的火焰,差点把那个人的头发给烧着。 无忧站在黑漆漆的宫墙上,静静地看着四周腾腾而起的火焰,不过一刻钟便点亮了整个夜空。 站在她这个角度看去,此刻的都城,便似被烈火给整个包围了。城门外便烧着烈焰,里面的人无法出来,也就法弄清状况。这种糊里糊涂的感觉,最让人慌乱了,她都可以听到皇城里面此起彼伏的惊叫声,哭喊声。 荆戈那些大军的家人都在皇城,此刻,他们看到这滔滔火焰,看到这滚滚浓烟,定然会以为,有大军在攻打都城了。 家人生死不保,不管他是谁,也会无心恋战,心有慌乱。 烈焰还在腾腾燃烧着,此刻的天空,已经是通红通红一片,滚滚的浓烟夹杂其中,混合着一阵阵因害怕和惶恐而传来的嘶哑哭叫。 这城门是精铁所铸,火焰堆着它燃烧,不过一会功夫,已是炙热一片。铁门的大锁渐渐溶化,却是打也打不开了。 正在谢晋阳慌乱不知所措之时,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,他回头一看大喜,忙上前喊道:“卿来助我!” 军队立刻闪开一条小道,让他通过。 带着一身伤病匆匆赶来的荆戈,直接越过了谢晋阳,对着皇城之上的禁军们说道:“尔等乃我国将士,何敢助外姓人篡国!” 他一开口,整座皇城之上的空气都嗡嗡震了起来! 侍卫们拿着弓箭的手有些松懈了,无忧脸色一白,心下大惊,抚在宫墙上的手微微颤了起来。 九天魔尊用力压下她的手,沉默的看了一眼火光中被照的扎眼的荆戈,面色平静对着城墙下开口喝道:“荆戈!” 这两个字夹杂着他的霸道真气,顿时将荆戈的声音压了下来! 城上城下数万人齐齐将目光投向皇城之上的声音来源。 荆戈微微皱眉,他身边的众将脸上都流露出了愤怒的神情。 隔着极遥远地距离,在万众瞩目间,只听九天魔尊幽幽说道:“城外援军已到,你们撑不了多久了!” 叛军将领们早已在暗自担心此事,此时听到他的话语,不由心中一悸。就连晋阳王,也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臂:“快想想办法,该怎么办!” 荆戈的眼睛眯了起来,却没有什么太过震惊的表情。他只是缓缓低了低头,然后再慢慢抬起头来,被盔甲包裹着的疲惫面容上一片漠然,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。 “援军?”他缓缓说道,声音传遍四面八方,“不知九皇叔从哪里请来的援军?” 九天魔尊叹了一口气,微转目光,诚恳地望着荆戈身旁的晋阳王,十分肯定的说道:“谢晋阳,看在你我是兄弟的份上,降了吧!我会放你一条生路。” 此刻,所有人都猜到了城墙上说话的人是谁——那个传说中的妖孽怪胎,出生九天便害死生母的九皇子!在这个怪力乱神的年代,人们对于某种封建迷信都持有信仰的态度,见此更是瞳孔紧缩,心中恐惧起来。 听他语气如此坚定,人们甚至猜测,城门外伴随着熊熊大火而来的,说不定是他召唤来的地狱冥军!流言在军中迅速惶恐传播开来。 “众将听令,攻城!”荆戈毫不理会此言,一声令下,一架架攻城云梯渐渐高耸。饶是大家心中慌乱,常跟在将军身边,已是练出了默默服从命令的习惯。 “杀!”他的声音冲破云天,不待谢晋阳有所反应,现场已响起了震天响的喊杀之声。他不敢等谢晋阳反应,只因他明白,若是谢晋阳想要保命,定会先杀了自己! 战鼓咚咚响起,流矢自天上掠过,带着呼啸的声音,无数叛军推着云梯与油布覆盖的大车,奋勇冒着无数箭雨,冲了过来! 一瞬间,皇城之下尽是惨呼之声,血流之景,火烧之痛。 皇宫正门处,叛军人多势众,夹着十几辆沉重而杀气腾腾的撞车,箭矢所能射杀的人数有限,而叛军的冲击又来的极快,不过刹那间,大部分的撞车已经逼近了皇宫的正门。 只听得喀喀数声巨响,撞车终于成功地撞击到了厚重的宫门之上。整座大门开始颤抖起来,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,似乎随时都可能颓然倒塌。 喀的一声闷响,尘烟飞起,待视野稍静,场上无数叛军看着皇城中间那扇厚重的宫门,被撞开了一道极大的口子,不由齐声欢呼起来! 然而最靠近皇城的那批攻城精锐,却来不及发出什么欢呼声,甚至他们脸上的亢奋喜悦,马上都被愕然与愤怒代替,因为城墙上突然淋下的大水,让众人大惊失色。 言相看了眼一直平静看着远处叛军的九皇叔一眼,轻轻点了点头。 “放!” 先前一直箭雨稀疏地皇城上。忽然爆发了攻城战以来最密集的一次箭雨,而且这些箭雨上都带着红红的光芒,瞬息间射到了城下。不用讲究任何地准头,只需要射入那些被油淋了的人群之中。 火箭入了人群,瞬息间用一种极其可怕地速度燃烧了起来,迅即连成了一大片火海。 人们惨嚎着,燃烧着,化成了无数可怜的火人,拼命地试图从大火中跑出来,然而这样大范围地燃烧,又岂是能逃脱出来的? 无数火人在广场上狂奔着,惨嚎声直冲天际,场面看上去异常恐怖! 谢晋阳迅速往后奔去,不顾一切的逃命。 经此毁灭性地打击,叛军被这异常血腥恐怖的火海震慑住了心神,数千人化为骨灰,余下的再不敢上前来攻。 “我们手上还有多少人?”九天望着宫墙下,嘴唇抿成了一道细缝。 “几百人,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。”无忧回答。 他往正前方火光渐渐变弱的南城门处看了一眼,微微皱眉:“你觉得我们能守得住吗?” “若是荆戈现在反应过来,令城门处的人都来汇合……”她摇了摇头,手紧紧抓住城墙,“到那时,恐怕是守不住了。” 九天低下头,幽幽说道:“我们手上已经没有底牌了,如果这样熬下去,终究是死路一条。” “无忧。”他抬起脸上,闻着焦糊微温的空气,看着侧方眼光微凝,“你记得,无论结果如何……为师惟愿你平安度过一生。” “师父!你要做什么!”她大惊。 只见他温和笑道:“你那妹子在扬州城。” 那月色的衣袖在风中翻滚着,一瞬间衣袂飘飘,她只觉得眼前一道亮光闪过,利刃出袖,那道身影自月下翩翩向下飞去! 擒贼先擒王,他这是直冲荆戈而去! 无忧立刻拿出木牌,对着天空攸地急促吹响,黑暗中无数道影子纷纷踏空而来,迅速聚集在她身边。 “助他!” 那些黑衣人仿佛一个个精密仪器般,听到命令前赴后继跟随那白色影子而去。 城下空气中尽是令人作呕的焦糊味,荆戈脸色铁青,正吩咐身边的将士传令撤回各城门处守军,忽于黑暗中发现一道杀气从天而降,周身一片已是被一股强大的气压震的瑟瑟缩缩。 将士们忙把他围在中间,耳边却传来一阵阵“噗噗”的利器入肉声,速度快的令人反应不及,一瞬间倒下了一大片。 数千人本来就被火海烧得只剩数百,退至后方,还未喘息过来,就遭到一波疯狂的暗杀。 荆戈咬牙切齿,后悔万分,若是不把人交给谢晋阳,怎会一瞬之间受此损伤!“快撤退!往城南处与守军汇合!”他大声命令着。 然而这声音却暴露了他的方位,陡然间正前方突然袭来明晃晃的金光,瞬间逼于他的脖颈之上! “荆将军,你输了。” 那道身影终于站定,借着天空淡淡的月光,他才看清,正是九天魔尊平静的站在他面前,脸上波澜不惊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虚空。 荆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他身边的人全数被伏,一个个紧张的看着惨白着脸的将军。 只见他惨然一笑,嘴角渗着鲜血:“可惜,可惜晋阳王逃了。” 刚才的那场混乱之中,他们的人自顾不暇,忙着逃窜火海,谁还能照顾到晋阳王?转眼之间,晋阳王就不见了,只有他注意到,他不顾将士们,一个人逃之夭夭。 “你以为,偌大的皇城,我就搜不出一个四处逃窜的王爷?” --- 第94章 第93章 找错了对象 无忧急匆匆的穿过宫门,见众人无事,松了一口气。四下张望,却没有见到师父的身影。 “我师父呢?”她慌张的抓住一个黑衣人,额上渗出的汗珠,被柔弱的月光反射出一层晶亮。 那黑衣人头一沉,回应道:“晋阳王逃脱,主人去追了。” 身后匆匆赶来的言相喜笑颜开,指挥着众人把荆戈绑了个结结实实,押到了天牢之中。 “小女娃,你尽可放心,九皇叔齐福洪天,当年都能大难不死,我瞧着这九天黄土非他莫属啊!”他向无忧劝解着,整个人都散发着胜利者的肆意。 她瞧了一眼他身后,却没见顾瑾瑜,于是皱眉问道:“我小师兄呢?” “哦,我让他带人进宫了。”言相环顾四周,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,“虽说那两个年幼皇子不至于生事,不过还是以防万一的好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无忧的眉头皱的更深了。 言相有些急了,吹胡子瞪眼的暗示道:“我不是说了吗,这九天黄土非他莫属!” 她吃了一惊,忙替师父回绝:“这不可!相国也知,我师父他志不在此!事情结束之后,我们就回越人谷!再者,你扶植一个小皇子不挺好的吗!” “休得胡说!”言相厉声厉语的喝住了她。 她捂着嘴,心道完了,自己不小心说了些不该说的话! 然而正在此时,一辆宽大的马车向宫门处疾驶而来,黑色的门帘把里边遮的严严实实,涂得朱红的新漆显示出主人身份的尊贵。 一路驶来,地面上还未来得及清扫的尘土和骨灰,被这马车掀的高高荡起,本来漆黑的夜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层雾,什么都看不清楚了。 正当言相与无忧努力睁着双眼,想看清来人时,马车上黑色的门帘被人轻轻一掀,一个窈窕的身影便跳了下了,两三步到了无忧面前。 “无忧!”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,带着一丝哽咽,向她求道,“看在以往我对你不错的份上,你放过我夫君吧!” 常溪亭半散着头发前来,头上只插着一根玉簪,看来是已经休息了,听闻此噩耗,顾不得收拾匆忙赶来。 无忧忙握上她的手:“溪亭姐姐,你莫慌,荆家大哥现在没有危险……我师父还未定他的罪。此事都是因晋阳王而起,想必师父不会对他怎么样的。” “哼,妇人之见,愚蠢!”言相在她身后,不悦的冷哼一声,宽大的袖子狠狠的甩了甩。 常溪亭见状,噗通一声跪在了两人面前,哭丧着脸道:“求你了,就算不看我的面子,看在我们家小叔的……” 黑色的门帘突然被人掀起,荆斩情重重的咳嗽了一声,从马车中跳了下来。他上前抓住了常溪亭的胳膊,把她强行扶了起来。 他面色发青,脸上长满了胡渣,眼神也透着苍凉,身上再也不见昔日那个骄傲冷酷公子的影子。那双眼睛盯着无忧,就像盯着死人一样,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。 “你出来做什么,快进去!”常溪亭急急叫道。 可惜已经晚了,言相激动的指挥周围还在清理战场的人们:“快,快把他抓起来!他也是反贼!” 常溪亭闻言,绝望的闭上了眼睛。 几个侍卫迅速包围了他。那些黑衣人只听令于无忧,她不开口,他们亦不会插手。不知是迫于荆斩情的名号,还是他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,那些侍卫迟迟不敢动手。 “大嫂,走。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暗哑,仿佛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。 无忧亦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,也同情起他来:“你、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?” 可她忘了,荆斩情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,只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。 常溪亭终于跟着他退向马车,她不甘的向无忧大喊,带着悲愤与恨意:“为什么?他是少了你的吃穿还是亏待了你!你为什么要如此迫害我们家!” 无忧冷然道:“溪亭姐,你们曾经都说过,我像一个人。” 她怔住了。回想起第一次见她时,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。“你是……你是舞家妹子?”她颤抖着双唇,轻轻试探道。 只见无忧在渐渐落下的尘土中,微微点了下头。 刹那间,常溪亭无力的垂下了双手……欠舞家的债,终究要还的。她抬头看了看荆斩情的侧脸,心想,若是他知道,不知此刻会作何感想。 “放他们走!”无忧命令。 侍卫们看向言相,他上前一步与无忧并排,像是想要气势上压下她一截:“不准放!统统给我抓住!” 无忧阴沉着脸,抬步向前走去,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两人。她冷厉的目光扫向众人,徐徐开口:“言相,你看清楚了!在场的多数是我的人!” 一个个黑衣人闻言,纷纷抬头望向这边,等待着主人下令。 言相感受着投来的数百双冷冰冰的目光,不禁打了个冷颤。最终只得挥了挥手,让几个侍卫退下了。 荆斩情把常溪亭扶上马车后,回头在无忧身后轻轻开口:“谢谢。” 那声音轻飘飘的卷入尘土中,像是幻觉。她背对着他,笑了笑,听着马车渐渐驶远的声音。 就当是她找错了报仇对象,给他的补偿吧! 想起之前种种,她虚与委蛇、小心翼翼,费了多大的劲儿,好不容易才留在了他身边,没想到最终却是个天大的误会! 她突然不顾形象,在众人面前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眼角都渗出了眼泪。言相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,想起刚才常氏女说起,她是舞家的妹子,心中又生出一股戚戚然来。 若不是他步步为营,今日又侥幸赢了这场战争,不然恐怕他们言氏也会步了舞家的后尘,自己那娇生惯养的女儿,会不会如今日舞家女儿般,弄得灰头土脸,如此精神不正常的样子。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,转身离开了这里。 …… 待到第二日,天蒙蒙亮时,宫门前的明堂已经恢复了干净如初,那些尸体和被火燃烧殆尽的骨灰已经被处理的一干二净,就连地上的斑斑血迹也几乎不见了踪影。 城门处的火早已熄灭了,只是有些地方还腾着袅袅烟雾。人们从窗子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,观察着城中的状况。 无忧坐在宫门前的大石墩上,头一低一低的,眼睛酸涩困倦的睁不开。顾瑾瑜见了她,挤眉弄眼的凑到她耳边,大吼一声:“师父回来了!” 吓得她立马跳了三尺高。 望着眼前宽广的明堂,哪有半分师父的影子,她瞪了一眼顾瑾瑜,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趴着石墩上雕刻的大狮子,又合上了眼睛。 “喂,师妹,师父真回来了!”顾瑾瑜一脸认真,晃了晃她的胳膊,“他抓了谢晋阳,此刻正在审讯呢!” 无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,迷迷糊糊道:“真的?” “走,我带你去。” 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,无忧站起来拍了拍衣裳,跟他走了进去。 走了一半她才察觉到,天牢在宫外,她怎么往宫里走了。 “小师兄,你又骗我是不是?” “你自己看。” 顺着他的指尖往前看去,一大片冰湖展现在自己眼前,白玉雕栏前正站着一个男子,微风吹来,他那一身黑色广袖云袍轻轻翻飞,姿态雍容华贵。 她怔怔的走了过去,害怕自己破坏了这画一样的光景。 他背对着她,却已分辨出来人的脚步:“谢晋阳已在大牢,无忧,你可以去报仇了。” 临到此时,无忧心中如同小鼓在敲,她无法想象自己见到谢晋阳,会是什么情形,她曾在脑海中想过无数次,亲手手刃他,告诉他自己就是舞明月。可此时,她却不敢去面对了。 九天魔尊的利刃从袖子中滑落,他转过身来,将那金色的武器放在她的手中:“你不是早就想要它了吗?我今日就把它传给你。” 她手中一沉,那武器便到了自己手上,轻轻抬臂,才发现这利刃十分轻巧,难怪师父用起来灵敏勇猛。 “可……”她看着这武器,哭笑不得,“我要它没用啊……曾经我的确觊觎过它的美貌,那时我也没曾想过,自己如此学艺不精……” 她只差说,我不会用了。 九天魔尊依旧戴着锥帽,把他那一头白发遮的严严实实。他指指那武器,缓缓道:“你不是早就想亲手杀了谢晋阳吗?快去吧!” 无忧猛地抬头,原来师父是这么个意思:“我拿走了,以后你用什么?” “用你。”他的嘴角狠狠往外扯了扯,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。 只是这笑容,十分邪恶。 --- 第95章 第94章 报应 正当无忧和顾瑾瑜同时目瞪口呆、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时,九天魔尊迅速收回了笑容,淡淡扫了眼远处款款而来的长龙。 “好了。”他正色道,“快去办你的事。”说罢,又施施然转身,平静的望着吹不起一丝皱褶的湖面。 无忧张了张嘴,刚想问些什么,顾瑾瑜却拽了下她的衣袖。顺着顾瑾瑜的目光,她才看到言相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走了过来,脸上泛光,春风得意。 她警惕的退开,和顾瑾瑜告别,临别前叮嘱他:“你在这儿盯着。我去去就来。” “你就放心吧!”他拍着胸脯保证道,“整天一副小大人的样儿,他们一个是我岳丈一个是我师父,有我在这儿能出多大的事儿!” 她最后瞧了一眼师父的背影,不知怎地,那翻飞的黑色袖袍深深印在了脑海中,待她进了天牢,也久久不能忘怀。 荆戈关在最里边一间,这里的牢头俨然把他当成了严加看管对象。而谢晋阳则好吃好喝的坐在离牢头他们最近的一间牢狱。 见无忧进来,他的目光立刻黏在了她身上,惊喜万分:“无忧!你没事?是不是你家二公子让你来救我的?” 无忧挥散众人,坐在狱卒们常坐的木桌前,静静打量着眼前的谢晋阳。她特地换了身大红的衣裙来,却怎么也穿不出她姐姐的味道。 见女子不说话,直盯着自己,眼珠都不带挪动一下的,谢晋阳心里直发毛:“你,你是无忧吧?” 她站起,走到他面前,嬉笑着说:“谢晋阳,我不是无忧还能是谁?哦,对了,前段时间你一直叫我梦姑娘来着。” 这声音在牢里低低响起,无忧用起了梦千年的声线,比她本来低一个八度的调调,听起来很沉、很沉,几乎雌雄难辨。 谢晋阳哆嗦着身子,在她脸上战战兢兢的扫了一遍,才咧开嘴尴尬的笑了起来:“原来、原来无忧就是梦千年啊,本王还说,你家二公子怎么会这么快就转了目标呢?原来还是你啊……” “晋阳王不是想杀我吗?”她侧过身子,逼近他。 “不不不……”他殷勤的讨好着无忧,“本王怎么会呢,就是看在你家二公子的面子上,也不敢啊……” “不敢?”她竖起了眉毛,“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?” 谢晋阳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,觉得她横眉冷对自己的姿态好像很熟悉,可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。 无忧叹了口气,心中悲哀万分,那个傻姐姐,对方杀她如同蝼蚁般,又将她彻底抛在脑后,根本记不起她这么一个人来。那日殷红的画面,忽然变得苍白。 然而谢晋阳以为她在讽刺自己争夺皇位。他忽然想起,梦千年虽然跟了荆斩情,最早却是九天魔尊的徒弟。他的脸色霎时惨白,脚步虚浮往后缓缓退了一步,心道,这人可别是来杀自己的…… “无忧姑娘,有话好说。”他努力让自己害怕的颤抖着的肌肉,舒展开笑容来,最后挤出的笑却比哭还难看。 “我不叫无忧。”她轻轻侧过身,正面直盯着他,一双眼睛努力瞪大,“我也不叫梦千年!” 只见谢晋阳被她最后这一吼,吓得全身抖了一下。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,那白色的衣衫已被昨晚的狼狈而逃,染成了灰扑扑的颜色,混合着泥土与臭汗的脏迹。 “你……你叫什么……我、我管不着……”他整个人往后退了又退,最后靠上了那面泥和干草糊成的墙,才停了下来。这一停下来,不远处桌子上的油灯晃了晃,牢里也跟着忽明忽暗。 那久立不动的少女,脸已埋在了阴影中,只剩下一双大眼,在黑暗中眨了一下,带着亮晶晶的泪光。 “你——”他猛然伸手指着前方的人,腿脚不听使唤的打颤,“你是……她!” “晋阳王杀人的时候如此勇猛,怎么被杀的时候,却胆小的连个女子都不如?”那道金色的利刃顺着袖子滑了出来,十分趁手的落入她掌中,“不错,我姓舞。” 他青着一张脸,眼珠突起,整个身体剧烈的抖动着:“舞清风!你没死!”他回想起那晚,摆手解释道,“不是我要杀你!是陛下下了命令!你要报仇找他去,别找我!” “据我所知,陛下的命令应该是捉我回城吧,他又没说要杀了我。而你!一声不响的杀了我,不就是怕我若不死,阻了你和仙姿的婚事吗?我告诉你,你和仙姿之间发生的种种,都是我一个人设计的!” “是你……是你下毒害了姿儿!”他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,颤抖的身躯也逐渐充满了怒气,“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妒妇!幸好,幸好我当初没娶了你!” 谢晋阳的理智逐渐恢复,不等无忧开口,他的眼中便闪过一丝疑虑。舞清风的尸身是他派人来收拾的,之后好像应陛下的诏令,葬在了皇家十三陵里。“不对!你不是舞清风!” 一瞬间,所有的恐惧和愤怒被驱散殆尽。他缓缓踱步,在她面前远远转了一圈,把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,忽然放声大笑起来。“哈哈,你不是舞清风!舞清风早就死了!” 无忧愤怒的抬起右手,那道利刃像是能明白主人的意思似的,“咔嗒”一下自己伸长,一下子就探到了谢晋阳的喉间! 大笑声戛然而止。 “你、你别乱来!”他慢慢往后移着脚步,颤着双唇,眼中显露出对这把武器的惧色。 “谢晋阳!我今天就为我姐姐报仇!”话音刚落,她便被一股力气猛然拽了进去,没等两人反应过来,利刃一瞬间准确的□□了对方的喉间。 “啊……咔咔……”谢晋阳瞪着他那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,不敢置信的伸手抓上了利刃。鲜血在他喉间汩汩流着,迅速浸湿了他的胸襟。 他艰难的发着声,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:“九……天……说了……他、他不……杀……” “他不杀你,我要杀你。”无忧咬了咬牙,狠狠抽出利刃。那刃上带的刺猛烈的勾出谢晋阳喉间的一大片,撕扯着他的舌头一下子带了出来! 瞬间鲜血喷涌,他往前踉跄几步,身子向前倒下,手还紧紧捂住自己的脖子。他堪堪抬头,眼里带着狠厉和疑问。 无忧知道,他此刻一定在诅咒自己,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。她蹲下身子,瞧着已经被拔去舌根,痛苦至极的谢晋阳,轻轻开口:“我是舞明月。” 闻言,他惊诧的转过头,向最里边那间牢房看去,仿佛想亲眼看着荆戈也被这姑娘的双手夺去一身性命。 荆戈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,他突然想起,当年自己接到朝廷之令屠杀灵峰山庄时,正是荆氏欲夺舞家之权时。可他一念之差,却放跑了一个小女孩,更不知她就是舞家送走的二女儿。 这世间的事兜兜转转,报应终是落到了自己头上,他自嘲的笑了笑,沉默的闭上了双眼,等待着当年那个小女孩,带着刀剑插。入自己的胸口。 无忧往荆戈关押的方向幽幽瞥了一眼,随即转身离开。如今他怎么都活不成了,自有言相去对付他。她亲手杀了谢晋阳,这对她自己来说,已经够了。 出了黑暗的牢房,外边阳光正好,晒得她一阵晕眩。 城中市集渐渐恢复了热闹,虽比平常晚了一两个时辰,可老百姓的日子还要过,他们见没有什么危险,便欢欢喜喜的又出门了。 离近宫门时,两个侍卫匆匆而过。 “那个九皇叔还真不是普通人。”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,“剑都把他胸口戳了个碗大的窟窿,他竟然没事人一样站着!” “那可不,不过最终还是抵不过天命。受了那么重的伤掉到了冰湖中,我看是凶多吉少了!” “没再着人去捞?” “哎呀!”那人摇摇头,“哪能捞着啊!你没在现场看,听说特邪门!他一掉入湖中,那湖面就立刻结上了一层冰,言相让人下去又蹦又踩的,还拿了刀剑砍了几下,根本破不了冰面!” “你说什么——”无忧回神想抓住那两个说话的人,却一伸手抓了个空。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。恍惚中一扭头,那两个侍卫的身影匆匆闪入熙熙攘攘的人群,竟是再也找不到了。 望着远处那巍峨的宫门,她呆了一秒,迈开步子,第一次身形矫健的狂奔了出去,不停的跑着,却感觉不到心跳。 她明明就知道,她在看到了言相的那一刻,不!在看到他背影的那一刻,就有了强烈的预感! --- 第96章 第95章 从此陌路 眼看着宫门就在面前,她却被顾瑾瑜拦下了。 他从旁边的青石板小道上而来,如此寒冷的冬天,却汗流浃背气喘吁吁,待来到无忧跟前时,他迅速拽着她的胳膊,把她扯到了小道上。 “小师兄!”她一脸焦急和埋怨,“我走时怎么跟你说的?” 他哭丧着脸,那双瞪得愣圆的大眼睛里满是急切,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 无忧见状,从他身边溜出去,她只记得自己现在要赶到湖边,想尽办法也要把那冰面凿穿! “师父让你别去!”顾瑾瑜情急之下差点咬到舌头,“快出了皇城!事不宜迟!” 她忙转过身,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问道:“你说什么?师父还活着是不是?” 顾瑾瑜摇了摇头:“我、我不知道。他只在最后告诉我,让我带你回越人谷!” 他转身往前一步,把这条一人宽的小道堵得死死的,望着她徐徐说道:“如今我只能送你出城了!”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,空气中竟然充满了大义凛然的味道。 两人对望一眼,无不是绝望之极。她抓住顾瑾瑜的衣袖,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:“你告诉我,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 他的嘴角已是向下咧去,胸口像有一块大石堵在里边,喉咙间发出的声音也哽咽起来:“言相明里暗里试探师父的意思,师父也明确回答他想要离开……” “既然如此,为何言相不放过他?”此言一出,无忧怔忪了一下,脑海中电石火光之间,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,脸色越发苍白。 顾瑾瑜继续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小道尽头,回忆着当时的种种:“言相千般挽留,本来说的好好的,奈何师父不为所动,紧接着言相就下了杀令!” 他记得上一秒言相还笑呵呵的,一副恭谨谦卑的样子,等九天魔尊冷着脸提步走时,那笑容戛然而止,言相的整个面容都变得阴冷可怕,盯着师父的后背杀机毕现。当时他心中就已大叫不好,可还不待他张口调解,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数百双眼睛的包围下! 回想起师父当时的样子,他喃喃道:“师父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刻,所以并未怎么反抗,就翻过雕栏掉入水中……” “我明白了!”无忧恍然大悟,摩挲着袖中利刃,心中升起冉冉希望。 “怎么,师妹?”顾瑾瑜悲伤不解的看着她。 她转身往宫门相反方向走去,冷笑道:“你那岳丈当然不会放他离去,他若当时答应继承大统,言相也一定会下令杀了他!” “为何?”顾瑾瑜跟在她身后,眼中渐现茫然。 “因为他欲扶植小殿下,自己当那个权倾朝野的人!”她苦笑着,没想到当晚那一句无心的话,竟一语戳中言相的内心,“不管师父如何作答,他都不允许有人能威胁到他的权力!师父早料到这一点,也许他早做了准备,所以才会将他的剑给我,催我离开!” 没错,若是师父坚决离开,言相也不会任由一个皇室血统平安在外,谁知道这个拥有皇室血统的人,会不会哪天突然反悔,再次回朝来与他抢夺这江山! “你是说……师父他还活着?”顾瑾瑜紧锁着眉头,狐疑的问。 无忧坚定的往外走着,并未回答他的话。如今她的小师兄,已和言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,是如何也割舍不断了。如此倒不如让他好好留在这里。 她转过身去,拜别顾瑾瑜。 “小师兄止步吧!祝你自此一路高升,和言小姐白头偕老一双人。我走了,保重!” “师妹……”他咬了咬下唇,眼角尽是苦涩,“师父的恩情,我不会忘的。”看着无忧远去的背影,他低低说道。 从皇城逃出时,那个落魄少年一路乞讨,快饿死街头时,他好心递给他一个馒头。那个男子内心的温柔,顾瑾瑜见过,也一刻都没忘掉。正是因为如此,他才敢任性妄为,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折腾,师父如何冷着脸对自己,最终都不忍自己受这世间的苦难。 朝着无忧离去的方向,他默默跪在地上,伏下身子拜了一拜。 从此之后,尽是陌路。 …… 阳春三月下扬州。冬去春来,无忧走了漫漫的一段路,从都城走到扬州。 她先回了越人谷,师父却依旧没有下落,于是她便决定去扬州找晓月,顺便沿途打听师父的消息。 扬州城到处一派繁华景象,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不绝于耳,这里的姑娘也并不像北方姑娘那样很少踏出家门,许多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姐少爷们,来往于街道上,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,让人心中充满了期待。 无忧看着她们,不禁想起了晓月,若是舞家当年好好的,她如今也会像这些少女一样无忧无虑吧。 前方一条街上,忽然传出一阵敲锣打鼓声。人流涌动,大家都往声音来源处赶去。 她在这熙攘的人群中,想要拔开步子迅速退去,后边又涌上来一群人。 “快走,离台今日要从新培养的姑娘们中选头牌!”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兴奋起来。 无忧对这些没什么兴趣,如此说来,离台一定是个青楼。这种名字的青楼,真不是什么好兆头。 她身边有位姑娘,也一脸兴奋的往前挤着,要去凑热闹。无忧便腆着脸悄悄问了一句:“这位姑娘,你也是去离台的吗?” 那姑娘大方的笑了笑,一点都不难为情:“你是外地人吧,离台每年三月都会选头牌,那里的姑娘多身怀绝技,待会儿都要献技呢!平日里要想看这场面,得花钱到离台里去看呢!” 原来是免费的大场面,难怪不光男人,连女人都兴师动众。她微微点了点头,向那姑娘道了个谢。 随着人群挤到了目的地,她才看清眼前景象。 一艘画舫停在平静的河面上,大片的纱幔挂在门窗上,遮住了里边莺莺燕燕的身影,只影影绰绰看不清脸。那画舫上正刻着两个大字“离台”。 这条河横穿扬州城,岸边杨柳依依,白栏下隔着几尺摆着一张石桌,配上两张石凳,早有锦衣玉袍的公子哥们坐于岸边,边品着茶边望着画舫里边。 那些普通群众,也只能找个地方站着,更有甚者爬到了岸边的柳树上,望向画舫中。 船头坐着一位姑娘,正弹奏着琵琶小曲,供来人开场前欣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本文近两天要完结了,谢谢大家捧场。新文轻松爽文向,等这篇完结就开车。 --- 第97章 第96章 大结局 第一个上场的小姑娘,是个模样俊俏,却并不出彩的普通姑娘。 她笨手笨脚的坐在一架古琴前,奏了一曲《雁过留声》,却反响平平,退台之时脚边一绊,差点把那古琴给绊摔下来。 里边的女管事看不下去,掀开纱幔出来,当着众人的面揪着她的耳朵,骂骂咧咧的把她给扯了回去。 那女孩撇着嘴角,一副欲哭又不敢流泪的样子,看得无忧的心揪了起来。 众人立刻在岸上起哄,纷纷嚷着让一个名叫“落雪”的姑娘上台。 看来这落雪很有可能拔得头牌。 “哼,什么落雪不落雪的,老子让她今天晚上落红!”一个表面看上去翩翩佳公子的男人大声嚷道。 周围人听了,不怒反笑,统统鼓着掌表同意。 对于这等粗俗人,她不禁投去了一记白眼,同时又鄙视起这些个青楼女子,真是作贱自己! 想到此便意兴阑珊,转身想要离去。 不知人群中谁大喊了一声“落雪姑娘”,那位人气颇高的姑娘终于露了面。她穿着一袭白衣,于船头垂首,完全看不出有多高兴的样子。倒是那乌黑的发髻趁的她嫩白的小脸水灵灵的,一走起路来衣袖裙摆随风飘飘然,气质很是出众。 众人不禁看呆了,一双双眼睛紧紧黏在她身上,一个个俯身扬起脸,似乎是想把那迟迟不肯抬头的姑娘看个仔细。 无忧往那方向瞥了一眼,兴致缺缺的往身后挤去。 “都说这落雪姑娘不善琴棋书画,也不知她这次要表演什么?” “大概是武艺吧!你没听人说吗,她小的时候就被一个武功造诣颇高的江湖人士看中,说她骨骼精奇,是个练武的奇才,非要收她为徒呢!” 这倒是挺新奇。无忧停下了脚步,再次转过身去,想要看一看这位姑娘是不是真的要在这画舫船头,舞一段剑舞之类的。 “那最后呢?那高人有没有收她为徒?” “你问的净废话!那离台的老板娘舍得放她走?” “哦,那真是可惜了……” 周围人纷纷摇头,觉得遗憾。 一定是那高人没钱给她赎身,通常这种事都是这个套路,无忧下了定论。 离台的女管事先站了出来,对着岸边浩浩荡荡的人群说了两句。“应众位的要求,提前让落雪姑娘出场!请容婉娘多嘴两句。” 她对着人群温柔的笑了笑,人群中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 看来这位也是从前的红人。 “众位皆知,落雪姑娘自小在离台学艺,可众位不知的是,落雪姑娘的出身却与离台的众位姐妹不同。” 无忧听了微微一笑,这是典型的抬高身价手法。 “落雪姑娘之所以气质斐然,是因她出身高贵,祖上曾有人在朝中为官,封相拜将。” 话音刚落,众人又小声议论起来,多数人都对此不屑一顾,甚至根本不相信。 无忧饶有兴致的眯了眯眼,终于开始打量起这位姑娘来。可惜离的有些远,她看不太清楚。 正在此时,落雪微微抬起头来,对着岸上议论纷纷的众人冷冷一瞥,那嗡嗡声立刻戛然而止,现场陷入一片安静中。 先回过神来的是那个口出污言的翩翩公子,他对着身边小厮耳语一句,那小厮立刻向对面高喊:“我家公子出白银一百两!愿与落雪姑娘一夜春宵!” “才一夜就一百两?”有摩拳擦掌的普通看官听了这价,顿时又妒又恨。 接下来,那些坐在石桌前的公子哥们纷纷喊价,一个比一个喊价高,仿佛一场攀比大赛,谁出钱少就会被人看不起。 婉娘早已笑红了脸,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,而她身边的当事人落雪,却依旧冷着一双眸子,淡然的看着面前一切。 无忧只觉得眼前晃了晃,一片热闹中,人潮、吵闹声皆从耳边缓缓褪去,眼中只剩下一个人,静静的站在那里,遗世而独立。 三月明媚的阳光下,那双眸子闪亮闪亮的,氤氲着一层雾气。 “在下出黄金百两。愿买下落雪姑娘。”无忧身后一道声音如同惊雷响起,冷冽高昂,震得她耳边嗡嗡作响,把她从呆立中拉扯回现实。 她的整个后背剧烈颤抖起来,这熟悉的声线,这满身寒香味,她甚至不敢回头,几月不见却已不知如何面对,更是深深体会到“近人情怯”是怎样一种感受。 周围人听得这番出价,逐渐安静下来,百来双好奇探究的目光统统看向这边。 画舫上的婉娘尴尬的笑了笑,道:“这位……爷,我们离台从无赎身这等规矩。” “哦?”又是这熟悉的不屑一顾的语调,“那……千两黄金呢?” 众人哗然! “这是哪位皇亲国戚,出手如此大方!”议论声再一次由小渐大,场面已失控。大家拼了命的往无忧跟前挤来,想一睹身后之人的风采。 无忧僵硬着脖子,终于回过头去,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落入眼帘。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慌忙拿手捂着大张的嘴,眼里泪花立现。 “师……师父!”她怯怯的叫了一声,像是怕认错了人一般。 他依旧是全身黑衣裹身,那张脸藏在斗篷帽檐的阴影里,就如同从未消失过,平静的站在她身后。 只见他抬起食指,放在唇边,对着无忧比划了一下。“嘘。” 无忧惊喜的点了下头,再转过身时,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,原本震荡不已的心逐渐安了下来。 只听他在身后低低说道:“我本不愿告诉你,怕你伤心。这种世道,就是为师我,也见惯了世间种种不平事,却无力涉足其中,只收了你们几个来安我的心。” 他抬头,眼光穿过震惊不已的落雪,看向河对岸低矮的瓦房上宁静高远的天空,继续徐徐道,“我找到你这妹子时,她已被人牙子送来此处入了离台。我本想不声不响把她救走,可这离台却是卧虎藏龙之处,那河上几艘画舫日日夜夜不靠岸,我多次尝试皆未曾成功。希望今日,来的还不晚。” “唔!唔!”无忧只顾着捂嘴小声抽泣,肩头一抖一抖。 这是她欠晓月的,若舞清风地下有知,会不会来问上一问,为何那时她会如此大意,让舞家这最小的妹子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。 一只温暖的大掌轻轻搁在了她的肩上,身后传来低声的叹息。 众人好奇的看着这一对奇怪的男女,还以为是男子千金买青楼妓,伤了女子的心。 婉娘此时回过神来,略略犹豫道:“公子稍等,我这就去问问我们东家。”千两黄金,她还真做不了主。 落雪感激的朝这边福身一揖,缓缓退了下去。 人群顿时失了兴趣,那几个公子哥也都摇头叹息,不快的看往这边。 不出一刻,画舫上搭出一块上岸的木板,一行侍从上岸直奔无忧处来。人们又一次欢呼雀跃,一个个脸上仿佛都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。这可是离台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大张旗鼓的涉岸! 一位领头的汉子恭敬的向九天魔尊行了一礼,道:“请这位爷随我入内。” 他翩翩而行,披在身上的斗篷向后轻摆,经过无忧身边时,顺其自然的牵上了她的手,道:“走吧。” 那汉子愣了一下,立刻拦住了两人,十分礼貌道:“客官,不好意思,我们离台不准女子入内。” 九天魔尊的眼皮微微抬了一抬,一道逼人目光直射那人:“你们东家还想不想做这笔生意了?” “这……不是……”他慌忙解释着,“劳烦您身边的这位姑娘在此稍稍等候一番,我们也可留下人手看护,保准您出来时不会少了她的一分汗毛。” “她是我夫人!”他冷冷扫了众人一眼,随即扯着无忧转身就要离开,“别说是少了她的一根汗毛,就是她往这儿站一站我都不舍!我们走!” 无忧的手无力的往后缩了缩,却被他牢牢捏在掌心,她的脸早红到了脖子根,那句话在耳边回荡着,震得她晕头转向,羞得抬不起头来。 这印证了刚才人们的猜测,大家都笑道:“带着夫人来凑这热闹,这我还是头一回见的!” “难怪那女子刚才哭的那般痛,是不是郎君要买别的女子,惹得她伤心啦?”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直压得她头低的更低了。 那领头汉子见两人要走,赶忙大喝一声:“且慢!小的这就安排两位上船!” 人群立刻自动散开来,腾出一条仅能并排走两人的路。 九天魔尊满意的勾了勾嘴角,带着无忧缓步踏过水上那长长的木板。待两人顺利上了船,岸边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,众人心满意足的看了一场好戏,无忧莫名抬头,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。 一阵风吹来,岸边的柳树上飘下了柳絮,漫天飞扬,将整个天地间染得朦朦胧胧,如梦似幻。 作者有话要说: 我的第一篇文古德拜!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捧场,写的不好还一如既往的支持我!感动,真的很感谢大家!新文《皇太女黑化之路》明日首发,轻松娱乐向的,慰劳大家的一颗真心~ ---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